第45——48章

  第四十五章心曲悲难说

“千尘,还不下班?”同事招呼了一声走了,走廊上响起了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声声渐远。

今天似乎下起了雨雪,天灰蒙蒙的,千尘站起身走到窗边。从二十楼望下去,下班的人如蚁群密密地挤在过街路口,绿灯一闪,黑压压一团涌了过去。

明明是热闹嘈杂的街道,这里却听不到声音,像看无声片,只能从人们的行为里看明白意思。千尘环顾四周,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了,头顶的日光灯惨白地亮着,远处传来关门的声响,细碎脚步声后,再次安静。

她看了许久面前的电话,犹豫再犹豫。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楼下街灯已经亮了,地面湿漉漉的,清幽幽地反射着灯光。行人渐少,骑车的人群飞一般从眼前掠过。这样的天气,人人都急着回到温暖的家……

家要温暖,就要紧闭门窗,挡住寒风的侵袭,而萧阳就是从西伯利亚涌来的寒流,父母忙不迭地拒之门外,也无法升高屋里的温度。于是就出现了林怀杨,吹出如春天般和煦的风。

千尘眉间眼底露出一丝讥讽,慢慢地化成眸子深处的一点冰凉。

千尘静静地坐着。最近一次开开心心和萧阳在一起是什么时候呢?前天吧,两人还浓情蜜意地一起吃饭聊天。

很久没有想过与萧阳在一起的感觉了,也是自然而然地开心,水到渠成的喜欢,没有为什么开心,也没有为什么喜欢。

然而,掩藏在之后的,却是心知肚明的黑暗。没有希望,没有未来,看不到在一起的那天,看不到两家人和睦相处的那天。

就算母亲勉强地点了头,她会真的待萧阳的父母有亲家的热情?然后呢,会是什么?极度的自尊心的伤害,夹在两种家庭之间的苦恼。

千尘努力想象林怀杨的好,不是没有诱惑的。英俊的外形、年轻有为、在政府工作的父母、与父母相熟的张老。不需要自己去费心、去花心思,甚至她不开口,他也可以不觉得不说话会郁闷,一个平淡而温馨的婚姻。

她想了很久了,和萧阳的苦恋让她疲惫不堪,坐在林怀杨的房间里听他弹琴,或捧本书安静地看,感觉很平静。千尘累了,既然父母喜欢林怀杨,大家也都满意,她嘛,就这样子了吧。

然而,拿起电话的瞬间,她像走在冬夜冰雪的山里,一脚踩进刺骨的溪水。寒意蔓延,萧阳接通电话的刹那,千尘的声音被冻得微微颤抖。

“阿阳。”

“嗯?”

“我们……分手吧!”

她明显听到一声重重的喘气声,真的像西伯利亚的寒流扑面而来。千尘的嘴皮冻得哆嗦,再也发不出声音。

萧阳的声音变得喑哑,他平静地回答,“好,宝宝,你觉得好就行……”

千尘手抖得再也握不住话筒,“啪”的一声掉了下来,她手忙脚乱地按下键,听筒在办公桌下一伸一缩地晃荡。

千尘一把握住,再接听,里面传来清楚的忙音。“嘟……嘟……”她觉得这声音特别像120急救车的声音,再急、再快,有时也抢救不回突然病重的人。

她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缩在办公桌小〉目障独锖胚罂蕖?/p>

撕心裂肺的哭声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回响,越发显得寂静刺耳。

那只听筒静静地垂挂在面前。千尘跳起来,按下重拨键,电话通了,她痴痴地拿着,闭着眼睛,感觉耳边传来的呼吸声。

耳朵有点痒,萧阳最爱亲吻她的耳垂,轻轻地含着,带着呼吸的热气,撩拨她所有的热情……耳朵真的热了起来,千尘惊觉地再次挂断了电话。

座机上的时间显示通话时长十分钟。

十分钟,就这样在恍惚间匆匆过去,她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话,就挂了……千尘呛哭出声,小声地用手指在窗玻璃上一遍遍画着萧阳的名字,“阿阳,阿阳……阿阳……”她猛地把脸贴上玻璃窗,眼里汹涌而出的泪融化了名字,湿淋淋的一片。

她舍不得,真的舍不得……千尘哭着拿起电话再打。她努力控制着不让哭声传过去,身体因为强烈的哭泣猛然地抽搐着。她捂着话筒,听到电话那边萧阳轻柔地说了声,“千尘,我们见一面吧……”

千尘再也忍不住哭喊着:“不!”

让她怎么见他?让她怎么面对他,面对他无论何时都温柔的笑容?无论何时都闪动着深情的双眸?

千尘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是你,是你亲手捅破了那层两人尽力维护的薄膜,让现实、让无奈、让那些比寒风冰雪还要冷酷的东西,像刀一样把爱情剐得支离破碎。

是凌迟啊,从现在起,还不知道要痛过生命里多少个日日夜夜,才能停歇。

寂静的办公室里,千尘趴在桌上哭得昏天黑地。门外的保安探了探头,见是千尘,又缩了回去,却守在门口不敢离开,生怕出什么意外。

手机上显示的号码是千尘办公室的,萧阳在半小时后冲到了千尘办公室楼下,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冬季刺骨的寒风呛进肺里引来阵阵痛楚。他扶着膝盖,站在马路边上,抬起头去看楼上的灯光。

萧阳准确地找到了千尘的办公室,他默默地看着那层楼的灯光,遥远的距离隔开了千尘的身影和哭声,可他分明听得清楚,凄凉的啜泣声随着寒风卷入耳膜。萧阳下意识地按住了左胸,把急跳的心和欲呼啸而出的悲伤死死地按在原处,不让它们喷泻而出。

他用最大的毅力筑起来一道高墙,关住了思念、冲动还有愤怒。

时间一分分地过去。

雨雪在路灯下飘然落下,萧阳的一张脸慢慢地变得雪白,一双眼瞳幽深似夜。

他的千尘,他温婉明丽的千尘,他深爱着,也深深爱着他的千尘啊,将离他而去。

他的千尘是累了,是想就这样嫁了,嫁给一个家人喜欢的男子,嫁给平安,嫁给平静。而他,他是个男人,是深爱千尘的男人,他只能离开。

Baby,别哭,我在你的身边

Baby,别哭,幻想我们就要环游世界度蜜月

Baby,别哭,我在你的身边

……

萧阳轻轻地哼起了歌,才哼了两句,一下子没忍住泪,他仰起头,硬生生想逼回涌出的热意,却没来得及,热泪奔流了满脸。他再望了眼高楼上的灯光慢慢地离开。

……

Baby,别哭,我在你的身边

Baby,别哭,我在你的身边

Baby,别哭,

Baby,别哭,

……

萧阳在心里一遍遍唱着这支歌,他只能在心里对千尘说,我陪着你,陪着你……偶尔有身边的路人诧异地看几眼,为这个清瘦的年轻人浑身散发的悲伤而动容。

佟思成独自坐在酒吧里,看到萧阳走进来,不禁失笑,“难兄难弟就是不同,阿阳,这就是默契么?”

萧阳没吭声坐下,他看到佟思成在喝水,便要了壶温热的黄酒。他倒了杯酒,一口喝下,呛出来,“这么烫?”

“呵呵,烫才舒服啊,”佟思成啜着白开水,摸了摸胸口,说,“这儿太冷,得烫酒才能暖过来。老板很理解你。”

“我和千尘分手了。”

“你俩好,过几天又好了,感情还在……”佟思成有些伤感。

萧阳一字一句地又重复一遍,“真的,分了……都无所谓了,累了。”他对佟思成笑了笑,“师兄,我才明白,原来喝水也是能醉的。”

“呵呵,是啊,我也这样觉得,一样的会醉,没什么区别的。珠海我同学那家集团,想给我们融资,你看呢?”佟思成不再提那些事。

“好,小公司始终竞争力不强。”萧阳笑了笑。

“嗯,我过些天就过去。阿阳,有钱了,你最想做什么?”

“随便找个女人结婚、生孩子,让父母过得好。你呢?”

“我只想让父母生活无忧。”佟思成淡淡地说。只有父母,他现在最为关心。

萧阳笑不出来,嘴动了动,勉强地又笑了笑。

佟思成紧盯着看他笑,想起小时候家门口跑来的一只小野猫。巴掌大的小猫,又冻又饿,抖着身子,蜷在门外,就给它端了点热奶,因为家里不可能养,就没带回来。小猫奶声地叫着,第二天冻死在院子里。萧阳的笑,让佟思成想起了那只猫。

他大力地拍了萧阳一掌,“大丈夫何患无妻!”

萧阳端起酒,仰脖子饮尽,热气从胃里升腾而起,逼进了眼眶,他呵呵地笑道:“早就没关系了,早晚而已。”

早知半路应相失,不如从来本独飞。他早知道了会有今天,却从没后悔走到今天。千尘,只要她好就行了,冰冰凉凉的笑意在脸上绽放。萧阳笑着想,他还是没有做好,原本这是应该由他来承担的,应该由他来说分手的。而如今自责与包袱都压在了千尘的肩膀上……可是,萧阳心里的声音无力地辩称,他只是舍不得,舍不得说。

千尘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她冲为她开门的母亲粲然一笑,“我和阿阳分手了,你不用着急了,我睡啦!”

