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节

第二天正月十五元宵节,许都街道上挂满了各种彩灯。

丞相府大门前更是张灯结彩,一片热闹喜庆。门前戍卫的将士大大增加,旌旗分明,盔甲耀眼,列成威风凛凛的仪仗,欢迎前来赴宴的文武大臣。按照规矩,文官乘轿,武将骑马,到达后,轿夫、马匹及随从都被引领到东西两侧入边门,去边院安歇。武将还须摘下随身佩剑交各自随从。文臣武将们被引领着拾阶进入大门,军师荀攸领着管家朱四等一班家丁在门口迎接来客。

最先到达的人中有中丞御史孔融,接着到达的有国舅董承,工部侍郎王子服、议郎吴硕等紧随其后。他们进了府门在曹府家丁护拥下往里走,只见两边是全副武装、盔明甲亮、虎视眈眈的将士夹道列队,那阵势三分喜庆、七分森严。到了宴会厅,曹丕领着杨刚等一干官吏在门口迎接。曹丕拱手道:“我代父亲在这里欢迎各位大人赴宴。”众人也拱手还礼。曹丕说:“父亲说了,今日佳节聚宴,不分尊卑,各位大人平起平坐,拱手行礼相贺即可。”接着伸手一请,让将士家丁们引领来宾入宴。

长水校尉种辑、昭信将军吴子兰也先后骑马到达。

当二人随着络绎不绝的来宾入大门后,就看到了前面夹道“欢迎”的全副武装的将士。这阵势颇有些威慑的意味。两个人略微相视了一下,明白今日蹚鸿门宴的凶险。

二人进到宴会大厅,厅中张灯结彩,十分明亮。北面正位独摆一案,是曹操的首席,此时还空着。许褚、李典一左一右按剑而立。在此二人背后,整整齐齐站着两排将士。东、南、西三面,整齐排着几排酒案。酒案上摆布了酒坛、果品。大多数来宾已入座。四个角落分别置几个大鼎,炭火熊熊,烹着牛羊猪鹅及野味,大厅里肉香弥漫。

种辑与吴子兰被引领着到靠前的一处入席。

周围相邻已经坐有董承、王子服、吴硕。他们二人一到,五人面面相觑,觉着事情颇为不妙。引领的家丁走了,吴子兰看看前后左右,压低声说道:“为何将咱们安排在一起,要将咱们五人一勺烩?”种辑也压低着他的粗腔粗嗓说道:“你死我活,就此一回了。”吴子兰暗暗察看了一下四周,此座位很靠前,离曹操的主座之间仅隔不多空座。他打量着这个距离,又眯眼用余光打量着曹操首席后面站立的许褚、李典,估摸着拼死行刺的途径。

正揣摸着,与主座之间的空座说说笑笑坐下一伙人,为首的是张辽,其余几个也是与张辽齐名的武将,皆为曹操亲信。张辽一入座,就转身拱手招呼:“国舅董大人,种辑种大人,吴子兰吴大人,王子服王大人,吴硕吴大人。”一一称到。

五人勉强敷衍还礼,同时感到了被监控隔离的压力。

大厅人气满满,座无虚席。从外到里传来高呼:“丞相大人到!”

曹操从大厅后门直接来到北面的首席,站定,向众人拱手致意。满堂宾客纷纷站起,拱手还礼。曹操道:“向诸位恭贺元宵佳节!”众人齐呼:“丞相佳节万福!”曹操伸双手示意众人落座。众人坐下,曹操站在那里讲道:“今日孤在相府宴请诸位,是奉旨代陛下进行的。当朝有禁酒令,令曰:除宫廷赐宴与军功庆贺,凡官吏一律不得聚众豪饮。今日我领了旨,代陛下宴请诸位,就如同宫中赐宴一样,不犯禁酒令,众人皆可豪饮,无所禁忌。”满堂一阵欢笑。早有下人将主宾诸案酒坛打开,为来宾一一斟满了酒杯。曹操端起酒杯对全场说道:“我先举酒敬诸位一杯,祝各位佳节快乐,团圆美满!”众人也都举酒站立起来。曹操高举酒杯:“好,就此共饮。”众人皆一饮而尽。曹操接着用手一指全场说道:“往下,大家各行方便,我这里由荀攸及曹丕二人代我向各位敬酒。今日虽未安排舞乐,但酒过数巡之后,将有精彩戏目为诸位助兴。”

众人欢笑落座。唯有董承、王子服、吴硕、种辑、吴子兰五人面面相觑地坐下。有人捧场地于席中高喊一声:“丞相安排的是何精彩戏目,能否透露点风声?”曹操说:“到时再看,诸位一定意想不到。”满厅又有些许欢笑。董承等人尤为戒备。杨刚来到曹操身后耳语几句,曹操不动声色吩咐道:“按计划进行就是。”

