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吴国的霸业 捌 艾陵大战

遣走了伍子胥这个讨厌鬼,夫差总算可以再无顾忌地放手攻齐了。公元前484年春末,吴王夫差征调全吴九郡十万大军,加上句践的三千越甲,总共十万三千人马,从姑苏城胥门出发,经邗城,过邗沟,逆淮水直达鲁境,与鲁国的军队会合后沿汶水自西而东,五月攻下博地(今泰安市南旧县村),又攻克嬴地(今莱芜市羊里镇城子县村),直逼齐都临淄。

这时候,伍子胥已经出使回来,半路上听说夫差已经不等自己出兵攻齐了,木已成舟,无法挽回,只好郁闷地待在家里生闷气,不提。

与此同时,齐军统帅国书正屯兵汶上(今泰山的汶河上游),闻吴军大至,遂与田乞(陈僖子,田常之父)派来的田书(字子占,田乞之弟)援兵会合一处,沿淄水而上,5月27日,吴齐两军主力在艾陵(今莱芜市辛庄镇东的艾山丘陵地带)相遇,齐吴“艾陵之战”的序幕缓缓拉开。

与吴国前几年对山东半岛的试探性进攻不同,这次夫差全国精锐尽出,齐国也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实力。此战,双方投入兵力共二十余万,而且是一战定胜负,战争规模完全可以和著名的晋楚“城濮之战”和吴楚“柏举之战”相媲美,其惨烈程度甚至超越了上述两场战争。可以说,这场战争没有真正的胜利者,双方都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在惨剧发生之前,且让我们平息一下心情,看看双方的战将名单,准备迎接这场鲜血淋漓的战争带给我们的强烈震撼吧!

齐军:

主帅:国书,四大家族国氏带头大哥

主帅御者:桑掩胥

上军统帅:高无丕,四大家族高氏带头大哥

上军将领:东郭书(东郭氏,也是齐国的资深大族)

中军统帅:国书

中军将领:公孙夏、公孙挥、田书、田逆

下军统帅:宗楼

下军将领:闾丘明

兵力:革车八百,兵力十万余

吴军:

主帅:吴王夫差

副帅:伯

上军统帅:胥门巢(胥门,吴国城门,此人大概以其所居地为氏)

中军统帅:吴王夫差

下军统帅:王子姑曹(夫差之子)

右军统帅:展如

随军将领:越国司马诸稽郢、鲁国司马叔孙州仇(鲁国三桓之一叔孙氏带头大哥)

兵力:吴军十万,越军三千,鲁军不详,总兵力应该也在十万到十一万

大家看这一长列的名单满满当当的,谁能想到,就在几个时辰后,这些名字背后的半数生命将会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为吴王夫差所谓的“霸业”和齐国田氏所谓的“大事”殉葬。

大战来临之前,整个齐军笼罩在一片激昂和悲壮的气氛中,他们早就做好了战死疆场的准备。

田书和田逆本就是田氏家族派来送死的,要想让四大家族的精锐在艾陵一战中损失殆尽,田氏也必须派出人来跟他们一起死,以消除反对势力对他们的怀疑。田逆甚至还命令自己的部下和他一起嘴里含块玉去打仗。死人才含玉呢。

下军将帅宗楼和闾丘明也互相勉励,决定以为国捐躯作为自己最大的光荣。

中军将领公孙夏命令他的部下跟他一起合唱《虞殡》。这是一首送葬的挽歌,唱之以示必死。

而上军将领东郭书则拿出自己的挚爱——一把宝琴,派人去送给自己的好友、知音,著名音乐家弦多,说:“我听说一个人打了三次仗,总有一次会战死,这已经是我的第三仗,我不会再见到您了……”

田书则更干脆,他说:“这次去,我只能听到进军的鼓声,听不到退军的金声。要么胜,要么死,决不贪生后退!”

山东人的勇敢,我们领教了!

闲话少讲,大战开始了!

吴上军统帅胥门巢最先投入了战斗,他率领着上军两万吴兵,手持短兵,暴风骤雨般朝齐国中军国书的阵中冲去。

擒贼先擒王,搞定敌方的主帅,齐军必败!

国书冷笑:小小吴将,敢捋本帅虎须,活得不耐烦了!公孙挥,你把他给我灭了!

