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巅峰流氓对决

    君舞和现代君驾着越野车沿海滨兜风。酣畅的摇滚乐一路奏响:

    DANCEWITHTHEDEVIL,PLEASE……

    东林市的沿滨路分为南滨路和北滨路,南滨路是有名的娱乐场所,整条街延绵约两公里,沿街夜店林立,饮食歌舞等等一网打尽,一入夜家家店前皆是门庭若市。而另一边的北滨路则由于开发得较晚,一直未成商业气候,其特色便是宽阔笔直的车道,广阔的视野,一旁临海一侧靠山,景色宜人,因此,若说到飚车族最爱的沿滨路,便是指北滨路了。

    此刻,路上到处是奔驰而过的车子,四周的分贝数被震得齐刷刷地上升,歌曲主旋律沉淀下去已分辨不出,只剩下架子鼓、贝司组成的有规律的震响刺激着人的心跳和脉搏。君舞一手搭在窗边,半眯着眼打量来来往往的车辆。这个时段来沿滨路飚车的青年一向不少,不过今天晚上的氛围比起往常却有点奇怪。保时捷、积架、悍马什么的自然是没少见,可是来来去去疾速奔驰的车辆中机车的数量却似乎陡然增加了许多,且往往扑面一来便是浩浩荡荡的一群。远远的就能听见滚滚咆哮的引擎声,从君舞他们的车旁飞驰而过时激荡出硝烟般火热的气流。看样子技术颇为了得,不像是那种只是为了显摆和耍帅的飞车党。

    “最近怎么这么多机车手?”君舞从摇摇欲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坐直了身子问身边的现代君。

    现代君从后视镜里瞥到又一拨迎头而来的重型机车:“据说是周末有车赛。”

    “哎?!”君舞更是来了兴致,“机车赛?!在这里?!”周末,那不就是说明天?

    “据说是在盘山公路。”

    “哈,那个地方啊,现在盘山公路一定人满为患吧。”不过既然有车赛,最近的机车热也可以解释得通了吧。

    君舞看了看手表,已经差不多九点半了,估计再过半个小时那个万年迟到男也该到了。她招呼现代君把车开到了兔子街。

    兔子街毕竟是老街了,已经再也见不着当年热闹繁华的夜市场面,还不到十点,就已经安静得听不到什么动静了。

    车停稳,君舞跳下车来,转身招呼人高马大的现代君:“现代,你先回去吧。”

    现代君示意现代越野车是否要为她留下。

    君舞摆摆手:“算了,你开回去吧。我没有驾照呢。”

    就这样,等现代君的车子绝尘而去后,君舞搓搓手,又开始潇洒的午夜漫步。

    希尔顿酒店。总统套房。

    眼镜男阿杉和经纪人出去了。娃娃脸戴了一顶新运动帽,缩在卧室门外,正偷窥着里面不晓得在做什么的雷欧,脸上不时绽开鬼祟的笑。

    尹洛威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麻木地按着手上的遥控器,电视画面一路闪,直到一个修长的身影挡在他的眼前。

    长发美男蹲下身,将手中的碟子放在尹洛威面前的茶几上,温和地笑道:

    “吃点甜点吧。”

    ……这次,是樱桃派……

    尹洛威骇然!这已经是一天里第四次喂他吃甜点了!好几次他闻到那股“滑溜溜”的香气都差点背过气去。

    忍无可忍!

    “雷欧!你窝在里面干什么?!是男人就出来!不要用这种变态方式折磨我!”

