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蜂”
事情的起因就在于我买了件外套。
眼光差不是我的错,错误在于那件外套是黄黑相间的条纹款式。其实黄黑相间也没什么,更加错误的是我膀大腰圆,套上去除了屁股后边儿没有一尾针之外就跟一只肥肥胖胖的蜜蜂没啥两样。错的更离谱的是室友喜欢叫我小蜜蜂,习惯偷懒之后干脆省略一个字叫我小蜜,听上去跟小秘似的,并且带头以一只蜜蜂嗡嗡嗡嗡,两只蜜蜂嗡嗡,三只蜜蜂嗡嗡嗡嗡,四只蜜蜂嗡嗡嗡“作为寝室的招牌歌,而我——小蜜也自然成为了311寝室的吉祥物,被视为重点推销产品。
推销得出去当然好了,没听人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么?一个人被推销出去了,全体寝室就吃喝不愁了。什么恰恰瓜子酸奶豆子苹果橘子都闪边去,目标直指哈根达司。如果你爱我,就给我买哈根达司!这句话多么让我们女性同胞所津津乐道啊!为了这一伟大而虔诚的目标,同寝室七个人拼命为我物色合适的凯子,准备伺机而行。
王勃在《滕王阁序》中愣说江西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地方,可我就是没瞧出南昌这个省会城市有多少“人杰”来供我挑选。就全市而言恐怕我鞭长莫及,就全校而言除掉老得掉牙的尚在哺乳期的俗不可耐的定义域小于1.7米的,满打满算也就5000人。从5000人中随便抓个人做凯子,应该是件挺容易的事吧?
天涯何处无芳草,要找不在班上找,本来数量就不多,何况质量也不好。
这是学姐给我的忠告。她还颇有前车之鉴地说大一好大二俏大三大四没人要,劝我惜取少年时,及时行乐。重点是千万别找那种看上去特阳光特帅气的男生,那种人受人注目太严重,栓不了多久,更不会拿钱包替你卖命。最好的是找一个特别老实巴交,厚道得连话都说不完整的人,这样你说一他不敢说二,你说向东他不敢上西,身为女性才活的有尊严。
我想学姐的意思就是要我把快乐建立在男性的痛苦之上。于是点头应允。
想不到在循循善诱之后我乐得傻哈哈的,咧着嘴屁颠屁颠奔向www.wc.com时,一个NO小心撞在一堵肉墙上,撞得我头昏眼花,鼻流浓血,跟《午夜幽灵》中的贞子似的披头散发劈头盖脸就朝他吼:长眼睛了么,你!
那人忙点头加哈腰,笑得眉毛眼睛挤成一团,十足一小日本似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十分的对不起。
我来不及说有关系有关系真正的有关系便冲进了女厕所。
短暂战斗之后我一脚迈了出去,又一个NO小心踩在一只肉粽上,低头一看肉粽品位不错至少像模像样的运动鞋。主人翁正横眉怒目一扫刚才的谄媚状回敬我:长眼睛了么,你!
怎么,卯上我了?哼,谁怕谁?
我一脸正义凛然的说:你站在女厕门口,你长眼睛了?
那家伙后退了一大步,却眼尖的瞄见了我校牌上的名字。01中文丁眉,我记住你了,咱们走着瞧。
走着瞧便走着瞧,当谁怕你不成?
我用力地哼了一声,踩着高跟鞋象踩着胜利的鼓点走了回去。
一星期之后我接了个电话,接过话筒时芹子笑得很暧昧说是头雄性动物。
我说喂喂你谁呀?
那头动物闷笑了一声说你甭管我是谁,只要你以主干道为横坐标X轴,以操场所在直线为纵坐标Y轴,以你的寝室为原点,沿着sin150度走200米,就知道我是谁了。
**!欺负我不懂高等数学是吧?
我说好,咱们以暗号为记。到时候我说“天王盖地虎”,你要回答我“宝塔镇河妖”。
不管他听清楚没有我啪一下挂断电话,然后大声对芹子说:脂粉伺候!
芹子笑眯眯的说哟你这是要去见谁呀。
我翻了个白眼说天知道。
不是我方向感不好,而是我从小对数学感冒。李白的那首《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我是掰着手指才算清楚题目共有13个字。更别说那头动物在电话里叽里呱啦大说一通,谁知道他说的是sin还是cos!
走到第五餐厅门口的时候,我被里面飘出的香气吸引住了,伸了伸舌头舔了一下嘴唇。
饿了?一个柔和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发问。
我盯着一个同学饭盒里的鸡丁直点头。
我请你吃饭。立刻,一只手象拉小朋友一样拉起我的,往餐厅走去。
当我意识到被一头男生拉着时我很用力地甩着手说你干嘛呢!
