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死里逃生

守城之兵重振士气。他们孤立无援,正在苦战,想不到刘玄德意外来援,几度欢呼,振奋不已。

老州牧陶谦大喜过望,颤颤巍巍地道:“听那声音!”他把玄德让到上座,当即解下州牧佩印,道:“从今日起,请你取我陶谦而代之,领徐州州牧,就领主之位。”

玄德大惊,极力推辞,道:“不可不可!”

“不必推辞。听说你祖乃大汉宗室,你即皇族正宗血统。你才有资格靖天下之乱,正紊乱朝纲,匡扶社稷,君临万民。似我之老者,才能已枯。一味贪恋州牧之位,只能推迟新时代黎明的到来。我打算从现在的位置退下来,而值得放心让位的人,非你莫属。请纳微忠,勉为应允。”

陶谦的话语充满真情。一如传闻所言,他是一位毫无私心的好州牧,是忧世爱民的仁人。

可是刘备仍然坚辞不受,道:“我为助你一臂之力而来。虽有年轻人的力气,却无老州牧那样的德望。拜德薄之人为州牧,是人民的不幸,是动乱的根源。”

“无聊的客气。大哥太死板,不似现世里的人啊……回上一句‘好的’,受了便了……”张飞、关羽二人侍立于玄德背后的墙边,相互对视,似不耐烦。

老州牧的热望和玄德的谦虚,相互把对方架了起来,收不了场。于是家臣糜竺从旁道:“此事日后再议如何?眼下城下挤满了敌人大军……”

“所言极是。”

二人点头,即刻商议军情,询问军备,初步达成共识,决定诉诸外交,谋求解决。于是刘玄德遣使曹操,送去文书,劝其停战。

曹操读过玄德文书,道:“什么!?……让我把私仇往后放,先救国难……就是不接受刘备的说教,我曹操也自有大志。不自量力的家伙!”他将文书撕碎,喝退使者。“把来使斩了!”

说来也巧,正当此时,曹操的根据地兖州不断有快马来报:“不得了啦!吕布趁将军不在之际,突然攻入兖州。”

吕布为何要冲着曹操的空巢进攻他的根据地呢?他也是落荒逃出都城之人。

李傕、郭汜一伙把持中央大权,他被迫离开长安,曾一度寄身袁术之处。后漂泊各州,最后又投靠陈留张邈,逗留已久。

一日,他走出阁外,从院前牵出马来,正要去城外一游。这时有人凑到他的脸旁故意小声讽刺道:“啊,近来天下名马也肥而无用啊!”

这家伙出言怪异。

吕布凝视那人,一脸狐疑,一言不发。

那人便是陈宫。

此前陈宫受陶谦之托,去当说客,试图谏言曹操停止侵略,反被曹操一口拒绝,终告失败,引为耻辱,遂未回徐州,径直去张邈处藏身。

“为何叹息我的马肥而无用?勿得多嘴!”吕布道。

“不。我是说可惜啦。”陈宫改口道,“马是天下名骏赤兔马,主人是三岁稚童都知晓的英杰。但现在却碌碌无为,寄人篱下。当此天下分崩、群雄竟立之时,把玩马鞭,空度日月,窃以为实在可惜。”

“你是何人,竟出此言?”

“我叫陈宫,浪人一个,无名之辈。”

“陈宫?……莫非是以前把守中牟县城,曹操落荒逃离都城时,为助他而弃官出走的县令?”

“正是。”

“啊呀,相见恨晚啊!不过,你刚才对我说的话像谜一样,真意何在?”

“将军打算一辈子甘于牵名马,当食客,添游历吗?先请说来。”

“不会。我亦有志,未得天时……”

“天时岂不就在眼前?!……如今,曹操出征进攻徐州,兖州只留极少的人把守。此时如闪电般袭击兖州,大片土地便一举可为将军所有,若坐收无人之野一般。”

吕布脸上泛出血潮,道:“啊呀,对呀。说得好!听君一言,我的懒惰全被驱散了。说干就干!”