董承、吴子兰等人对曹操与杨刚的举动看在眼里,互相交换眼色。

外面,宴会大厅已被四面包围起来,相府大门更加强了戍卫。杨刚带着将士四处巡视,下令道:“宴会结束前,任何人不得进出。相府东西两个边门,也须严密把守。在这里停歇的大臣们的随从、马匹、轿夫,一律不准提前离开。”许都城内有军队骑马急驰而过。国舅董承府,工部侍郎王子服宅府,议郎吴硕宅府,长水校尉种辑宅府,昭信将军吴子兰宅府,都被团团包围,得到的命令是:“不得再进出一人。”

酒过数巡,曹操在主座站起身,咳嗽一声,身后站立的李典、许褚便声音不高不低地喝了一声:“丞相讲话。”全场一片行酒令、说笑声立刻静止。曹操伸手一指:“给众人饮酒助兴,请看第一个精彩戏目。”一将士挑着一轴画卷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画卷上画着一个人的全身像,面目不清,戴着官帽。

军师荀攸站到画前,问众人:“此画像何人,诸位有谁识得?”

众人都摇头:“不识。”董承、吴子兰等人预感不妙,紧张地盯视着。

荀攸说:“我荀某在此表演一个意念飞剑。”说着,并伸右手食指与中指成“剑指”说,“画上这人若是我荀某的仇敌,我只需用此剑一指,指哪儿哪儿就会被飞剑刺穿,诸位信否?”众人摇头,说道:“不信。”荀攸用“剑指”一指画像,说道:“我刺其头——诸位看,刺穿没有?”画像无任何变化。众人说:“没有。”荀攸说道:“诸位真是有眼无珠。再看,我断其喉——”又不远不近一指画像喉部。众人更是抻脖探脑,瞪大了眼睛看着,嚷道:“未见刺穿。”荀攸说:“汝等再往下看,我穿其心——”众人嚷道:“未见刺穿。”荀攸说:“你们再看,我意念之剑剖其腹——”说着,用“剑指”一指画像腹部。画像纹丝未动。众人嚷道:“腹部完好。”荀攸又伸“剑指”连指画像两下:“我断其双足——怎么样,大功告成否?”众人似乎恍然大悟,拍手大笑,有人高声嚷道:“荀军师是给我们玩隔山打牛呢。”众人又哄堂大笑。

董承、吴子兰等人早已脸色煞白,如坐针毡。

看看左右,相邻的张辽等人正不动声色围堵着他们。

看主座那里,曹操不动声色,目光涵盖全场。

荀攸却双手一招,让众人安静,而后说道:“方才我这刺其头、断其喉、穿其心、剖其腹、断其双足的意念飞剑,并非空穴来风,在座的有几位知其奥妙,可否请他们上来一解?”众人拍手,吆喝着:“好!”

拍手吆喝过后,一无动静。

荀攸目光扫过全场,特别在董承那边停留一会儿:“有人愿意来解密吗?”无人应声。荀攸说:“我再问一遍,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有人愿意揭秘表白,自可逢凶化吉,趋吉避凶。”说着,目光又从董承那边扫起,遍及全场。仍无动静。

曹操坐在主座开口了,说:“在座的确有几位可解这个谜底。荀军师讲得不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孤这里默数十下,再给这几位一个机会。千万不可错过良机。”说着,曹操闭目坐在那里,举起一指、二指、三指、四指、五指,又举另一手,表明他在默念六、七、八、九、十,双手全部举起,十已数够,曹操似笑非笑地说道:“机会已经给够,众人等着揭谜,耐心也已经熬够,是不是?”众人半疑惑半以为这只是个酒宴游戏,敷衍应和了一下。曹操说:“如此,就不得不再请一个场外人来解密。”说着,荀攸伸手一请,上来一人,手拿一柄木剑,站到了荀攸刚才的位置。

曹操说:“这个人,在场诸位有认得的吗?”

董承及王子服等五人全愣了。此人正是几天前逃出董府的家奴秦庆童。

董承双手按案想要立起,被吴子兰伸手按住。

五个人一言不发,静观其变。宴席中有人嚷道:“这不是国舅府的家奴秦庆童吗?”也有几人应和道:“没错,是他,在国舅府中见过。”曹操说道:“此人正是国舅府中家奴秦庆童。他如何到这里,为何到这里,且不说。先让他揭此谜底。”秦庆童手握木剑,对全场遍行了拱手长揖礼,而后说道:“此谜一揭,就见分晓。”说着伸出木剑,将轴画轻轻一挑,上面那层面目不清的全身像就被摘了下来,里面露出的正是被洞穿多处的曹操全身像。曹操坐在主座那里一指,说道:“这上面画着一人,虽然七洞八孔,诸位还能认出是谁吧?”众人探着头,睁大眼,显然认出来了:是曹操的画像。也就一下觉出了事情的凶险。曹操说:“这正是孤的全身像。诸位看,方才荀军师飞剑刺头、断喉、穿心、剖腹、断双足,不都显现了吗?只不过,意念飞剑是假,另有人持剑一一洞穿是真。”曹操停了一下,目光扫过董承等人,随即又遍及全场,“在座的若有知谜底的,愿意揭发告示的,仍有机会,可上来讲解。”

