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三天上午，汽车股份因为公布年报而停盘半天。这期间，国安证券公司的市场调研部已经查明，胡达成的远东公司是在本市另外一家叫做华泰证券公司的券商处开户坐庄，炒作汽车股份。车钟信和华泰证券公司的老总取得了联系，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华泰证券公司终于答应，随时将远东公司账户上的持筹情况报告给车钟信。同时，车钟信还暗中与自己的合作伙伴达成协议，从国安证券公司的账户上给他们划过去三个亿的资金，让他们做好接盘的准备。因为车钟信和李荷都知道，在自己盯着胡达成的同时，胡达成也一定盯着自己这一方，双方对对方的持筹情况都了如指掌。所以，为了不打草惊蛇，必须在另外一家券商处，建立一个极为隐蔽的账户，以便随时吸纳来自华泰的抛盘，而又做到不让胡达成知晓他们正在试图坐庄。

    一切条件均已准备就绪，众人就等着胡达成往口袋里钻了。

    中午，几个人草草地吃了一口饭，就都围在了李荷的电脑桌前。此时，李荷正指挥着十名操盘手，按照不同批次、不同价位，向系统中输入大量的卖盘。同时，将己方的抛售计划传真给合作伙伴，严格要求他们在适当的价位上负责接盘，千万不可把些许的汽车股份遗漏到市场上其他的散户手里去。这样，只要下午一开盘，汽车股份的行情在李荷的强势打压之下，必定形成深幅下探的局面，一方面在散户那里进一步强化恐慌心理，迫使他们割肉出局，另一方面，给胡达成以迎头痛击，狠狠地砍掉他坐庄炒作汽车股份的利润，迫使他为了保住已经获得的利润而尽快撤庄。

    下午一点，沪深两地市场刚刚开盘，汽车股份受到多种利空消息的影响，果然出现了大幅度下探的行情，市场顿时一片混乱，恐慌性抛盘大量涌出。散户们不明就里，一味地割肉出逃，只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就拉得汽车股份下跌了百分之三十。

    合作伙伴那里传来消息，他们已经接手了五百多万股汽车股份，众人拍手叫好。

    但是，华泰证券那面却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几个人正在狐疑之间，突然看见盘面中冲出了一笔八百万股的大抛单，李荷不禁欢呼了一声：“他们动了！”

    众人围了上去，只见这张八百万股的抛单以13?24元的超低价位悬挂出来，直砸得汽车股份一下子击穿了120日均线的防线，好像泰山将倾，使人不寒而栗！可是，就在几分钟之间，盘面上忽然涌进大量莫名其妙的买盘，顷刻之间就把这八百万卖盘吞食进去，好像饿虎扑食一般，风卷残云，不剩一丝残渣！

    杜念基见了，欣慰而满意地看了李小强一眼，见他原本苍白的脸上此时却涌起了红晕，一副兴奋难耐的猴急样子。

    没想到，这时李荷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无遗憾地说：“我们的伙伴太心急了，他们只想着接盘，但是做得太明显了，太容易让胡达成识破了。”

    车钟信也气恼得骂起人来，他操起电话，拨通了合作伙伴的号码，张嘴就骂道：“你们傻啊？脑子里进水了啊？哪有像你们这样接盘的？来了卖盘就一口吞掉，万一惊醒了对方怎么办？你们就不会讲究点儿策略，一点儿一点儿地买进，就像散户蚕食那样？”

    显然，对方也意识到刚才这一招太过卤莽了些，一个劲儿地在电话里赔礼道歉，车钟信这才平静下来：“你们都给我警醒着点儿，要是坏了老子的大计，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车钟信和李荷到底是控盘的行家里手，明白坐庄吸筹的诸多手段和忌讳——庄家坐庄，最忌讳的就是让别人发现了自己的马脚，趁机跟庄，搭乘免费的“公车”。如果那样的话，庄家的利润就会被散户们分去一部分，是很划不来的事情。尤其是汽车股份现在的情势，如果一旦让胡达成意识到有人试图在暗中坐庄，他就会立即停止抛售。那样的话，众人苦心经营的计划就泡了汤，后果不堪设想。

    杜念基也明白了车、李二人的意图，禁不住用赞赏的目光看了一眼李荷，只见她双眼紧盯着盘面，心无旁骛，神情十分专注。杜念基的心里禁不住涌上了一片怜惜之情。

    果然不出车钟信所料，八百万的抛盘顷刻间被鲸吞掉之后，市场上忽然安静了下来，再没有大量的卖盘出现。想必是胡达成那面一定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停止了抛售。

    众人的心又悬了起来。

    几分钟过后，车钟信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他附身一看，见来电显示的是胡达成的手机号码，就沉着地笑了起来，说：“胡达成这个老混蛋沉不住气了，想到我这里打探消息了。”索性任电话铃声响个不停，就是不接听。同时，还把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关了机。他示意杜念基也把手机关掉，却让李小强开着机，如此这般地交代给他。