此后。兖州变成兵乱之巷。吕布手下乘虚攻进城里,占领曹操根据地,之后又乘势把兵乱扩大到濮阳(今河南濮阳)方面。

“失策!”曹操紧咬嘴唇道。

他后悔自己失策,但为时已晚。他在进攻徐州的大寨之中接到快报,心想:“怎么回事?”进退维谷,一时间茫然自失。

不过,他本来就头脑机敏,又有器量。摆脱一时困惑后,敏锐的机智马上发挥作用,脸色恢复如常。

“先前城内来的刘玄德的使者还没有处斩吧……不能斩!速速带来!”然后,他对玄德的使者道:“深思起来,来书有一定道理。听其劝言,我曹操干脆利落地断然撤兵。请回去转达此意。”

他反复如反掌地告诉使者后,郑重其事地把使者送进城,同时像洪水退去一样,当即向兖州撤去。

虽属偶然,但玄德一纸文书竟收到如此奇效,守城兵士欢天喜地自不必说,老州牧陶谦又来逼玄德,要让州牧之权于他,道:“你一定要取代我接受徐州牧的封印。我虽有子,但为人柔弱,不堪州牧重任。”

可是玄德无论如何不肯接受,只要了临近乡里一个叫小沛的村子,出得城来,在此养兵,从旁守卫徐州之地。

快鞭一打。曹操率领大军,撤回兖州。

越是身临险境,越是因壮烈之气而愈加坚韧。这就是曹操的禀性。

“吕布,什么东西!”曹操的气势已经压倒对手。他摩拳擦掌,杀奔兖州,觉得夺回被抢走的兖州,何须多费时日。

他兵分两路,让旗下曹仁包围兖州,自己突击濮阳。他认为,敌人吕布占领濮阳,会留在濮阳州城。

迫近濮阳,他命道:“原地休息!”让兵马喘口气,直到血红的夕阳西斜,一直没有行动。

他心里忽然想起此前旗下曹仁提醒他的话。

曹仁的话是这样说的:“吕布骁勇,附近诸侯无人可挡。而且最近陈宫一直跟随在他身边。听说他手下还有文远、宣高、郝萌等猛将。如不小心面对,也许会出意外,追悔莫及……”

曹操现在心里重复着这些话,并未感到特别恐怖。他想,吕布也许骁勇,但却没有智慧。策士陈宫之流,不过是一个浪人,而且还是背叛自己而出逃的胆小鬼,正好让他见识见识。

另一方面。吕布知道曹操来袭,越过泰山艰难路途,从藤县折回濮阳。他也不用陈宫之谏,意气豪迈,以五百余骑与曹操对峙,好像在说:“曹操,有何惧哉!”

在曹操的炯炯眼中看来,“吕布西寨薄弱”。

他率李典、曹洪、于禁、典韦等人,趁着黑夜,翻越山路,突然袭击。

吕布那天在正面野战中大破曹军,骄于胜仗。陈宫提醒道:“西寨危险!”他也不以为意,呼呼大睡。

濮阳城内一片混乱。西寨当即陷落,曹军竖起旗帜。可是一骨碌跳起来的吕布,临阵指挥,道:“寨子由我一个人夺回来给你们看。你们不能让一个敌兵活着回去!”

转眼间他的麾下恢复秩序,击着战鼓包围过来。

越过山险深入敌阵发起奇袭的曹兵,本来就不是大军,对地理也不熟悉。一度占领的营寨,反倒变成曹操等人的危险之地。

混战中,天已泛出鱼肚白。曹操看看身边,可以依靠的将士几乎全部被打散或战死。他自知身陷死地,叫了声“糟糕”,便弃寨而逃。

他向南逃,南面原野尽是敌兵;他往东逃,东面森林里满是敌兵。

“越来越不行了!”

他的马迷失了前进的方向,只好朝着昨天翻过来的背面山地飞驰而去。

“啊呀呀,曹操朝那边落荒而逃啦。”吕布的军队追来。当然吕布也在其中。

逃来逃去,曹操在城内街上一个十字路口迷了路。他一直抽打马腹,鞭子都要打断。这时,前方出现一群敌人的影子。“梆梆梆梆”,敌群里传来高亢的梆子声。说时迟那时快,西面八方以曹操为靶子,箭像疾风一样射来。

“死期到了!谁来救我!?”

曹操也不禁发出哀鸣,挡开射向自己的箭。

这时,远处不知何人“嚯——”的一声吼叫,其声若吠。

一眼望去,那人左右两手各提一把大戟,看上去每把都有八十斤重。他在敌群之中,劈砍开道,飞驰而来,人马浴血,宛如火焰。

“主公!主公!快快下马,卧倒在地,躲躲敌箭!”他跑近正受箭攻、进退维谷的曹操,大声提醒道。

道是何人?原来是最近刚刚招到麾下的恶来,那个典韦!

