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二节

第二日,曹操亲率大军兵分几路出征徐州。

漫山遍野是旌旗分明、威武雄壮的行进部队。曹操骑在马上前瞻后望。李典、许褚骑马护在前后。郭嘉、荀攸一左一右与他骑马并行。郭嘉说:“徐州地区三座城,小沛、徐州、下邳,刘备带着张飞亲守小沛,陈登驻扎徐州,关羽驻扎下邳。按进攻路线,先到达刘备驻扎的小沛。”曹操说:“我们就先攻小沛,擒贼先擒王,将刘备拿下来。接着顺势破徐州,擒获陈登。最后攻下邳,斩获关羽。”

曹操扬鞭遥指前方:“不用多少日,即可扫平徐州一带。”

白芍乘车跟在一旁,此时正打开遮帘张望山野行军。曹操对她说:“这回攻下徐州,是杀回你的老家了。到时候你可以回家看看。”白芍神色忧郁地摇了摇头。曹操立刻说道:“不用为难,你外祖父郑康成虽然向着刘备、袁绍,孤并不在意,攻下徐州,孤绝不动郑府一根毫毛。”白芍略叹一口气。

朱六骑着马一直跟在白芍车旁,这时别有深意地瞥了白芍一眼。

曹操这里领军出发,徐州方面的探子早已得知消息,策马狂奔入徐州,到徐州刺史府,先报告陈登。陈登正在刺史府大堂坐堂,闻报大惊,立刻撂下公事,率百十骑将士飞驰到下邳。

关羽在府内听陈登此报,也大吃一惊,圆睁丹凤眼急想对策。

陈登又率百十骑飞驰小沛。刘备听报更是震惊,他问:“陈登,现该如何对策?”陈登说道:“此必求救于袁绍,方可解危。去年解危,请郑康成郑公出面,此次刘皇叔出面即可。近半年来,刘皇叔与袁绍已有多次书信往来,建立了联系,况且郑康成近来身体愈衰,再请他实有不便。”刘备点头:“我即刻写信,还要烦劳你亲自去送。”陈登说:“在下遵命。”

陈登怀揣刘备亲笔书信,带百十骑星夜飞奔河北冀州,一路马不停蹄、披星戴月。到了冀州,他先找到田丰,具言此事,求其引见。田丰立刻领着陈登拜见袁绍。袁绍府堂皇宏伟有如宫殿自不用说,戍卫森严、威风凛凛也不必言。陈登一边跟着田丰往里进,一边说:“深谢田大人引见袁大将军。”田丰则嘱托道:“陈将军一会儿面见袁大将军,还需相机行事。”

两人进到袁绍府内,入到大堂,只见袁绍形容憔悴,衣冠不整。

田丰与陈登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田丰介绍道:“这是徐州陈登,刘玄德刘皇叔部下,特送来刘玄德求救急信,曹操已出兵征徐州,望明公出兵相救。”

陈登行叩拜之礼,呈上书信。田丰接过书信递袁绍。

袁绍打开草草一看,摇头道:“我将死矣,无暇顾及。”田丰说:“明公何出此言?”袁绍说:“我生五子,唯最幼者最合我意,今其患疥疮,命已垂危,我哪有心思再论其他?况且,我记得去年郑康成来信求我出兵救刘玄德,你田丰还是反对出兵者。”田丰看了陈登一眼,对袁绍说道:“今日当着陈将军,我也直言不讳了。去年曹操说征徐州伐刘备,他还未出兵,明公就想先行出兵,我与奋武将军沮授二人反对。今日情形不同,曹操已出兵东征刘玄德,许都空虚,况且我们现就屯兵黎阳逼近许都,这时若乘虚攻许都,上可以保天子、下可以救万民、中可以救刘玄德,一举三得,此不易得之机会也,望明公裁决。”袁绍愣怔了一下,又拿起刘备书信看了两眼,想了想,说道:“我大概知道如此最好,怎奈此时心中恍惚,行事恐凶多吉少。”田丰说:“何恍惚之有?”袁绍说:“我五子中唯此子生得最聪明伶俐,与众不同,倘若他有不测,我命休矣。”而后愁眉苦脸地连连摇头,“此时确实无心发兵。”田丰与陈登面面相觑。袁绍又叹了口气,拿起书信轻轻抖了抖,对陈登说:“汝回去见玄德,可明言我今日难以出兵之缘故。望玄德自行抵御曹操。倘若战事有挫,可随时来冀州相投,我自有相助之处。”说着,眯上眼又表示无能为力地摇摇头。

