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李渊避祸欲迁都
星光惨淡,冷月如钩……冷风飕飕地号叫着。树梢轻摇。边关小城,笼罩在莽莽苍苍的夜幕之中。
朦胧的月光,闪动的星星,晃动的藤蔓和树梢,加之偶然传来的几声狼啼鸟鸣,一切都显得那样寂静和神秘。静听!——由远而近,如潮涌动的是成千上万的马蹄狂奔。哎呀!突厥颉利可汗挥兵十五万,铁骑侵入雁门关……狂呼,叫喊,箭射盾声,兵器乱撞声,马嘶声,如同恶梦一样的缠绕在一起。狼烟四起,烽火惊心!北都告急!
大唐武德八年八月初十,突厥挥兵先后攻打并州、原州等地。唐王朝政权建立之后,中原、江南的军阀相继被消灭,国内基本安定了下来。但是,北方一直受到突厥民族的侵略。突厥人居无定所,来去了无牵挂,历朝历代都对他们头疼。突厥民族的壮大,已经构成了直接威胁唐政权的大敌。
向北、向北!
十万大军,迅速开拔。候鸟向南飞去,匆匆慌慌使劲地扇动着羽翅,扑打硝烟弥漫的空气,撵过一片片缓慢飘移的乌云。
秋风扬起李建成玄黄色的大麾,骠红马风驰电掣。身后大军刀枪剑戟如林,疾风劲卷龙虎旗,战马长嘶。李渊诏令太子建成率军从京城北上的豳州迎击突厥。同时,诏令武卫将军段志玄、云州部管李子和、并州大总管襄邑王李神通、汾州刺史萧顗、交州刺史权士通、弘州总管宇文歆、灵州总管杨师道、定州总管双士洛、领军将军薜万彻,各率本部迎击突厥。李世民率军在河东秦州作为二线防御。大唐各路兵马,统一由太子建成协调指挥。李建成大权在握,英姿勃勃,率领大唐精锐之师,屯守原州;派秦王李世民兵屯守并州,以防备突厥进攻。李渊为了抑制李世民的野心削弱他的权力,自武德五年十一月以来,李世民备受冷落和排挤,军功不再显赫。这次抗击突厥入侵,李世民只不过是抗击突厥大军中的一支。没有担当行军元帅的李世民压在心头的不满与愤恨比火山爆发还要猛烈!
第二天夜里,并州城寂静如常。
忽然,突厥骑兵象疾风般地席卷过来。凄厉的号角划破夜空,惊醒了梦中的李世民。由于他对大唐皇帝的冷落、压抑产生严重的不满情绪,他负责防守的并州城,未作认真地兵力布置,当突厥骑兵象潮水般涌来的时候,李世民还在睡大觉!
李世民翻身坐了起来。并州道总管张谨慌忙前来报告:突厥夜袭并州城。
“快!组织兵马抵挡。”李世民连忙披挂,提剑。张谨急下,率唐军与突厥骑兵浴血奋战。程咬金、秦叔宝急上。李世提剑上马。程咬金粗声大气地呼叫:“大王,突厥兵强,马疾刀快,完全不是我们与汉人打仗的那阵势。我看城会攻破,我们还是快跑吧!”
