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文字的起源与书籍的产生 第一节 语言、传说与记事
文字是书籍构成的最基本条件,任何情况下,没有文字都不可能有书籍。但文字并不是人类社会一开始就有的东西,它的发生、发展,一直到成熟定型,是经过了一个漫长的演进过程的。
文字是语言的符号,或者说文字是无声的语言。在文字产生之前,人们彼此之间也常常需要交换某种意图,表达某种思想,交流某些经验。要完成这些交流,起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凭借,只有靠声音与动作的结合来达到目的。后来在长期的生产和生活实践中,表达某种意图的声音逐渐定型,为更多的人们所熟悉,所掌握,所共识,这就产生了最初的语言。
语言的形成并不断丰富,对于人类文明及其进步有着无可估量的推动作用。但语言又有很大的局限性,一是讲过去就没有了痕迹,二是受到障碍或离得太远就又听不清楚,或者根本听不到。因此,人们要了解远方或过去的事情,光靠单纯的语言就无法达到目的了。为了解决这类问题,人们便把语言与记忆结合起来,将需要传播的知识、经验或事件,用简括凝练的语言固定起来,编成歌谣、谚语、口诀、故事等,彼此相告,代代相传。这就是所谓的传说时代。我们现在能够知道上古时期某些美妙动听的故事和历史知识,很多就是靠那时聪明智慧的人们用“传说”的办法流传下来的。如盘古开天辟地、女娲〔wa哇〕炼石补天、有巢氏绝穴筑巢、燧人氏钻木取火、神农氏尝百草、伏羲氏画八卦、后羿射日、共工触不周之山等动人的故事,就都是上古时代著名的“传说”。
但“传说”的基础仍然是靠记忆。记忆的时间一长,就容易被遗忘,或发生错误。因此,靠记忆而流传的东西就往往发生很大的出入。不但内容事实会有出入,不同人的叙述,乃至同一个人在不同时空里的叙述,从语言的运用,到渲染的情节,也会有出入。所以一件事情,经过若干人的口耳相传,往往就会离开原样,难以置信。怎么办呢?上古的人们认为这还是记忆不牢的缘故,于是还在加强记忆上打主意。世界上各个民族几乎都曾有过这样的阶段。在我们中华民族的开化史上,不同民族则流行过不同的实物记事方法。 目的都是为了加强“传说”的可信程度。《周易·系辞》中曾说:“上古结绳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庄子·胠〔qu 屈〕箧篇》中也说:“昔者容成氏、大庭氏、伯皇氏、中央氏、栗陆氏、骊畜氏、轩辕氏、赫胥氏、尊卢氏、祝融氏、伏羲氏、神农氏,当是时也,民结绳而用之。”这些记载都说明,在我国上古时期是曾经普遍流行过“结绳记事”的办法的。事实上,许多民族在其自身的发展历史上,都曾经有过结绳记事或类似结绳记事的时期。像我国古代云南的傈僳〔li su立素〕族、哈尼族、鞑靼族及台湾的高山族等,就都曾经流行过结绳记事或类似结绳记事的办法。外国如波斯、秘鲁等,也流行过这种方法(图1)。
图1 云南傈僳族、佤族用过的结绳、刻木和鸡毛信。
尤其是古代秘鲁人,据说记事的结绳非常讲究。他们在一条主要绳索上,系上各种不同颜色的细绳,用来记录不同的事物。如红绳代表军队,黄绳代表黄金,白绳代表白银,绿绳代表粮食。绳子上再打结,以代表不同的数目。一个单结代表10,两个单结代表20,一个双结代表100,两个双结代表200。据说古代的秘鲁,每个镇上都设有官吏,专门管理结绳之事,并负责对结绳意义的解释,这是现在所知世界上最具体最完整的结绳记事的办法。《尚书》伪孔《序》说:“古者伏羲氏之王天下也,始画八卦,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什么叫政?从这里我们可以得到较深的理解。据说现代还有人能通晓古代秘鲁人结绳记事的意义。
除结绳记事,在我国少数民族中还流行过刻木记事等办法。云南省博物馆陈列着一件佤族以前留下来的刻着大小不等锯齿的长木板。木板上的每个锯齿都代表着一件事情。缺口深的,表示事件重大;浅的表示事件较小。如果再发生新的事情,就根据事件的大小再加刻深浅不同的锯齿。每年到吃新米的时候,就由一位德高望重而又通晓锯齿含义的老人,讲解一次木板上每个锯齿所代表的事情。他们就通过这样的木刻,把历年发生的事情一代一代地传记下去。这也带有“政”的概念。德高望重,表示着其自身的权威,也表示着人们对他的信任。吃新米,表示一季粮的收获。这时该还帐、该奉公的粮食就要还交了。此时如果讲解人不秉公办事,而是信口胡说,那就乱套了,就该闹事了,社会也就不稳了。
结绳、刻木之外,古代的人们也还有用数禾杆、数包谷米,或者在树皮上、兽骨上、石头上刻点儿等方法记事的。还有把几种实物拼凑在一起,来表达一个比较复杂的思想的。在我国苗族的历史上,就曾用一根一尺长的细木棍,一头劈开,夹上鸡毛、火绳和两只辣椒,作为通报紧急情况的信件送出去。对方的人只要一见到这样的信,就知道是十万火急,会立刻派人赶来相助。这就比结绳、刻木表达的意义更复杂更进步了。
结绳也好,刻木也好,其他的办法也好,都还只是为了加强人们的记忆,从而加强口耳相传的可信程度。特别是当这些办法被约定俗成以后,就能代替传说和语言而传之久远。但结绳和刻木等毕竟还不是文字,也不能代替文字所起的作用。说到底,它们只不过是记忆的辅助,还远不是语言的符号。真正能够为人们传情表意、交流思想并具有超时空效用的语言工具,还是文字。但结绳、刻木记事的长期实践,不但在思想上不断促使人们去探索,去创新,在实践上它们也为文字的出现与形成提供了宝贵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