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薛仁贵白袍震乾坤 李世民毒箭恨靺鞨

一个老对卢,他是高丽的老谋臣。

他首先向高延寿提议,“当年的秦王,内收群雄,外服戎狄,这是命世之才。这次他举国而来,我军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我认为,我们不如勒兵不战,耗他个旷日持久,再分遣奇兵,断其粮道。粮道一毁,唐军求战不得,欲归无路,乃可胜也!”很显然,这是李世民最不想看到的场面。

刚愎自用的高延寿不会听一个文臣的建议,他先和自己的支持者达成了统一意见,然后把其他所有反对意见一一否定。他领着十五万军队直接跑到了唐营外四十里扎营,与唐军形成了对垒。

就这样,他用自己的智慧,一步一步走向了死亡的边境。

怕他的智商还不够低,李世民令左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率领一千多突厥骑兵冲入敌营。小股敌人送上门儿来,没有不杀的道理,高延寿威风凛凛地指挥着战斗,不一刻,便将阿史那社尔杀得往后退去了。阿史那社尔也不傻,见支撑不住,立刻撤退,高丽军心大振,一往无前地对阿史那社尔展开了惨无人道的追逐。

高丽将军更是觉得,原来靠着人数占尽优势的唐军,其实是那么地容易崩溃。他们相顾而笑,这场战役有如神助,高丽大军顷刻间便狂追到了距离安市城东南方八里远的地方。

只是有点奇怪。

高延寿觉得不奇怪。

此时,李世民等人正登高而望,发现高丽、靺鞨的大军排布了四十多里地,李道宗倡议:“高丽倾国出动,平壤守备必然虚弱。臣愿率领五千精锐,直捣平壤,覆其根本,这十万大众可不战而降!”李世民一心只顾着高丽对大唐的属国关系,也不多想,便拒绝了李道宗的请求。

事实证明,这是第一次东征高丽失败的主要原因之一。

为了糊弄住高延寿,李世民给他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书信。

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朕来此地,一不为跟你们要吃的,二不为拿下多少城池,只是来问罪而已。至于交战,朕真的很疲惫。我们来到这里,粮食不够吃,所以就先凑合着攻下了几座城池当做补给。我们在这里不继续前进,就是为了等高丽重修臣礼,只要如此,朕就会将所失城池原样奉还!”

高延寿的智商低的确不是吹的,看罢李世民的书信,欣喜万分,当时就下令放松了戒备。

这夜,高延寿睡了个好觉,高丽军也睡了个好觉。

而李世民这边,忽然召集所有文武官员,开起了会。最后,他下令,令李勣率领步骑五千,集合在山岭之西;长孙无忌将精兵一万,为奇兵,自山北出峡谷,直冲其后。至于李世民自己,则亲自率领四千步骑,带着锣鼓旗帜,登上北山。当然,李世民亲自率领的人马不是去北山当拉拉队的,他们另有用途。

这是一支机动部队,等高丽军有些乱套的时候,看他们哪里不混乱,这支部队就往哪里去。

清晨,唐军方面忽然响起了进攻的号角。

高延寿起了个大早,不知道是在吃饭,还是在瞎琢磨,总之,等他听到一阵嘈杂后,他作出了极快的反应。有人奏报,唐军有不到七千人的兵马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袭击而来。高延寿哈哈大笑,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于是,整装勒兵,准备与唐军进行一场群殴战,所谓“群殴”,你见过,就是三十多个打一个的那种。

此时,李世民正身披黄金甲,在北山上关注着地上的一举一动,耐心地等待着什么东西。

山北峡谷之间,飞扬起一片尘埃。

这是长孙无忌的信号。

忽然,一直沉默不语的李世民做出了出击的动作,他令步骑敲锣打鼓,举着大旗冲了下去。这是皇帝的号令,号令一响,大军不知从什么地方全部冒了出来。顷刻间,四面八方涌来的无数股军队杀了出来,噪得天旋地转,震得山地崩裂。此时,最可怜的就是高延寿先生了。他瞧见了当时的状况,一时间竟吓得不知所措。他能想到的战略,就是十五万大军团结一心,围成一个无比大的圆,大家殊死抵抗。

或者采用第二种方法,那就是逃跑。

高延寿四顾,却发现,根本不够。

兵力足够,可士气不够,空间不够,时间更不够!