    长发美男眨眨眼,抬头看着霍然起身朝卧室宣战的尹洛威,一脸无辜。

    戴运动帽的家伙被来自起居室的怒吼吓了一跳,刚要从门前撤退,卧室的门却从里面拉开了。

    唰唰——华丽耀眼的金光闪过——

    待眼睛适应了光亮,尹洛威才赫然发现RE-TURN乐队的主唱雷欧大人已穿戴整理完毕,非常有型有款地出现在大厅的灯光之下。墨绿的休闲西服,搭配素白T恤,穿在他这样一米八五、宽肩窄臀的健美身材上,视觉效果非同小可,再加上那一头海浪般飘逸的褐色鬈发,祖母绿的眼眸在白炽状态下幽然沉静,眼波中透着抹轻狂,成熟中不失潇洒,高贵却不失性感。别人会以为他是混血的模特,接下来要去走秀。谁会想到他是个搞摇滚的?尹洛威心想,他自己怕是连一点身为音乐人的自觉都没有吧。

    “哇噻,LEADER!帅呆了……”运动帽在一旁兴奋地吹起口哨,瞎起哄。

    “废话。”雷欧酷酷地理了理外套的单襟,对着身后的落地窗,很在意地皱起眉头,“是不是把头发绑起来比较好……”

    “……”尹洛威哑然。经过这两天近距离的观察,他已基本确定,这个什么传说中RE-TURN乐队生猛无比的鬼畜主唱,帅则帅矣,却是整一只正蠢材……

    “喂,你要去哪儿?”尹洛威察觉到有点儿不对劲,早上他偷听到一通电话,如果猜得不错,应该是雷欧打给君舞的。他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雷欧双手推开露台的门,闷热的风一鼓作气吹乱他精心打理的行头,海浪般的头发变成了海带,使他不得不郁闷地决定把头发绑起来。

    “喂,你听见我说话了没有?”尹洛威有点不耐烦。

    “你师公我出去一下,乖乖在家呆着。”雷欧酷酷地手指沙发上的少年,低头戴上墨镜,想了想,又朝运动帽说,“青猫,你跟我一起去。”娃娃脸应了声好,高兴地从沙发边跳(?)过去,雷欧开了门,两人扬长而去。

    尹洛威气结。他一向不是那种会被轻易挑衅的类型,不像北冥翔,芝麻大点事儿也要大发雷霆,那样未免显得他堂堂男子汉的气量太过狭小。可是!他真是……真是受不了这个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男人!

    “放心,你应该很快就可以回去了。如果雷欧做的事情让你这么恼火,我代他向你道歉。”长发美男在一旁一如既往地微笑道。

    “……道歉不敢当。”尹洛威机械地转过头来,黑着脸,“可不可以拜托你不要再拿甜点来烦我。”

    出乎意料的,长发美男居然愣了愣,好半晌才笑笑:“可以。”然后一手拿着一个盘子站起来,走到垃圾桶边。

    乒哩乓啷——咚!!

    尹洛威惊怔地目睹昔日温润如玉的长发美男将手里精美的甜点连同更精美的盘子一股脑儿用力摔进垃圾桶里。

    他似乎是……生气了……

    可怕的家伙……

    晚上十点。

    萧瞳被人一直领进空旷的废仓库,这里比他想象中还大,就像个地下停车场,不过顶部显然更高一些,十来根柱子分散分布着支撑着头上的重量。走到中央地带的时候,再回头去看来时的入口已经变得很小。带头的几个人在这时候停了下来,放在萧瞳右边肩上的手也撤去,前面的人转过身来。此刻,萧瞳被这群危险份子包围其中。

    他们的头儿点起一根烟:“这地方不错吧?”

    萧瞳没有回话,头一直顺从地低着,然而垂在身侧的手腕分别紧了紧,筋骨发出轻微的活动声。

    “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勇气。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子通常难得像你这样,懂得合作的好处。”头目上前一步,近距离面对萧瞳,“现在,打电话给你老妈吧。”

    萧瞳闻言,缓慢地抬起头,一副意外的表情:“你们大老远把我带来这里,就是让我给她打电话吗?”

    四周的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此刻挂在萧瞳脸上轻松的笑意意味着什么。他们的老大则拧起了眉毛:“这有什么好笑的?”心想:这他妈的难道不是绑票的标准程序吗?