母亲小心地跟着她上楼,看着她睡下,为她关掉灯。走出门的时候,母亲疲倦地说:“千尘,与其让你去经历后悔,我宁可你恨我。妈只有你一个女儿。”

两行泪在黑夜里不经意地从千尘眼中滑落,她隐隐地觉得浮在梦中,电热毯慢慢地烤热了她的背,她把手心贴在身下,想吸取更多的热量。可是不够,千尘猛地一翻身,趴在暖暖的床上,把胸压在床上让冰冷的心也汲取温暖。

鼻塞着,一阵窒息。

冰凉渐渐退去,代替的是火一般的烧灼。她伸手摸索着关灯,从被子里伸出一条腿,凉气拂过。她模糊地想,物极必反,爱得深了就爱得痛了。

第二天起来,千尘跟没事人似的吃早餐、和父母告别去上班。一上午她都很正常,还和同事有说有笑。

临到中午,同事去吃饭,千尘没胃口,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懒洋洋地看网页,她总觉得有什么刺着眼睛。千尘皱了皱眉,揉了揉眼,还是哪儿不对劲,她把办公桌上杂乱的物事归整好。手触到了朱红色的电话。她的手摸上去,呆了呆,然后昨天的一切像冲垮了大堤的洪水,夹着雷霆万钧之势一泻千里。

阿阳,她的阿阳!千尘惊跳起来,拿起包冲出办公室,直奔萧阳的公司。

看到千尘喘着气冲进来,佟思成拍了拍萧阳的肩,走了出去。

一米远,他就站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她伸手可及,她微微皱了下眉,为什么阿阳的眉眼变得模糊?像被一层磨砂玻璃包裹着?

千尘眨了眨眼,两颗晶莹剔透的泪滚落出来,萧阳的脸刹那间变得清晰可辨。

他轻轻扯开了一个笑容,那笑容在嘴边刻下两道痕迹,刀刻似生硬,往外泛着痛。

他垂下眼帘的瞬间,千尘一下子扑了过去,搂住他的脖子,辗转地喊他:“阿阳,阿阳……”

萧阳情不自禁地伸手,在要抱住她的时候,却把她的手从脖子上拿开,低沉地说:“别这样,宝宝,高兴点,嗯?”

千尘再次抱住他,抱得很紧,她什么都不想说,喉间肿胀得已说不出话,眼泪顺着萧阳的脖子往下流。

凉气钻进来,冰封了心。萧阳用尽全身力气忍着,让那股寒气缓缓沉进心底。他木然地站着,任千尘就这样抱着他放声大哭。

千尘哭得累了,慢慢地停下,想抬头看他,萧阳按住了她的头,“别……”

萧阳哭了?千尘心里一颤,她越发使劲地挣扎,萧阳手一松,人已转过身去。“以后,别来找我了,听话。”

林怀杨,爸妈,无数陌生的人脸在眼前晃动,不重要,都不重要了。她只有一个父母给的血肉之躯,哪儿来的,还到哪儿去。千尘彻底妥协、放弃了。向亲情妥协,对爱情说放弃。千尘捂住嘴,转身就跑,再待下去,多一秒钟她都受不了。她拼命地跑出去,拼命地跑。

这一年冬天,A市电脑城外熙来攘往的街上,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扬着苍白的脸,跑出了一生中最快的速度。速度如此之快,快得将七年的初恋、热恋,一生相许、一生最爱,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尧雨离开了A市,她想在春节前写几集古镇游,正好满足春节大假的市场需求。一个星期,她没给许翊中打电话,许翊中也没有联系她。两人之间似乎陷入了僵局。

她和陈业两人离开A市的时候,直到飞机提示要关掉手机,她才最后看了眼手机屏幕,长叹一声,关了机,然后换了卡。手握住小小的卡片,它不再传来任何信息。

一周,是等待的一周,也是清醒的一周。

她和他在一起很快乐,她和他在一起也很迷惑。她会控制不住脾气,他忍让的限度也变得很浅。他终究不了解她,她也终究不懂他。

“哥,你跟着我,会不会觉得浪费了你发展的时间?”尧雨收拾了心情,笑着问。

陈业憨厚地笑了笑,“我退伍除了一身力气还能做什么?叔说啥俺做啥。你一个人出去,家里谁都不放心,我当保镖正合适,还能开开眼界。”

尧雨嘿嘿地笑了,“你不是在部队炊事班嘛,正好,我们看着有什么特色小吃,将来啊,回去开个店,比做保安强。”

陈业的眼睛亮了亮,“这主意好,就这么定了。”

当天傍晚,他们就到了周庄,住在古镇里的一家旅馆。尧雨放下背包,推开阳台的门就呆住了。

一弯长长的白石洞桥横跨在湖水之上,如一道飞虹。月亮弯如银钩斜挂在桥上,天幕是深深的蓝,湖边系了一排渔船,粉白小楼静静地伫立着。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尧雨微张着嘴看着,眼泪就洒落在小小的阳台上。她想他,从那天发火关上门,到准备行李后再飞到周庄,她从没想过。此时,这种思念像蠕动的虫,从心底爬出来,麻麻地,痒痒地勾起她的欲望,想打电话给他,想听他的声音,想他还像从前锲而不舍地黏着她,哄着他。

她擦了擦眼泪回房,陈业已整理好行李,“尧尧,出去吃点东西?”

“嗯。”尧雨背起包,出了门,把打电话的念头又掐没了。

周庄的夜晚很热闹,尧雨拍了很多夜景,走得累了,看到路边很多人家都摆出了“万山蹄膀”的招牌,灯光下一只只大蹄膀闪着红亮的光,映得尧雨和陈业眼睛都红了,两人相视一笑,花三十元买了一只也不逛了,趁热拎着回了旅馆。

陈业用军刀把热气腾腾的蹄膀分成小块,尧雨直接用手抓起一块,微颤着塞进了嘴里。她和陈业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奇怪,两人同时爆发出大笑声,“甜的!”

“哥,记得小时候你用蜂蜜水烤鱼不?”

陈业呵呵地笑了。鱼是带着尧雨从田里摸来的,那时候穷得很,蜂蜜是自己养的蜂产的,他带着尧雨在田边,就用蜂蜜抹了鱼烤着吃。

“哥,你几时娶嫂子?”

“老家修房得花五万,前后得花五万,没十万块钱可不行。”

“那就开工!”尧雨擦擦手,拿出了笔记本。

“干啥?”

“记下今晚的所得,输照片,整理,然后谈万山蹄膀的感受!”尧雨有板有眼地工作,“哥,你记下这个蹄膀的特点、味道,还有今晚上我们问的问题、做法啊、来历啊什么的,然后把资料收好。一点点积累,总会找着一样可以做的。”

兄妹俩在屋子里工作到很晚。

直到躺在床上的时候,陈业突然问了一句:“尧尧,你是不是喜欢上谁啦?”

“乱说?”

“别瞒哥了,俺看得出来,你在飞机上就捏着手机等电话呢。”

尧雨眼睛又红了,“哥,我们出来,好好做事,不想他了。”

许翊中打定主意,尧雨不打电话不找她,他决不再犯傻,尧雨的脾气也太大了点,得好好收拾一下才行。可是等到他脖子昂得酸了忍不住的时候,尧雨的电话再也打不通了。心凉失落的感觉让许翊中恨得牙痒。

他不只一次想,就这样了?然而对许翊中而言,他再清楚不过,一天比一天烦躁的心情意味着什么。分离制造的时间空隙让他冷静,他最终认识到,这年头,男的要爱上女的,不受罪是不可能的,也只有这种甜酸感,才让他体会到相思的含义。

又忍了一周,忍无可忍的他又给千尘打了电话,这次的答案是零,尧雨丁点儿线索都没留下,她就这样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就在许翊中反复检讨对尧雨了解不够的时候,慧安却主动找到了他。

陈慧安主动找到他,这是让许翊中始料未及的事情。尧雨的同学里,陈慧安就是个古代仕女,安静斯文,不喜欢同张林山一起出席热闹场合。她找他,许翊中有几分明白,也有些好奇。

“许翊中,你想找小雨?”

“我们交换情报。”

“我想多了解林山,很悲哀吧?了解自己的老公,我却得找他的发小。”

这是慧安坐下后说的前三句话。

许翊中只回答了一句:“小雨在哪儿?”然后,他就陷入深深地震惊。眼前的陈慧安充满了女性的成熟魅力,内敛的情绪,稳重的言语,还有,那双和一年前完全不同的眼睛。

他一个劲儿想,那句话是真的吗?婚姻让人成熟。

许翊中感慨万千。

慧安走时嫣然一笑,“希望你好好待小雨,追女孩子难也是件好事,太容易得到不会珍惜。”

“慧安,其实,有时候哪怕不容易得到的,男人也一样不会珍惜。”许翊中好心地告诉她男人的认知。

慧安一走,他就去书店买尧雨为其工作的杂志,翻到古镇游第二站周庄的时候,尧雨早已前往下一站,要再知晓她的消息,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许翊中买了两本,一本自己翻看,一本留存,舍不得弄脏半点。他怔怔地想,原来男人也有如女人一般的细腻心思。

他贪婪地看着杂志上的文字和照片。那些美丽的照片,那些活泼的行文,点点滴滴透露着她的信息。

站在阳台上的瞬间,我看到白石拱桥与银月、静夜长卧于湖上,便想起了秦观的《鹊桥仙》。原来拱桥就叫飞虹桥,是后来新建的。可是我没有看到牛郎织女的相会,七夕被戏言是中国的情人节。可是这样的情人节不要也罢,因为,我现在感觉到无情的可怕……周庄桥多,陈逸飞画双桥把周庄画出了名,梁思成题字说,周庄是国宝……我在双桥没等到烟雨飘摇,遗憾。

许翊中心里一酸,她在伤心。

我们没吃晚饭,被红通通闪着可爱诱人色泽的万山蹄膀诱惑了,每一只都有我脸那么大,三十元左右一只,不过,才吃两口,就腻歪了,甜的肥肉,试想下感觉……

他笑了起来,看着照片上的蹄膀,想象尧雨吃肥肉腻歪的样子。

我知道了松子糖是怎么做的,软软的长条,一剪刀斜剪下去,再斜着一剪,就成了小小的三角形,淡黄色,趁着热着、软着的时候吃,黏黏地带着热气的甜香,就在嘴里融化。买了半斤,五块钱。可以选别的品种,混在一起,称上几元钱的,边吃边在镇里逛,舒服得啊……哦,记住,还能花两元钱买两个团子,一黄一绿,纯天然的哦!

