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蒋干中计 赐死大乔
大乔离开吴太夫人的宫殿,回到自己的住处,下了车,走进殿中,侍女们合上宫门。
她走进庭院,冬日的庭院非常荒凉,她面对琐窗,望着窗外的太湖发呆,太湖照样闪着粼粼的波光,但那光色看上去极为寒冷。半晌,大乔低声吟道:“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唉!看来终是命运欠佳,不能再见到阿瞒叔叔了。”
这时,她不知道自己的宫门前驶来了几辆轩车,几个甲士在一个带着黑纱冠的名叫张健的内侍率领下,匆匆跳下车。守卫大乔宫殿的侍卫询问他们的来意,张健亮出节信,道:“奉太夫人命令,立刻面见大乔夫人,有要事,不得阻拦。”
侍卫道:“验过节信再说。”说着将张健手上的节信接过,细细端详。另一个侍卫见张健等来意不善,赶忙跑进院内,去向大乔报信。
侍卫验过节信,放张健等进门,走到中庭,有几个侍女急急跟在他们身后,苦苦劝阻:“我们已经派人去察报夫人了,请等会再进罢。”
张健厉声道:“奉太夫人手谕,片刻不敢拖延。”脚步丝毫不停。这时侍卫已经跑到大乔的住处,大声道:“启察夫人,外面有十几个甲士要面见夫人,说是奉了太夫人的命令。”
大乔仍在沉思,听见报告,脸色陡变,她咬住嘴唇,旋即变得平静,惨然笑道:“让他们进来罢,早知会有这么一日。”室门砰的一声被推开,甲士们冲了进来,领头的内侍张健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犊,大声道:“奉太夫人命令,请乔夫人跪领。”
大乔回首看着张健,冷笑道:“张健,你好大的胆子,就算赐我自尽,难道就可以不顾上下尊卑,排闼而进了吗?”
张健吃了一惊,奇怪大乔怎么知道自己的来意。虽然奉吴太夫人命令,有恃无恐,但究竟大乔为主,他为奴,在大乔的呵斥下,他嚣张的面孔不由自主地收敛了,低头道:“臣等奉命,急切之中忘了礼节,请夫人见谅。”
大乔道:“罢了。念命令罢。”
张健道:“太夫人命令,请夫人聆听:昔褒姐解颐,宗周旋灭;夏姬耀色,陈国以亡。今君丈夫早段,而姿容尚新;覆宗之虞,殊非妄度。苟全社樱,必戒来忧。其赐君鸡酒,所遗子息绍,吾将妥为安置,勿念。”
大乔点头笑道:“要死,也得等我换件衣服,请诸君稍待。”张健道:“臣奉令办事,夫人万勿让臣等为难。”
大乔道:“难道我一个弱女子,还会逃跑不成。如果能跑,又何待今日?”
张健道:“好吧,臣在此谨候。”说完,他径直坐在门槛上,心想:不怕你飞上天去。
这时孙权的车马已经疾驰人大乔宫中,他顾不得车马是否停稳,疯狂跳下,往堂上奔去。门卫都是孙权调派的,赶忙上前一齐惊恐地跪伏:“拜见主公。”
孙权什么也不看,只顾往里跑。他跌跌撞撞跑到后堂,看见大乔一身素淡衣饰,正捧着酒爵,放到唇边。孙权狂呼道:“不要,放下酒爵。”但是,不知道是迟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大乔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翻转酒爵,微微向后仰着脖子,将那爵毒酒尽数倒进了自己的肚子。
孙权感觉自己膝盖一软,耳朵里嗡嗡乱叫,好像飞进了千百只蜜蜂,差点没栽倒在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站稳身躯,凄声大呼:“快,快舀井水来。快舀井水来——”
坐在门槛上的张健看见了孙权,赶忙紧走几步,扑倒在孙权脚下,道:“拜见主公,臣奉太夫人命令,赐死乔夫人,望主公勿插手此事。”
孙权感觉内心的火焰忽忽地蹿上了喉咙,似乎要从鼻孔里喷出来。他什么也没想,右手本能地拔剑出鞘,挥起一剑就对张健当头斩了下去,他感觉自己的剑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但是仍然将这个东西斩开了,他似乎能听见骨屑飞溅的样子,能听见骨头裂开的声响。与此同时,他听见面前有一声凄厉的惨呼,朦胧中一个肥胖的肉体蜷曲在他面前的地上抽搐。旋即,他看见十几个甲士齐刷刷地跪在自己面前,不住地求饶。他喘了一口气,将沾满红色的剑举起来,嘶声吼道:“你们,还不赶快去找井水。”
“快,去舀井水灌夫人饮下催吐,夫人若死,我要尔等全部殉葬。”他发出了第二声惨呼。
甲士们猛然醒悟,疯狂跑了出去。
井水很快取来了,孙权给大乔强行灌下井水,冬天井水冰凉,大乔呼的一声,吐了孙权一身,尽是黑黑的酒汁。孙权浑然不觉,只是凝神看着怀中的大乔。
侍从们站在堂上,远远望着孙权抱着自己的嫂子,垂着头,默然不语。
大乔吐完,脸上汗滴渐渐隐没,痛苦的表情也逐渐消失。孙权重重舒了口气,他吩咐侍女:“好好侍奉夫人,不管什么人来,没有我的命令都不许进。倘若夫人有事,我一定要你们的命。”
侍女们惶恐应道:“是。”
孙权将大乔抱到床上,盖好被褥,凝视着她。大乔刚吐完,昏迷不醒,俏丽的脸庞毫无血色,愈增其可怜。孙权凝视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踱到堂上,对张健带来的甲士道:“这里的事,不许走漏半点风声。太夫人要问,就说事情办妥。她若问起张健,就说他回去的时候在路上摔了一跤,暴毙而亡。若敢走漏半点风声,我要你们的脑袋。”
几乎不假思索,甲士纷纷应道:“谨遵主公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