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分 光明的开始 道德,是最后的煎熬
事实上,从荀贵忠在石家庄市工人文化宫门前,举起第一张“中国社会福利有奖募捐奖券”那天起,在西方社会眼里,中国已经不再是一个绝不沾“赌”的国家。他们认为,这是一种开放和进步的体现,与道德无关。
2009年7月,48岁的曹淑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终于看到了一点点希望。刚刚过去的一年多时间,对这个湖南湘潭一个普通家庭的女主人来说,是一段梦魇一般的生活。丈夫和女儿卧病在床,家门口和楼道里贴满了追债的恐吓信,儿子一直沉溺于网络赌球,欠下了200万巨款,早已流亡在外。她刚刚从电视里看到了湖南最大的网络赌球案告破的新闻,她很想知道,那些事情会不会结束?她的儿子会不会回来?
现在,随便上网站查一查,你会发现,中国每天都在发生着这样的事情。当然,中国同样也在每天发生着别的故事,比如说,有人在股市里赔掉了全部的家产和积蓄。但是,我们得注意到,前面一个故事里充满着一种对罪恶的控诉,对道德的谴责,而在后一个故事里,人们更愿意发出感慨,那是运气在作祟。但是,其实真的没有一个人说得出来,你把全部的钱投在一支股票的涨跌上,和把这些钱投在一场足球比赛的胜负上,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所谓道德,往往就是传统意识和社会认同在左右着心理转换的方向。1987年6月,民政部在人民大会堂召开中国社会福利有奖募捐委员会成立大会,这一消息迅速传遍世界。“中国要发行彩票了?”世界舆论充满着好奇和期待。在时任石家庄市民政局局长的荀贵忠的回忆中,为了缓和影响,中央把第一个搞试点的任务交给了河北省。但轩然大波仍然不可避免,有人认为彩票是封建腐朽的东西,会助长人们的懒惰功利之风,有人认为这纯粹就是赌博,为了保险起见,荀贵忠他们甚至没敢叫彩票,最后决定叫“社会福利有奖募捐奖券”。事情进展神速,半个月后,7月27日10时30分,在石家庄市工人文化宫门前,中国社会福利有奖募捐奖券首发式举行。如果不算两千多年前,汉代张良为筹募军粮和修筑长城首创的“白鸽票”,这肯定是中国发行的第一张彩票。
通常情况下,人们并不容易弄清楚彩票、博彩和赌博之间的关系。通俗点说,彩票统一由国家机构或委托机构发行,除了彩民的返奖部分,比如中国体育彩票的返奖率为65%,其他大部分将用于社会福利、公共场馆设施建设等公益事业。博彩可以说是赌博的书面用语,虽然国外博彩集团也经常赞助公益、慈善事业,但一方面属于非国家机构,另一方面除了税收,也没有相关法律限制其收益用途。至于赌博,习惯上人们一定会浮现出某种景象,在一个乌烟瘴气的屋子里,一群人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忘乎所以地摇着骰子,声嘶力竭地喊着“大”“小”。但是,理论上说,这三者其实都是在“赌”,只不过,彩票是国家在“坐庄”的赌局,65%的返奖率,意味着有35%的彩金是用于财政和公益事业,如果这部分小到只有10%,甚至1%,那是不是就算是博彩或者赌博了?
道德的底线到底是百分之几?有时候,道德就像一件外衣,热了可以脱,冷了可以加。比如说,在上世纪80年代,“投机倒把”曾经是一个罪该万死的词汇。1982年的某个深夜,温州柳市镇上8个做线圈、做电机的小生意人,突然奔走相告逃往他乡,可就是这个当时闻名全国的“温州八大王”,20年后,却成了促进中国经济发展的英雄人物。历史,总是让人难以捉摸。事实上,从苟贵忠在石家庄市工人文化宫门前,举起第一张“中国社会福利有奖募捐奖券”那天起,在西方社会眼里,中国已经不再是一个绝不沾“赌”的国家。他们认为,这是一种开放和进步的体现,与道德无关。湖南湘潭那个出事前还在打听中国能否开放博彩的地下赌博集团老板,算得上是一个有理想的人物,中国最大的赌博网站“新宝”和“新宝盈”,换了在英国,也相当于威廉·希尔或易胜博,他们的老板,没事也能上什么财富榜上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