李世民犹豫了一会,慌忙在秦叔宝、程咬金的护卫下,把南城门刚打开一条缝,李世民、秦叔宝、程咬金就向往城外逃出。城外的突厥人乘机呼啸着冲进南城门。李世民等人一阵砍杀,终于冲出城来。可南城门再也关不上了。突厥人乘势涌进城内。张谨率军奋战北城门。突然听得南城门一阵涌动,杀声动地。见大批的突厥骑兵呼啸而来。张谨大喊一声,跳起来,挥刀迎上。张谨当场战死。其他将士奋身拼死一战,并州城仍被突厥攻破。突厥人高举火把狂杀大唐军民。地上倒下唐军将士无数尸体,血流成河……
并州城破,李建成闻讯惊讶!当即命令就近的济州大将殷开山率唐军火速支援,援军未来得及赶到,就听到并州被突厥军队占领了,李世民仓皇出逃。
突厥军队乘胜攻陷了原州的善和镇。丢了并州的李世民颜面扫地,李渊气怒之下,罢了李世民朝庭司徒的官职和陕州道兵马总管、江州道行军元帅等职,由齐王元吉一并接替。李世民一肚子的气没有地方发泄!他想搞清楚,指挥突厥入侵的究竟是什么人,让他吃了败仗。他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报说是突厥突利可汗的军队打得他威风扫地!李世民恨恨地想!……李世民想到自己在朝中的地位越来越不如前了,倒不妨利用突厥人的力量在朝中夺权!颇有心机的李世民终于想了一举两得的好计策来。他派亲兵直接带秦王的手敕去密约突利可汗面谈。于是,在突利可汗的大帐之内,李世民与突利可汗相互约定了:“急事相救!”的具体事宜:以突厥和亲为名,将大唐朝庭的金钱财物和女人一批批送给突厥;又以突厥相侵,来配合李世民在朝中抓军权,继而谋夺皇位。
突厥人更加凶猛而频繁地人侵唐庭边境。李世民借防守在秦州、定州一带之机,奏请李渊加封陕州道兵马总管、江州道行军元帅等职,把先前失去的兵权一点点地又掌握在自己手中。李世民正是利用了自己与突厥贵族的交情和突厥的军事入侵之机,得以长期掌握军权,保持对军队的影响和控制,避免了与太子建成的储位争夺中,不致陷入被动挨宰的局面。
李渊以他老道的政治家的眼光,早就看透了李世民的用意。每当突厥入侵,绝大多数情况下李渊不以李世民作边境统帅,而以他信任的太子李建成、李元吉和宗亲王李道宗等人长期领军抗击侵略者,镇守边境。还有意起用罗艺的天节军、罗成的铁骑军。如此一来,李世民又失意与冷落。
时近春节之夜,突厥可利可汗又发兵三十万,大规模地攻击大唐边关,夜袭代州城。大唐守军只有五千人,英勇奋战,终因敌我兵力悬殊太大,突厥攻破代州城,屠杀城中三千多人,强奸妇女无数,抢劫金银珠宝和粮食。把代州城洗劫一空!
太子李建成奋勇当先再次请旨率军迎敌!李渊刻日发下诏书,由太子统领边境各军,协调抗击突厥入侵。太子李建成率殷开山、雷永吉、罗成、薜万均、薜万彻、冯立等将领,与燕郡王罗艺一道会师,在燕山、利州、并州一带迎战突厥。李建成与突利可汗两军列阵。
寒风猎猎,战旗翻飞。骠红战马上的李建成精神抖擞,眼中闪耀着自信的光辉,他面向三军将士,高声地说道:“大唐英勇的将士们,今日是除夕,我们在这血与火的战场上过年了。孤家在此向诸将士拜年!”
话音未落,他一撩玄黄色的战袍,向全军将士们施礼拜年!三军将士不禁热泪盈眶!顿时军心大振。李建成话音再度响起,道:“将士们!突厥军在我中原横行无忌,烧杀奸掠,无恶不作,威逼我大唐都城长安,此辱不雪,我等何以面见皇上?!此仇不报,我等何以面对家人?!”
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李建成语言极具有感染力和鼓动性。他那慷慨激昂的话音飞越在空旷的三军阵前,将士闻言血气奔涌,雄心升腾,泪水禁不住地往下流。一时间震天动地,气吞山河的呼声狂卷而来:“报仇雪恨!保家卫国!”
战鼓咚咚,热血奔腾在每个将士的体内,胸中升腾起一种神圣与庄严!升腾着一种英雄与壮烈的气概!