    “为什么不早说呢?”面对牛高马大的众人,十七岁的少年一改方才在茶座时的矜持和稳重,完全一副调侃的神色,“我没有她的电话啊。抱歉了。”他的眼睛仿佛在说:真是遗憾得很。

    这种轻蔑的态度瞬间点燃了对方的怒火:“呵呵,看不出来啊!你果然跟生你的女人一路货色!”说着,拳头眼看着抡起!

    萧瞳眼中闪过一丝锋芒,早算准了这一拳,他已有十足的把握,只是还没等他率先给对方一记下马威,那头头自己却中途停下了动作,向身边一个跟班侧过头去,刚才那跟班似乎是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有人……”

    “噔……”极微弱的一声,伴着更微弱的回音。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仓库的远端,那头一片黑蒙蒙的,待大家都屏下气来,只听见几下类似拨动的声响。

    那声音断断续续地响了两三下,萧瞳已经分辨出是什么,眉头不禁轻微皱起。众人继续保持倾听状态,黑暗的尽头安静了一瞬,然后忽的,那不成调的声音像是被施了魔法似的,变成了一串波浪般的音符。

    竟然在这乱七八糟的地方听见有人在拨动吉他,萧瞳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帮派的头目不耐烦地朝手下使了个眼色,站在前头的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耸耸肩,大咧咧地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心中估计约莫是某个误闯了他们地盘的冒失鬼,或者某只刚刚成立还不懂得规矩的地下乐队。

    萧瞳一直盯着那两人的背影走进暗处,还依稀听到他们不太当回事的说话声,大意就是让那个没眼见力的家伙赶快滚。

    可是就在那个头目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萧瞳身上的时候,突然从那个方向传来“嗵!嗵!”两声重响,紧接着是那两个人先后发出的吃痛的喊声。

    吃了一惊,这位头目倒也没忘咒骂一声“不中用”,随即带头朝那边大步走去。

    萧瞳的肩膀被人一推,也被押着往那头走。

    “到底是怎么……”蓦地看到仰躺在地上的两人,帮派头头的话自动中断了。

    他抬头望去,不可思议,将他的两名手下瞬间击倒的竟然是一名女子!而且看样子她仅用单手就摆平了两个身高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男人。因为此刻她的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一柄断了一根弦的木吉他。

    头目大为吃惊地瞪着五米外那道穿着高根鞋身影。那女子身后的仓库卷门半开着,依稀能瞥见远处建筑物的轮廓。夜风吹起地上湿漉漉的冷气,在那个背光的女子四周飘散。

    “……哟。我的学生?”君舞颇中性的嗓音在空旷的仓库里蓦地响起。站在前头的帮派头目被冷不防吓了一跳。看见人群后无精打采一脸无聊的萧瞳,君舞弯腰搁下那把被人遗弃在这里的坏了的吉他,向前走去。

    “你的学生?”为首的男人恢复了镇静,回头看了看萧瞳,半眯起一只眼问道。

    “没错,他是我的学生。”君舞两手揣在衣兜里,走到与帮派头目面对面的距离,歪着头打量后头的萧瞳,“怎么了?亲爱的会长SAMA,你被人绑票了吗?”

    萧瞳远远地望着君舞,极为平淡地说:“与你无关。”

    这回答出人意料的直接,隐约还有点辛辣。君舞怔了怔,收回眼光来回察看眼前脸色铁青的一行人。

    头目也诧异地盯着君舞:“这么说,你真是他的班导师?”心头暗暗咂舌:这年头班导师都什么样啊,不是流氓胜似流氓……

    “是啊。你好大的胆子,绑架了我的学生耶。”君舞瞪大眼瞧着面前的流氓,一副“啧啧,你真是狗眼不识泰山”的模样,然后抬起下巴笑道,“不过你现在跪下来求我饶过你的话,我还可以考虑宽恕你。”