为了能指挥战斗,高延寿强作镇定地登上高台,期待能扭转局势。

可惜晚了。

高丽、靺鞨大军,还没等唐兵杀进来,自己就乱成了一团。什么都顾不上了,没有阵形,没有军心,想要活命,就给我分成几股,各将军领好自己的队伍,操起刀枪,狠狠地杀、杀、杀!可令高延寿叫苦不迭的是,他站在高台上,竟然见证了一个名传千古的传奇。这是亘古未有的奇迹,他死都不会明白,上天为何会派这样一个人来让他为自己的决策付出代价。

……怎么说呢?

真的是太变态了!

但见天空中忽然乌云密布,一道闪电劈过,落在大山之中。

安市城外,闪电的白光照耀景物,显出吓人的白色。天庭怒过后,高丽兵惊呆了。他们看见,有一个身着白色奇异长袍的猛士,骑着战马,在唐兵中尤为突出。是的,猛士所到之处,敌兵必死无疑,在他眼前挑衅的,下场都无比血腥。数百高丽兵围攻他一个,凡是想要跟他过招者,死;凡是试图接近他者,死;凡是拦他路途者,死!

他注定是名垂史册的猛士,他注定是名垂千古的将军,他注定是人间的伟丈夫,世间的大英雄!

高延寿被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做了,高丽军纷纷避开这个人。

李世民看到了,这个可敌万人的猛士,他要知道这个人的名字。李世民被震撼得头皮发麻,他激动地指着那个人,立刻派信使骑马前去询问。

信使拿着号令冲入乱军,不去打扰那位猛士,他问了跟在他身后的唐兵:“那个身着白色奇服,作战勇猛的人是谁?”士兵无不面带自豪地报上他的大名。

信使回到了李世民面前。

他是谁?

龙门人——薛仁贵!

薛仁贵,记住这个名字。

薛仁贵传奇

薛仁贵,公元614年生,绛州龙门(山西河津)人。

薛仁贵小时候,家里穷,靠种地过活,学过武艺,很能吃,不长胖。到了二十七八岁,还没讨上媳妇。原本,他应该默默无闻地过完一生,可就是因为老婆的到来,让他的人生发生了无数变化。他的妻子姓柳,至于叫什么,史书没有记载。有的说她叫柳迎春,有的管她叫柳银环。

柳银环是个贤妻,也很孝顺,薛仁贵更是个好丈夫,很尊重妻子的意见。

俩人也不少让人操心,尤其是薛仁贵,都三十一岁了,愣是连个孩子都没抱上。薛仁贵也不苦恼,成天想的事,就是给他祖先改葬。想要给祖宗改葬,就得有功名。从目前薛同志的状态来看,功名利禄什么的,那简直就是扯淡。柳银环见薛仁贵死心眼儿,便给他出主意:

“当今天子御驾亲征辽东,一直在求猛将,你功夫这么好,还怕没有功名吗?等你富贵了以后再还乡改葬,岂不是更好吗?”

薛仁贵豁然开朗,把家交代给老婆,便去报名参军了。

募兵办的同志有点眼熟,也很和蔼,听别人说,薛仁贵运气好,正好赶上老大主持面试,那老大叫张士贵。

面试的过程并不麻烦,先考膂力。因为面试的人太多,所以让人举重物是募兵的最佳选择。汇报的司录很忙活,需要他们报数。譬如有的面试者,左臂二十斤,右臂三十斤,那就直接被刷下,因为这力气上炕都费劲。譬如还有的人,左臂一百斤,右臂一百斤,力气挺大,可以要。