公孙挥是国书手下第一虎将,勇猛无俦,身高八尺,闻言大吼一声,率本部车马三千,疾驱而出,跟吴军一场乱战,杀得胥门巢连连后退,国书趁机自引中军精锐斜刺里杀出,两下夹攻,吴军大败,无数吴兵倒在齐军的战车之下,碾成粉碎。

公孙挥满脸鲜血,眼睛杀得通红,宛如恶魔下凡一般,他一面挥戈屠杀败兵,一面大喊:“吴国人头发短,大家都拿八尺长绳来拴他们的脑袋吧!”

解释一下,吴俗断发文身,士兵头发短,头被砍下来后齐军无法用绳子系他们的头发拿回去领赏,所以公孙挥要大家干脆拿长绳直接拴吴兵的脑袋。

一时间,齐国的战车上挂满了吴国士兵的首级,举军若狂。

胥门巢损失了五千吴国勇士的脑袋,灰头土脸地去见夫差。

夫差大怒,立马剥夺了他的指挥权,命右军统帅展如将上军残部归入其右军,准备整军再战。

接着,夫差把鲁军总指挥叔孙州仇叫了来,问:“你在鲁国担任的是什么职务?”

叔孙州仇躬身道:“司马。”

夫差当即赏给他剑甲各一具,说:“认真地履行你的国君交给的任务,不要给你们鲁国丢脸。”

叔孙州仇一向胆小木讷,看到吴王的威势更是吓傻了:从古至今,君赐臣剑,都是要臣自杀,吴王蛮夷,不懂周礼,居然送我一把剑,这可叫我如何答礼?

一旁的子贡赶紧帮忙答礼:“州仇敬受皮甲,跟随君王一起作战。”

叔孙州仇一拍脑袋,对呀,我只行受甲之礼不就得了,果然是孔老夫子的高徒,就是比我聪明!

夫差却不明白这其中的道道,只觉得叔孙州仇这个人傻傻的,一定好欺负,于是说道:“乖,那你就带着你们鲁国兵去打头阵吧!”

“啊!?……”

中断的战争继续进行,夫差命叔孙州仇的鲁国兵打第一阵,展如的五万右军(吴军的上军已并入右军)打第二阵,王子姑曹的两万下军打第三阵,胥门巢则戴罪立功率三千越军往来诱敌,自己则引三万中军屯兵高地,作为预备队,相机救援。

看来夫差这些年成长得不少,比夫椒之战时强多了,挺会排兵布阵的,还知道车轮战、诱敌计和预备队战术,只是固执与虚荣一如从前。

其实,夫差的军事能力可能已经超过了大本程度,可惜就是外交能力太差,基本处于幼儿园水平。

惊天动地的战鼓继续响起,叔孙州仇带着鲁国兵硬着头皮往上冲,没两下就被国书杀得落花流水,狼狈逃窜。夫差摇了摇头,心想:鲁国人就会读书,打仗完全不顶用,有他们跟没他们没两样,算了,还是靠自己吧!

于是他挥动令旗,展如的第二波进攻发动。

国书屠杀鲁国兵正起劲,没工夫理展如,遂派高无丕的三万下军去对付吴国的右军。

这下子有意思了,夫差无意间竟使出了后世田忌赛马的妙招,以己方最弱的鲁军对齐国最精锐的中军,而以己方最强的五万右军对齐国的三万下军,这不就是所谓的“上驷对中驷,中驷对下驷”吗?

高无丕败了,三万对五万,不输才怪。老高赶快给国书打电话:“老国,兄弟我这里撑不住了,你快点派援兵来支援我!”

国书在电话那头喊:“不行,我正揍鲁国人揍得起劲呢!你再给我撑一会儿,我搞定这边就去救你!”

“撑你个头!你这个无耻的家伙,你非要把我老高家的老本全打光你才开心吗?”

“好啦好啦,我派子阳(宗楼)和闾丘明带下军去支援你!他妈的,我本来准备拿他们当预备队使的!”