    “等等。”还没等那头目怒发冲冠,萧瞳带着笑意提高的声音从后面及时插上,“对不起我打断一下,这里没你什么事吧?老师。”

    “你这样说对一位人民教师来讲是很失礼的啊。”君舞回以不耐烦的一瞥。

    领头的男人还是头一次遭遇这样古怪的状况,片刻就忘了要发火:“既然你是他的老师,应该知道如何联络这小子的妈妈吧,那就麻烦你拨个电话给这位同学的家长。”说话的同时,他使了个眼色,手下的人不动声色地朝君舞所在的位置左右包抄而来。

    萧瞳不由自主皱眉。他不相信这个号称他们班导师的女人打算救他,被她撞到他倒霉的一幕他也非常的不情愿,但他仍不希望看见她因为自信爆棚而惹来麻烦。

    君舞独自面对包抄而来的众人,摊摊手:“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怎么联系他老妈。”

    “呵呵……”头目男大笑起来,“真是好玩,你们两个,一个身为儿子不晓得老妈的联系方式,一个身为学生的导师不晓得怎么联络家长。”他的眼珠子在萧瞳和君舞间转了转,嘴角邪恶地歪一歪,“你们真以为说这样的话我会信吗?”

    危险的气息更浓了,萧瞳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们好像真的惹毛这个男人了。

    “看样子我们得玩点真格的了,不能让你们以为这是在办家家。”

    君舞面对四面八方慢慢包抄而来的众流氓,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喂喂,你们不要找死啊……”

    萧瞳头疼地扶着太阳穴:“真是的,这又不是在演戏,你独自逃走我也不会怪你。”

    “说得好!要不是你的导师我早闪了!”

    “唰——”猛然划过脸侧的赫赫刀风打破了平静——

    看见君舞一瞬间挥出的劲猛拳头,流氓们一时都有点惊叹,萧瞳在他们身后冷不防开口:“啊,导师的必杀要来了。”趁他们集体分神的一刻,眼神一凛,手肘猛击在身后挟持他的男人的胃部,轻松地脱开了束缚!

    君舞瞥见萧瞳的举动,心下了然。再留意了几眼,才发现原来东林学院玉树临风的学生会会长大人,看不出来拳脚还蛮厉害的,压根不需要她照顾。看他动起手来目光那么凌厉,挥出拳去劲头那么凶狠,每一次出手都毫不含糊,直冲着要害而去,就仿佛忽然成了另一个人,一点也不像小薰在卷轴里形容的那种君子动口不动手的温室王子。嗯嗯……真可谓静若处子,动若……狼子啊,哈哈……

    不过,二对十,且对方手里握有短刀等凶器,他们又被前后左右包围着,想杀条血路冲出去吧,可这帮流氓又偏偏很有前仆后继的势头。这实在是个不妙的局面,君舞暗自揣度,一直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落于下风,但是,如果他们可以再坚持一下……

    格斗的空隙中她抬头望向仓库的尽头。现在几点了,十点?十一点?为什么那个骚包男还没有现身?

    出神间她听到萧瞳的提醒:“喂——”

    耳后一股冰冷的刀风,君舞本能地侧头,明晃晃的匕首险险地从眼前闪过!是那个不长眼的流氓老大!她顺势一把捏住对方手腕,用力一拧,那人被过肩摔了过来,翻倒在地时手臂也咔的一声脱臼!

    君舞正想上前将其狂踏成肉馅,却听见身后流氓瘪三得意洋洋的声音:

    “别动!要不你的学生就得见红了!”

    君舞疑惑地转头。其中一个流氓份子正将匕首贴在萧瞳的喉咙。那头头趁机逃出君舞的攻击范围,从跟班手里接过匕首,气急败坏地更紧地抵在萧瞳脖子上:“哼!女人!你敢动一下试试!”