突利可汗率领的突厥军队兵强马壮,队列齐整,旗帜鲜明,显然是有备而来。两军相交于鹿柴坡地。在凄厉的号角声中,李建成率众将策马奔出,声声擂动的战鼓顿止,左中右三军将士各自张弓拔刀,步兵与骑兵交错穿行,前锋直进,两翼侧应,殷开山、雷永吉驱马前奔,在山呼海啸的喊杀声中,一波接一波,大潮一般涌向敌军,与突利可汗交战。杀声阵阵,尘烟四起。那燕山东南侧三十多里的坡地上,立刻变成血与火的世界——到处是闪亮刀光剑影,到处是飞舞燃烧着仇恨的箭雨,到处是烈士沸腾的鲜血。
突利可汗本来是接到李世民的书信,以兵相威胁,好让唐庭答应“和亲”的条件。此前突利可汗率军来攻,均与李世民虚与委蛇,并不实战。从朝庭历次战报记录可以看出,武德年间,李世民多次领军与突厥相遇,但没有一次真正开战的。李世民驻而不战;突厥也是“闻风而逃!”的。突利可汗没想到,李渊没有派李世民率军来对阵,唐军在太子李建成的率领下,真刀真枪地打起来了。一战下来,唐军俘虏了5000多名突厥兵士。突利可汗见势不妙,撤军向西逃窜。
唐朝经过李渊、李建成“还富于民”的励精图治,大力实行人均有田,发展农业生产,粮食年年丰收,随着农业的发展,人口和耕地面积迅速增长。商市贸易得到发展,手工业已经出现,官营手工业,规模大,分工细,专门制造皇室和官僚贵族用的器物。以纺织业和制瓷业较为突出。私营手工业规模较小,有纺织坊、造纸坊、染坊、冶成坊等。京都长安城,不仅是全国的政治、商市中心;而且还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有人口百万左右,街上人涌如潮,皮毛店、丝织店、肉铺茶肆,旅馆酒舍买卖兴隆。成为当时中外商市文化交流的中心。当时交通发达,水陆交通线贯通全国。丝绸之路成为世界重要的通商道口,综合国力不断增强。
在这种大好形势下,李渊对内、对外的政策有了明显的变化:对外主要是对突厥的政策也开始强硬起来了。武德八年(625)以后,唐军对突厥由单纯的防御战逐步转为主动反击。武德九年(626)正月,“命州县修城隍,备突厥”。
武德九年(626)二月,春寒料峭,北国的风,依然刺骨。突厥大举入侵原州,来势凶猛,马蹄翻飞似闪电。三月,突厥入侵灵州、凉州,四月,突厥入侵朔州、原州、泾州、会州;五月,党项入侵廓州,突厥入侵秦州、兰州……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突厥入侵我边境,特元吉为镇北将军、太原道行军元帅、都督十五郡诸军事,转左卫大将军,进位司徒、兼侍中,并州大都督、隰州都督、稷州刺史及本兼各职,授临机处理,便宜从事之权利。即刻率军进击入侵之寇。”
容光焕发的齐王李元吉接到诏令,春风得意跃马奋蹄,率大军浩浩荡荡开拔前线。从小就在血火战场长大并长期跟随太子和秦王东征西战的齐王,才智聪明,武艺精湛。他常年守边有功,扬威立万于边关,军功渐渐显赫!
富丽堂皇的太极殿上。李渊正与裴寂、王珪、封德彝、陈叔达、唐俭等几个宠臣在商议国家长治久安的事情。王珪忽然说到帝都长安的形势上来了。
王珪一语惊人,道:“皇上,长安作为一国之都城,有许多不安定的因素。”此言一出,众大臣相顾失色,疑惑不解!“秦中自古帝王州”,正因种种战策和商市上的便利,自古以来,长安得到历代帝王的垂青,西周、秦、汉、西晋、前赵、前秦、后秦、西魏、北周、隋、唐均建都于此。千秋帝都长安城,位于有“八百里秦川”之称的关中平原、渭河南岸。南依秦岭山脉中段终南山,层峦叠嶂,陡峭峻拔,成为南面的天然屏障,有“重峦俯渭水,碧嶂插遥天”之磅礴气势;北有尧山、黄龙山、嵯峨山、梁山等构成逶迤延绵的北山山系,与秦岭遥相对峙。在这些山岭划出来的大片沃原,长安城雄据其间,泾、渭、刿、灞、澧、涝诸水珠串般环绕潆回,形成“八水绕长安”之局。这些河流宛如一道道血脉,既给长安提供丰富的水源,也使之充满活力。长安是如此之好的地方,怎么会存在不安定的因素呢?
皇帝李渊一愣,脸色不悦,面向王珪,忙问:“原因何在?”
说到兴起的王珪就毫无顾忌地说:“皇上,长安作为都城,有许多不安定的地方,一方面是太靠近突厥边境,如果突厥人乘我不备而兴兵,一日一夜就可以兵临城下;另外,秦王经营日久的洛阳,与长安也近,秦王现在居功而骄,飞扬跋扈,他以后若有反心,只需半天的时间,就可以挥兵长安。”
口无遮挡的王珪一席话,吓得李渊惊出了一身冷汗了!他明白了长安的危险处境。王珪说出了思索已久的话:“以天下苍生为念,更应当迁都!首先是避免军事威胁;其次,进一步落实租庸调和均田令,大力开垦土地,扩大种植规模,把关外的均田经验,推广到关内以及长江中下游地区,使天下百姓都能吃饱钣!”