董承五人明显坐立不安。众人渐渐也将猜疑的目光投向他们。

仍无任何动静。

曹操说道:“再给机会,却无人趁机而行。好了,秦庆童,你揭秘吧。”秦庆童说:“此乃国舅府中挂堂之画。”说着示意挑杆的将士转过画的背面,是一幅奔马图。秦庆童说:“凡到过国舅府的大人们想必都见过这幅画,曾挂董府大堂,后又挂于书房。”有人点头,显然见过此图。然后,秦庆童示意挑杆将士将画再转过来,露出曹操全身像。秦庆童说道:“国舅董承曾在府中召集工部侍郎王子服、议郎吴硕、长水校尉种辑、昭信将军吴子兰等人密议杀害曹丞相,此丞相画像即吴子兰当场画就,而后他提议一人刺丞相一剑。国舅先刺其头,后面又有人断其喉、穿其心、剖其腹。我在外面听见,吴子兰吴将军说他断双足,想必是连刺两剑,这双足上的两个洞即是他所刺。后来,又有——”曹操伸手制止道:“还有未到场的人,就暂不提了。”他显然把马腾暂且搁置一边了。秦庆童立刻领悟,接着说道:“这就是此图的真实来历。”

全场气氛异常紧张。鸦雀无声。

荀攸站在秦庆童旁边,一指董承等人问道:“董国舅,五位有何话要讲?秦庆童所讲该是真实不虚吧?”董承脸上青一块白一块,争辩道:“秦庆童是我府家奴,与我侍妾元英私通,被打逃跑后,反诬陷主人,实是罪大难赦。”

董承指着秦庆童对曹操说道:“这等卑鄙小人之言,岂能采信?”

曹操说道:“古人讲,不因人废言。一个犯小过之人,举报谋害大臣之罪,岂不是将功补过,且功大于过乎?我再给你们五人一次机会,若现在承认密谋害孤,供认不讳的话,或许还有一线被宽恕的机会。”董承一口咬定:“实无此事。”曹操冷笑一声:“其余四位呢?”四人也都摇头。曹操问:“昭信将军吴子兰,文武全才的儒将,此画像莫非不是你的笔墨?”曹操又挥手一指全场:“在座的有不少是见过吴子兰书画的,据孤所知,他的书画所求者甚多。你们可上来一认,是否他的笔墨?”有几人斗胆上来,俯身看了看,有八九分把握地点头道:“像是吴公笔墨。”曹操又冷笑一声:“敢做不敢当,还想狡赖吗?”

忽有一人站起,是赵彦:“此事难以坐实。”曹操又冷笑了:“议郎赵彦向敢当廷折孤,你又有何抗辩?”赵彦说:“此图正面为国舅董承府中的挂堂奔马图,可能确然。背面有昭信将军吴子兰所画曹丞相全身像,也可能确然。但何以知道这画像头部、喉部、胸部、腹部及双足所穿之洞,是国舅等人拔剑所为?难道不可能是这秦姓小人窃画逃走,再洞穿画像多处,编出说法陷害五位大臣吗?”

曹操哼了一声,看着董承五人说道:“这是赵彦为你们代言了?”

吴子兰说:“确有此可能。末将走到哪里,酒意酣然之时挥洒笔墨到哪里。在国舅府中有可能留下此即兴的丞相画像,以显才能,并无五人拔剑刺穿丞相之举之言。”董承等人也都说:“望丞相明鉴。”曹操坐在那里又冷笑了,他指了一下秦庆童说道:“别看这边只是一个小小家奴,而且是犯有偷情之过的家奴;”他又一指董承五人:“而你们五位正人君子是朝廷大臣,有的还是皇亲国戚,于这件事上到底孰真孰假,此情理十分明白。今日到场诸位都是明眼人,请众人明鉴,孰是孰非,孰真孰假?”

孔融在董承对面为首的席位上,这时站起。曹操说:“中丞御史孔融,你有何明鉴?”孔融说:“正如丞相所言,众人多是明眼人,看此事此情此理,包括看秦庆童与董国舅等五人的言谈举止,众人都会明白,秦庆童绝非大胆妄言。一个小小家奴,再诡计多端,也难以想象他于要死要活之际逃命时,还会想到盗窃这样一幅画轴,然后再洞穿若干窟窿,编下一堆有鼻有眼的谎话,到曹府告密。这没有可能。但这只是通常情理,并不能以此为十足证据。”

曹操离座站起,背着手踱了几步,而后站住看着董承、吴子兰等五人:“孔融方才讲了,在明眼人看来,秦庆童举报合乎情理,你们确实想密谋害孤;但孔融又讲,这不足以确证汝等的阴谋;你们是不是觉得有隙可乘了?”