    想必是刚才提醒她的时候被人擒住的,君舞眼神复杂地看着萧瞳,又转而紧紧盯住这群流氓。

    握紧的拳头上青筋直跳,灭杀的火焰在君舞身后熊熊燃烧!!

    一个都不能放过……灭掉……统统灭掉……竟然敢让我欠了这小子的人情还拖累他……统统灭掉……

    一群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流氓们居然被这股阴惨惨的小宇宙吓得集体吞了口唾沫。那女人,她明明在笑,可是为啥她的笑容显得那样……阴险?

    萧瞳吁了口气,就着仰起下颌的姿势,冲挟持的人揶揄道:“好像很害怕啊?”

    “谁……害怕了?!好你个萧瞳,这个时候你还敢耍嘴皮子!”头目将手中的匕首紧了又紧,“信不信我现在就割断你的喉咙!”

    “无所谓,何况你握刀的手法不好,割下去我不一定会死,你却一定是谋杀罪。”萧瞳慵懒地侧着头,脸上完全不见紧张的神色,“需要的话我可以把刑法中的相关条款背给你听。当然,你的罪名还不止这些,绑架勒索殴打行凶……”顿了顿,他笑道,“监狱可不是个好地方。”

    头目男子气得手发抖:“……呵呵,行!算你狠,我是不敢杀你,可是难保不在你身上留下点什么做纪念……”说着,匕首移向萧瞳的脸,在他的脸庞上冷冰冰地游走,“啧啧,这么英俊的一张脸,要是上面多了一条疤痕,不晓得多少人会伤心啊!”

    哎哟!君舞蓦地有点紧张,她一贯奉行“伤痕乃男子汉的勋章”,不过前提是丑男,再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伤在脸上。像萧瞳这样的花容月貌,如果被毁容,她肯定会被东林女生的泪水淹死,不对,在那之前早被小薰砍死了……

    “我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因为我不靠脸蛋吃饭。”萧瞳却说得云淡风清,似乎这世上真没什么可以威胁到他。

    帮派老大愣住,连同他身后一众打手。他难以相信,几句话间他的立场居然一下子被动起来!

    干得不错啊。君舞眼角挑起笑意,很配合地顺着墙根蹲下来,摸出一根烟点着。

    “女人!你干什么?”一行地痞莫名其妙君舞的举动。

    “作为他的班导师,我不可能一个人走掉,反正夜还长着,我们就这么耗着吧。”她咧嘴笑笑,露出一口皓齿,心中却在期望万年迟到骚包男早点赶来。

    希尔顿酒店,总统套房。

    沉闷的气氛还在继续,尹洛威坐在正中央的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换着频道。长发美男自刚才倾倒点心起就再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尹洛威莫名地觉得透不过气来,终于鼓起勇气咳嗽了一声:

    “刚才很抱歉。”他抿一下干涩的唇,“即使不喜欢吃甜食我也不该说那样的话,抱歉。”

    偷瞄过去,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长发美男75度倾斜的背影,一手搭在沙发背上,看不见表情,他的身子似乎有一瞬凝滞,但尹洛威不确定那是不是他的错觉。

    不过道了歉心里就要好受多了,尹洛威的目光又转向了没多大趣味的电视屏幕。不经意间,换到了ESPN正在转播的铃鹿八小时耐力赛。

    安静的大厅瞬间被赛场逐鹿的声响席卷!

    解说员的声音热血沸腾,不时被轰鸣的引擎声盖过!骑手们在赛道上冲刺,观众们在看台上呐喊!

    长发美男也感觉到了,身后的少年整个静了下来,正盯着屏幕目不转睛。

    尹洛威静到仿佛不存在,昨天下午直播的时候已经很用心地看过了,可是,还是想再看一遍。赛道上如离弦的箭一般的机车,它们在摆尾、加速、超车……

    好奇妙,明明不在现场,但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不管隔了多少距离,多少时间,都可以那样真切地体会到。绷紧的身体,皮肤燃烧的错觉,闪电般切换的镜头,震耳欲聋的咆哮……他感受到每一个细节,心也跟着砰砰的剧烈跳动!

