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承恩之家
这个时辰来做什么?
李令溪困得不行:“我要歇了不得空见她们,你让她们天明再来。”
自家姑娘不想见人是常有的事,碧露不甚意外,但这个语气有些陌生。
她试着提醒:“姑娘,当下已是辰时一刻,外面天已经有些亮了。”
……已经辰时了?
她这个澡竟泡了这么久吗?
天色已明,确实不好再去歇息。
想起蔺夕从前与这两位姑娘关系还算不错,李令溪吩咐碧露:“你去招呼她们一下,我随后就来。”
碧露应声去了。
李令溪换好衣衫坐到妆台前。
对镜梳妆之时她才第一次见到了现在这具身体的脸,一想到自己以后都要用这张面容生活,她不由坐得离铜镜近了些,细细地端详起来。
这一端详她才惊讶地发现,这个叫蔺夕的姑娘不仅名字念起来和她有些像,模样也和她颇为相似,五官简直像了十成十,然而在蔺夕的记忆中,却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像从前的琅华郡主。
李令溪起初还有些奇怪,但仔细一想却也正常。
她二人的身份悬殊,认识的人多半没有重合,何况蔺夕的五官和她虽然形似,眉眼间却少了她从前的倨傲,周身气质也大相径庭,平日里从不会像她一样盛气凌人,刚到公府时,蔺夕大多数时候甚至是紧张而局促的,后来待久了身上也更多的是一种小家碧玉的秀气最多加上些随意和率性,并不似她高高在上惯了向来从容偶尔更是骄横。
青荷帮李令溪梳好发髻的同时李令溪也给自己上好了妆,即便这些胭脂水粉不是她用惯的质地,她还是耐心地给自己画上了旧日最喜欢的映桃妆。
这妆是昔年她在皇祖母举办的一次赏花宴上即兴所创,名取人面桃花相映红之意,画于面上更是实打实的芙蓉不及美人妆,当时便引得宫中人人效仿,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宜太过张扬,她将眼妆画得略微收敛了些,但整体还是相当还原的,青荷见了顿时惊叹道:“呀!姑娘今日可真好看!”
谁不喜欢被夸呢?李令溪刚因睡不了觉压下去的那点脾气瞬间消散殆尽,弯唇笑道:“谢谢。”
青荷比她更开心:“姑娘原来这么会点妆,奴婢竟一直没看出来,从前怎么不画呢?”
李令溪道:“以后常画便是了。”
青荷高兴地点了点头。
黄金院只有一间主屋,转过隔断的屏风,李令溪就看见了坐在外间的两道身影。
承恩公府共有三位姑娘,大姑娘卫静姝早已为人母不常出现在人前,五姑娘卫静婉和六姑娘卫静妍都还尚未出阁,一个年方十六一个年仅十四,与蔺夕一般的年纪,平日里便常在一处。
看见李令溪出来,卫静婉搁下茶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没什么异样,又将茶端了起来,卫静妍则一口将桂花糕吃完擦了擦手直接迎了上来:“夕姐姐,我一醒就听说昨晚你被母亲关去柴房啦?没事吧?听说柴房还有蛇?我的天呐,你没被咬吧?”
李令溪未及张口,便听一旁还坐着的卫静婉道:“有没有事你不会自己看吗?人好好地站在这里能有什么事?话那么多烦不烦,吵死了。”
卫静妍回身瞪了她一眼,又道:“母亲也真是的,不就是出趟府嘛,你早说你想出去玩叫上我不就行了?有我陪你看谁还敢多嘴!”
卫静婉闻言端着茶冷笑了一声:“带你一起出去你的夕姐姐怕就不是被关柴房那么简单了,正经主意没出过,馊主意倒是一大堆。”
“……”卫静妍愤而扭头道,“你再说我,下回被母亲罚写诗词策论的时候别指望我帮你!我不光不帮你,还要把你找过的捉刀通通告诉母亲!”
卫静婉:“……”
她掷下茶盏:“你能不能盼着点我好?”
“不能!我盼着你天天被母亲罚!”
“下次你再被叶家三姑娘欺负别叫我!”
“不叫就不叫!我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姐姐!”