董承一指对面的秦庆童说道:“丞相,那等忘恩负义的无赖小人,他的血口喷人断不能信。”秦庆童则指着董承等人说道:“正是你们几人,还曾歃血为盟,要害丞相。”董承指着秦庆童说道:“说你血口喷人,你还真血口喷人。”曹操在那里一抬手制止了双方争辩。他盯着董承:“你们五人不曾歃血为盟吗?或许还不止五人。”董承高声道:“断无此事。”王子服、吴硕、种辑、吴子兰也都纷纷信誓旦旦:“断无此事。”曹操冷笑了一声,又背手踱了两步,站住说道:“五位大人既不承认歃血为盟,那孤只好再请一人揭谜。”说着,他一摆手。荀攸高声宣道:“下一位上场。”

在众目睽睽中,由大厅正北方向走来一人。他走过曹操身旁时长揖行礼,而后出现在众人面前。此人正是黄二,着一身宫服,腰间挂着出入宫门的金牌。

看见黄二出场,不仅董承等人惊呆了,全场皆瞠目大惊。

曹操当堂坐下了,一指黄二:“这位公公,在场文武大臣们都认识吧?”有人说:“这是宫内黄二公公,谁不认识?”众人的目光都紧盯着这个非同寻常的人物。曹操说:“这个戏目诸位想不到吧?至于黄二公公如何来到这里,为何来到这里,今日不说了。孤就请黄二公公专讲讲董国舅是否歃血立盟。”曹操停住话。全场一片寂静无声。董承等人眼睁睁地死盯着黄二,众人也都盯着身着宫服的黄二。黄二请示地看看曹操,曹操颔首示意。黄二一指董承说道:“董国舅,你确实歃血为盟纠结多人要害丞相。”他这一句话就将董承说蒙了。他不知道黄二如何到了这里,又如何讲出此话。

与他相邻的王子服、吴硕、种辑、吴子兰也都呆若木鸡。

黄二停了停又接着说道:“你忘了,几个月前你曾借探董妃生病为名,进宫找皇上密谈。你当时说,灭了曹丞相之后,让西凉马腾和刘皇叔各将兵三分之一,而你除了将兵三分之一,还要任太尉,还要统领京城戍卫。你还讲,丞相一职可让工部侍郎王子服担任,说他与你歃血为盟可任丞相。另外,长水校尉种辑、昭信将军吴子兰也可掌握一些实际兵权。你说,此二人可在你统领下分别掌控京都戍卫与皇宫戍卫。总之,你所聚集的忠义两全之士,将来论功行赏都要提拔重用。议郎吴硕可当吏部尚书,你还讲孔融的中丞御史要免掉。说孔融在皇上和丞相之间摇摆不定,不可重用。你还说,议郎赵彦忠诚可嘉,敢当廷折曹丞相,实属不易,可让他任副宰相或中丞御史。这都是你说的。”

全场万分震惊。

董承站在那里如遭了雷击一般,半晌无语。终于,辩解道:“那些话非我所说。”曹操冷笑了:“你和陛下密谈,不是你说,莫非是陛下所说?”

董承瞠目结舌。而对面黄二却指着他,一口咬定地说:“那些话就是董国舅所说。皇上那日听你讲话,几乎未发一语。”

曹操看着董承冷笑道:“你们还没有歃血为盟吗?还没有纠结聚集在一起吗?封官许愿如此嚣张,还要辩解吗?”董承等人一时失去了还嘴之力。曹操仰身哈哈笑了,一指惊呆了的全场,说道:“诸位都是明眼人,看看董国舅这五位大人的表演,还难辨真假吗?”赵彦气急败坏站起来:“卑职赵彦抗议,我从未参加过歃血为盟。”曹操说道:“你没参加歃血为盟,不等于董国舅等人没有歃血为盟。”赵彦愣怔了一下,坐下了。孔融又站起来说道:“董承、王子服、种辑、吴硕、吴子兰五位现居然无一言辩解,看来此事确凿。然要定罪,还需他们如实供认。”曹操看着董承等人:“大丈夫敢作敢为,你等现在还不认账吗?”董承突然站起来嚷道:“我等从未歃血为盟图谋杀害丞相!”曹操又问:“其余四位呢,有愿意供认的吗?这依然是个机会。”四人纷纷说:“绝无此事。”

曹操一指孔融说道:“孔融孔大人,孤请教一事,凭今日这两个戏目,孤倘若将他们五人就此定罪,自然为时尚早。然将他们作为嫌犯拘起来审一审,将他们的宅府围起来搜一搜,可否?”