田丰听到此,以手杖击地高声说道:“得此千载难逢之时机,乃以婴儿之病失此时机,大势去矣!可痛惜哉!”袁绍坐在那里不为所动。田丰当着袁绍面仰天悲鸣长啸三声,而后蹬脱双履,免冠去头饰,披头散发,光赤双足,长叹连连,退出袁府。到了府外,他又绝望地仰天长叹数声,对陈登说道:“曹操不仅是刘玄德之第一大敌,更是袁大将军第一大敌。袁大将军仅因婴儿疥疮这一小小疾病,就精神恍惚,无心出征,真乃懦弱如妇人,贻笑千古。请陈将军快回告玄德,好自为之吧。”陈登行礼告别。

陈登见袁绍不肯发兵,只得星夜往回赶。一路上率百十骑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烟尘滚滚狂奔而入小沛城。急下马奔入刘备府中。

陈登跪拜在刘备面前,一报袁绍不肯出兵,刘备大惊:“袁绍不出兵相救,我们怎么办?”说着,站起身背着手在屋中来回急踱。

陈登站起身,眼睁睁地看着刘备。

张飞在一旁粗咙大嗓说道:“兄长勿忧,曹军远来,必然人困马乏,趁其初至,先去劫寨,定可破曹操。”刘备听此话站住,略想了一下:“此计可也。曹操以为彼众我寡,我必死守,我可出兵劫曹军之营寨。”然后,刘备坐下,指着张飞说道:“向来以为汝为一勇夫耳,近来作战、做事颇能用计,今献此策也合兵法。”他又看着陈登说:“据情报,曹军今日就会抵达小沛城外,安营扎寨,今夜趁其人困马乏立足未稳,我便与张飞带兵去劫寨。你速回去,领兵固守徐州城,并通报关羽固守下邳,但等我与张飞这里劫曹军之寨成功。或许曹军就此一次遭劫寨就溃败。或许曹军受重创后仍不退,那我与张飞仍据守小沛,与徐州、下邳成三足鼎立之势,在与曹军相持中再伺机攻击之。想来有大半的胜算。”

陈登立刻行礼道:“陈登领命。”说着转身而去,率随从百十骑驰离小沛奔下邳、徐州而去。

刘备接着对张飞说:“先派一队老弱病残人马运若干粮草前往徐州,并沿途放风声,说是小沛城小难守,准备随时撤军收缩入徐州城固守。贤弟是否明白此意?这是为了麻痹曹操,让他绝无我今夜劫寨的猜测。而后立刻整顿兵马,今夜分左右两军,我与贤弟各领一军,从小沛南门、北门潜出,迂回西行,南北夹劫曹军之寨。”张飞说:“兄长筹划甚为机密,愚弟即刻就去调兵遣将。”

曹操领军行进中,扬鞭一指前面,对乘车并行的白芍说:“再二三十里就是小沛城。今夜我军就抵达小沛城下,安营扎寨,明日开始攻城。先拔掉小沛,再顺序拿下徐州、下邳。”正说着,一阵狂风骤至,忽听咔嚓一声响亮,将近处一面牙旗吹折。此事来得突然,曹操心中一阵悚然,便令军队暂且停住,中军帐顿时扎起。他聚文武要员紧急商议吉凶。郭嘉、荀攸等谋士及张辽、许褚、李典等武将分列左右。白芍坐在一侧担任书记。朱六则站在他身后侍候。曹操说:“狂风突来,吹折牙旗,此事甚有预兆。”荀攸问:“风从何方来,吹折何种颜色牙旗?”曹操说:“风自东南方来,吹折角上牙旗,旗乃青红二色。”荀攸眯眼掐指一算:“按攸算来,此征兆为今夜刘备必来劫寨。”曹操听罢,思忖着略微点了点头。

郭嘉说道:“荀攸兄之神算嘉不甚懂,按事理推测,刘备属用兵中上等智者,这次他以寡敌丞相之众,是其一短,而以逸待劳,迎战丞相千里跋涉之军,又是其一长。这时他只能以奇兵制胜。若不用奇兵,以逸待劳之长过两天就消失殆尽,而以寡敌众之短必致其败。第一夜就来劫寨,正是他用奇兵之难得机会。”

曹操又微微点头,还在思忖。

这时,又有探子急报:“启禀丞相,冀州军情急报,刘备派陈登去冀州向袁绍求救兵未果,据说因袁绍第五子患疥疮,袁绍说他精神恍惚,无心于其他。陈登已星夜赶回小沛、徐州。”曹操哈哈一笑:“袁绍本就是个犹疑多事之人,没有小孩疥疮一事,也有其他事。等他救急,万万不能。孤现在还在思忖今夜刘备劫寨之事。”白芍有一点动静。曹操转头问:“主簿是否有话要问?”白芍说:“吹折牙旗,就一定是异常吗,有何道理?”

