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流丽万有,东方意境——唐朝文学 海内声华并在身,筐中文字绝无伦——元稹
声声丽曲敲寒玉,句句妍辞缀色丝。
——白居易《酬微之》
微之以绝代之才华,抒写男女生死离别悲欢之感情,其哀艳缠绵,不仅在唐人诗中不多见,而影响及于后来之文学者尤巨。
——陈寅烙《元白诗笺证稿》
元稹,字微之,与白居易齐名,并称“元白”,同为新乐府运动倡导者。元稹25岁(贞元十九年,公元803年)时,与白居易同登书判拔萃科,俱授秘书省校书郎,从此订交。而在史书中最为人称道的是他们诗筒传韵的风雅趣事。其间,白居易在杭州任刺史,元稹任越州刺史兼浙东观察使。二人诗筒往来,唱和甚富,酬唱频繁。所谓“诗筒”就是将诗放在竹筒内,以诗代书,往返传递,互致问候,互通章讯。白居易《与微之唱和来去常以竹筒贮诗陈协律美而成篇因以此答》:“拣得琅琊截作筒,缄题章句写心胸。随风每喜飞如鸟,渡水常忧化作龙。粉节坚如太守信,霜筠冷称大夫容。烦君赞咏心知愧,鱼目骊珠同一封。”介绍了诗筒传韵的方式和内容,表达了他们喜欣、惺惺相惜的内心。
元稹为北魏鲜卑族拓跋部后裔,8岁丧父后,随母郑氏远赴凤翔,依倚舅族。当时家贫无师,由母亲教授,并从姨兄学诗诵经,15岁以明两经擢第。次年得陈子昂《感遇》诗及杜甫诗数百首读之,始作诗。元和元年(806年)元稹登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对策第一,拜左拾遗。他的政治生涯也颇多坎坷,全因为他为官忠于职守,为民请命,政绩显著,敢于弹劾不法官吏,因而遭到更大的忌恨。最为著名的是他充剑南东川详覆使时因弹奏剑南东川节度使严砺,名动三川。在同州1年,他均定土地税籍,减轻了百姓负担。在浙东7年,他上疏奏罢岁贡海味,均定税籍,兴修水利,政绩显著。
元稹不但在政治上颇多作为,而且他多才多艺,擅长书法、音乐,尤长于诗,宫中殡妃最爱唱他的诗,呼为“元才子”。他自己还开创了“元和诗体”,将唐代诗歌推向一个新的发展阶段。风致宕逸的艳丽小诗,是元诗的重要方面,这些诗虽然历来指为轻靡,但也是最富于艺术色彩的。而其中悼亡诗则出于真情实感,深至真切,不应以艳情目之,情感细腻,意象明丽,哀感顽艳。诚所谓“情致曲尽,入人肝脾”。陈寅烙在《元白诗笺证稿》说:“微之以绝代之才华,抒写男女生死离别悲欢之感情,其哀艳缠绵,不仅在唐人诗中不多见,而影响及于后来之文学者尤巨。”长篇则如《梦游春》,短诗则如《离思》。
元稹不光在诗歌方面享有“海内声华并在身”的声誉,而且他还是传奇小说的倡导者。他的《莺莺传》文笔优美,刻画细致,在民间流传最广,而且后世戏曲作者也用它的故事人物创作出许多戏曲。据传:元稹于贞元十五年(799年)在子河中府任职,恰逢河中绛州节度使浑碱逝世,军人因丧而骚乱,其间元稹保护了“崔莺莺”一家,并与莺莺相爱。贞元十九年元稹以书判拔萃科登第后,与韦丛结婚,遗弃了莺莺。小说《莺莺传》又正好作于次年(804年)九月。
小说中张生性格温良、仪容端美,是饱负经纶的才子,而崔莺莺是出身没落士族之家的少女,内心充满了情与礼的矛盾。张生旅居蒲州普救寺时发生兵乱,而同寄寓于寺中的远房姨母,郑氏生命财产遭受威胁,张生竭力救护。在郑氏谢恩的家宴上,张生对莺莺一见倾心,写情诗托侍婢红娘传递。莺莺回复诗文,约他幽会。张生欣然赴约,却因“非礼之动”遭莺莺斥责,然而数日后莺莺却主动投人张生怀抱。后张生赴京应试未中,滞留京中,与莺莺情书来往,并互赠纪念物以表深情。但遇到高门望族的太子少保韦夏卿的幼女韦丛时,张生终于变了心,诬蔑莺莺是天下之“尤物”,认为自己“德不足以胜妖孽”,只好忍情抛弃了她。一年多以后,张生另娶,莺莺也另嫁。一次,张生路过莺莺家门,要求以“外兄”见她,遭莺莺拒绝。当时人还称赞张生“始乱终弃”的行为是“善补过者”。小说作者显然是站在张生的立场,美化张生,为他负心薄悻的行为进行辩护。据前人考证,张生即作者的化身,元慎是以自己的亲身感知与体验来写这个人物的。当然小说与真人真事不能等同,但是了解这一点,就有助于深人理解作者的创作态度与张生这一艺术形象。在当时门阀制统治下,“擢进士第”以建立自己的功名,娶“高门女”以取得可靠的政治前途,是社会上盛行的最高理想。张生抛弃莺莺正是为了另攀高门,寻求个人的功名仕途。张生的朋友们虽然赞赏莺莺的才华人品,但囿于等级制的士族婚姻礼法,他们又表扬张生能忍情,认为他抛弃莺莺的行为是理所当然的。这种矛盾的根由就在于门阀制度。
《莺莺传》的思想意义远逊于同期《李娃传》、《霍小玉传》,但是,它宣扬“才子佳人式”的爱情模式,艺术成就突出,颇受历朝文人的赏识,对后代文学影响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