孔融说道:“自然合于法理。”

曹操又指众人:“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纷纷附和道:“孔融言之有理。”

曹操一指董承五人说道:“既如此,先委屈你们在席上安坐一会儿。”而后,回头声音不高地吩咐道:“即刻查抄这五人宅府。”有人领命而去,曹操一指全场,“诸位还请放怀饮酒,搜查五家宅府顷刻会有结果。”

几个传令兵在临近黄昏的许都街道上策马急驰。

元宵节的彩灯已在街道两边亮起。传令兵分头赶到被包围的国舅董承府、工部侍郎王子服宅府、议郎吴硕宅府、长水校尉种辑宅府、昭信将军吴子兰宅府,向那里实行包围的军队下达丞相令:“入宅搜查,不得有任何遗漏。”

早已将董承府围得水泄不通的将士们冲进府内。其余四家宅院,也同样开始进宅搜查。将士们一冲进董府,带队将领便指东画西,令众人分头各处搜查,特别强调重在搜查书院、书房。而后亲自带人直奔书院书房而去。

冲进书院书房的将士们翻箱倒柜,四下里细细翻腾搜查。有一士兵从一花瓶中掏出两卷素绢,问:“长官,这是何物?”带队将领展开一看:“正是要紧之物。”立刻卷起揣入怀中,“接着搜。”又有人从柜子深处锦袍下面拿出两轴书画,说道:“这两轴书画为何深藏于锦袍之下?请长官过目。”带队将领略展开一看,便说:“又是要紧之物。”

没多会儿,就有几个指挥搜查的将官策马向曹操相府狂奔。

宴会大厅灯火通明,文臣武将们面对丰盛的酒席,早已无心谈笑,只是静待搜查结果。曹操当堂坐在主座,眯着眼淡淡俯瞰着全场,偶尔端酒小饮,不动声色。李典、许褚依然在他身后左右按剑而立,一动不动。李典、许褚背后,几排肃立的将士依然护卫森严。董承呆呆地坐在席间,不饮不食。王子服与吴硕也都神情发木。种辑则将生死置之度外,独斟独饮,旁若无人。吴子兰眯着眼似乎不顾左右,其实不止一次在打量从自己座位到曹操首席之间的距离,揣摸着行刺的可能。最妨碍和掣肘的是张辽等人隔在中间,而且时时可以感到,张辽那几个武将,虽说还在照常饮酒,其实紧盯着这里。他试探了一次,佯装站起,张辽那里立刻同时反应,也站起防范。吴子兰只不过是起身将酒坛拿近,斟酒而已。他落座,张辽也佯装拿酒坛倒酒,随后入座。

此时,荀攸与曹丕从宴会厅后面小门匆匆走到曹操身后,向他耳语。曹操点头,起身离去。全场文武大臣都注意到了,董承、吴子兰等五人自然更看在眼里。空了的首席后面,只有李典、许褚一左一右站立在那里,寸步未动。

曹操随荀攸、曹丕到了大厅后面。曹丕将两幅素绢递给曹操:“是在董承书房搜查所得。”曹操先打开一幅,一看便道:“果然是那个陛下的密诏,还是破指洒血写的血诏,要如此纠合忠义两全之士灭我曹某,真是机关用尽,居心叵测。那日在宫门截住董承,一无发现。现在看来,正是在锦袍玉带中夹带了此物。”曹操冷笑罢,卷起密诏交给曹丕,“此诏涉及这个陛下,对其废立未定之前,先不公布此诏。”又打开第二幅素绢,边看边说:“歃血立盟,血写盟书在此,签名的居然有七人之多:董承、王子服、吴硕、种辑、吴子兰皆在其上,还有马腾、刘备。好啊,有此一物,足以为证。只是马腾握有西凉强兵十万,孤现不想惊动他,该如何办?”荀攸说:“马腾签名比较靠后,与刘备签名参差上下,宣布时只需将马腾这一处素绢捏起即可。”曹操点头。荀攸又拿起两轴书画道:“这里还有两轴书画,丞相就不必过目了。是五人如何指使吉平太医投毒的‘路线图’。丞相到现场打开时自然明白。”

曹操说道:“好,随我去大厅公告。”

曹操又回到宴会大厅落座,而后轻咳一声,李典立刻声不高但足够壮大地说:“丞相讲话。”满大厅霎时静了下来。众人都目不转睛看着曹操。董承等五人更是盯着曹操。曹操说:“对董承等五人宅府搜查已毕,结果一清二楚。此刻,孤再三再四,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你们五人,”他一指董承等人,“是否歃血立盟要害我曹某?现在坦白认罪,尚存一线活路。”董承垂下眼略想一下,而后抬眼说道:“实无此事,此乃家奴秦庆童血口喷人。另外,宫内黄二公公方才所说之语,我确实未曾说过。更何况,我不明白黄二何以到此?陛下绝不会有旨让他来这里,想必他也如家奴秦庆童一样叛变陛下,逃到这里胡言乱语。”对面站的秦庆童与黄二这时都要争辩,黄二已冒出一句:“我如何来这里,你问不着。”

