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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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雍容华贵的女人,长得很标致,一看就知道年轻时必也是姿色过人,待人接物热情得很,一点都不像她的名字那样令人感到寒意。后来我才知道,她与仉笑非、张也都是同一所中学毕业的,算是校友,只是不同届,他们之间还有过一些曲折的经历。

在我心目中,仉笑非与一般当官的不太一样,他很儒雅,有着广博的知识面,对摄影的研究甚至达到痴迷的程度。当然他这市摄影家协会名誉主席身份不是浪得虚名,《仙人峰初雪》这幅摄影作品便是他十年前拍摄的,曾经参加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摄影名作巡回展”并获得金奖,到目前为止,拍摄仙人山风光的片子还没有人超过他。虽然在官场上混,仉笑非却很少官僚气,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没有什么架子。交往长了,都认为这是个性情中人,很讲义气,比如每当我称他“仉书记”时,他总是曲起指头敲我一个栗子:“叫我大哥呵,臭小子!”我有个感觉,在我们七兄弟中,他似乎对我更关爱一些。

与仉笑非第一次见面是在我的老师古明帆办公室里。那天,老师的秘书开车把我接到市委大厦里,一进门,见老师与一个风度、气质都极佳的中年人正对面坐着研究工作。我悄悄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听着他们谈的似乎是某件案子的执行问题,暗自猜测这位很有官相的客人应该是法院的什么角色。不大工夫,他们谈完了,老师转过身来上下打量我一眼,用责怪的口吻说:

“瞧瞧你,到这种场合来,也不注意形象,连扣子都系错了!”

我平时就不太用心打扮自己,今天更是出来匆忙,所以随便找了件衣服披在身上,见老师批评,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低头把扣子系好。

老师笑着给中年人介绍说:“这是我在中学时教过的学生,秋未寒,现在算是个自由写作人,文化圈子里的个体户!”

“啊,知道知道知道!——我市的大作家,写剧本的。”中年人过来与我握手,语气极热情,“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了,没想到这么年轻!”

“这位是仉书记,市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老师又给我介绍道。

仉笑非走后,老师详细了解了我的婚事问题,那时我正在与那位花旦闹离婚,不知怎么就传到老师的耳朵里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定性,这婚姻大事哪能像小孩子过家家,说好就好,说散就散?”老师用一种过来人的眼光责备我,“郎才女貌,多么美满的一对啊!你以后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老婆?传出去,我这媒人也没面子啊!”

我没有辩解,不过也不太赞同他的观点,赵子龙说得好,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只是对这位媒人,倒难免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那天临离开时,我问老师,外间传说他要高升到省里,是否确有其事,老师的脸登时板了起来:“不该问的事,不要乱打听!”

慢慢熟悉之后,仉笑非与我的走动多了起来,不过大多时候都是他主动来约我。也许是从小在胶东半岛那个闭塞落后的小渔村长大的缘故,我这个人见不得大世面,怯于交际,又有着自命清高的臭毛病,耻于攀龙附凤,一到官样场合就木讷得很,唯独在漂亮女孩子面前显得灵气十足,伶牙俐齿的一副“贫”相,似乎天生就适合在脂粉堆里混,以至于连仉笑非有一天也开玩笑地说:“老七呀,老天爷真是让你投错了胎,这倒好了,活脱脱你就有韦小宝的福分嘛!”

我打趣道:“大哥过奖了。我倒是想上泰国去做个手术变成人妖,只是这副皮囊太对不起观众了!”

我很少主动与仉笑非联系,他却并不挑这个礼,相反,在各种场合都挺关照我的。记得去年文联召开换届大会,他作为市委领导是与会嘉宾,会后,特意来到我在文联大楼里租的文化工作室看望我,弄得市剧协主席大吃一惊,从此往后再见了我,远远地就递上笑脸,一副和蔼可亲、关怀备至的模样,这家伙一定在琢磨,没想到这傻小子有这么硬的后台哩!每当这种时候我就感到很好笑,心里说,如果这位主席阁下知道市委书记大人曾是我的老师,还不得天天上门来给我端茶倒水?

知道我单身一人过着“宅男”的日子,仉笑非把我找到他家里吃过几次饭,由此我认识了他的夫人冷月秋。这是个雍容华贵的女人,长得很标致,一看就知道年轻时必也是姿色过人,待人接物热情得很,一点都不像她的名字那样令人感到寒意。后来我才知道,她与仉笑非、张也都是同一所中学毕业的,算是校友,只是不同届,他们之间还有过一些曲折的经历。

还有半年时间辽安市要召开新一届党代会。自打年初时我那老师古明帆书记高升到省城任职后,市委书记的交椅便一直空闲着,最近一段时间,外间传闻很多,都说新一任市委书记将在本市几位大员中产生。除市长周法外,林之侠和仉笑非是两个很有竞争力的人选,林之侠是外来干部,现任市委常务副书记,主持市委日常工作;仉笑非虽然排名在林之侠后面,但本身的资历和能力却也不逊于他,而且在辽安市工作了二十多年,人脉很足,所以舆论认为这几个人有得一拼,而真正刀枪相见的时节便是在换届的党代会上。这些事我并不上心,也懒得打听,不过从感情上说,我还是希望仉笑非能顶上老师留下的空缺的,闲聊时,我也向仉笑非打听过这方面的事,他大度地挥挥手,说:

“这种事,不是个人主观愿望能决定的,你大哥是党的人,党叫干就干,党不叫干,就等着回家抱孙子去。不过,老弟你若有需要大哥我出力的,党的事不办,大哥也要给你办!”

那一刻,我真是从心里感到温馨。

仉笑非又开玩笑道:“没听人说过吗?如果党叫你干,人民就幸福了;如果党不叫你干,家庭就幸福了;如果家庭也不叫你干,你本人就幸福了!哈哈,有道理吧?”

“官场上的事,其实都是由上头决定的。”顿了顿,仉笑非像是自言自语,“可惜古书记离得太远,不然他倒是能说上话的。”

在这方面我实在是弱智得很,竟然没听明白仉笑非的弦外之音,想必他对我这种迟钝也会有一种“孺子不可教也”的慨叹。

林之侠与仉笑非将在辽安市未来的政治搏弈中正面对垒,全市各级干部都看得很清楚,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可是风暴中心的两个人却表现得安静如常,并且彼此之间相处得很像叩头换帖兄弟一般,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不论是在什么样的公开场合,两位副书记都表现得很得体,彼此之间的尊重与推崇,那种精湛表演,令外人叹服不已。

但是仉笑非凭空领来了这样一位美若天仙的“干女儿”,却煞是突然。我的心里像猫儿抓了一样阵阵发痒,却又不便冒冒失失地细问她的来历。仉笑非公务上的事我不感兴趣,可这位美眉则令我魂牵梦萦,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