他转过身露出一个很阳光灿烂的笑容,好看得让人窒息的那种。我请你吃饭啊,电话里不是说好了么?
我跳得远远的,说了句:天王盖地虎?
他眨巴着眼睛立码接茬:宝塔镇河妖。
我一向都不觉得自己和这样的男生会有交集。基本上我属于鸡群中特别平凡的那种,而他不仅不平凡,还不是鸡,腿又直又长的象只仙鹤。咦,我怎么觉得这只仙鹤有点眼熟?
你是……?
他是那天撞了我又被我踩了一脚站在女厕旁边有偷窥嗜好的家伙!
01数学章宁。他很合作地报上名号。
我也不想问什么了。据说他花了一星期时间调查我,把我祖宗三代都刨根问底的打听清楚了,甚至连解放军叔叔解放我家乡时枪毙了我鱼肉乡民掠人钱财的曾祖父他都知道!更别说我小学一年级就知道拿奶奶的煤炉铁盖子换糖吃的丰功伟绩了。
吃饭的时候我很生猛地塞进了三两饭一碗汤一碟菜外加一只鸡腿。
他说你慢点没谁跟你抢不够的话我把饭卡抵押给你也行。
我说你那么好心干嘛?想培育沈殿霞第二呀!
他又眨眨他那对桃花眼说我想追你。
奶奶在我小的时候曾经告诉我说男人要是长了一对桃花眼就预示着他这一生都会命犯桃花,不论是他想沾的还是想沾他的。结论就是要离他远远的,甭让自个儿跟这样的男人扯上关系。于是我说阁下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西风瘦马古道热肠,虽然瘦却有“鸡肉”,虽然黑却放光辉,十足一颗珍珠一块璞玉啊。小女子才疏学浅相貌丑陋面善心恶阴险狡诈,你还是离我远点的好,免得被我糟蹋。
他说几何学上有一种叫空间直线的东东,它们既不相交也不平行。只要在这两条直线间作第三条直线与之相交,那么这条直线就是两条空间直线的纽带,就跟鹊桥是牛郎织女的纽带一样。你我就是那两条空间直线,而我的慷慨解囊就是那一根纽带。你不是要钓一个凯子么?
我去!他连这个也知道?
我前来应聘。他笑着说。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不听学姐的劝告给一顿饭给贿赂了,居然应允了他的应聘,答应给他一个月的试用期。不过我压根儿就没打算给他机会,暗自筹划着什么时候逮他一次红杏出墙,然后把他不知出于什么动机的希望掐死在摇篮里。
一次我问他你怎么就看上我了?
他说我这做善事呢。怕你没人要而去残害校友,于心不忍所以收罗你进我的麾下。
我说在你麾下我顶多算个副将吧?
他说至少你现在地位稳固,正宫得很呢!
我说我度量大得很,不如把你那九宫十二嫔溜出来我瞧瞧。他瞅了我的肚子一眼说看得出来,醋缸和你这容积差不多。我说你什么狗屁逻辑!他叹了口气说女孩子要乖巧一点斯文一点温柔一点,不要尽把狗屁这个狗屁那个的挂在嘴边。你说不过我就说我的逻辑是狗屁,你要说的过我就说我的逻辑更是狗屁。无论我怎么说我的逻辑都是狗屁,那我什么都不说了。
他一口气说完,气都不喘,径自拉了我的手,在那条不知道走了多少遍的路上踱着。
说来也奇怪,自从上次在第五餐厅被他握了一次,渐渐也就习惯了。习惯了他拉这我的手,给我那种很温暖很安全的感觉;习惯了他拉着我的手,笑嘻嘻地数着我手上胖嘟嘟的梨涡儿;习惯了他拉着我的手,并肩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慢慢地走,像永远走不到尽头似的。
呵呵,章宁。一大群女生跟我身边的男人笑着打招呼。
他,也就是尚在试用期的男友很敬业地搂着我的肩,做出陶醉于幸福之中的样子。嗨,这是我女朋友。
看见她们芳心掉了一地的样子,我忍不住想找把扫帚来扫一扫。
等她们用恶毒的眼光杀人一般地盯着我时,我就很合作地抱着章宁一只胳膊,用只有我们俩能听见的声音对他说:你的九宫十二嫔吃醋了。
章宁毫不吝惜地挥洒了一大把笑容给她们欣赏,然后扯着我跑掉了。
丁眉。他有次低着头看着我说,我认识你之后觉得很有必要提高一下自己的文学修养,我这做了一首诗,你给评点评点。
我说你说来听听。
他念了一遍给我听,是一首五言绝句:落霞飞满天,轻歌佐酒宴。美人膝作枕,容我醉时眠。
我歪着脑袋听了一下,说你这写艳词呢!还“美人膝作枕,容我醉时眠”,整个一纨绔子弟的骄奢淫逸呀!