曹操一摆手说道:“你们先退下。”

杨刚过来引领二人退到大厅后面出去。

曹操对董承等人说道:“最后一线活路,你们不走,那就不要怪我曹某了。”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幅素绢,递给站在一旁的荀攸:“给文武大臣们宣读一下。”

荀攸展开素绢,朗声念道:“盟书:为正大汉社稷,为报天子圣恩,吾等誓诛国贼曹操,虽死无悔!立盟者签名画字如下:一、车骑将军董承;二、工部侍郎王子服;三、长水校尉种辑;四、议郎吴硕;五、昭信将军吴子兰;六……”荀攸停住,说道:“这一位不在场,且估计也是被以上几人强勉难以推辞而签名,遵丞相嘱不念。下面接着,七、左将军刘备。”荀攸念完了,说道:“此盟书为血书,个个刺指蘸血而写。董国舅,你们五位还有何辩解?”五人颓然坐在那里,知大势已去。荀攸又将马腾的签名小心捏掩住,而后双手举着血字盟书,走到诸人面前巡展:“请诸位大人过目,这立盟杀害丞相之证据真实不虚。”人们都站起来,抻脖瞪眼细细观看。

荀攸转了一圈,最后走到董承等人面前:“五位还要过目吗?”

五个人抬眼瞥一下盟书,呆若木鸡。

荀攸转回前面,将盟书卷起交与曹操。曹操说道:“孤本不想摆鸿门宴,一再给活路,没人愿意走。现只留下死路了。”

吴子兰想要站起,张辽那里伸手要制止。

吴子兰说:“丞相,我若此时认罪,为时晚否?”曹操说:“自然是晚了。”吴子兰说:“我若有更重大的揭发举报,晚否?”曹操蹙眉眯眼略一思忖:“可先道来。”吴子兰对张辽说:“请张将军不要阻挡,我跪下向丞相禀告。”说着离座横向走了几步,而后跪在曹操主座面前,连磕几头:“末将确有死罪,但有要事要讲。”曹操冷静地看着,说道:“讲。”全场也都屏息静听。吴子兰说:“此言我尚难讲,只有请他讲。”曹操说:“他是谁?”吴子兰腾地跃起:“它在这里!”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直扑曹操,说时迟那时快,张辽横着从座位中扑出,一手握住吴子兰拿刀的手腕,吴子兰猛抬一腿,用膝盖撞击张辽腹部,同时从靴子里拔出另一把匕首,直刺张辽。两人正拼死格斗时,种辑大吼一声,跳起来从怀中拔出一把匕首,飞掷曹操。那边许褚早已护曹操急退离座,匕首扎在曹操面前台案上。种辑从靴中再拔出一短刀,被上来的李典格住。更多的将士一拥而上。一番动乱之后,拼死顽抗的吴子兰与种辑被众人制服,反拧双臂摁在那里,被捆了五花大绑。

荀攸一指剩下的董承三人,喝道:“还不快快拿下!”

众人又将董承、王子服、吴硕一并从席间拿下。

曹操回到座位,拔下扎在台案上的短刀,往台案上一撂,站在那里蔑视地看着被摁在面前的吴子兰、种辑、董承等五人:“汝等鼠辈,安敢如此?”而后,面向全场说道:“今日佳节,让诸位惊扰了。这几人阴谋害孤,孤早已怀疑。孤之所以今日这样当场才将他们抓捕,是怕抓早了,有人会说孤无故多疑,滥杀无辜。今日种种,我想诸位都是明眼人,无须我曹某再多言了。”孔融于席间站起说道:“董承等人阴谋,现已昭然若揭。对他们无须多审。因为今日,”他一指全场,“就是文武大臣的大会审。至于证据,歃血盟书铁证如山。现场又有吴子兰、种辑利刃行刺,这是比亲笔口供更确凿的供认。”

曹操说:“还有一事通告诸位,昨日清晨,吉平太医受他们唆使,借给孤看病为名,行投毒暗杀之实。投毒未遂,毒药将孤居室地砖都灼烧迸裂。”