曹操说:“天下狂风骤至吹折旗帜之事常有,孤对荀攸之算法不置多言。孤以为吹折旗帜不足警惕,但引起孤心惊则是事。天下所有奇怪之象若未引起特别心惊,大可处之泰然。但若心有异动则要自省。为何?因为按孤的经验,心有异动常常是有预感。”白芍问:“既然怕他劫寨,防他劫寨就是了。”曹操说:“又不可轻易如此决断。为防其劫寨,我军要一夜不眠预先埋伏。倘若判断有误,刘备之军未来劫寨,则我军人困马乏,天明如何作战?所以,对劫寨之事不可不防,又不可夜夜大防。难在判断真伪。孤过去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战事也一样,所谓疑事不做,做事不疑。”

正说着,又来探子急报:“启禀丞相,小沛城出来一支老弱病残部队,押运粮草辎重撤往徐州,说是小沛城小,刘备准备相机收缩撤退到徐州城固守。”曹操问:“粮草辎重多否?”探子答:“不多。”曹操又问:“有刘备妻小否?”探子答道:“没有——刘备二位夫人俱在下邳。”曹操再问:“有其他重要人与物否?”探子答道:“没有。”曹操哈哈大笑:“刘备耍小聪明麻痹我,以退为进,弄巧成拙。此撤退必为假相,假退必掩真进。今夜刘备必定劫寨。”

郭嘉说:“刘备这中上等智,遇丞相这上上等智,必弄巧成拙。”

曹操说:“大事明矣。现孤下令,兵分十队。只留一队向前抵达小沛,虚扎营寨,定要虚张声势,像是全军都在寨内。再有八队,实行八面埋伏,准备围歼今夜劫寨的刘备军马,同时切断他们逃回小沛以及逃往徐州、下邳的退路。最后一队,则等刘备劫寨的兵马被包围之后,趁虚而入突袭小沛,夺取城池。一夺下小沛,立刻在城中放火,以绝刘备之望。”众人说:“遵命。”郭嘉说:“丞相用兵如神。”曹操说:“两军相战,犯不得大错。一错,足以败全军。指挥军事,既不可轻举妄动,又必须筹划在胸,当断则断。今夜一战,刘备完矣。”

曹操转头对站在身后的朱六说道:“朱六,你这中军帐主管兼全军粮草总监,立刻发五百里加急告许都,后续粮草不用再发送。无须几日,大军即可凯旋班师。”朱六立刻说:“得令。”

当夜,月色微明,刘备领军出小沛南门,张飞领军出小沛北门,分左右两军进发劫曹军营寨,只留几个副将守小沛。

且说张飞自以为得计,领着轻骑精锐急驰在前,突袭入曹操营寨。只见营寨内零零落落没有太多人马。正疑惑间,火光四起,喊声震天。张飞知道中计,急忙高喊“撤”,领军撤出寨外。东南西北连同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埋伏八面的军队全部杀来。先是遇见许褚大战一番,又遇见李典大战一番,架不住敌众我寡,八面埋伏。张飞左冲右突,前遮后挡,且战且退。手里的精兵原是曹操旧部,见大势已去,大多投降了。张飞左肩中了一箭,挺着丈八长矛厮杀着冲出一条血路,突围而出,只有数十骑相跟。欲还小沛,遥见去路已断,调转马头,欲往徐州、下邳方向去,又被曹军拦截,左右徘徊冲突,只得落荒而逃。

再说刘备领军劫寨,将近寨门,喊声大震。前面一军挡住去路,后面冲出一军劫去了一半人马。刘备情知中计,领兵突围而走。张辽领军赶来,刘备策马狂奔,只有数十骑跟随。急于奔还小沛,抬头望见小沛城中火起,火光满天,只得对随从说:“现只得放弃小沛,奔徐州、下邳而去。”于是,率几十骑调转马头,择路而奔。没行多远,又见曹军漫山遍野截住去路,四下里响起高呼:“抓活的!要死的!不可放走刘备!”刘备只得又调转马头,对几十随从说:“徐州、下邳去路亦绝,现只得奔河北冀州方向投奔袁绍。”言罢,领人夺路狂奔。不知何时,张辽又领兵斜刺里杀过来。刘备丢下随从,单人匹马落荒望北而逃。