但身形瘦长颇有文才的陈叔达,当即反对,说:“你们怎么总是无事生非呢?!突厥如果来犯,有边防军抵挡,洛阳虽然是秦王属地,但秦王为国有大功,他必不会有反心!迁都是国家大事,怎能说迁都就迁呢?!”
老成持重的封德彝、任瑰纷纷发表意见,说:“如果树要迁都可向樊邓之地。迁都樊邓之后,缩小防御突厥战线,朝庭在天下大定后,解散十二军,减轻民众的负责,让民众得到休养生息。”
刘政会也认为迁都可以把关外的富民政策,推向长江中下游。他说:“以目前的情况看,长安一带人口多,土地少,迁都樊邓之后,大量移民出关东,推行均田令,更广泛地使民众得到均田,扩大均田令在关东取得的巨大成绩。”刘政会接着说:“相比一下,三年前关东农业受到破坏,发生严重饥荒,至人相食,朝庭不得不率百姓到洛阳就食。而现在却有了大量的余粮。这再一次证明了,皇上与太子颁行的还富于民的政策,是可以解决民众的根本问题的。”
脸色一直凝重的李渊沉思不语,脑瓜里飞速地旋转着三个问题:
第一,李世民与可利可汗结为兄弟,他能调动突厥大军,也就能控制大唐朝庭!如果在长安不迁都的话,李世民与突厥勾结,南北夹击,朝庭就会前后受制,无法动弹了!
第二,迁都之后,就脱离了二郎李世民经营多年的势力范围,同时,也远离了突厥人的军事威胁!
第三,迁都之后,把关外实施均田令和租庸调的经验,推广到长江中下游地区,多产粮食,发展农业搞活商市。在江南建设几个商业中心城市,平衡全国的商市布局。
心里已暗自打定了迁都主意的李渊突然开腔了,使大殿上刚才还讨论热烈的气氛一下子鸦雀无声。李渊果断下令“即刻诏令中书侍郎王珪、宇文士及越过终南山,到樊州、邓州一带,巡视合适的地址,筹划都城的迁徙事宜。”
金殿上陈叔达、唐俭等人不甚同意但也欲语还休。裴寂、封德彝、刘政会等人接着议论迁都前、后的必需事宜。迁都的事情就这样传开了。从悄悄涌动到人人尽知只用了短短的半月时间。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和裴寂都赞成这迁都的主张,只有陈叔达、萧瑀、唐俭等人极力反对。两种不相融的观点碰撞在两仪殿。
“迁都之策非常荒唐!”李世民用严厉的措词,来表达自己的反对意见!李世民心里清楚:一旦迁都,朝庭就会脱离自己的手掌心了!那以后政变难度就加大了。不行,坚决不能迁都!煮熟的鸭子,不能叫他们飞走了!李世民说:“自古以来,就有外族的侵略,没有哪个朝代是靠迁都来解决的。汉朝时,卫青、霍去病都还能够北驱匈奴,我们如果没有安定四海的心胸,不管是留在长安,还是迁都到别处,都没有意义!只有我们马强马壮,才是防御外族入侵的最好办法。”
时燕王罗成在侧,见李世民激烈地反对迁都,也心知李世民主要就是怕迁都之后朝庭脱离了他的势力范围。罗成慢条斯理地道:“当初樊哙扬言率领十万兵马,驰骋匈奴,他的结果又如何?卫青、霍去病北驱匈奴之后呢?还不是死灰复燃,还不是以和亲而告终!”
李世民沉声:“以我大唐的国力,不超过十年,就可以平定北方。我们如果迁都避祸,长安的百姓和天下的臣民都会失望?外族突厥也会耻笑我大唐无能!”
最后这两句语气极重,元吉听得心中一险,扬声即道:“迁都是为百姓安享太平,百姓心中只会感戴皇朝的恩德。突厥入侵之祸如果能以迁都避免和减轻,又何必大兴兵戈,平添战乱,增加民众的痛苦呢?”
李建成接着说:“迁都的考虑,一个是军事安全,一个是商市繁荣。眼下,长安京都,商市集中而繁荣,而全国其他地区却很贫穷。这种不均衡的商市态势,不利于国家长远的发展。我们迁都之后,可以改变这种现状,把新都城设计布局合理。当然,如果能以迁都来避免和减少将士和百姓们的战争伤亡,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李世民被太子的话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从小就是这样,文思敏捷的大哥建成说的话,没有人能找得出反驳的理由。李世民只好缓缓转向李渊,双目锐利地逼视他的父亲:“父皇,您真的认为迁都利大于弊吗?”