就这样,齐国的排兵布阵被夫差全部打乱了。此时此刻,齐国的十万精锐全出,而吴国只动用了五万右军,其他五万精兵则好整以暇地待在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血流成河的战场,眼神无比平静。

这个时候,鲁国兵实在顶不住了,叔孙州仇顾不上鲁国人的面子,带着数千残兵败将亡命奔回,国书趁机大兵压上,直朝夫差中军杀来。夫差回头看了看鲁哀公,鲁哀公哼着小曲别过头,装没事。

夫差也不生气,挥动令旗,命胥门巢的三千越军出动,迎击齐中军。

胥门巢大吼一声,领兵下去了,他要戴罪立功,就得不怕死。

诸暨郢脸色一变,偷偷跟旁边的鲁哀公说:“吴王真无耻,就知道拿我们两个小国的士兵当炮灰使!”

鲁哀公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夫差见诸暨郢和鲁哀公窃窃私语,心中已然猜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大笑道:“放心,我不会拿你们区区三千越军去拼齐国的三万中军主力的,寡人还没有那么无耻!胥门巢的任务不过是诱敌罢了!”

诸暨郢老脸一红,夫差怎么听到我的话的,我说得这么小声,难道他有内功?

“大王误会了,我们越国承蒙吴国大恩,片刻不敢相忘,又怎敢口出怨言,别说拿我们越国的士兵去诱敌,就算要我们越军全部战死疆场,也在所不辞!”

夫差一笑:“好了,别解释了,你就在这里安心地欣赏好戏吧!回去也好给你们越王讲一讲寡人指挥若定谈笑破敌的英姿。”

“是是是,大王英明神武,寿与天齐,一统江湖,天下无敌!”

国书本待和夫差决一死战,没想到吴王如此托大,只派胥门巢带三千越兵来战,当下大笑:“公孙挥,你的手下败将前来送死了,你去送他上西天吧!”

“是!”公孙挥大吼一声,一车当先,朝越军杀来。

胥门巢故作慌忙,大喊:“砍头狂来了,快跑!”带着越军抱头鼠窜。

公孙挥大喜,挥军在后直追。

如此拙劣的诱敌计,都会上当,齐国人还真傻得可以。

公孙挥杀得正起劲,突然鼓声震天,早已埋伏好的王子姑曹率领两万下军从两翼杀出,胥门巢也趁机转身回战,三面合围,打了齐军一个措手不及。

不好,有埋伏!国书慌忙带着全部中军赶上来救援。

一番恶战,齐军终于将吴越联军的合围攻势打退,挽回了颓势。为此,公孙挥也损失了五千齐国勇士的脑袋。

这下好,两边扯平了!

齐军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战鼓又响,王子姑曹的两万下军和胥门巢的三千越军发动了第二波进攻!

国书面色变得凝重了,吴军果然非同泛泛,顽强得紧,看来本帅不使绝招不行了!

他一把推开鼓手,亲自执棰擂鼓,高声喊道:“齐国的勇士们,跟吴国蛮子拼了,齐国的安危,在此一战!生还者,不为烈丈夫也!”

战争陷入了白热化,这会儿也没什么上军下军左军右军了,齐军十万、吴军七万总共十几万人马在这片广阔的平原上紧紧地咬成一团,车驰马奔,戈飞剑舞,只杀得烟尘滚滚,血流成河,双方的战士都杀红了眼睛,剑砍断了肉搏,手砍断了牙咬,牙咬掉了头撞,整个战场陷入了一团可怕的疯狂之中。

是的,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血战,交战双方都代表着那个时代步兵方阵和战车方阵的最高水准,双方无论从数量和质量还有决心上来看都属上乘,而且势均力敌,没有了孙武这种变态级别的高手参与,这场战争无论是谁胜,都只能是惨胜,都将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可是就在这个几近疯狂的战场一侧,吴国的三万中军主力却站在高处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激战,就好像这场战争跟自己没有一点关系一般。

一边杀声震天,一边却静如流水,好诡异的一幅情景。

他们是预备队,没有大王的命令,就算山脚下所有的吴军全部死光了,他们也不能移动半步。

这时候,激战已经持续好几个小时,接近中午了,艳阳高照,没有一点风,战场上尸横遍野,炙热的空气带着腐臭的尸体味道缓缓升到半空,凝固在刺眼的阳光里。

粗略看去,双方的损失恐怕都已达到四万以上,近十万英勇的士兵就此永远地留在了这片荒山野岭之中,再也无法回到他们的家乡,与亲人相见。

可是,夫差好像没有一点要出动预备队的意思,他威风凛凛地坐在宝座上,用令人生畏的目光凝望着惨如炼狱一般的战场。宝座周围站着许多衣着华丽的随从和史官,他们准备如实记录下吴国大军的辉煌胜利。