    真是很不可思议……

    在家里,他很少有机会这样安静的,不受打扰地看完一场比赛。看见他沉浸于赛车的刺激当中,母亲会不悦,会随时关掉电视。

    母亲的话在脑海中响起:

    “你将来必须继承你父亲的公司,机车什么的只能是空余时间玩玩而已。”

    “现在看来学习和赛车是没法两全的,你只有舍弃一样。”

    可是,他一直很想问,为什么被舍弃的必须是赛车?

    究竟是为什么呢?

    身后无比安静的尹洛威让长发男子纳闷地回过头来,却怔住了。

    他看到那个帅气不羁的少年埋着首,双手在腿上紧紧地攥成拳头。

    沙发上的手机又响起来,这两天来不屈不挠,尽管每次都只能等来自动跳转语音留言。尹洛威一次也没有接过,但他始终还是在意的吧,长发男子心想,否则便不会时刻将手机放在身边。

    十点半。

    空旷危险、僵持着的仓库里,流氓头目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古怪地笑起来。

    “怎么,你抽风啊?”君舞不解。

    “嘿嘿,我记起来了……”流氓头目凑近萧瞳,“你妈妈以前好像总爱谈起她的宝贝儿子啊,说什么她的儿子是钢琴天才……”他眼露凶光,视线慢慢下滑,不怀好意地落在萧瞳的右手上。尽管刚刚才动过武,那只手看上去依旧修长干净,毫无瑕疵,“啧啧,果然不愧是未来钢琴家的手啊,跟我们这种粗人的就是不同。”

    君舞的眼神警惕起来,她察觉到萧瞳刹那间的静默。

    “割你的喉咙毁你的容你都不在乎,我倒要试试你是不是也不在乎这只手?”

    萧瞳的右手被人朝后一把扯住,身后两人同时用力压住他的背。刀刃带着威胁的意味,缓缓从脖子转移到手指。薄薄的冰凉触感袭来,在不易察觉的十分之一秒,被压迫的身体悄然僵住,然而右臂被反锢无法反抗,纤长的手指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暴露于锋利的刀刃之下。

    仿佛出于一种本能,萧瞳侧过头,定定地注视着那只手,垂下的黑发遮住了他幽然深邃的眼睛,看不清眼神中的动静,但那样远远望着,却无动于衷的姿态,就像那只手已经不属于他。然而,君舞仍是看得出来,他明明连呼吸都凝滞了。

    “喂喂!”她站起来。这帮家伙都是疯子,难保不干出疯事来。

    “怎么?”头目斜眼瞟过来,“这下班导师心疼了?”

    “啊,这位兄台,”君舞忽然一捶拳头,笑道:“你不是想要他母亲的电话吗?我办公室里有,不如我去给你拿过来?”

    “现在才想老实交代?可惜晚了!”那把刀子在萧瞳的手指上缓慢移动,而刚刚还从容自若的萧瞳这会儿却像是灵魂出壳了一般,完全没有反应。帮派头头得意地道:“本来我的目标也不是你们,不过谁叫你们两个这么不识相!打伤我的人不说,还坏了我的计划,你想我可能这么便宜放过你们吗?”

    “……”君舞缄默。流氓们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通常接下来就要开虐了。

    果不其然,只见头目男子一面示意手下扔了把刀子到君舞脚下,一面狠狠笑道:“两种选择,是切掉这小子一根手指呢,还是由伟大的班导师代替?”

    小刀滑到离君舞两步远的地方,她居高临下,望着黑暗中发亮的刀锋。

    挟持的人狞笑着说了些什么,萧瞳却听不真切。为什么眼前的画面与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一幕惊人地重叠?生活真是一个不断重复的螺旋吗?

    他开始觉得滑稽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