“你们先下去罢。”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渊,眉目间有些犹豫,他摆了摆手:“——世民留下。”
元吉和裴寂交换了眼神,建成恭顺地告退。此刻,殿中只剩下李渊和李世民二人。
“你想知道朕考虑迁都的真正理由吗?”李渊问。
世民沉呤道:“我相信父皇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迁都可以促进商市平衡发展,推动均田制的实施。同时也可以减少战争伤亡。这些道理你其实也很懂。”双眼锐亮地直视二郎的李渊声音很低沉暗伏话锋:“二郎啊!为父喜欢你的聪明才智。而朕担心的,也正是你的聪明才智啊。”
李世民疑惑片刻陡然心里一震动:父皇话中有话!机智的秦王觉得不能在这个问题上再争论下去了。父皇似乎看透了自己的野心!善用心机的他略略思索了一下,抬头看了略见苍老的父亲,说:“父皇,今天您很累了,早些休息吧,儿臣告退了!”
李渊点点头无声地看着李世民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之外,才收回目光,心里涌上一阵莫名的心悸!与太子李建成在一起,李渊就没有这种心悸的感觉!他的大郎孝顺、贤能。自己与大郎之间非常默契,常常是一个眼神、一个举手投足便知道彼此的想法和意图。看看这座金碧辉煌的宝殿,李渊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迁出这座都城。他不能不想起李建成当年率先攻克长安的激动情景:大郎夜袭永丰仓保证了几十万攻城大军有充足的粮草,雷永吉一手持盾一把大砍刀率先跃进了坚固的长安城楼英姿飒爽的李建成披坚执锐狂风似地卷进长安城。
烛火通明,夜风摇曳。天策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风卷进一阵如雨一般的凉意,李世民心绪不宁地进了议事厅。长条案边,早已闻讯等候的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正焦虑不安。他们在议论着迁都这件事情的本身的意义和潜在的利害关系。首都是一个国家的中枢,一般不会轻言迁都,但随着国家整体战策的转换和调整,迁都便成为调整利益冲突、保持国家活力的重要途径。那么,此时迁都,就意味着皇帝有重大的策略要调整。是什么重大策略需要调整呢?茶水换了一轮又一轮,檀香在炉内闪着幽幽的亮光。
他们也没讨论一个结果来。
李世民吩咐长孙无忌:“快去请陈叔达来,有事商议!”
不一会,长衫拖地,灯影晃动。陈叔达连忙乘轿而来。陈叔达是唐朝的开国元老之一。有一次唐御前赐食,送上的水果中有葡萄。当时葡萄要由西域送来,一般人很难吃到。陈叔达拿着葡萄左看右看,就是不吃,像是有话要说。唐皇李渊问他,他答道:“臣的老母,患有口干的疾病。葡葡对她的病正合适。苦于这种水果珍贵我寻购不得,今天要是能带回去给母亲吃该多好啊!”唐皇李渊被他的孝心所感动,命左右拿出多种食品让陈叔达带回家中孝敬老母。陈叔达与秦王交情深厚。秦王每攻城夺地,掠夺来的古董字画、珠玉珍宝没少送他。
博古通今的陈叔达开宗明义地对秦王说:“皇上迁都,不外乎三种情况:一是‘威胁说’,认为突劂入侵是迁都的主要原因。迁都是为了避免外来的军事威胁;二是‘控制说’,认为迁都是想解决对南部地区州府的控制问题,或者说脱离某种势力的控制;三是‘风水说’,认为迁都为了吉祥,是遵从天象的安排。”
秦王说:“请陈大人劝说皇上打消迁都的念头。”
“为什么秦王殿下不去劝说呢?”陈叔达故意反问。
秦王心想,这个老滑头,明知故问。李世民说:“陈大人是朝庭重臣,说话有份量。本王的身份微妙,说得越多,反而更生疑。”
陈叔达沉呤片刻,说:“下官须多联通几位大臣劝说方有效果。”话毕,陈叔达望着秦王。
秦王会意,说:“费用方面,陈大人尽管放心!”