夫差的肚子有点饿了,他命全军埋锅做饭,又派人预备下酒菜,叫鲁哀公等人过来和他一起吃午饭。

鲁哀公、伯嚭、叔孙州仇、诸暨郢、子贡等人依照地位高低在夫差下面坐定,个个面色凝重,没有一人有动筷子的意思。

夫差笑道:“咋啦,被水煮了!一个个不开心的样子,来,陪寡人喝酒!”

伯嚭赶忙附和道:“对对对,大家伙难得一聚,都举起杯来,咱们祝大王健康长寿!”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傻了!

鲁哀公终于忍不住,说道:“君王请恕我直言,现在勇士们在战场上拼死,我等实在没心思饮酒!”

夫差笑道:“打仗嘛!哪里有不死人的,没必要大惊小怪。咱们不如先喝一杯预祝胜利!”

大家转头看了看尸横遍野的战场,实在没有发现吴军有一点要大胜的意思,真不知吴王哪里来的自信。

诸暨郢是个急脾气,他把酒杯一扔,大声道:“君王,再这么打下去咱们的兵就都要拼光了,我们现在不冲下去帮忙,就来不及了!”

夫差一点儿也不生气,接着笑:“急什么,再怎么急也要吃完饭再说,不填饱肚子怎么打仗!”

大家只好心急火燎地扒饭。夫差却一个人在旁喝酒喝个不停,不时找这个人干一杯那个人干一杯。

诸暨郢狼吞虎咽地扒光碗里的饭,又叫:“吃完了,快出发吧!”

夫差打完一个通关,拿起饭碗刚要吃,闻言怒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寡人还没开吃呢!”

诸暨郢站起身来焦躁地走来走去:“哎呀,我能不急吗?我们每等一秒不知又会牺牲多少人!”

夫差冷冷地说道:“身为一个军人,总有一天要战死沙场的,这是打他当兵那天开始,就必须有的觉悟!你也是一个军人,难道这一点也不懂吗?句践从前是怎么教你的!”

包括伯嚭在内,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是他们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夫差的冷酷无情:为了他的霸业,所有人的生命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死一个人与死几万人,没有任何区别。

夫差开始一言不发地吃饭,吃得很慢。

他在等,等齐军完全疲惫的一刻。

国书从来没有打过如此艰苦的战斗。

吴国人怎么能这么顽强呢?他们投入的兵力显然要比己方少一些,可是打起来却仿佛没有吃多少亏的样子,而且明明伤亡十分惨重,却没有一点后撤的意思。

他们不撤,我们也绝对不能撤。

类似这种大规模硬碰硬的阵地战,比就比谁的意志力更强一些,谁能在这疯狂的厮杀中坚持下去,拼到最后一刻,谁就赢了。

可是他的肚子饿了,他的几万齐军肚子也饿了,从早晨打到晌午都过了,他们粒米未进,还要拼死厮杀,体力疲惫到了极点,精神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很想大声喊:吴军哪,你们快退吧,我们保证不追你们,大家吃完午饭接着干好不好?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突然传来了鸣金的声音,吴军开始缓缓后撤。

国书欣喜若狂:太好了,吴国人终于撑不住了,天佑齐国!

他开始做梦:今天的战事总算是有了个结局,也不知夫差是准备跟我们议和呢,还是准备来日再战。

这时他的爱将公孙挥冲到了他面前,叫道:“元帅,吴军败退了,咱们趁此机会冲上去杀他个落花流水吧!”

真是一个不知疲倦的勇士呀!国书心中暗赞。

“是战是止,请大人速下决定。”他的副手高无丕在旁也问。

“嗯……”国书犹豫了。

这一犹豫不要紧,战场上顿时风云突变。

后撤的吴军突然左右让开,中间杀出一支庞大的生力军。

这支生力军正是刚吃饱饭精力旺盛的吴国三万中军。

后撤的吴军也紧随在这三万中军之后,全面压上。

原来夫差早有定计,鸣金不是退兵的信号,而是反攻的号角!