且说刘备单人匹马,马不停蹄,日行三百里,于第二天夜里来到袁绍地盘内的青州城下叫门。门吏登城,问是何人何事,刘备如实通报。门吏立刻禀报青州刺史袁绍长子袁谭。袁谭听说刘备在小沛被曹操击败,单人匹马跑到这里,立刻下令开门迎接。袁谭将刘备接到府中,刘备具言兵败相投之意。袁谭礼节周到,留刘备于馆驿中住下,而后先发书信报父亲袁绍,接着便派本州数百人马护送刘备去冀州。

袁绍听说刘备到来,亲自引文武众人出城三十里迎接,颇有礼贤下士之风。刘备下马拜谢,袁绍也立刻下马答礼道:“前日因小儿抱病,有失救援,于心怏怏不安。今幸得相见,大慰平生渴望之思。”刘备则说:“孤穷刘备,久欲投袁大将军门下,怎奈一直机缘未遇。今为曹操所攻,妻子俱陷,想大将军容纳四方之士,且有招纳之言,故不避羞愧径来相投。望乞收录,誓当图报。”袁绍大喜:“有刘皇叔相佐,吾大事成矣。”言罢,请刘备上马,一路风光显赫被迎接入城。

曹操当夜就占领了小沛,将城内刘备残余兵马全部收编。第二日就领大军包围了徐州。徐州城上旌旗分明,陈登率领众将士守城。

曹操在众人护卫下骑马走近城下,许褚、李典骑马手持盾牌护在左右。曹操扬鞭指着城楼上陈登说:“孤大军已一夜拿下小沛,刘备、张飞已逃得不知去向,现兵临城下,陈登,你还不降吗?”陈登说:“陈登并非无能之辈。当年陈登领兵守城,与围城之孙策之军相持一年而不败。陈登以寡敌众,最终反守为攻,击败十倍于我之敌,丞相不是不知道。”曹操一指身后一望无际的严整大军:“孙策之军能与孤之军相比吗?孙策用兵能与孤相比吗?你且思量一下,孤要攻打徐州,不是指日可下吗?孤再告诉你,我昨夜已五百里加急,命许都不再往这里发粮草,明白此意吗?”陈登在城楼上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任何他人领军攻城,陈登都不惧。唯丞相领军攻城,陈登实知守不住。陈登可以开门献城,但有一条件。”曹操说:“饶你活命?”陈登说:“非也。望丞相之军入城不扰民。”曹操说:“那是自然。”陈登说:“就请丞相领军后撤百步,我即投降献城。”曹操调转马头回到军前,下令大军后撤百步。大军撤罢,仍整齐列阵。

曹操与众将领骑在马上,望着徐州城。

只见陈登在城门楼上一挥手,一声令下,城楼及城墙上的刘军旗帜全部放倒。紧接着,又见陈登一挥手下令,转身与众将领在城楼上消失,想必已在下城。再接着,看见城楼上原本一排排密匝匝而立的守卫将士也陆续移动消失。城门豁然大开,吊桥嘎吱吱放下,陈登领数十文官武将走出城门,在城门外站定。接着看见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整齐走出城门,在一侧列队站好,总计数千人。曹操这里大军威严,弓弩手全部持弓搭箭,做好防诈突变的准备。再看那里,出城的军队整齐排列完毕,陈登一声令下,全体将士将刀枪弓箭放在脚下,而后又有陈登副将指挥着,一排排将士徒手转移到城门外另一侧排列。随后,陈登与数十文官武将神情肃然地走到曹军面前。

陈登率人在曹操马前跪拜,领头与所有武将摘下随身佩剑,双手高呈在头上,文官们则双手高呈各种印信在头顶。陈登对曹操说道:“降将陈登启禀曹丞相,其余三个城门,也都下令倒旗、开门、缴械、投降。请曹丞相受降。”曹操骑在马上从容俯瞰着,挥了一下手,下令道:“受降;进城;告示安民。”郭嘉一挥手,指挥着将士们上去将陈登等人的佩剑印信收了,将他们带到一边。张辽则亲自率军过去,将城门外的遍地刀枪弓箭收了,将投降士兵也带往一边整编。接着,众将领带兵浩浩荡荡进城。没一会儿,城楼城墙上出现了曹军,接着竖起了曹军的旗帜。曹操在左右文武的簇拥下骑在马上安闲地观看着。后面是主力大军,稳如泰山。又过了一会儿,有将士飞马过来禀报:“其余几个城门都已受降接收。城内街道也已廓清。丞相可以进城了。”