“噢,是恶来啊!”

曹操听到提醒,急忙跳下马来,匍匐在地。

恶来也滚鞍下马,如转风车一般挥舞双戟,挡开箭矢。然后大步走向敌军,口出豪言:“尔等歪箭,怎能射中我恶来!”

“狂妄之人!杀了他!”五十余骑敌兵拥作一团冲杀过来。

恶来善战,夺得敌军短剑十支。他把已成锯齿的大戟掷向敌军,随身带着十支短剑,转向曹操,道:“敌军已经逃散。趁现在,赶紧走!”

他徒步为曹操执辔,奔跑起来。两三个随从紧跟其后。

但箭雨仍以他们主仆为目标倾泻而来。恶来把头盔护颈斜立起来,把头藏在下面,一马当先,向前奔跑。“喂,士卒们!”见又有一群敌兵越追越近,他向身后大声命道。“我一直这样跑。如果敌兵追到十步距离时,招呼我一声。”

在呼啸而过的箭雨中,他一直用护颈遮住脸,就像睡着的野鸭。

“十步了!”后面的随从告诉他。

“来啦?!”刹那间,恶来从紧握在手的短剑中抽出一支,“嗖”地掷出。

争先恐后追赶而来的一骑敌兵咕咚一声,一个倒栽葱从马鞍上跌落到地上。

“十步啦!”后面又传来声音。

“噢!”

短剑在空中划过,飞将出去。

敌兵骑马武士干净落马。

“十步!”

短剑像飞鱼一样闪着寒光,呼啸而去。

就这样,十把短剑刺死十骑敌兵。敌兵恐惧,在尘烟中掉转马头,逃散而去。

“这帮可怜虫!”

恶来重又拉住曹操坐骑的缰绳,冲入落荒而逃的敌军之中,用敌人的武器横扫敌人,终于杀开一条血路。

来到山麓下,遇到旗下夏侯惇。他只带了十数骑逃到此地。全军死伤过半,惨然战败。曹操能保住一条性命,简直就是奇迹。

“没有你,我纵有一千条命,也保不住啦。”曹操对恶来道。

入夜大雨倾盆,要翻越的山中险要山洪湍急。

回来后,恶来典韦因当日之功,被晋升为领军都尉。

近来吕布连战连胜。

一直失意四处漂泊的一介浪人,转眼变成濮阳城的主人。刚刚又酣畅淋漓地痛击曹操,士气正旺。

“当地有一田氏大户,主公可知?”谋士陈宫的话说得唐突。

吕布近来也大大看重他的智谋,以为他又有什么计策,便道:“田氏吗?他是个有名的富豪吧。听说使唤的僮仆就有数百人之多……”

“正是。请把他叫来,悄悄地。”

“命他出军费吗?”

“不是这等不足挂齿的小事。从治下富豪那里榨取钱财,就好比快速吃尽自己的积蓄。只要成就了大事,他们就会抢着把金银财宝运进城来。”

“那叫田氏来做什么?”

“取曹操一命。”陈宫放低声音,悄悄向吕布说出计谋。

几天之后。一个农民,把蒸熟的鸡包好绑在竹竿尖上,用肩扛着,在曹操寨门附近徘徊。

“此人形迹可疑。”曹兵将他抓来。

曹兵不问青红皂白,把他押到曹操面前。于是那农民态度一变,道:“请让人退下。我乃密使,并非是你寨中碌碌无为的用人。”

曹操屏退士卒,留下近臣。农民剖开挑鸡的竹节,从中取出一片密信,献到曹操手中。

曹操展开一看,是城中第一大户,颇有富豪之名的田氏所书信函。信中写道:吕布暴虐,城中百姓对此愤恨不已。如果此等人物来当城主,我等只有逃散他乡。

接着,是密信的要点:“如今,濮阳只有留守之兵。吕布已去黎阳。请阁下即刻进军。我等相机内应,扰乱城中。在城墙上竖起白旗一面,上书一个大字——‘义’。谨祈以此为号,一举歼灭濮阳之兵。时机就在眼下。”

曹操转怒为喜,道:“上天使我一雪前耻!濮阳已然是我手中之物啦!”