绝对的商业化,这里所有的一切都被开发了,千万别买套票,值得看的是沈厅、张厅,哇,沈万山的床叫千功床,汗!偶浮想联翩……

可以坐船在水巷里穿行,古语有云:汊港分歧,湖河联络,咫尺往来皆须舟楫。这里便是如此。不过船票贵,要不想花钱,还是走路吧!从竹篱小院经过,同样养眼舒服!还有啊,有穿花布衣裳唱歌的当地女人,想听歌躲在一边不用花钱,站在她们面前,欣赏完了,一定会让你付钱的,我被她们拉着给了三十元才脱身!

尧雨就这样一点一滴地从图片、文字中走到眼前。许翊中蓦然发现,她是多么热情的人。她的行文简单、生活化,却活泼泼地写尽情感。

从这天起,他订阅了杂志,热切地盼望着下一个月。他去查询过尧雨的联系方式,杂志社为难地拒绝了他,不方便透露,这是作者的约定。

许翊中无奈,只能从杂志上得到尧雨的行踪。

江苏的周庄,浙江的西塘,福建的洪坑,广东的赤坎……他在尧雨的身后亦步亦趋。他想飞过去找她,时间总是慢了一个月,许翊中看到的永远是她的背影,他深深地叹息,什么时候,那道美丽的背影会出现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杜蕾主动地申请调入了策划部,许翊中痛快地准了,他没问为什么,他心里明白。

“翊中,我一直奇怪,为什么你不向我打听尧雨的消息?”

“她不喜欢。有什么,我想她自己告诉我。”

杜蕾笑了笑,“翊中,告诉我,你喜欢她什么?”

许翊中想了想,说:“有时候,喜欢一个人没那么多为什么的。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的。”

杜蕾沉默了会儿,说:“可是,我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喜欢他什么。我喜欢你,喜欢你有钱、帅、性格很好,这些都是原因。可能,男人和女人不一样。”

尧雨问过他一次,杜蕾也这样问他。他到底喜欢尧雨什么?许翊中想了许久,目光落在杂志上,他笑了,他喜欢尧雨的全部,包括为她犯傻吃醋。

他定下心,不打算研究尧雨的路线在某个古镇找到她,宁可守在这里从字里行间了解她。

许翊中相信,她会回来,至少,拆B市古镇的房子时,尧雨自然会出现,守株待兔吧。

第四十六章城里的风景

尧雨潇潇洒洒地走了几个月,慧安和千尘坐在咖啡屋里感叹。

初春,淡淡的阳光像只懒猫儿趴在屋角,呼呼地打着鼾。千尘盯着那团阳光,倦怠之意油然而生。

“慧安,林怀杨向我求婚。”千尘平静地说。在几个月前,她还能哭,还能喊,还能感觉世界末日似的恐慌。现在,不过几个月,她就只剩下平静。

平静的神态,平静的语气,似说着与己无关的事情。

慧安看着千尘。两年时间,似乎每个人都学会了平静面对。她没吭声地等着千尘继续。

林怀杨向她求婚,千尘看向慧安的眼神带着挣扎和困惑。目光再次从慵懒的阳光中扫过,也许,还能拥有朦胧的温暖。“当时只说考虑下,我想,也就这样了吧。”

“千尘,你犹豫是因为萧阳,是么?还没有完全的死心?”

“慧安,你现在看问题越来越尖锐,是啊,没有完全的死心,想着或许还没嫁……还能有一种心底里的希望罢了。”一丝嘲笑在脸上若隐若现。

慧安看着千尘,想了想,说:“萧阳和你爸妈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你选了父母,哪怕再无奈,你也选了。除非你能选萧阳,不然,奇迹不可能出现。”

慧安的直白让千尘难受。是啊,再无奈她还是选了。她笑笑,问慧安:“城里的风景如何?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嗯,我进去看了看,果然是座坟墓!”

两人相视大笑起来。千尘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慧安,你越来越幽默!”

“你没问题,没准儿你进的不是坟墓,是座地宫,里面有你没见过的宝藏!”慧安在玩笑中带着正经,“千尘,婚姻是需要经营的。经营得好,没有爱情一样幸福。”

“如果我嫁林怀杨,我不认为我会有多少心思去经营。”

“千尘,婚姻像个放大镜,会放大对方在婚前所有不了解的一切缺点,所以就需要磨合、经营。他收敛,你退让,相互理解是最好的结果,不然,就是一方的委屈退让。再不然,两人都半步不让,磨合不了,就不行了。”慧安飞快地看了千尘一眼,继续说,“再好的感情,但人却是两个人。要夫妻同心,不经营怎么能行?”

千尘笑了,“慧安,你现在经营得如何?”

“我想要孩子,林山已经三十六了。都说三角形是最稳定的,我磨合不了,还有孩子也是个问题。”慧安无奈地笑笑。

三年前,慧安初嫁,大她十岁的张林山亦父亦兄,体贴温柔包容。现在,慧安才明白,张林山也有烦恼,也有脾气,也会像普通男人一样赌气,冲出家门。

以前,他耐着性子陪她逛商场,慧安想,现在才知道他是讨厌陪她逛商场的,因为她性子太慢,逛商场对自己是乐趣,对张林山是折磨。

对张林山而言,没有应酬,他只想坐在家里哪儿都不去。

有次慧安怯怯地问他:“林山,你不喜欢我了么?”

张林山的头马上大了,“怎么会?”

“你难得在家,可是话也不多。”

张林山怔了怔,笑着说:“上班和应酬,说话太多,回家放松,反而不想说话了。”

于是慧安不再扰他,于是两人哪儿都不去,他看书、看电视,慧安上网。慧安总想讨他高兴,他累了也不想做饭,慧安学着做,做到最后还是他下厨。一个周末下来竟比上班还累似的。

要是有孩子,慧安想,会打破这种僵局,两人可以把重心放在孩子身上,孩子会带来乐趣。

“小雨还是最潇洒的,一去几个月,玩疯了。”千尘有些羡慕,“也是她看得开,没有陷进这样的麻烦。”

慧安呵呵地笑了,“其实每个人都能这样的,只是每个人在意的东西不同。你不觉得小雨的思维是直线思维?她只要一个目的,不成就算,少有像你我考虑这么多,也是难得她有这样的环境。”

“是啊,简单点也是种福气,不会让自己这么累。杜蕾呢?她现在怎么样?”

慧安怔了怔摇头,“很久没有见到她了,我不知道。”

从咖啡屋出来,千尘告别慧安,沿着街道走着。她漫不经心地看着街两旁的店铺,玻璃反光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蓦然回头。萧阳拎着食品袋站在街对面。“阿阳!”她下意识地喊出口。

萧阳瞧见了她,笑了笑走过来,“千尘。”

分开几个月,千尘的心还是狂跳起来。他站在她面前,一点没有变,清俊的面容,浅浅的笑容。

她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便低下了头。

千尘不知道,在她低头的瞬间,萧阳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怜意。他开口说:“我给外婆买她爱吃的点心,给她送去,我们另找地方坐坐?”

“好。”

两人默默地走着,一路无语。

萧阳进屋去放东西,背影刚拐进门,他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萧阳回头往外看了看,放下了东西想了想,才走出来。“对面有家茶楼,去那里吧?”

“好。”

等到两人坐下,萧阳沉默会儿,突然说:“千尘,我交了个女朋友。”

千尘手一颤,差点扔掉手中的茶杯。她垂下眼帘,绝望、心疼、失落、愤怒各种情绪齐齐出现。

萧阳的坦白像一记闷雷在脑中炸响,她从没想到过再见时,萧阳居然有了女朋友。千尘看了眼萧阳,他眼中只有坦然。

这种坦然像一把利器,锋利地剖开一个事实。两个人在朝着不同的方向,走着不同的生活轨迹了。

他明白她的压力,明白她的情感,他也明明白白地接受并决定不在原路等待。他望着她无奈地前行,脚终于迈向了另一条路。

一条路出现了分岔,像开口的剪刀,从此越离越远。一个声音在千尘脑中呼喊,不要有交集,因为交合的瞬间,刀锋到处,爱恋被寸寸绞断。

这比分手还要残忍,还要让人痛!

想要自私都不能,想要留住也不能。

千尘看着萧阳,目不转睛,眼圈慢慢地红了。

她低下头说:“回去了,你过得好一点……”

言语在此时显得多么无力。言语有口却无心。心,也回不去从前。

萧阳再没像从前那样送她回去,而是笑着道别。

千尘走了一段路回头,看着萧阳的背影,忍不住地轻唤了一声:“阿阳!”

他,渐行渐远。

早春三月的阳光还是柔软。她的心已陷入黑暗,一个声音小声说,回不去了,再也回不了头了。

昨日爱恋今已消散,千尘心灰意冷。

五月,尧雨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千尘看着突然出现的尧雨,笑着笑着便哭了,“小雨!我要嫁了,我要嫁给林怀杨了!”

