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马嵬之变 狼狈出逃:唐玄宗谎称御驾亲征,却瞒着大臣,连夜逃亡

上一回讲到,天宝十五年六月九日,潼关失守了。这消息唐玄宗是怎么知道的呢?他是根据平安火知道的。平安火其实就是烽火,在古代是传递军事情报用的。自从安史之乱以后,从潼关到长安就设立了烽火台,每天晚上,潼关点一把火,长安这边就知道,今天平安无事。可是,六月九日这天傍晚,潼关已经失守,没人点平安火了。唐玄宗翘首东望,再也看不到那熟悉的烟雾,这下子,他可真着急了。难道潼关丢了?怎么办呢?赶紧跟大臣商量对策吧!宰相杨国忠怎么说?他对着群臣痛哭流涕,说:这十年来,不断有人报告安禄山要谋反,可是陛下就是不信,结果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这可不是宰相的过错。一上来先把责任推给玄宗。至于他自己先逼迫安禄山造反,再陷害哥舒翰出兵的事,全都一笔勾销。想想唐玄宗最后就信任这样的宰相,能不误国吗?真是让人叹息。

可是,光推卸责任没有用,接下来朝廷该怎么做呢?这杨国忠倒是早就想好了。他说,陛下,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是暂时放弃长安,避一避风头吧!往哪儿跑呢?往蜀地跑。为什么到蜀地?首先,蜀地是杨国忠的势力范围。杨国忠一直担任剑南节度使,蜀地算是他的老根据地,便于控制。第二,蜀地安全。四川盆地四面环山,是一个独立的地理单元,易守难攻;另外,剑南节度使也是玄宗时代的十大军区之一,有三万多士兵,保一方平安不成问题。第三,蜀地自古号称天府之国,比较富裕,能够养活一个流亡政府,而且,自从安禄山起兵打出清君侧的旗号,杨国忠就派人在剑南增修城池、储备物资,打算实在不行的话就跑到那儿避难。没想到现在不仅自己需要逃命,连皇帝也需要逃命了,那自己之前的储备就更有先见之明。杨国忠这个逃跑方案一提出来,群臣是什么反应呢?根据史书的记载,大部份官员都唯唯诺诺,什么也说不出来。可是,就在这时候,有个低级官员说话了。他说:“请即日招募城中敢死之士及朝官各率家僮子弟出军防遏。”说话的是谁呢?监察御史,同时也是著名的边塞诗人高适。大敌当前,高适以一介书生,慨然提出全体动员,誓死守城,真是给天下读书人增色。

逃跑,还是守城,两种方案摆在唐玄宗面前,唐玄宗会选择哪一个?守城可是需要巨大的勇气,换到三、四十年前还年轻的时候,也许唐玄宗还有这个劲头,但是这时已经是天宝十五年,唐玄宗的精神早已经颓唐下来,不复是当年那个拼命三郎。所以,基本没有做什么思想斗争,唐玄宗就打定主意,跑!怎么跑呢?为了保证安全,唐玄宗先释放一枚烟幕弹,声称要御驾亲征,把宫廷的钥匙也都交给宦官边令诚保管,好像皇帝真的要出征迎敌一样。但是,就在做完这场秀之后,当天下午,唐玄宗就悄悄地从日常生活的兴庆宫转移到长安城北边的禁苑里。到了禁苑,可就是禁军驻扎的地盘。晚上,唐玄宗命令龙武大将军陈玄礼重尝禁军,挑选九百匹战马待命。第二天,也就是天宝十五年六月十三日凌晨,蒙蒙细雨之中,唐玄宗带着杨贵妃姊妹,住在宫里的皇子、公主、妃嫔和皇孙,还有宰相杨国忠、韦见素人,进士出身。天宝年封宰相(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院学士)。肃宗立,因其附杨国忠乃被罢官)、御史大夫魏方进和他们的家属,以及高力士等几名亲信宦官,在几千禁军的护卫之下,脚底抹油,顺着禁苑的西门,溜了!