他犒赏来使,让他带着允诺之词回去复命。

“危险啊。”谋士刘晔道,“为慎重起见,请军分三路,先试进一路。吕布无才,但陈宫不可大意。”

曹操采纳这条意见,把大军分成三段,徐徐逼近城下。

“啊,看到啦!”曹操微笑道。

果然,城墙上敌军大小旗帜飘扬。在城墙一角,西门之上,一旈白色大旗翻卷。曹操手搭凉棚望去,那面旗上大书一个“义”字,清晰入目。

“事已成就一半。”曹操向左右告诫道,“不过,夜幕降临前,全军歇息,只许进行小规模战斗,敌军来诱,也不许深入。”

城下商户门窗紧闭,百姓尽皆逃离,尽管是白昼,街市却像半夜一样。曹操的兵马屯集在各处,到处寻找食物和水,为夜间总攻做准备。

城里兵马果然来袭,街头巷尾有人数较少的冲突。进退反复之间,太阳很快落山,天色昏暗下来。

薄暮之中,一个当地小民慌里慌张,跑进曹操所在的大寨。抓住一问,来人拿出密信道:“我是田氏派来的。”

曹操闻言,即刻叫人拿来,展开阅读。正是田氏笔迹,分毫不差。

初更星光灿烂时分

城上将有铜锣鸣响

机不可失即请进兵

民众期待贵军已久

城门铁扉即向内开

欲将全城献于阁下

“好!时机已经成熟。”

曹操依密信所示之计,立即着手部署总攻。

他留夏侯惇和曹仁两路人马于城下门外,推夏侯渊、李典、乐进为先锋,以典韦等四将围守中军,自己则在正中竖起大将军旗,坐镇指挥,形成厚重阵形,徐徐逼近内城大门。

但李典感到城内空气寂静得诡异,便进忠言道:“我等先去进攻城门,小股作战,探探军情。请大将军且慢进军。”

曹操一脸不屑,道:“所谓战机,一旦错过,瞬间就会失去胜算。如果在田氏的信号上犯了错,就会扰乱全局。”他不但没有采纳,反而自己一马当先。

月亮尚未升起,漫天星辰已然灿烂。哒哒哒哒……军马跟在曹操身后,接近城门,来到西门一带。这时,响起一阵海螺声,尾音拖得长长的,阴森森的。

“呀?什么声音?!”

诸将犹疑不前,曹操却骑着马,一边跑过护城河吊桥,一边道:“是田氏的暗号!你们犹豫什么!?还不趁机冲锋!”

刹那间,正面城门从里面八字大开。诸将以为田氏密信并无虚言,也气势汹汹涌入城内。

然而,突然。

“喔——”

黑暗中喊声大振,不知是敌是友。人马势如怒涛,已经向城内冲锋,突然想勒马回望,已无法做到。

这时,漫天石雨骤降。石墙、州府建筑后面,一齐燃起无数火把。

“呀,呀呀?……”

疑惑之间,火把投来。火雨朝军马、头盔、衣袖上倾泻而下。曹操大惊,突然朝身后竭力大喊道:“不好!中了敌人的计谋啦!撤退!”

曹操悟到中计,心想糟糕,拨马便回。在此瞬间,“轰隆隆”传来一声炮响。

跟着他冲进城的全军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奔马与奔马,兵士与兵士,尽皆迷失方向,卷成旋涡。

“怎么回事?”

“赶快出城!”

后续兵马还在源源不断向前蜂拥。

“撤!”

“撤退!”

混乱局面无法收拾。

石块、火把的阵雨方歇,城内四门一齐关闭,吕布的人马从东西夹击而来,道:“不要让一个敌军活着回去!”

曹兵惊慌失措,就像网中之鱼,尽数被歼,狼狈不堪,被斩被俘者不计其数。

不可一世的曹操也很狼狈,紧咬嘴唇,愤愤然道:“失策失策!”

他朝北门退逃,北门充满敌军;他想冲出南门,南门已成火海;他要朝西门跑,西门两侧响起喊声,疑有伏兵。

“主公!主公!这里杀开了一条血路,快,快!”

叫他的是恶来典韦。典韦紧咬牙关,怒瞪双目,冲开成群的敌军,为曹操杀开通向吊桥的血路。

曹操朝城下飞奔,快如飞矢。殿后的恶来也紧随其后,却不见了曹操的人影。

“喂——主公!”

恶来正在搜索,有一骑自己人飞驰而来。

“哦,是典韦啊。看到主公了吗?”

“我也在担心主公,正在寻找。”

“上哪儿去了呢?”