尧雨鼻子跟着一酸,抱住了千尘。她突然推开千尘,“再给一次机会,千尘,咱不要想那些,我去给萧阳说,你俩要是还想在一起,现在也来得及。”

千尘使劲地摇头,“阿阳有女朋友了,他有女朋友了,他们,他……就这样了,小雨!”千尘放声痛哭起来。在尧雨面前,从分手到如今答应嫁给林怀杨,所有的片段仿若就发生在昨天。

这晚,千尘去了尧雨家,两人又哭又笑,乖乖不安地围着千尘打转。

“它喜欢你,看不得你哭。”尧雨呵呵地笑着解释。

千尘吸了吸鼻子,笑了。生活打开了新的窗户,是另一座城里的风景了。“我要学会经营,怀杨人很好,就是性格内向了点,我得主动一些。慧安的经验,经营好了,没有爱情也能得到幸福。怀杨人很好……”她不停地说着林怀杨的好,不停地说会幸福。

尧雨心里叹息,千尘是给自己鼓劲、打气吗?她重复着千尘的语言,用笑容加深千尘的信心,“好,一定会的。只有我来给你当伴娘了,可惜以后我结婚,都没法让你们来当伴娘。”

“小雨,伴郎要谁?许翊中?”

“不要,我没联系过他。”尧雨拒绝,“这半年,我和他没联系,等你婚礼后,我还要走的,用两年时间走完一百座古镇。感情不是生活的全部。”

这半年来,她常常地对着美景,就会想起他。然而换了手机卡,上面却没有一条信息跳出来。

时间是石磨,会碾碎感情,只留下气息,嗅得着却摸不到。

慢慢地尧雨学会了回避,她避开思念,不再去想。

也许,半年过去,许翊中和她也成了空有记忆的过去。

她对千尘笑了,笑容里绽放出一种神采,一种千尘熟悉又陌生的神采,“小雨,你像极了我初当记者时的感觉。现在我都混成老油条了,没激情了。”

尧雨晃晃脑袋,“你啊,是陷在感情里了,眼里瞧到的,心里想的,全是感情。可是你去采访时,每天不接触新的东西?”

“是啊,新闻其实是个磁场,遇着有意义的新闻,就有劲。对了,听说B市的古镇,秋天一过就要拆了,嘉林修二期,是挺可惜的。”

“拆不了,拖到明年春天,一块砖也别想动。”尧雨胸有成竹。她轻声告诉千尘所有的打算。

千尘感叹了一句:“小雨,是因为你这样的家庭环境,才插手去管这些闲事么?换了别人顾自己的生活都来不及的。”

“不一定的。也许我插手是和我生活的环境有关。我父母有这个能力过问,恰巧又对许翊中寄予了希望。以前我做事总害怕别人说你是靠了家里如何,我要强好胜,毕业两年待在外面不回家,就是想靠自己。现在我不这样认为。我养成这样的性格,这不是我的错。人总是要有自己的信仰和观点,贵在坚持嘛。”

千尘反复念了几遍,淡去了笑容,“我知道,你们其实心里对我选择父母、放弃阿阳是不赞同的。我家就这样。”

“是的,千尘,我能理解,却不赞成。不过,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具体情况,你觉得好就行了,不管你怎样,或者我们的观点不同,我总之还是支持你的。”

许翊中并不知道尧雨已经回来,他的目光还盯着五月的杂志上,尧雨从云南和顺侨乡发的图文。他想起那年的圣诞节。快两年了,记忆还是深刻。

……傍晚,烟霞聚于西山,半圆形的月台旁,牛铃叮当,老人相聚谈天,像极了家乡云顶山下古镇的氛围……所有的街道都显得和谐,香樟树摇曳,宗祠、龙潭相映,儒家文化独有的宁静……我想家了。

他心口一跳,她想家了。

许翊中去B市的古镇很多次,他完全明白尧雨喜欢的那种生活的气息。他有些矛盾,也许像杜蕾说的,如果因为建二期拆那些老房子和尧雨发生冲突而分手,实在是不可思议且可笑的理由。

在分开半年后,他和尧雨没了联系,然而,从这些字里行间得到的对她的认识,许翊中觉得他比以前更了解尧雨。

他瞟向桌上的请柬,微微地笑了。千尘的婚礼上,她一定会出现。他不打算再放她离开,让她再消失。

千尘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明天,她就会离开这间她生活了二十六年的房间,搬到另一个陌生的房间。

她是什么?小鸟?看到笼子的门打开欣喜又害怕。试着走过去,原来不过是在笼子间搭了块跳板。走过去,不过换了个仍然飞不出去的笼子罢了。林怀杨一直温柔,就像她的父母,一直对她一个样。

千尘笑了。明天就要离开父母嫁人,意味着她另有一个家庭、意味着父母放手。然后,林怀杨继续充当父母的角色,保护她、爱护她。

不好吗?千尘懒懒地想,多好!再没人在耳边念叨,家里会永远如现在一样喜气洋洋。每个人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父母得到了理想的女婿,林怀杨得到了他心仪的新娘。她,得到了平静与轻松,只有萧阳……他什么都没有,哦,他也有的,他得到了伤心、得到了绝情、得到了梦想的破灭……

“阿阳,阿阳……”千尘一遍遍轻声念着。她猛地扑到床上,深深埋进薄被和枕头里,大喊了一声,“阿阳——”

声音被嘴边的被子堵得发出了一声闷响。这声音仿佛从千年万年后传来,又消失在遥远的黑暗里。

不知道闷了多久,千尘掀开了被子,无声地笑了,笑得泪花直往外冒。

看着我,阿阳!看看我……我们哪需要沉闷地过上那么长时间,多么简单!答应嫁给家人满意的林怀杨。母亲仿佛年轻了,父亲神情轻松了,亲朋好友羡慕了,多好啊!一个气宇轩昂、年轻有为的建筑设计师!明天的婚礼听说有七十桌,多风光啊!阿阳,你会在哪儿呢?

在离婚宴礼堂很近的地方,看着这边的热闹独自黯然?还是躲在你的小屋喝酒解愁?还是和你的新女友快乐地过一天?

你在街边默然地看着花车从眼前驶过心痛不已,还是笑着告诉你的女友,将来你也会给她同样的婚礼?

阿阳,早知今日,我们为什么不好好地挥霍最后的时光?我们为什么不好好地珍惜每一分钟?我们为什么要让这些阴郁沉重地压在头上?我后悔了,阿阳!我后悔了,我哪怕……再给我一天,我也会和你笑着看第一缕晨曦、最后一抹阳光……

千尘抚摸着手机,大头贴上的萧阳浅笑着瞧着她。她的心咚咚地跳着,翻开机盖,缓缓地闭上眼,默念着他的号码,该接通了,耳边传来他兴奋的呼吸,“宝宝……”

“哦,阿阳,我想你,想你抱,想吃鱼片粥呢,阿阳……”千尘轻声细语,眼前晃过萧阳的笑脸。

他从来都是笑的,心里再难受,也会给她笑脸,最不济也是浅浅的笑。

电影院初见时他的痞痞的笑,清亮的双眸。

他在教室门外等她,带她去吃饭,手牵住她的,坚定没有半点犹豫。

桥边的等待,他是冬日最闪亮的阳光……他宽阔的胸膛,拥着她起舞……七年?快八年了,已经长到一块儿的心,千尘用手比画了一下,掰橘子似的,刺啦,两半!

她虚无地递出一半,另一半……千尘笑了,做了个扔掉的动作。

“千尘!”母亲轻敲着门。

她没应声,听到母亲笑呵呵地嘟囔了句:“这孩子,就是不喜欢热闹……”

热闹?是啊,楼下的笑语欢声隐隐地传来,都开心着呢。

眼泪就没有停止过,千尘死寂地躺在床上,高兴,让她怎么高兴?

敲门声又响起,千尘还是没动,门外一声轻叹:“这孩子,怎么还是不懂人情世故呢……”

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不就是去对着前来贺喜的亲朋笑,用笑来表达感谢,这就是人情世故!为了这样的人情世故,为了这样的面子交情,她就不该和门不当户不对的萧阳在一起!

千尘闭上了眼,时间会过得很快。七八年可以转眼化为尘埃,转眼又会有个七八年平淡度日,再来个七八年简单生活,最后还有个七八年归于安静。一生,就是如此了!

林怀杨带着他的同学、朋友、同事闯进千尘的闺房时,他愣住了。一袭婚纱如雾般笼罩在千尘身上。他呵呵地笑着走近千尘,拦腰抱起她。

脚离地的瞬间,千尘下意识地抓着尧雨的手不肯放。

林怀杨一愣,尧雨已机灵地伸出手,“多谢新娘帮我讨出门红包。”

笑声哄然四起。

一个红包放在尧雨手上,她抖了抖手,不动声色地收下,顺势拍拍千尘,“大吉大利!”

千尘闭上眼,松开了手。林怀杨抱着她下楼,她只听到尖叫声,气球被踩得“噼里啪啦”脆响的声音。直到汽车开走,林怀杨才低低地唤了她一句,“千尘,你好美。”

她低下头,泪沾湿了面纱。

“怎么了?”

“没事,据说出嫁都要哭,舍不得爸妈,舍不得家。”舍不得,她的萧阳……千尘伸手去擦眼泪。

林怀杨抢先了一步,轻轻用面纸吸干她的泪,笑着说:“以后,你要舍不得我!”

千尘望着林怀杨的星眸,浅浅地笑了。或许,真能挖到一个宝藏,经营好没有爱情的婚姻。

到了酒店,千尘进了休息室。她掀开面纱,看到泪痕,拿起粉一阵猛扑,心口跳得厉害。太多人,太多人了,她坚决反对传统婚礼中新人站在酒店门口等待,所以直接改成了从门口走到地毯那一端。

“千尘。”尧雨关了门,默默地看她。她看到萧阳了,雪白沉静的脸,黑乌乌的眸子,从街角一闪而过。下了车,她抽了个空,转身去找,只看到萧阳的背影,他没有再回头。

尧雨心里难受,没有请萧阳,连佟思成都没敢请。

“小雨,我紧张,我心里发慌……”千尘眼睛又红了。

尧雨走过去,仔细看看她的脸,又加了点腮红,“没事,当现场的人都不存在。我陪着你,慧安也快到了。林怀杨很帅,他身边的伴郎也该死的帅!”尧雨咬得很清楚,她被突然摇身变成林怀杨伴郎的许翊中刺激到了。

林怀杨家和她家的亲朋太多,千尘捧着花球,站在礼堂的入口处,看着黑压压的宾客,紧张得快要晕倒。千尘低声对尧雨说:“小雨,我的腿在发抖。”

尧雨微笑着问千尘:“你有胆现在跑?