等报到一个人,左臂五百斤,右臂六百斤,众人集体欷歔,连阅尽天下猛人的张士贵都蒙了。

他吃惊地看着薛仁贵,眼光满含赞赏。

张士贵有爱才之心,特别把他留在身边,以示重用。而薛仁贵谨记老婆的话,在军中表现优异,连连被张士贵破格提拔。如今,他已经成了张士贵部中的佼佼者,大家都很佩服他。薛仁贵也很识抬举,表现愈发生猛,为了彰显自己,故意穿一身白色的披风行头,在战斗中,这一身打扮成为让人赏心悦目的风景。

薛仁贵是个自信的人,他自恃悍勇,着白衣自标显。手持丈八大戟,腰挂两副强弓,大呼奔驰,杀得敌军心惊胆破。

高丽兵乱套了,他们扭头便跑,一带十,十带百,百带万,你跑我也跑,大家跑才是真的跑。唐军后部趁机跟上,呼啸前冲,高丽、靺鞨慌乱不堪,瞬间崩溃。在薛仁贵面前,所有人都成了只能挨砍的西瓜,流出红色的水是对手唯一的下场。在薛仁贵的感召下,五千唐军将十几万敌兵杀得丢盔卸甲。

战后,李世民首先召见了薛仁贵,他神情欣悦,如获至宝。

二话不说,先拜薛仁贵为游击将军。

一瞬间,薛仁贵从一名小卒,变成了四品的将军。很快,他就回到了战场。因为高延寿眼见高丽军崩溃,便立刻收兵,依靠山势结营自固。李世民决定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令大军将其包围。

此外,长孙无忌也领着几十个人,去干一件既快乐又省心的事儿。

高延寿被逼上了山间,山路的尽头,是一座跨谷的桥。长孙无忌提前跑到了现场,大家锻炼锻炼身体,将木桥拆毁了。唐军配合时间和路线,将高延寿逼得退守过去的时候,他们才发现,滚滚大河之上,峡谷之间,木桥已断,成了天险。高延寿过不去了,他不甘心地清点人数,十五万人,还剩三万六千八百人。

商议了一阵,高延寿、高惠真决定投降。

他们跪在军牙前,双膝着地,挪动着往前走去,到最后伏在地上,磕头请命。李世民看着这两个人,没好气地问:

“东夷少年,跳梁小丑,以后还敢不敢说跟天子交战?!”

两人趴在地上,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李世民见吓唬他们也没什么意思,便下令说:

“耨萨和他们以下的酋长(约有三千五百人),授以戎秩,迁之内地,余皆纵之,使还平壤。”

有听懂汉语者翻译,“长官什么的都要被运到唐朝去,剩余的人一律无罪,放他们到平壤。”

号令一下,被俘虏的士兵大概是大喜过望,齐齐下跪,举双手拍地。他们的欢呼之声,数十里以外都能听见。然而,有些人高兴得太早了。他们不知道,李世民并没有答应放过他们,所有人都不愿意答应放过他们。

靺鞨兵还剩硕果仅存的三千多人,李世民下令,将他们全部活埋。

有人说,李世民回长安后,之所以寻求仙丹,就是因为有靺鞨人用毒箭射中了他。据学者考证,靺鞨人射中李世民肩膀的那支毒箭,是李世民后来身体极端痛苦,精神暴躁的源头。也正是因为他们的毒箭,葬送了李世民的生命,让宏伟的贞观之治草草结束。

这个靺鞨,还真不是一两句能扯得清的。

靺鞨是个广义上的民族,跟突厥一样,有无数部落。

靺鞨原有十大部落,后来他们相互吞并,精简机构,就还剩下七个部落。

白山黑水之间,以栗末水(松花江)靺鞨和黑水(黑龙江)靺鞨两个部落最为强大。唐朝出征高丽的时候,靺鞨各部还有不同。虽说靺鞨都以射猎为生,但南部的部落却早已开始了农业生活。跟南方的靺鞨不一样的是,北方的黑水靺鞨部落却依然保持传统。他们善于自造毒药,并把剧毒涂在箭头上面,用来射禽兽。

这一点,李世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