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11.
赵珈宜灰扑扑地走到顾昀生面前,脱下手套,笑得很是灿烂。
“顾先生找我有事吗?”
这几天应该是他最忙的时候,就连他身上正式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
但不得不说,他穿着白色衬衣,别有一番韵味。
或许是看多了商务人士,不管是家里还是她的圈子里,赵珈宜面对的都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
八面逢源,衣装革履,分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是真是假。
但顾昀生不一样,他说话时总是能用专注又真诚的目光回望,让站在面前的人感受到足够的尊重。
殊不知,此时的顾昀生,目光却微微垂了下来。
看她穿着和玲嫂一样的工作服,到处都沾着大小不一的泥痕。
往日白净的小脸现在就跟花猫一样,第一次见面时那头顺滑发亮的秀发,现在也像鸟窝似的凌乱不堪。
她柔嫩的手甚至被锋利的野草与芦苇杆刮出不少伤痕。
被捧在掌心的大小姐,来这边却是受苦。
赵珈宜看到他的目光落至自己手上,索性大方伸出来,给他展示自己的“战力成果。”
“我有在努力赚钱还你。”
“来这做个小时工不觉得委屈难受吗?”顾昀生问。
她笑了笑,不以为然:“职业没有高低贵贱,靠我自己双手挣钱,我为什么要难受?”
“顾先生,我虽然在赵家的庇护下长大,但并不是个废人。”哪怕辛苦一点,那又如何?
玲嫂他们都能做的事,赵珈宜并不觉得有多难做。
从小她就深知,她在赵家所得到的一切优待,不是她比常人优越的地方。
反而上帝提前让她站在高处,在看到与享受比别人更好的风景时,也承担了从高处跌落的风险。
她坚信,无论什么事情,都是守恒的。
顾昀生勾了勾唇,默了一下。
随后招呼她:“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坚韧不少。”
“如果你和你的小姐妹现在有时间的话,我请你们吃饭。”
赵珈宜眉眼微动:“那……这顿饭钱可不能算在我欠你的那笔账里。”
说完便冲思妍招手,两人一起去换了衣服后才来到停车场。
鸢北虽然不大,但早在八十年代初,也是国内赫赫有名的工业城市。
国土之北,做外贸生意的也不少,当年接待贵宾的高档地方如今还保留着。
例如,他们身前这栋中古建筑,复杂的吊顶风格与北边之国的风格极为相似。
高耸入云的哥特建筑,在这条繁华的街道里却不突兀,好似到了北欧地区,与保护区一路过来的村庄平地极为割裂。
张思妍都忍不住的感叹起来:“鸢北还有这种地方?”
乍一看还以为在国外呢,主要整条街的风格都很不同。
进入餐厅,仿佛是来到了赵珈宜与思妍的主场。
不过赵珈宜正要经理联系主厨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叠起菜单看向顾昀生。
“顾先生,这里吃一顿并不便宜,你真的要请我们吃吗?”
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他好端端地请自己吃这么高档的餐厅做什么?
顾昀生搭着腿,脊背松弛地贴在椅子上。
他垂眸拿过餐牌,继而对经理说道:“麻烦让主厨过来一下,看看这位小姐有什么需求。”
经理是认识顾昀生的。
昨天他还在这里宴请了评估组的几名专家。
主厨是位法国人,英文很好,刚出口就让赵珈宜仿佛有种归属感,这里的环境,才像她的日常。
她微微一笑,用一口流利的英文道出自己所喜欢的菜点。
还特别交代了主食要牛焗饭。
思妍咧嘴一笑,抱住她的胳膊甜腻腻地说道:“我就知道珈宜最好,牛焗饭YYDS!”
赵珈宜又要了一支搭配前菜的长相思酒,和一支搭配主菜阶段的梅洛。
就像回到属于她的日常生活里,自带的松弛,令这张年轻的面庞更为明艳。
他们边吃边聊,更多的还是思妍当嘴替。
因为赵珈宜习惯吃饭的时候倾听,而不是诉说。
问起顾昀生为什么会来这么远的地方工作,他只是简单笑笑:“个人所需。”
思妍不死心,接着问:“是因为喜欢爱好吗?我看这里条件还挺艰苦的,顾先生的家人允许你来吗?”