“你!”

“嗯,我站你身后,你倒下来我当垫背的。新郎很帅……我也紧张,因为我要跟着你走过去……许翊中的表情,让我想骂人。”尧雨咬牙切齿,脸上笑容不变。

千尘呼出一口气,没有退路了,“你比我紧张!”

尧雨做梦也没想到伴郎会是许翊中,目光越过宾客,她似乎看到许翊中站在林怀杨身后,对她露出了雪白的牙。

话可以随便说,真见到许翊中,尧雨仍忍不住心慌。他很帅,和玉树临风的林怀杨站在一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离了那么远,尧雨看不清许翊中的面部表情,只觉得他站在那里潇潇洒洒,惹眼得很。

千尘尴尬地解释:“你说不要许翊中,我就告诉怀杨,伴娘我找,伴郎他找,我哪知道他找的偏偏是许翊中!可能嘉林请他设计楼盘,他和许翊中就熟了吧。”

婚礼进行曲响起,千尘的父亲带着千尘走过去。尧雨跟在“天使”后面,每走近一步,不安又多了几分。

许翊中盯着尧雨看,她头发长了些,晒黑了,壮了点,粉红的纱裙瞧上去很……性感,他为脑中浮起的这个想法逗乐了,又努力控制住。等尧雨走近时,他已换上了一副淡然的神情,对她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尧雨低下头,看了看脚上的高跟鞋,有点黯然,转念一想,半年了,哪个男人受得了?没缘分就算了吧。一念至此,她又难过。瞧着千尘和林怀杨礼成,新人要去敬酒,尧雨赶紧端起盘子跟在千尘身后。

许翊中当伴郎,反正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却一句话也没对她说。

尧雨没见到萧阳,也没看到佟思成。她明白千尘不可能请他们观礼。看千尘的目光中就带着怜惜,眼见千尘有想喝酒的冲动,她想也不想就拦了下来。

一只手从她手中取走酒杯,“包涵见谅!今天的伴娘酒量也浅。”许翊中笑呵呵地喝下。

尧雨没有吭声,陪着千尘又走向下一桌。林怀杨和千尘端红酒,宾客敬酒几乎都让许翊中接了过去。

尧雨暗暗数着他喝的酒,吓了一跳,这样喝下去,他还不醉死在这儿?开口想说他,眼睛看过去,许翊中竟当没瞧见她似的。尧雨气得跺脚,心里恼怒异常,干脆也不理不睬。

敬了二十桌,千尘去换衣服,尧雨跟着她去了新娘休息室。

不多会儿,慧安也上来了。

千尘又换了身旗袍。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袋有点晕,喃喃地说:“小雨,慧安,我想倒下去,我能不能眼睛一闭就倒下去!能不能啊?”

慧安和尧雨互望一眼,这时间,千尘已没有退路。她俩不谋而合地笑了起来,“婚礼就是要折腾,不折腾记不住!再累也要撑住!”

“小雨,你又没结婚,你怎么知道?”

尧雨笑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

慧安和千尘一下子跳起来捂她的嘴,新娘休息室里传来尧雨惨烈的叫声。

慧安看着她俩,笑道:“好啦,还有几十桌没敬呢。千尘,你和林怀杨家的亲朋太多了,今天有六十桌没?”

千尘疲惫地叹气,“天啦,还有三分之二!”

林怀杨轻轻地敲了敲房门,“千尘,快一点。别让客人久等。”

千尘没办法,盈盈起身,“会好的,会过去的。一生只这一次。”刚说完这句话,就想起了萧阳。她原来打算的一生一次的婚礼,结果嫁的却不是他。千尘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尧雨吓坏了,拿起粉扑给她补妆,“坚持住!千尘,别这样!”

“我看到阿阳了,我看到阿阳了,他……我没办法,没办法!”千尘哽咽。

尧雨呆住,原来她也看到了。“嗯,我跑出去也看到他了,他微笑着说不方便来,就托我对你说恭喜。”尧雨面不改色地撒谎。这时候,怎么也没办法后退了。

他说恭喜?千尘幽幽地瞅着尧雨,眼底溢满悲伤,是啊,他能说什么?自己这样,他能怎么样?

“千尘!你们快点!”林怀杨又敲门了。

千尘大口地喘着气,努力地呼吸平息心情,迅速克制情绪。擦去眼泪补好妆,她对慧安和尧雨笑笑,拉开门出去。

慧安叹息一声,拉了尧雨跟上去。

林怀杨含笑看着千尘,伸手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说:“累了?一会儿就完!”

千尘脸一下子红了。她微微挣扎了下,又想起这个人是自己的老公了,她轻轻地低下了头,已经由不得她了,她只能微笑,微笑着去面对另一种生活。

尧雨和慧安跟在后面,慧安瞥了眼尧雨,“怎么你和许翊中像两尊门神不说话?”

尧雨郁闷地摇摇头,“他可能恼了,半年没联系,可能,就算了吧。”

“他找你找得很着急,你别误会他了。”慧安好心地说。

“没看出来。”

“他不理你,你有感觉吗?小雨,喜欢的千万别再放过,嗯?”

尧雨叹了口气,回到宴会大厅,她跟在千尘后面敬酒,许翊中一直在身边,还是不说话,有人敬酒,一律挡完。

尧雨和千尘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都没有注意到,慧安是一个人出席,张林山并没有出现。

第四十七章无声胜有声

千尘婚礼一完,尧雨和她告别时,看到许翊中正在和朋友说话。她没有过去,尧雨想,如果许翊中不想再理她,她也没办法。径直出了门,她站在酒楼门口等车。

许翊中远远地瞥见尧雨走出门外,他想也不想就跟了过去,不知道是酒喝得多了还是别的原因,他现在生气。

他在宴会厅里晃荡了这么久,她就无视?

许翊中大步从尧雨身后走过,伸手拉住她就往停车场走。

尧雨被扯得往前一个趔趄,发现是许翊中,就没吭声了,尧雨甩了几下没甩掉,反而让他加大了手劲握得更紧。她偷眼看许翊中,他沉着脸,眼睛望着前方大步向前,拉着她就像,就像拖了只垃圾袋。

尧雨一惊,自己怎么这么想?垃圾袋?!等离酒楼远了,她才开口:“你干吗?”

许翊中回身用力一拉使劲抱住了尧雨,“哼,我不和你说话,你就不知道主动一点?”

“你醉了!”尧雨嗅到了浓烈的酒气。

“是啊,我醉了,醉了也能带你走!”许翊中掏出车钥匙开车。

尧雨一把抢过钥匙,“我来,酒后不要驾车,你今天喝了很多。”

许翊中有七分醉意,睥睨着尧雨。她开车?他想笑,歪着头不信。

尧雨叹了口气,打开车门坐进去,熟练地打燃火,“上来啊!”

许翊中好奇地坐上车。

尧雨开车很稳,她没有说话,开了空调对他说:“别开窗了,你睡会吧,到了我叫你。”

许翊中又一次叹息,他了解她真是少。他笑嘻嘻地看着她,尧雨开车时的爽快与利落让她浑身充满了自信。许翊中努力睁大眼,可是他想他是醉了,平时再怎么应酬喝酒,他也能把车开回去。今天尧雨开车,他眼皮打架,只想睡觉,放心得很。

尧雨侧头看了眼许翊中,他睡得很熟,睡着了的样子很漂亮。她忍不住笑了。

把车开到他家停好,尧雨碰碰许翊中,“到了,下车。”

下车时许翊中脚步踉跄,身体晃了晃,她扶了他一把,许翊中反手牵住尧雨,牢牢地握住。

尧雨微微地用力挣扎,许翊中没理会,一直牵着她的手回家。

“你休息,我明天来找你。”

话音刚落,许翊中一把抱住她,吻密密地落在她的脸上、颈上,然后找到她的红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嘴里的酒气让尧雨很不习惯,身体被箍在他怀里使不上劲。任她怎么躲闪,他总能准确地找着她的唇固执地与她纠缠。

尧雨放弃挣扎,脑子慢慢地迷糊起来,闭上眼睛,顺从地依在他怀里,酒气微熏扑面而来,尧雨觉得自己也醉了。

后背的拉链不知何时被他拉下,尧雨背心一凉,她伸手去推,许翊中突然弯腰抱起她走进了房间。

酒后乱性?尧雨脑中飞快地闪过了这个词,脸一下子红了。

一进房间,许翊中把她扔上床,整个人就压了下来。他吻着她的脖子,脸贴着她的脸,然后就没了动静。

尧雨在他身下躺了会儿,睁开眼,动了动身体,许翊中还是没动静。

她忍不住笑了。尧雨轻轻地移开他,看看自己,纱裙挂在身上,里面一览无余,便伸手去拉拉链。

这时许翊中手一伸,又把她带进怀里抱住,任尧雨怎么使劲也挣不开。这只装醉的猪!尧雨闪过一个念头,轻叹口气,躺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慢慢地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尧雨睡醒时,身上盖了条薄凉被。她笑着想,许翊中醒得可真早。

正想着,许翊中穿着睡衣出现在门口,头发湿湿的,才洗过。他看了她一眼说:“这是我的家。”

我当然知道是你家,昨晚还是我送你回来的呢。尧雨看了他一眼,正要起身,“啊!”的一声尖叫起来,“我的衣服!”