这次逃跑可是太不地道了。除了我们刚才提到的那些人,其他人完全不知情,甚至连住在宫外的皇子、公主和妃嫔也都抛弃,更不要说一般大臣了。所以,就在六月十三日当天早晨,文武百官还像往常一样来上朝呢!直到宫门前,也都没看出任何不对的地方,仪仗队整整齐齐地列队站岗,甚至宫里面铜壶滴漏的声音都能听见。但是等到宫门一打开,里面可就全乱套了,只见宫女们大呼小叫、四下乱跑,都说找不着皇帝。这一下子,局势可就乱了。王公大臣知道皇帝丢下他们跑了,也赶紧往外跑。城里的达官贵人争着往外跑,城外的小老百姓可是争着往城里跑,趁乱抢金银财宝。把王公贵族的宅第打劫一番还不算,有的人竟骑着驴子登上皇帝的大殿,一点王法都没有了。我们不是说唐玄宗把宫禁的钥匙都交给宦官边令诚了吗?现在皇帝跑了,边令诚怎么处理这些钥匙呢?他把钥匙封好,直接派人给安禄山送去。这个边令诚,也算是唐玄宗最信任的宦官之一,半年之前,就是他进谗言,挑唆唐玄宗杀死高仙芝和封常清两员大将,现在,边令诚居然不等安禄山来接收长安,自己先急急忙忙把钥匙奉上,这真是莫大的讽刺。唐玄宗用人不明,在这里就可见一斑。

长安乱成一团,唐玄宗的逃难之路也不顺利。虽然唐玄宗预先做了安排,但是,实际遇到的困难还是比他想像的多。首先就是没饭吃。唐玄宗一行不是凌晨出发的吗?到了上午九点,来到咸阳望贤宫,该吃早饭了。本来,唐玄宗在出逃之前,是派了一名宦官王洛卿去打前站的。让他告谕州县官员,沿途安排食宿。可是到了望贤宫再一看,一个接驾的人也没有。原来,咸阳县令一听王洛卿说皇帝都逃跑了,干脆,两人一起搭伙,也跑了。直到中午,这顿早饭也没吃上。没办法,杨国忠只好跑到市场,买了几个胡饼,先给皇帝垫补垫补。可是,其他人还是没有吃的。这时候,周围的老百姓听说皇帝来了,也都慢慢围过来,玄宗放下架子,问他们,卿家有饭否?不择精粗,只要有只管拿来,给孩子们充饥。百姓一看皇帝可怜成这个样,争着献上自家的饭。普通百姓能有什么好东西,饭里头还掺上好多麦粒与豆子。我们不是提过,唐玄宗的女儿们给他献食,一顿饭就要耗费中等人家十家的产业吗?那是何等的锦衣玉食。如果在往常,这些王子皇孙哪里吃得下这样的东西啊!可是俗话说饿了吃糖甜如蜜,唐玄宗的小王子、小公主们饿透了,也顾不得挑剔,争着用手抓着吃,一会儿便吃得精光,还没有吃饱。看到皇上落到这个份上,百姓们都忍不住哭了,玄宗也掩面而泣。

这时候,有个叫郭从谨的老人家走到玄宗身边,进言道:“禄山包藏祸心,固非一日;亦有诣阙告其谋者,陛下往往诛之,使得逞其奸逆,致陛下播越。是以先王务延访忠良以广聪明,盖为此也。臣犹记宋璟为相,数进直言,天下赖以安平。自顷以来,在廷之臣以言为讳,惟阿谀取容,是以阙门之外,陛下皆不得而知。草野之臣,必知有今日久矣,但九重严邃,区区之心,无路上达。事不至此,臣何由得睹陛下之面而诉之乎!”唐玄宗听了,赶紧说:“此朕之不明,悔无所及。”如果不是落难至此,唐玄宗恐怕一辈子也看不到这样的百姓,听不到这样的肺腑之言了。

离开咸阳继续往西走,十三日半夜,唐玄宗一行走到金城县。金城本来叫始平,当年唐中宗送金城公主入吐蕃和亲,在这里送行,才改名叫金城的。金城县的情况还不如咸阳县。咸阳仅仅是县令逃走,金城不光是县令逃走,连老百姓也逃了个差不多。玄宗一行人来到驿站,驿卒也逃走了,驿中连一盏灯都没有。这时候,玄宗他们已经走了整整一天,人困马乏,黑灯瞎火,谁还管什么尊卑贵贱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皇帝的尊严、宰相的权威、贵妃的娇贵,在这样的情况下全都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