他说你怎么一上来就批评我呀,我这不是努力向着党和人民向着中华五千年文化靠拢么?再说了,什么叫艳词啊,人家李后主还写了“今宵好向郎边去”、“奴为出来难,教郎肆意怜”的句子呢!
我横他一眼说你当你谁呀,还自比李后主,你是不是想着你那九宫十二嫔没着落了?
他笑得跟什么似的搂着我的肩说丁眉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他请我们全体寝室吃哈根达司的时候芹子问我说小蜜你怎么钓回来这么好一凯子啊?
我说是他自个儿送上门的,我这正纳闷呢!
芹子惊呼说我怎么就没这福气?
其实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屁运,呃,是霉运,碰上了章宁,这跟瞎猫碰见死耗子绝对是两码事。章宁凑过一脑袋来问什么福气呀?芹子和我就冲他傻笑。
回去的时候芹子神秘兮兮的,对我说小蜜章宁什么时候跟你去照相来着?他把那张照片夹在钱包里,付钱的时候我看见了。
照相?
我傻了眼说芹子你你你是不是看错了,我啥时候跟他去照过相啊?
芹子推我一把笑道:小蜜你少装葱哦,我都看见了。
正当我对章宁的钱包感兴趣时他就主动了给我一个机会。
那天是篮球赛,数学系VS物理系。章宁是他们系的男篮主力。快开始的时候他把罩衣一脱,做了个平抛运动将衣服在空中划了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落在我手里。我低头看时发现他的钱包就在里边儿呢。
我乘他打球打得酒张胸胆尚开张的时候找了个僻静之所把他的钱包打开来,终于看见了那张所谓“我”和章宁的照片。照片上的章宁看上去不过十六七的样子,而旁边那个“我”长发飘飘一袭白衣笑得很清纯的样子。乍看上去,我的确和她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不过她比我漂亮多了。而且也比我大得多。
整场篮球赛都听见数学系的女孩满场的惊叹与尖叫声。我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心想这回总逮这他红杏出墙的证据了。只是为什么我一点也不高兴,反而有一种——失落感?
是的,失落感。我不高兴有女孩儿钦慕他,不高兴他钱包里夹着别人的照片,不高兴他把我撂在一边。他把我当什么了?一个替代品?
我就那么一直坐着,坐了一整场篮球赛的时间。时间那么漫长地流驶,一个世纪一般。
章宁满身臭汗地跑过来说丁眉你怎么一个人坐着也不为我去加油啊?
我慢慢起身把衣服扔还给他说了句章宁你去死吧我不要再理你了。
回寝室的时候碰见学姐,把我给数落了一番,说什么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看见一个人跳河还要跟着跳,最后把陈子昂的诗都搬出来说前已见古人,后又跟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我有气无力地不想跟她争辩,爬上床倒头就睡。
晚上九点的时候听见楼下老大爷颤微微的声音从一楼扶摇直上三楼:311,丁——眉,有——人——找!
我想反正也没吃饭,不如下去吧。瞧瞧他说什么。刚巧快到一个月了,就当提前收拾他。
果然,章宁站在楼下捧了一大堆零食,很滑稽的样子。见我下楼了,他很卖力地把零食抖出来给我看。我知道你没吃饭,买了你最爱吃的巧克力、汉堡、薯片……
我竟然很没种地接过来。
在我眉开眼笑吃领事的时候是我最好说话的时候。章宁跟我混了这么久了,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他说丁眉那个是我邻居家的姐姐,叫做许梦蝶。
我阴着脸说名字还挺琼瑶。
他说人家都去法国定居好多年了,我当是个纪念把她的照片放在钱包里。你怎么能怀疑我对你的诚信?
我说你不把我当替代品吗?天天看着我对着我陪着我,你想的却的她!
他笑笑说你又吃醋,我什么时候把你当替代品了。我章宁对丁眉的心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我哼哼两声说得了吧你,就你这样招蜂引蝶的,谁敢跟你好呀!
他很认真地纠正我说我只招“蜂”不引“蝶”。然后拉了我说走吧走吧,我们去照张相。
相片洗出来的时候我笑的像个花痴,但是我还是在后面写了首诗,攥改于他的:落霞飞满天,轻歌佐酒宴。我欲膝作枕,容尔醉时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