“我脱的!想下手没敢,又懒得给你穿了。”许翊中笑容可掬,大言不惭,眼睛在尧雨身上打转。

“流氓!把衣服给我!”尧雨东瞧西瞧,没看到自己的裙子。

许翊中走到床边坐下。

尧雨吓得往后一缩,脸就红了,“干吗?!”

许翊中直直地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小雨,为什么?这么狠?”

尧雨转过头嘀咕:“谁叫你……啊!”她大声地喊了出来,许翊中已压在她的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尧雨刚一动,许翊中就笑了起来,“小心春光乍泄!”

她马上老老实实地躺着。

“小雨,为什么,半年没消息?”

尧雨没吭声,咬着唇,良久才说:“你不打电话来,我才关机的。”

“嗯,然后就可以失踪半年?”许翊中不紧不慢地实溃劬镆延辛伺?/p>

“我生气!”

“还生气?谁叫你关门赶我走的?赶我不赶他,我气了一个星期,就打不通你的电话了,你还失踪半年,谁该生气?”

尧雨恼怒地转开头,这种姿势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你把我的衣服给我!瞧我生气,我走好了。”

“不说清楚就想走?没门儿!”

尧雨无奈得很,翻了个白眼,“那你要怎样?我怎么知道你过了半年还记仇?”

“那你就不知道主动来找我?”许翊中眼里的怒气越积越多。他狠狠地看着她,心里一阵阵发酸。要是自己不找她,她就这么不把他放心上,就算了?

为什么不主动找他?是觉得他不信任她,觉得他不了解她,就如同她也不了解他一样?

许翊中脱口而出,“是你不了解我,还是觉得我不了解你?”

“我,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

“你给过我机会么?嗯?稍有不对就失踪,谁把你宠成这样的?!”

许翊中浑身透出怒气,逼得尧雨侧开了头。

“我,我等你的电话等了一个星期!”尧雨有点哽咽。说完紧紧地闭了嘴,不肯再看他。

在尧雨的理论里,她不要主动,也不要勉强。半年前,她赶走许翊中的同时,也赶走了佟思成。她恼怒于杜蕾的上门挑衅,更恼怒于两个在心目中占有分量的男人太巧地出现。

那一切就像一个局,像精心设计的一个局。而尧雨,偏偏讨厌做这种剧情的女主角。如果许翊中有风度,微笑地和佟思成打招呼,尧雨会开心。然而,他没有,偏偏要在这当口当大男人,不赶他赶谁?

尧雨在等待的一周里,就像在和许翊中做心理较量,她明白许翊中等她主动道歉或撒娇,就可以揭过此事。然而,她也希望许翊中能主动。她给了他整整一个星期,至少到飞机起飞。

她的睫毛微微地颤抖,薄被下的身躯变得僵硬。许翊中心里一痛,他在干吗?在逼走她么?他连人带被子往怀里一带,叹了口气,“算了,小雨,我是在打没有把握的仗。我舍不得你,你失踪半年,我还是想着你。可是,小雨,你好好想想,这样对我,你公平吗?”

他声音一柔,尧雨就哭了起来,“你不来电话,你不理我,我才……才换了卡的,我想你不了解我,这样就起误会,我还不如,走了算了,你想不起我,我也……”

“你也什么?也就算了?”许翊中心里气得很。

尧雨怯怯地看他一眼,“我不回来了么,要是,要是你不想我了,就算了……要是……”

“要是我还想你,你再来找我?”许翊中彻底被她打败,“你就从来不知道主动一点,讨我欢心?万一我变心了呢?”

“那就算了呗,”尧雨低低地呢喃,心里一酸,她没有主动的意识,并不等于她不喜欢他,“我要求是高了点,要是,你真的不想和我在一起,分开半年就算了,我,也不勉强。”

许翊中气得捏着她的下巴,冷声说:“看着我,你就这么无所谓?这事也随意?”

尧雨被动地看着他。许翊中眼眸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她不知所措地伸手想推开他。

他手一紧,把她箍得更紧,“做梦!现在明白告诉你,没有的事,我要你,老早就告诉你我要你!你再随意也不准拿这事儿随意。”

尧雨咬着唇忍着,心里有点慌,许翊中阴沉着脸就像,就像想要吃了她。她侧过头伸手去推他,“你起来!”

许翊中支起手肘不理会。

尧雨怒了,动作幅度更大,许翊中胸腔里突然传出闷闷的笑声,“真不怕被我看?还是想让我看?”

尧雨脸红地转开头,“不要脸!”

“你说对了!”许翊中作势拉住被子一角就要扯。

尧雨大惊,“不要!”

“认错!”

“不!”

“那我掀被子了?”

“又不是没进过游泳池,我当我穿的是比基尼!”尧雨倔了起来。

许翊中喃喃地说:“看来内衣都不该给你穿。”说着手已伸进了被子。

尧雨拼命挣扎,许翊中不耐烦地拉高她的手,恨恨地说:“你真是个土匪!”说着低头找住她的唇吻了下去。

雨后树林清新的味道在嘴里蔓延,久违了的感觉。许翊中心里一声叹息,加深了这个吻,固执地探寻她的柔软,吸取她所有的味道。

隔着薄薄的衣料,他的身体发生着变化,他突然抬起头,眼睛里闪动着情欲。“小雨,我想你。”

尧雨有点迷糊地看着他。

许翊中朗眉星目,笑容极具魅惑。

他不想停止,却骤然从尧雨身上跳了起来。“裙子拉链坏了,你等我,我去另买一套。”说着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

尧雨突然痴痴地笑了起来,她围着薄凉被下了床,顺手从衣帽架上找了件他的T恤套上,去洗了个澡,这才慢慢地打量他的房子。

这是她第一次来许翊中的家。房子一百来平米,收拾得很干净,还有几个房间关着,她礼貌地没有打开。

尧雨坐在客厅沙发上,打开电视。眼睛突然看到茶几上放着一摞杂志,她怔住,想起了什么,转身又回到卧室,果然,床头柜上摆着的也是一本杂志。

她的指尖伸出去又收回来,看了会儿才轻轻地翻开,是最近的和顺侨乡。

她走到客厅,拿起那摞杂志。杂志按时间顺序齐整地码着,一共八本。她拿起最下面那本,轻轻一翻就翻到了周庄那期。他常常看吗?才会有这么深的痕迹,稍一翻动就看到了周庄的那一页。

尧雨呆呆地坐了会儿,喜悦像泡泡咕噜地冒个不停。他没有不理她,他心里一直记挂着她,一直想着她!她跳起来,“啊!许翊中是只猪!啊——”

话音未落,门已被推开,许翊中拎着两个衣服口袋出现在门口,奇怪地看着尧雨。

她伸出的手还扬在半空中。尧雨的脸飞快地变红,讪笑着放下手,“你回来啦?!”

许翊中怀疑地看着她的奇怪举止,眼睛扫到沙发上的杂志,脸也跟着红,侧开头轻咳了两声,“穿我的T恤也不错。”

尧雨低下头,脸一红,光着的脚指头动了动,嘟囔着:“谁害羞啊?”

许翊中不自然地指责,“你这样分明是在诱惑我!”

“嗯。”尧雨轻哼。

许翊中大惊,勾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眉梢细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不肯相信他听到了什么。尧雨被他瞧得极不好意思,一巴掌打开他的手,伸手去拿他手里的衣服。

许翊中把手里的衣服远远地扔在沙发上,手轻抚过她的脸颊,“黑了。”

尧雨专注地看着他的双眼,突然踮起脚尖啄了下他的唇。

许翊中不可思议地微张了下嘴,心里涌出一阵狂喜,搂过尧雨吻住。

他的吻缠绵里带着挑逗,尧雨尽可能地跟随着他的节拍,像是无休止地探索,看不尽的风景,没有停止的念头。

不知不觉,尧雨的手轻轻地扯住了他的衣服下摆,猛地往上一卷。

许翊中一伸手,脱去了上衣,露出光洁的肌肤。尧雨小心地把手放在他胸口,感觉到他的心在手掌下急促地跳动,忍不住把脸贴上去。

一股冲动从心底深处升腾而起,许翊中强忍着马上把她正法的冲动,任尧雨贴着他,突然胸口一痒,尧雨轻轻地吻在胸膛上。

他要是再不动,他想他肯定是猪。“你确定你是在挑逗我?”问话的同时他已抱起了她。

尧雨勾住他的脖子,咯咯地笑着说:“我不把你吃了,我不踏实!”

许翊中站住,恨声道:“我是该对你失踪半年表示生气不让你如愿呢?还是说声乐意效劳?”

尧雨把头埋进他的胸口,“过了这村没这店了,给你五秒钟!”

许翊中放声大笑,“五秒钟你不觉得太快?”

“许翊中,时间到,你放我下来!”尧雨脸涨得通红。

“不!现在我说了算!”许翊中心情愉快之极。他没想到尧雨会这么大胆敢主动引诱他。走进房间的时候,他想,他白去买衣服了。

“还是第一次来我家,对吧?”许翊中看尧雨东张西望一副好奇的样子,心里有些难受,他还真没这样谈过恋爱。

尧雨趴在许翊中背上,指挥他背着她参观他的家。听到他这样说,侧过头亲了他一口,“以后我会常来。那是什么?怎么一样杂志你买两本?”尧雨奇怪地看着书房里出现的又一摞杂志。

许翊中哼了一声不回答,顺势抱着她坐在椅子上,转开了话题,“还是不肯认错?”

尧雨见杂志似没有翻看过,已明白他的心思,是感动、是难过,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许翊中脸有点热,恨声说:“我现在发现,你其实还挺怕挠痒的!”手在尧雨腰间轻轻一掐。

尧雨惊跳起来,整个人被控制在他怀里,动弹不得,难受得大笑起来,“啊!我错了!”