在思妍看来,像珈宜还有顾先生他们这种家庭的人,未来应该会有很多的身不由己。
从珈宜和他的婚姻就能看出来。
顾昀生一手搭在交叠的膝上,颔首道:“自己的人生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
赵珈宜的目光越过餐桌望向他,这句话,正是她的心声。
忽然间她觉得看似和自己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的顾昀生,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和自己是能保持一致的。
亦或者说,他们骨子里可能是同一类人。
为此,她情绪上涌,很是开心。
端起那杯长相思,轻轻碰了下顾昀生的酒杯。
“千杯逢知己,我现在是真的相信我和顾先生离婚后,也会成为好朋友的话了,cheers。”
思妍笑呵呵地举起酒杯,也掺和进来:“我就说嘛!顾先生人这么好,谁以后要是嫁给他那就是福气满满了,哈哈哈。”
赵珈宜:……
氛围恰好,喝得不少,但光是这两支酒还放不倒赵珈宜她们。
顶多只是温度上涌,浑身通畅。
离开餐厅后,他们听到门口有人提起隔壁的小酒馆,思妍顿时来了兴致。
“顾先生,气氛都到这了,不如你再带我们去尝尝正宗的鸢北酿酒好不好?我和珈宜都还没尝试过呢!”
凉风渐起的街道行人来来往往,赵珈宜晕红着小脸补充道:“那酒如果贵的话,就算我欠你的。”
这哪是钱不钱的问题。
不过看在她们那么好奇的份上,顾昀生便由着去了。
但他明显高估了两人的酒量。
从餐厅出来时还清醒得很,未想刚到小酒馆,一小支的鸢北露酒下肚,气氛就有些不对了。
张思妍是第一个醉倒的。
她趴在桌上,支支吾吾地说自己不想说话了,谁都别和她说话。
赵珈宜则嫌弃桌板太硬,顺势倒在顾昀生的怀里,将头靠在他胸膛上。
她似乎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嘴里嘟囔着:“顾先生,借我……靠一靠,这样舒服点。”
“顾昀生你知道吗?我为了和你离婚,很辛苦才到这里,还有最后的八天,就八天了,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你是不知道我妈妈的态度,我很担心她会找人过来把我带走,那样我就离不了婚了。都怪你,不,都怪那些评估组的人,为什么偏要这个时候来工作,害得你抽不出时间和我离婚。”
酒后她的话变多了。
虽然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碎碎念,但字字句句都离不开和他离婚,顾昀生也是挺无奈。
他给薛楠打了通电话。
薛楠就是他从淮城带过来的兽医,同时也是他多年的好友。
云修能够起死回生,还多亏了这家伙。
往日鸢北的仲夏夜晚不会如此凉,今天或许是风大,刚去停车场他们便感受到一股凉意。
薛楠背着醉晕的思妍先上车,顾昀生则扶着赵珈宜去后座。
薛楠调整后视镜,忍不住吐槽:“我说老顾,你怎么还带着两个姑娘喝成这样!得亏我是了解你的,不然还以为你对他们别有所图啊。”
对于他的调侃,顾昀生就当没听见。
没想到薛楠还来劲了,从后视镜里看了赵珈宜一眼,笑了笑:“我还以为姑娘千里寻夫来了,没想到是千里来离婚的。心情怎么样?”
顾昀生笑了笑,正要开口,挨着她坐的赵珈宜忽然出声。
“嗯,我是来离婚的。”
薛楠笑出声:“你看看这姑娘多可爱啊,就这么离婚的话会不会有点可惜了?”
“够了啊。”对于他们的婚姻,顾昀生的态度从未变过。
薛楠却是不明白他:“你真要答应离婚?顾昀生,当初你为了能到鸢北,答应你家老爷子和人结婚,现在才两年时间,你要是离婚了难道就不怕你老爷子又让你回去?”
别人不知道,薛楠却是知道,鸢北对于他的意义。
“当初珈宜同意结婚,我也答应,现在她不想继续了,我哪里还有勉强别人的道理?”
这话薛楠听着倒是稀奇:“别人不知道就算了,我还不知道你吗?顾昀生,你这人不就喜欢强制爱吗?我倒要看看,你要是爱上她,结果人家又和你离婚了,你会怎么发疯。”
顾昀生只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权当笑话。
随着车子启动,他们离开市区。
前往保护区的道路不平坦,因为大路还在修路,这条小路是他们日常来往的必经之道。
东摇西倒的,本就难受的赵珈宜差点没吐出来。
她紧紧抱住身边的热源,沉浸在她晕乎的世界里。
柔软的肌肤紧贴过来,隔着那层薄薄的衣料,让顾昀生冷不丁地愣了一下。
似有若无的淡淡香味,刺穿层层空气,钻入他的鼻腔。
偏偏这时,赵珈宜的手不经意地搭在了他的小腹上。
无意识的动弹,好巧不巧地碰到某个难以言说的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