众人都又一阵惊骇。

曹操接着说:“吉平太医为人忠厚,行医勤恳,他向来与孤以诚相待。孤对他参与此事百思不得其解。今日搜查,此谜也一并揭晓。”说着他抬手示意。

荀攸指挥着将士又将两卷轴书画展开挑起。

一幅是吉平太医的全身像,另一幅是曾母投杼逾墙图。

曹操说:“这两幅图,第一幅,诸位大多认得,画的是吉平太医。他正在摇手,摇什么?第一、全身像左上画的元宝,旁边还写两个字,‘不要’。他不贪钱财。董承等人想必想过小恩小惠拉拢他,此路不通。第二、左中画一人头,注明是我曹某,还写着两个字,‘不坏’。什么意思?我想,他们想说曹某坏,吉平太医认为不坏,所以摇手,这是他们唆使吉平太医害我的第二障碍。第三,左下画着一个宫殿,象征朝廷政局,这儿写两个字,‘不管’,顾名思义,吉平为医,专心治病,不参与朝政,不追逐功名。吉太医这三个摇手,让他们难成投毒害我之计。这第二幅图,曾母投杼逾墙图,这个典故诸位熟谙历史都知道,有人一告曾母其子曾参杀人犯罪,她自然不信,还在那里织布。有人二告曾参杀人,她仍不信,仍从容自若织布。有人三告,她信了,投杼逾墙而逃。这就是他们设的‘曾母投杼逾墙计’,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吉太医这个良善之人洗心洗脑。这些画一看又是吴子兰笔墨,看来自然也是他所设计。”

曹操讲解到这里,看着被摁在地上的董承、吴子兰等五人:“孤这解读不曾冤枉你们吧?关于此事,你们愿意交代也罢,不愿意交待也罢,已经难免死罪了。”曹操一挥手,“将他们带下去。”

李典、张辽等将官们一声吆喝,将五人押下去。

曹操这时从案上端起一杯酒,举起对全场说道:“我等共饮这最后一杯酒,元宵宴到此结束。”

宴会厅内,文武百官起身散去。络绎不绝地穿过夹道肃立的戍卫将士,出了相府大门。

曹操在宴会厅内看着人去厅空,吩咐侍立一旁的曹丕等人:“通知文武要员们速到大堂议事。”说罢一甩袖,背着双手离开宴会厅,在李典、许褚护卫下径直来到大堂。已到掌灯时分,大堂灯火通明。众人还未到,只有白芍、杨刚在这里等候。曹操当堂坐下,从袖中掏出那幅写有密诏的素绢,摊开在台案上,拍打着说:“这叫什么天子?”他对白芍说:“方才宴会情形主簿都知道了吧?”白芍说:“我虽未出场,但在宴会厅后面的房中听着望着,也都一清二楚。”曹操指着密诏愤慨道:“你看看这个天子,写的还是血诏。这叫什么言语?‘近日操贼弄权,欺压君父;结连党伍,败坏朝纲;敕赏封罚,不由朕主。朕夙夜忧思,恐天下将危。卿乃国之大臣,朕之至戚,当念高帝创业之艰难,纠合忠义两全之烈士,殄灭奸党,复安社稷,祖宗幸甚!’说孤是操贼,孤是奸党,何等混账语言!这个天下,若不是我扶持他在天子位,不知已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如此忘恩负义,真是岂有此理!”

曹操越说越气,又接连拍案。杨刚见曹操发怒,不敢言语。李典、许褚照例肃立左右,一动不动。白芍冷静地看看曹操,这时说道:“丞相这话说不着,你又不是为了他而扶持他的。”曹操问:“那孤为谁?”白芍说:“丞相还是为天下吧。”曹操说:“那他也得知好歹啊,孤扶天子没扶别人,扶的是他呀。”白芍说:“那是另说。我的意思,丞相无须如此生气,犯不着。”曹操出了一口粗气,说道:“好,孤听你的,顺顺自己的气。”

杨刚佩服地冲白芍一竖大拇指:“还是主簿能给丞相消气。”

此时,文武要员们都来了,迅速在曹操前面分列左右。曹操一看,只有荀攸未到,他问:“荀军师呢?”曹丕说:“一会儿就到。”

此时秦庆童跟着管家朱四进来了。秦庆童跪拜在地,说道:“丞相,小人是否可以离开相府了?”曹操点头道:“你的事算是办完了,董府的人再也无法奈何你了,你这就可以离开相府。”说着曹操从台案上拿起一页信笺,提笔写了几个字,装入信封,说道:“我这里写了一张手谕,你凭此去董承府将你的那位有情之人元英领走,再回相府领钱十万,而后可远走高飞,自谋生路。”站在曹操身后的曹丕上来将曹操手谕拿起递秦庆童。秦庆童跪在那里未接,又连磕三个头,说道:“小人宁肯不要钱,另对丞相有一求。”曹操问:“何求?”秦庆童说:“董府是否会满门抄斩?”曹操问:“此话何意?”秦庆童说:“小人只求丞相赦国舅夫人崔氏一命,她对小人向来宽厚,这次若非她的劝阻,董承早已令众人将小人活活打死。若那样,小人也就不得到相府举报。还请丞相活崔氏一命。”曹操说:“你这个小人倒还知恩图报,但大汉刑律,这等重罪必得满门抄斩,不可赦。一个侍妾元英跟着你放活命已属非常。休要多言,快去领人,否则连那个元英也跑不脱了。”秦庆童连忙说:“小人谢丞相恩典,这就去董府领人了。”说着又连连磕头,接过曹丕递来的丞相手谕,匆匆走了。