许翊中停住,手还放在她的腰上,慢吞吞地问她:“哪儿错了?”

尧雨喘着气说:“你放手,我好好和你说嘛!”

许翊中手轻轻一用力,尧雨又笑了起来,“不要!哈哈!我,我不该不联系你!不要!我错了,不该换电话!不该,谁这么小心翼翼连本杂志都当宝贝!”

“看来不怕痒!”许翊中被她说中心事,恼羞成怒地连掐带戳,轮番折腾尧雨的痒痒肉。

“啊!哈哈!不,不要了,我在想!”尧雨笑得无力。脸上红晕满布,眼睛滴溜溜转着想脱身的法子。

许翊中不吭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珠子转这么快,想打什么歪主意?嗯,没笑够?想不出来?”

他的手扶在尧雨腰间,尧雨难受地求他,“我们好好说,这样我难受!”

“这就难受了?你跑了半年招呼不打,我不难受?谁错?”

“我错!”尧雨很识时务,嘴里又嘀咕了一句:“你逼我认错,不算!”

许翊中真的很佩服尧雨,都这样了还嘴硬,不由得放柔了声音,“想我不?”

“不!”

显然这个答案他并不满意,手又不安分起来。尧雨怕痒,忙不迭地连声喊着:“想!真的想!”

许翊中满意地笑了,轻轻地吻她的脸颊,“小雨,嫁给我,嗯?就今年。”

“不行啊,我还想在两年里走完一百座古镇。完了再说。”

“那你保证,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一走了之!”

尧雨笑了,“人都是你的了,你还要什么保证?”

许翊中摇摇头,“两个人之间是相互的,要是换了我对你做出扫地出门、失踪半年的事,你会怎样?你就没考虑过我的感受!”

“对不起,我以为你生气了,再不想理我了,所以……”

“所以,你就可以失踪半年?”许翊中想起来就生气。

尧雨摸摸他的脸,逗他,“不生气了,这不回来了嘛。”

“回来也没来找我。”

“要是分开半年,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我找你干吗?”

“你就不能主动点?”

尧雨眼珠一转,“我还不够主动?”

许翊中一愣,呵呵地笑了起来,“小雨,凡事多为对方想想,嗯?我也不对,我不该太犟,一周都不来找你。女孩子是要宠的。”

他真的很好,尧雨明白自己是任性了。她偎依在他怀里轻声说:“其实也只对你这样,我都没想过会发那么大脾气。许翊中,你听好了,我对思成从没发过那样的脾气……”

她没能再说下去,许翊中全然明白尧雨的意思,忍不住吻住她,堵回了她想说的话。他不需要她再解释。

第四十八章心意费思量

千尘蜜月回来,约了慧安和小雨,她选的地方还是良木缘。

千尘瘦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想选C大外的这家良木缘,约了尧雨、慧安下午五点见面。她三点就到了,坐的还是三人第一次相聚的那个座位。

两年半,一晃就过了。

两年半以前,她和萧阳还情意绵绵,心心相印。现在……她眼睛湿润了。世事难料,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前没有想到过的。谁能说两情相许就能牵手白头?原来伴她走以后日子的是另一个他。

新婚第一晚,千尘很紧张,怕林怀杨嫌弃她不是第一次。结果什么事都没有,林怀杨相当细心、相当体贴,没有多问过一个字,连眼神自始至终都是温柔的。

他睡着后,千尘安静地躺在床上,两行泪从眼角滑落。她情不自禁地想起萧阳,萧阳的吻,萧阳的抚摸,萧阳的拥抱。

空调开得很低,千尘打了个寒战。她不该再去想,她已经嫁给身边的这个人了。

就在这晚,千尘梦到了萧阳。

四周都是水,千尘坐在一条小木船上,脚泡在水里,船里装满了水,冷风吹过,千尘打了个寒战,她发现船离岸越来越远,水面上漂着一层白雾。她回头看看船去的方向,什么也看不到。

这时她看到了萧阳,他站在岸上默默地注视着。清俊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嘴紧闭着,黑亮的眼睛似带着无限的愁绪……他就这样看着她,看着那条小船载着她往远处飘去。

千尘张嘴想喊,可是声音全闷在了胸口,任她张大嘴,也发不出一声……她想跳入水中,又动不了。双腿浸在水里,寒气从脚底往上爬。她摸摸四周,船上全是水,却怎么也不沉,就随着波浪荡漾着朝远方漂去。

她瞧着萧阳的脸慢慢地变得雪白,眼睛更黑更深沉,他没有叫她,就紧闭着嘴瞅着她……千尘拼命地拍打着水,船还是离萧阳越来越远,雾气慢慢模糊了他的脸……她急得醒了。

林怀杨还在酣睡,从千尘的角度看,他有高贵光洁的额,挺直的鼻,立体分明的唇,下颌的线条优美。他是英俊迷人的,此时睡着了露出平和而满足的神情。千尘迷惑,这就是她的丈夫?一生要相守的人?

林怀杨对她很好,他的家里人也对她很好。千尘的父母也对这个女婿感到满意。一家人坐在一起,千尘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人。他们不需要她的参与,只要她的身份,陶教授的女儿。她的喜怒哀乐不重要。

这也正随了千尘的心意,她心不在焉,没有想萧阳或别的事情,她只是像蜗牛缩回了壳里,窝在自己的世界里,那里有她年轻的心,所有的幻想、爱恋、相思和痛苦。她睁大了一双明若秋水的眼睛注视着父母、林怀杨、别的亲戚朋友,时常还伴着微笑与点头。但没有人知道,她离他们太远太远。

他们要的,就给他们吧。

蜜月归来,母亲兴奋地拉着千尘问长问短。千尘轻飘飘地回答:“妈妈,你不是觉得为我好吗?嫁了他,我就会幸福快乐,那还问什么?如你所愿。”

她不想再回家,结婚后林怀杨说回家,她就回去。林怀杨不提,她也不动。

才多久呢?结婚才两个月。千尘就觉得自己老了,心如死灰。短短两个月的婚姻,千尘觉得她看尽了一生。

她和林怀杨之间迅速形成了规律,早晨一盒牛奶、一个面包或前天买的包子用微波炉热热;中午在各自的单位吃饭;晚上下班千尘一般不准点,超过了时间她就在外面吃,准点的话就给林怀杨打电话,他来接她一起吃,然后回家,千尘上网,林怀杨也上网。

这就是结婚成家?

“千尘!”

她回头,慧安衣袂飘飘地走过来。千尘想起两年多以前,第一眼看到的慧安。慧安转眼之间就似眉眼长开了似的,成熟妩媚,那种小兔子似的娇羞被眼神里的稳重代替。

“蜜月如何?你那位够帅!和你站在一起太般配了。”慧安自然地夸林怀杨。

千尘突然想到,从前,她和尧雨也夸张林山,成熟有型、体贴有加。她试探地说:“没有张林山体贴成熟!张林山对你没得说。”

她注意地观察,慧安目光中闪过一丝黯然,笑容带着种难以表达的牵强。

千尘轻笑起来,“慧安,我终于明白那句话的感觉了,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别人看到的,永远不是自己感知的。”

慧安投过来欣赏的眼神。眉尖轻蹙,似投石于湖中,涟漪散开,慢慢地消失不见。她用吸管轻搅着果汁,想了想开口问道:“千尘,你很失望?对婚姻失望?”

“是,我没有书上写的、别人说的那种兴奋,就像是走了该走的一步。父母满意,周围人说好,我怀疑自己的感觉。大家都说正确,而我说不对,是不是我错了?”

慧安有些同情千尘,她安静地说:“千尘,你是放不下萧阳,凡事都习惯了拿萧阳来做比较。现在你想起的只有萧阳的好。你看到的,只有林怀杨的不好。”

“怀杨不是不好,是很好。他真的很好,就是,我怎么就找不着感觉?像蜜月,我们去了香港。逛一整天街,我问一句,他答一句,耐性很好,就是,他像我请的搬运工。他的话少得可怜。总之在香港我逛了四天街,他陪着我逛了四天,当了四天搬运工,然后回来。”

“呵呵,”慧安笑了起来,“林怀杨真是不浪漫!”

千尘像发现了问题的关键,点头同意,“对,他就是不浪漫!”

“说谁呢,谁不浪漫了?”尧雨的声音在她俩身后响起。

千尘和慧安笑了,“小孩子,大人的事别插嘴。”

尧雨嘴一撇,“两个已婚家庭妇女,又扯家长里短,婆婆如何、老公如何了?”

“你来了,我们就说说许翊中好了。”

“他有什么好说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尧雨嬉笑着不肯。她关心慧安,也关心千尘。她对千尘特别不放心,生怕她心里还记挂着萧阳。

“时间过得真快,我们都二十六岁了。女人啊,过了二十五就走下坡路,还是当男人好。男人四十一枝花,三十五六正是魅力十足的时候。”慧安感叹。

“我过些日子还走,年底之前回来。”尧雨岔开话题,把出去看到的有趣的拣来说,总算让千尘和慧安捧腹大笑。

“这就对了嘛,不过二十六岁,说得自己有多老似的。”尧雨洋洋得意自己制造的效果。

“小雨,看你这样子,和许翊中渐入佳境了吧?不过,像他那样的男人,还是守紧一点好,你一出去又是两三个月,聚少离多不是件好事情。”慧安好心地劝她。

尧雨甜甜地笑了。许翊中是个异类,正说着电话就来了。尧雨接了电话,起身,“你俩再聊聊,他马上到,说有事。我先走了。”

千尘和慧安笑了,不过结婚才两个月,千尘觉得和尧雨已经是不同世界的人。

尧雨走了半个小时,突然打个电话问她们是否还在,又回来了。她解释说,许翊中突然集团有应酬,所以她打算回来继续与她们谈天说地,消磨时间。

看看时间不早,慧安打算回家了。尧雨拉住她,“张林山要回家么?”