卫静婉:“……”
一番吵闹以卫静妍的胜利告终。
李令溪总算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回忆了一下蔺夕从前对她们俩的称呼,道:“我没事,谢谢表姐和妍妍一大早过来看我。”
两姐妹吵架向来是吵完就结束的,听李令溪这么说,卫静妍当即眉开眼笑:“这有什么好谢的,姐姐没事就好,来吃点心!”
说着便将李令溪拉到卫静婉身边的位置坐下,自己也坐到她身边。
李令溪取盏给自己倒茶的时候,卫静婉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她的身上。
近处一番打量下来,她很快挑眉道:“表妹今日的妆容倒有些新鲜。”
“哦?”李令溪看向她,“这妆很新吗?”
“妆容确实不算新。”卫静婉道,“这妆名为映桃妆,是从前晋王府的琅华郡主所创,十年前便在宫中风靡,至今京中仍然盛行,只是以往没见表妹画过,所以觉得有些新鲜。”
李令溪没想到卫静婉在她改了眼妆的前提下还能叫出“映桃”这个名字,乍听见自己旧时的封号,更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笑了笑,不无感慨道:“十年前的旧事,表姐竟知道得这么清楚。”
卫静妍闻言道:“那当然了,我五姐姐可不是一般人!京中的事大到国家朝政小到内宅纠纷,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卫静婉连忙抬手:“别捧我,没那么夸张,我不过是爱打听些闲事罢了。”她提醒李令溪,“这妆你平时画画便罢,去见母亲时还是选个淡些的为宜,她一向不喜欢这等浓妆,看见了又要说你。”
卫静妍不同意:“没这个必要吧?我看夕姐姐这样挺好看的啊,母亲管这么宽做什么?就这样挺好,听我的,眼下年节将至,就该打扮得明媚鲜妍些才应景,而且刚刚你没听冯叔说吗?三哥要回来了!母亲肯定得忙好一阵子,不会注意这些小事的!”她说着拉过李令溪的手,“夕姐姐,你还没见过我三哥吧?我也好多年没见到他了,怪想的。”
李令溪知道卫静妍口中的三哥是承恩公世子卫朔,在今上即位之初被派去戍守北境,到如今已经快要七年未曾回京了,蔺夕确实没有见过他。
刚想点头,眸光忽然一闪。
等等,卫朔?
当年因为欺负团团被长兄差点打断腿的那位安国公府三公子,不是也叫卫朔吗?
她总算是想起来为什么觉得徐夫人面熟了。
当初她和长兄将安国公府的三公子打了,云鹤姑姑气得去父王那里告状,父王听说之后写了封书信让人送去安国公府,称子女不懂事希望贵府不要计较,信送到的当天晚上安国公就带着夫人来晋王府告罪了,安国公夫人当时一再向她赔礼致歉,说是自己教子无方犬子无礼冒犯了郡主,请郡主千万别放在心上,态度诚恳得她都有点心虚。
蔺夕的记忆里虽然没有卫朔的样子,但是当初那位安国公夫人的脸和李令溪昨晚见到的徐夫人完美地重合了。
这么一来,这个卫朔连和安国公府的那位公子撞了名姓的可能性都没了。
她先前一直以为承恩公府是新帝登基之后扶植的新贵,却竟然是原安国公府的降封?
李令溪不能理解。
是国公府犯了什么事吗?
安国公卫氏祖上可是开国元勋,太祖皇帝亲封的九位国公之一,爵位世袭罔替。
若是小事,此等封爵不至于说削就削,可若是大错,多半也留不下如今的郡公之衔。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向这两位打听一下原委,便见卫静婉不知何时已经冷下了脸:“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他有什么好想的!”
“为什么不能想?”卫静妍不悦,“他是我三哥!我七年没见过他了连想都不能想吗?”
卫静婉冷笑道:“你拿他当哥哥,他可没拿你当妹妹!府里如今这般光景都是拜他所赐!你但凡有点自尊,就该离他远些!”
卫静妍恼了:“你说什么呢!他也是你亲哥哥!”
“我可没这样的哥哥!”卫静婉冷声,“要不是他脑子坏了非要为晋王府求情触怒了圣颜,我堂堂安国公府,能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吗?”
“你……”卫静妍刚要再说,忽然听见一旁“啪”的一声脆响,侧首看去,竟是李令溪手中的茶盏滑落,倾倒在了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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