管家朱四这时对曹操行礼道:“启禀丞相,吉平太医昏迷二日,经抢救回过一口气来,能喂水喝了。”曹操说:“哦?”朱四接着说:“命看来能救过来,但以后太医是肯定当不成了,很可能成残疾人了。”曹操叹了口气,说道:“好生将他救活,然后支钱安置他回老家度余生。还有,他们画的那两幅图,一幅吉平太医全身像,一幅曾母投杼逾墙图,也一并送他留个纪念。好让他明白,这世道人心叵测,并非如他都是善良之辈。”朱四领命而去。

曹操发问:“董承、王子服、吴硕、种辑、吴子兰这五人宅府,是否还围着呢?”张辽禀报道:“五家宅府搜完之后,依旧围得水泄不通。”

曹操随即说道:“传令,将这五家人口,不论良贱老少,一律清点造册,就地监押在各自府内,一个不得走脱。”立刻有将士说:“得令。”并下去执行。

曹操皱眉说:“荀攸怎么还未到?就剩一个军师,还姗姗来迟。”正说着,荀攸进来了,听见此话说道:“一个不够,引来两个。”众人一看,跟着荀攸进来的还有军师郭嘉。曹操大喜:“郭军师怎么也到了?”郭嘉对曹操行礼道:“近日接荀攸兄数次来信急催,我将官渡前线的事务略做安排,就赶回来了。”曹操说:“你那里与袁绍大军对峙,能脱开身吗?”郭嘉道:“上次急报之后,我又把袁军情形摸了个里清外楚,袁绍远在冀州,还在那里花天酒地过新年。黎阳这一线,包括官渡,袁军近日无丝毫进军作战之意。丞相放心,嘉早已将前线之事部署妥当,这是赶回来侍奉丞相了。”曹操说:“方才元宵宴上,一举逮捕董承、王子服、吴硕、种辑、吴子兰五人,这前后情景,荀攸是否已对你讲述?”

郭嘉说:“荀攸兄言简意赅,三言两语已讲述清楚。我与荀攸兄唯有一件担心之事,那就是丞相会气不过,行废立之事。”

曹操说:“正是如此,你看看他给董承下的密诏。”曹操拍了拍台案上的那幅素绢,“这种天子能供在朝上顶礼膜拜吗?不废他,还有孤存身之地吗?废了他,再选一个有德者立为新君。我今日宴后聚集文武,就是要商议此事。”郭嘉谏道:“主公所以能威震四方、号令天下者,是因为至今供奉着汉家名号。当今诸侯未平、四海多乱,若骤然行废立之事,许都必有震荡,四方必起兵端。那时丞相面对的就可能不单是袁绍等一二人了。还望丞相深思。”荀攸也跟着谏道:“郭嘉兄所言极是。现不骤行废立之事,实为图长远大局。”

曹操站了起来,拍了拍台案上的那幅密诏:“那这密诏之事就不提了?这个陛下行事如此犯规矩,岂可轻轻放过?”而后一甩袖,在座位附近踱起来。白芍照例在担任书记,这时打量了一下曹操。郭嘉、荀攸与全体文武都没言语。最后,曹操站住了,自己开解道:“二位军师言之有理。刚才主簿也劝孤要咽得下这口气。孤并非为这个陛下而立陛下,孤要打天下,本该如此。那个刘备刘皇叔尚且能屈能伸,我曹某也绝不会意气用事。”说着,他将那幅密诏素绢卷起收到袖子里,而后坐下说道:“废立之事,暂且放下。”

郭嘉行礼道:“丞相如此明鉴,必受天宠。”

荀攸也接着行礼道:“古人云,承天宠,怀万邦,必成大业。”

曹操一挥手说道:“既然二位军师都到了,余下大事,这几日孤还可以与你们从容计议。废立之事不提了,董承之案则要速决。明日即将董承、王子服、吴硕、种辑、吴子兰满门抄斩,将董承等五家全部人口押往许都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外斩首,并布告天下。”众人说:“遵命。”郭嘉问:“对董承等人不再审理了?”曹操说:“今日元宵宴就是一次大会审,余下不管他们是否还交代,无须口供,也不再走上朝请旨之类的过场。”又眯起眼阴冷地说,“皇上皇后放过,那个董妃,孤明日将亲自带兵入宫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