    过了一会儿，李小强的手机果真响了起来，来电显示的正是胡达成的手机号码，他按下接听键，嘴里一边喊着“抛，抛，都给我抛掉！”一边接听电话：“喂？哪位？”

    “小强，我是老胡啊，胡达成。”电话里，胡达成笑嘻嘻地说。

    “去你妈的，你给我滚远点儿！”李小强兀自骂了一句，合上了电话。几个人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李荷指挥十名操盘手，以一万股为单位，以越来越高于市场价格的价位，梯次抛出汽车股份，合作伙伴立即接盘。再看盘面，果然慢慢地形成了一波小幅回档的反弹行情。待股价曲线形成波峰之后，李荷迅速打出一百万股抛单，再次击穿支撑线。那情形，果真造成了庄家试图拉高出货的架势，只诱得盘面上再次出现散户的大量抛售。

    但是，一个波浪下来，胡达成那面仍然没有动静。李荷俏丽的鼻尖上禁不住渗出了细汗。她抬起头，用询问和求助的眼光看着车钟信。

    车钟信紧绷着嘴唇，紧张地思考着。过了好半天，终于说道：“再做一波行情，我就不信压不垮这只老狐狸！”

    于是李荷再次如法炮制，又做出一波回档后再被击穿的行情。盘面上，汽车股份已经进入了两次回档、两次大幅度下探的下降通道，股价曲线变得相当难看。

    十几分钟过去了，仍然毫无动静。

    李荷轻轻地说了一句：“我们手中的筹码快用光了。”

    杜念基抬腕看看手表，距离收盘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了，心里禁不住焦急了起来。

    几个人都俯过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脑显示屏。

    突然之间，一滴鲜血“嗒！”地一声掉在了电脑显示屏上，把几个人吓了一大跳！抬头一看，原来李小强急火攻心，不知什么时候流出了鼻血。众人“轰”地一声笑了起来，李小强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边捂着鼻子往外走，一边说：“革命先烈血沃中华，我今天是血沃股市啊！”

    杜念基笑着对车钟信说：“派人搞点儿水果什么的来——就是死，也要死得潇洒点儿嘛！”

    很快，工作人员送来了水果、鲜花、香烟、饮料和小食品，铺排了满满一桌子，倒像是开上茶话会了。

    李荷抓过一袋小食品，撕开就吃，还故作轻松的样子，挥着拳头说：“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瘌，本姑娘今天跟他斗到底了！”

    众人正在说笑间，突然盘面上出现了异动，一笔一千万股的抛单像猛兽一样冲了出来。那情形，好像是带着呼啸的飙风，带着大海的怒潮一样，向众人滚滚扑来！车钟信大喝一声：“来了！买啊！”

    刹那间，只听得键盘声像万匹野马的奔腾声，响作一片。十名操作员的一百只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跳跃着，奏响了一曲没有旋律的交响乐！

    而此时，李荷却轻松地伸出两个手指，俏皮地向杜念基做着胜利的手势。

    沪深两市收盘前十五分钟，胡达成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他指挥手下，大量打出抛单，贴着市场现价仓皇出逃。此时，李荷和合作伙伴也没有必要再隐藏行踪了，面对迎面而来的抛盘，一律通吃。刹时间，双网齐张，双箭齐发，牢牢地缚住了这只困兽！

    直至收盘，仍有一百多万股汽车股份悬挂在抛盘上，来不及成交。胡达成大势已去，手里仅有的这点儿汽车股份，也只好留作纪念了。

    收盘半个小时后，车钟信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来电显示，以胜利者的姿态接听电话。

    电话里，胡达成疲惫不堪地说：“钟信，我刚刚得到信息，是你指示李小强做了假的年报，出了假的公告？”

    车钟信笑了笑，故作严肃地说：“没有依据的话，不要乱说。”

    “我还是败在你们的手里了。”胡达成的语调有气无力。

    “你不是还有一百多万股没有成交嘛？”车钟信故意挑逗着胡达成。

    “算了，我不想再留着了。明天早上开盘，你就按市价接收吧。”

    “这一趟折腾，你亏了多少？”车钟信不失关心地问。那边，胡达成已经放下了电话。

    李荷指着李小强的脸，笑着说：“你的脸怎么又白了？”

    众人抬头一看，果然，李小强有气无力地瘫坐在角落里的沙发上，他的脸白得像一张白纸，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了。他挣扎着坐起身，硬撑着说：“我……我……我是让你给气的……”他已经为这场空前浩大的战役耗尽了心力，嘴上却还努力地强硬着，跟李荷斗着嘴。众人听了他的假话，哄笑了起来。

    李荷终于从电脑桌旁站了起来，可是她的身子一软，晃了两晃，终于昏倒在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