“不知道,还没打电话。”

“那你回家干吗?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完,让他来接你呗。千尘,你也是,让林怀杨来接。我也和许翊中说好,完了他来接,我们可以坐着聊到他们来接!”

慧安和千尘拿起电话给各自的老公打。

尧雨低下眼帘,心里早乱成了一团。她和许翊中出去,刚离开C大没多远,她居然看到杜蕾和张林山在一起吃晚饭。

许翊中不以为然地说:“杜蕾调到策划部了,和规划局接触多。要去和山子打声招呼不?”

尧雨瞪他一眼,“我不喜欢杜蕾,才不去呢。”

然而她心里始终不安心,让许翊中又送她回了良木缘。

“林山今晚有应酬,接不了我。我还是早点回去,今天觉得特别疲倦似的。”

“怀杨说马上就到,先送你,我们再回家。小雨你呢?”

尧雨撒谎,“我和许翊中约好在这里等。”

慧安她们刚走,尧雨也离开了良木缘。她仔细地想了想,径直顺着张林山和杜蕾吃饭的街往前走。她希望是自己敏感,然而她的直觉告诉她,没有这么简单。她甚至觉得许翊中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遮掩。

转过街角,青江出现在眼前,不远处是那家小渔馆。再过去,千尘曾经说过,有家很特别的咖啡屋。

尧雨看到了张林山的车就停在咖啡屋外,她心里涌起一种愤怒。慧安,这就是张林山的应酬?

她走进小渔馆想吃点东西等着。尧雨往角落走,从这里能看到张林山的车尾。

“尧尧!什么时候回来的?”

尧雨吓了一跳,佟思成和萧阳坐在不远处。她没动,对他们笑笑。

佟思成走了过来,“等人啊?要不要一起吃?”半年不见,尧雨晒黑了点,短发长齐颈项了。佟思成眼中闪烁出浓烈的思念。

他为什么不长胖一点呢?脸色这么难看。尧雨心里叹息,低下头,说:“我喜欢坐这里。”

“还生气?这么长时间了。”佟思成小心地问她。

尧雨回过神,笑了笑,“我哪有那么小气,不是呢,我想坐在窗边。”

佟思成和萧阳挪了过来。

“千尘好吗?”佟思成帮萧阳问。

“很好。”尧雨想,这时候难道能说不好?不好也要说好。

萧阳温和地笑了,“我年底结婚。”

尧雨心里涌起一种难受,她担心地看了眼萧阳。他似乎没什么变化,但眼睛却没有神采,以前朋友相处的那种活泛的亮色似乎磨灭了。尧雨心里明白,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把话题扯开了,“你们公司做得还顺利吧?”

佟思成笑着说:“过得去。你呢,这半年还好吧?去了些什么地方?”

尧雨吃着鱼,开始说去过的古镇,眼睛隔会儿就往外看。

佟思成习惯地帮她夹鱼。“思成,我自己来……”尧雨端着碗的手一抖。

“怎么?烫着了?”佟思成拿过碗放下,紧张地问她。

尧雨已惊得呆住,她看到许翊中的车开了过去。他知道,他知道张林山和杜蕾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尧雨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

“尧尧,怎么了?”佟思成皱着眉回过身看,却什么也没看见。

“没什么。”尧雨心神不宁。她站起身拿出电话,“我打个电话。”她走到一边打给许翊中:“你在哪儿呢?”

“哦,你呢?完了么?要我来接你?”许翊中避开了尧雨的问题。

“是啊,我这边完了,你在哪儿?”尧雨又问了一遍。

“哦,那你等着,我来接你。千尘和慧安呢?要我送么?”

尧雨气得想笑,担心慧安和张林山、杜蕾撞车么?她淡淡地说:“千尘送慧安回家了,你来接我吧,十分钟你能到么?”

许翊中轻快地笑了,“五分钟就到!”

挂了电话一会儿,尧雨看到许翊中开着车离开。她站起身对佟思成和萧阳说:“我先走一步,有时间再聊。”

佟思成有点担心,“尧尧,你神经兮兮的,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走了,许翊中来接我。”

佟思成黯然地看着尧雨远去,萧阳有些不忍心,“师兄,你和尧雨分手的两年,也一样过了。”

“是啊,就是瞅着总不得劲儿,没事的。”佟思成笑了笑。

尧雨走了很远,回头看到张林山的车还停在路边。她冷笑一声慢慢地走回了良木缘。

“小雨!”许翊中按了声喇叭叫她。

尧雨不动声色地上了车。

“你去哪儿了?还给我说五分钟,害我等这么久。”

“我哪知道你来这么快?我以为你去了集团,过来需要时间。我打电话时你在哪儿?”尧雨第三次问许翊中。

“我就想着要来接你,在这附近转悠呢。”

“一个人没事在这一带转了两个小时?”

“是啊,想着吧,你们三个在一起聊天,我来也不方便,这不就只能在街上转悠着等你了。你电话一来,我马上飞奔过来。”许翊中笑着表功。

“许翊中,我问你件事儿。我今天看见杜蕾和张林山一起吃饭,我心里总不得劲儿,你说是杜蕾调策划部和规划局有接触。真是正常接触?”

许翊中就怕尧雨问这个问题,想了想,说:“应该是正常接触,哎,我说小雨,你别也像别的女人一样,一看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吃饭就往歪处想。本来没事儿,结果一搅和变成有事了。”

“哦,这样啊,你是说我多心了?”尧雨斜斜地瞟了许翊中一眼,“你心虚干吗?你要恍男椋愀陕鹑龌眩俊?/p>

许翊中心里一跳,吃惊地回过头看尧雨。

“你敢说你不心虚?!你明明知道张林山和杜蕾吃过饭去泡吧,你就是不肯明说。”

“小雨!”

“你自己说吧,怎么回事?”

许翊中在路边停下车,严肃地说:“小雨,你别乱猜想,山子和杜蕾真的没啥。”

“你早知道了是不是?什么叫没啥?要怎么样才叫有啥?你这样帮他们藏着掖着,真的有啥了,你叫慧安怎么办?”尧雨很生气。

许翊中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解释,又不想和尧雨起误会,斟酌了半天,说:“山子和杜蕾是互相欣赏,没有那种,那种……”

尧雨勃然大怒,“我和思成也是互相欣赏,我现在就找他喝茶聊天去!”

“你敢!”许翊中脸一沉,喝道。

“我和他就是互相欣赏,绝对没有那种,那种感情!我怎么不敢,我还理直气壮!”

“这是山子和杜蕾的事,有必要咱俩因为他们吵?”许翊中有点理解不了尧雨的思维。在他看来,这几乎是相当纯洁的感情了。山子和杜蕾在一起,偶尔约着吃饭喝茶聊聊天,仅此而已。

张林山告诉许翊中,他和杜蕾是互相欣赏,许翊中能理解。慧安是好,可是慧安扮好了妻子的角色,却不能扮好一个知己的角色。

男人的需求是多方面的,除了老婆,他还需要异性朋友、需要崇拜、需要理解、需要沟通,甚至需要新奇和刺激。许翊中理解张林山,也理解杜蕾对张林山的感情。所以,许翊中默许杜蕾调进了与规划局打交道较多的策划部,而且相当有默契地守口如瓶。

“你知道,你早就知道!你根本不以为然,你觉得很正常。正如你所说,这是张林山与杜蕾的事,可是,你别忘了,张林山是慧安的老公。没有一个女人能喜欢老公和别的女人相互欣赏!这词用得真高明!告诉我,许翊中,什么叫没啥?在你的眼中,要上了床才叫有啥?我现在就和你有了啥!否则,啥也不是?!”

尧雨噼里啪啦说完,看了他一眼,“我对你,相当失望。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我们的观点不同。我不希望多年后,你告诉我你与别的女人这样相互欣赏,还说得理直气壮!再见!”

她推门下车就走,许翊中脸色铁青。女人,这就是女人!难怪男人会出轨,全是这帮女人搞出来的!娶了她就没有自由,和别的女人吃顿饭、聊聊天也当成天大的事!他气了半天,突然想起尧雨最后说的话,嘴里骂着,开始给她打电话,果不出所料,又关机了。

许翊中气得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这个尧雨,一生气就关机,让他上哪儿找去?又想失踪半年?他冷笑着给杜蕾打电话,“杜蕾,尧雨家住哪儿?”

以前他不想问杜蕾,因为尧雨不喜欢。他希望他想知道的,都由尧雨告诉他,而不是从别人嘴里,特别是从杜蕾那里知道。

“翊中啊,我不知道他家住哪儿。你等会儿,我问下我爸。”杜蕾坏坏地笑了。等了几分钟给许翊中打过去,“听说是住在西山下停云路七十号,你只有去问问。”

许翊中听了觉得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开着车直奔西山停云路七十号,车开到门口,被警卫拦了下来,“找谁?”

“尧雨。”

“请问有预约吗?”

“没有。”

“请问你有她家电话吗?”

“没有。”

“你没联系好,不能进。”

许翊中有点急,“你能不能帮我给她家打个电话问问。”

警卫迟疑了会儿,查了一下,“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叫尧雨的。”

“她住父母家。她是我女朋友。”

警卫眼中明显透出怀疑,但依然很礼貌,“那请你联系了她再来。”

许翊中愣了半天,没辙,他朝里面看了看,沉着脸开车走了。看看,哪有男朋友不知道女朋友的家住哪儿,电话是多少,还联系不上?这种稀奇事就发生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