曹操点头,在前后左右簇拥下骑马进了徐州城。城内街道已到处是曹军设岗防卫,士兵们在各处张贴着安民告示。曹操率众进了徐州刺史府,当堂坐下。文武要员们整齐站列,白芍坐在一侧书记,朱六站在曹操身后侍候。

曹操令人把陈登带上来。

陈登上来,立而不跪。他扫视了一下在场的人,不仅看见了曹操身侧坐着的白芍,还发现了曹操身后站着的朱六。他顿时愣了一下。

朱六略垂下眼,一脸的不以为意。

曹操问陈登:“为何不跪?”陈登说:“献城时已跪过。”曹操问:“我本待你不薄,为何去年反投刘备?”陈登说:“丞相确待我不薄,但刘备礼贤下士更厚待我,故此在下去年投了刘备。”曹操问:“今日为何又献城投降?”陈登说:“刘备一夜弃小沛而败逃,以陈某之力,确知守不住徐州,为使一城百姓不遭涂炭,献城投丞相,乃识时务也。”曹操说:“不怕孤杀你?”陈登说:“陈登不是怕死之人,只是知进退之人。要杀就杀,并无所惧。另,我自知不合死罪。此次献城池虽无功,但已抵了过去叛变丞相之死罪。丞相法度清楚,赏罚分明,天下人自知如何归顺丞相。”曹操说:“你这次降了我,还会再次投奔他人吗?”陈登说:“袁绍之流,我绝不会投。但刘皇叔若还召唤,我若有机会,保不住还会投奔。”曹操问:“为何?”陈登说:“丞相这里文武贤达如云,我绝做不到郭嘉、荀攸等人在丞相左右的重要位置,而在刘备那里,陈登但凡效力,举足轻重。士为知己者死,丞相该知道在下说的是明白话。”曹操对陈登挥了挥手:“你先随他们下去,等孤再拿下下邳后,你跟着一同回许都。”

陈登瞥了朱六一眼,随着带他上来的人一同下去了。走出刺史府大堂,陈登突然站住,想折身回去:“我还有一事想提醒丞相。”带他的几个人说道:“有话回许都再和丞相说,也不晚。”陈登踌躇了一下,随着带他的人走了。

陈登下去了,曹操接着和文武要员们议事。

曹操说:“现在小沛拿下了,徐州也拿下了,三座城还剩下邳。”荀攸说道:“下邳关羽率军死守,且刘备妻小也在下邳。若不速攻占,恐难免被袁绍所得。估计刘备是逃往袁绍那里去了。”曹操说:“我一向欣赏关羽武艺人才,欲得之以为己用,不如令人去劝说,使其投降。”郭嘉说道:“关云长与刘备结拜兄弟,义气深重,必不肯降。况去年初天子田猎时,他还曾拍马持刀想杀丞相。此过节丞相岂能忘怀?”曹操摇头道:“彼一时此一时,事情总是变化的。”郭嘉说:“如若派人去游说,还要恐被其害呢。”

左右文武中有一人出列说道:“我与关羽有一面之交,愿前往说之。”众人一看,是张辽。郭嘉说:“张将军虽与关羽有旧,但我观此人,非可以言词说也。郭某有一计,使其进退无路,别无选择时,然后张将军前往说之,彼必归丞相矣。”

曹操点头:“正需如此刚柔并济、软硬兼施方可。”

郭嘉献计道:“关羽勇武,号称有万人之敌,非智谋不能取之。今可派刘备降兵去下邳,见关羽只说是战败逃回的,埋伏于下邳城中为内应。而后,这里引关羽出战,诈败佯输,诱其入重围,以精兵截其归路,置其罗网之中,无处可投,然后再说之,可也。”曹操颔首:“就如此办。”朱六在曹操身后添了一句:“小人以为,关羽终难为丞相之人。”曹操转头看了朱六一眼:“朱六,你也深知关羽?”朱六说:“我往来徐州多年,与张飞交往最多,与关羽也有交,深知其人。”曹操站起身,背手踱了几步,说道:“孤执意招降他。”

白芍看了曹操一眼:“丞相专喜此等作为。”

曹操看白芍:“何等作为?”白芍说:“什么人越有用,且越反对过你,你越想招降纳叛。”曹操愣了一下,一想,哈哈大笑:“言之不谬,孤果然如此。过去对刘备如此,现在对关羽又如此。”白芍哼了一声:“只求丞相别再逞能充大而吃亏就好。”曹操说:“这种亏难免要吃。孤这次欲收关羽,不光是逞能充大显自己胸怀广博,还要报刘备叛我之仇。我把他的结拜兄弟都拉过来了,就是给刘备肋下一刀。”说着,他坐下了,下令道:“明日即攻下邳,收关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