猛虎下山了!

胶着了半天的战局开始一面倒,齐国人惨了,一个个开始被这群下山的猛虎屠杀。其实按目前双方兵力,他们并不比吴军吃亏,亏就亏在体力上,一方在高处养精蓄锐,早已跃跃欲试;一方则战得筋疲力尽、饿得头昏眼花,兵器都快拿不稳,更别说战斗了;所以双方一交锋,高下立见。

公孙挥指挥的齐中军先头部队做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首先崩溃。

接着,齐三军的其他部队也相继溃败,有的甚至还没看到吴军的影子就开始被前面的败兵挟裹着不得不往后败退。吴国的轻装步兵趁势席卷而上,数万齐军部队在极短的时间内遭受了灭顶之灾……

这就是战车部队相较于步兵部队最大的一个弱点:战车的进攻必须依靠整齐而稳定的阵形,如果前方的部队乱了阵脚,整支部队基本上就无法重新编组布阵,一旦轻易撤退就可能招致全面失败,所以一般车战失败的一方很少有翻盘的可能。所幸齐国在北方面临的对手一般也都使用战车,所以一旦被击溃,也可以利用速度快而逃跑。可惜齐国这次面对的是吴国非常专业的步兵。别忘了,当年“柏举之战”他们曾经在数日之内狂追楚军数百里。迅速插入敌军纵深,对敌国的战车部队实施全面围歼,正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具体的围歼过程我们就不详细描述了,太血腥!其最终的结果就是,齐国的十万战车部队大部被歼,公孙挥首先被胥门巢斩于阵前,闾丘明、东郭书则在掩护其主将宗楼、高无丕的过程中被乱箭射死,接着国书、公孙夏、田书等齐军将帅也相继被吴军俘杀,只有宗楼、高无丕、田逆三人侥幸逃出。

接着就是打扫战场了,整个艾陵平原尸横遍野、甲仗堆积如山,吴军所获战利品无数。吴王夫差大方地将三千齐军首级与八百乘装备完好的战车献给鲁哀公,以宣扬其赫赫战功。

鲁哀公称谢不已,一个劲地夸吴王用兵如神、大方讲义气。

夫差心里暗笑:嘿嘿,我们吴国步兵天下无敌,要那些无用的战车作甚,还不如送给鲁国做个顺水人情。

战后,鲁哀公将齐帅国书的首级装匣,又在下面垫上黑色和红色的丝绸,加上绸带,送还给齐国,并附上一封外交函,上书:

“你们这次失败是咎由自取,上天如果不了解你们行为不正,又怎会让下国胜利!”

靠着夫差的威风,鲁国人也开始拽起来了!

齐简公还能说什么呢?十万大军全拼光了,他还有啥底气跟人呛声,也只好低下高傲的头颅,可怜巴巴地给鲁国人赔礼道歉,并献上大批金银宝器,向吴王夫差求和。

夫差欣然应允,齐国人既然服软,我东方霸主地位就已确立,无须再多生枝节了,回国吧!

艾陵之战,最终以齐国的惨败吴国的惨胜告终。此役齐吴双方的实力都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齐国损兵将近十万,国内高层将领精英损失殆尽,高、国两大家族的实力更是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从此一蹶不振,而另外两大家族自晏婴和鲍牧死后更是没有了与田氏争雄的实力,从而导致田氏一家独大,最终篡齐而代之;而吴国虽然收获了霸主的虚名和大批战略物资和金银宝器,但也损失了五万多兵力,可谓得不偿失——要知道春秋时代中国的人口不过几千万,即使大国的人口恐怕也就在几百万上下,所以五万兵员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钱可以再赚,兵源的损失可没那么快恢复过来,而且种地的人也少了五万——春秋时各国采取的是耕战制,闲时耕田,战时打仗。所以说这场战争齐吴两国都不是真正的赢家,真正的赢家应该是齐国的田氏家族、卫国人子贡、鲁国,还有就是越国。

福为祸始,祸作福阶。

天地盈虚,寒暑周回。

夫差不祀,衅在胜齐。

句践作伯,祚自会稽。

——晋·卢谌《赠刘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