两人分兵,四下搜寻,却不见曹操踪影。

举目四望,哪里都是大火、黑烟和敌兵。曹操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向东跑还是在向西跑。眼前只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乱军重围和火焰迷宫。他晕头转向,简直不知道如何才能逃出去。

这时,对面昏暗的十字路口上,有一簇火把,红红的,透过夜雾,蜿蜒而来。

走到近处,不消看,正是敌军无疑。曹操暗忖:“我的天!”但慌忙回撤反而可疑。于是拿定主意,打算径直走过去。

孰料在随从火把的簇拥下咔嚓咔嚓走来的竟是敌将吕布!他横握那把令人恐怖的大戟,左手牵着赤兔马的缰绳,悠然而来。他的身影一下子映在曹操眼中,十分高大。

曹操大吃一惊,但为时晚矣!曹操侧过脸去,用手遮住,故作若无其事状,擦肩而过。

正在此时,吕布忽然想起什么,伸出戟尖,“当当”地轻轻叩响曹操的头盔,误以为是自己一方的将军,问道:“喂,你知道曹操,敌将曹操往哪里逃了吗?”

“啊!”曹操假声道,“我也在追曹操。听说他骑着一匹黄毛骏马,朝那边跑了。”说着,用手指了指,便朝那个方向一溜烟奔逃而去。

“咦,怪呀……”目送着曹操的背影,吕布回过神来。但此时曹操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充斥满街的烟雾之中。

“啊,好险!”曹操拼命逃出,勒住马,喘口气,喃喃道。他想,这就是所谓逃出虎口吧。

可是,这里究竟是哪里?是东?是西?前面究竟如何,仍在五里雾中。

正彷徨间,好容易遇到前来寻找自己的恶来。然后在恶来的保护下,杀开一条血路,逃到东街通往城外的城门。

“啊呀,这里出不去!”曹操不禁叹息。连战马都一个劲地用蹄子敲打地面,止步不前。

也难怪。街道尽头的城门,现在大火正旺。长长的城墙变成一条燃烧的火龙,大火的灼热,直要把天地烤焦。

“呼——呼——”

热风扑来,战马恐惧,惊了,狂了。火星啪啦啪啦地落在鞍座、头盔上。

曹操朝后面望去,用绝望声音道:“恶来。只能原路返回了。”

恶来的脸比火还红,裂眦瞪眼,道:“已经没有退路!这座门就是生死之门。我先穿过去,请主公随后就来。”

门楼被火焰包裹。城墙上堆着许多薪柴。简直就是一座地狱之门。从这座门下穿过,险过九死一生。

然而,活路只此一条。

“啪”的一声,恶来猛抽坐骑臀部。他的身影和战马一齐冲出火焰之门。

说时迟那时快,曹操也用戟挡开火尘,突入火焰之中。一瞬间呼气停止。眉毛,连耳朵眼里的毛都已烧焦。这时,曹操的胸脯再有一步就要穿出城门。

就在这一刹那。门楼一角烧得掉落下来。何其惨也!被火焰包裹的大梁从上面落下,宛如电光,正巧砸到曹操坐骑的臀部上。马腿一崴,扑倒在地,把曹操甩出去。那根大梁朝着曹操的身体翻滚而来。

“啊……”

他仰面朝天,用手顶住火梁。当然,手掌、臂肘严重烧伤,周身冒出烟来,充满着焦煳味。

“呜……嗯……”

他抻着手脚,在火焰之下昏死过去。

有人不断叫着自己……不知过了多久,他多少恢复一些知觉,被人抱上马。

“恶来吗?恶来吗?”

“是我。放心吧。终于远离敌军地盘啦。”

“我得救啦?”

“看得见满天星辰吧。”

“看得见……”

“性命还在。伤,也就是点烧伤,一定会好的。”

“啊……星空飞快地向后流逝。”

“后面跟来的是自己人夏侯渊,不用担心!”

“是吗……”

曹操点头,突然感到剧痛。一颗心是放了下来,剧烈的疼痛同时也向严重烧伤的半个身体袭来。

天色大亮。将军、兵士稀稀拉拉地回到己方营垒。每张脸,每个身影,无不满是惨败的鲜血和灰土。而且,活着回来的还不足全军的一半。

曹操被恶来和夏侯渊救出,又被抱在马鞍上送回。全军士气消沉得像墓场,阵营败色深深,就连旗帜都沾满朝露,低低下垂,沉重无力。

“什么!?将军负伤了?”

“是重伤吗?”

“情况如何?”

听到传闻的将校们成群结队,纷纷朝曹操被抱进去的大帐汇集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