李世民刚送走陈叔达,身材高大浑实但略见粗俗的张亮急急忙忙地进来了。张亮,郑州荥阳人。出身寒贱,务农为业。“倜傥有大节,外敦厚而内怀诡诈。”隋炀帝大业年间,投李密瓦岗军,因告密而获得信任。后投在秦王麾下,为秦王天策府车骑将军。
秦王坐在太师椅子上,端起茶杯,晃了晃,没有喝。抬眼望着张亮,说:“张将军,你也听说了吧?圣上就要迁都了。看这形势,朝中京城,太子的势力很大啊!”
张亮明白秦王弦外之音,道:“大王作为陕东道行台尚书令,在河南一带也颇有势力的。大王平定洛阳时将洛阳行宫中的宫女放还民间,又大加封赏助平洛阳有功的官员,在当地有良好的声誉,深受拥戴。大王经营洛阳,也成气候了。末将认为,不妨把地方上的武力集结起来,足可以与京城太子的势力抗衡。”
秦王笑了笑,心想,本王作好一文一武的准备:文的是由陈叔达他们去劝父皇打削迁都的念头;武的嘛,那就是……秦王自信地说:“好吧,就按你的意思,本王就令你即去洛阳,办好此事,如何?”
秦王说完,便端起香喷喷的茶盏请张亮喝茶。张亮明白这是秦王送客的意思,忙起身告退。看到张亮虎虎生风的身影子消失于夜色之中,秦王低头狼饮几大口,喝干了茶水,轻松地吐了一口大气!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绕过长条案几走了出来。秦王深沉地目光闪动着幽幽的冷亮!嘴角边挂着一丝阴笑。哼!煮熟的鸭子,不能让它飞了啊!
当夜,张亮就率领天策军副统领王保、周枝山等一百余人马出长安奔洛阳了。负责京城防务的雷永吉副将得知张亮夜奔洛阳之后,立即报告太子。未奉诏命即带兵出城,这无论如何都有是一件不寻常的事情。李建成召来齐王,道:“四弟,张亮是秦王府的车骑将军,他今夜率领王保、周枝山等百余人马奔洛阳,会不会有什么以动向?”
“肯定会有!”齐王一口咬定,说:“我当年与二郎在洛阳,也留有我的人员。此番我不妨暗中令我的偏将刘思行在那里注意张亮在动向。”
“好的!四弟成熟了许多也会办事情了!”亲热的李建成笑呤呤地夸奖齐王,李元吉兴高采烈。
早朝上,萧瑀启奏皇帝李渊,道:“由于近日来传出迁都之论,闹得长安市民人心惶恐!昨天,户部尚书来报,说长安市面上,缺少现钱流通,众人把现钱都捏在手里,不肯拿出来用,市面上现钱就紧张起来了。”
李渊听闻皱了皱眉头,问道:“为何未见户部奏报?此事当为户部钱府官员所辖之事嘛!”
户部侍郎唐俭连忙奏道:“启奏圣上,这是一件平日常的小事情,市面上经常有各种各样的杂顼的事,现钱、铁钱、铜钱时有潮涨潮落,这些事本由市面上自然之行律,不以人力所为。故而下官未奏报,以免圣上烦心。太子殿下正与臣下一起想办法,不几即可办妥。”
皇帝听了很高兴,道:“好吧,爱卿尽心办好此事。”
散朝不久,齐王李元吉就匆匆忙忙来到东宫。李元吉对李建成说:“我的属下刘思行密报,张亮在洛阳等地,暗中聚集兵马,串联武力。”
闻言顿时警觉的李建成道:“事情非同小可!快奏报父皇!”
李渊听了齐王报告张亮之事,立即黑下脸来,即刻下令:“着禁卫军钱九珑,立即率兵前去捉拿张亮等人,交刑部审理!”
钱九珑,字永业,湖州长城人。九陇先辈,原为南陈大将吴明彻的偏将,后辗转跟随李渊。参加过战薛仁杲、刘武周,因战功升为右武卫将军。还参加过平定洛阳,与皇太子李建成讨伐刘黑闼,力战破贼,以功封为郇国公,以本官任职为苑游将军。
一彪飞骑,马蹄翻涌,在直趋洛阳的官道上,卷起一阵烟尘。
驻守洛阳的温大雅,是温大有的兄弟。大唐初创之时,温大雅在李渊身边作记事,著有《大唐创业起居注》一书。后为秦王所用,留驻洛阳。洛阳守城守军一见是御林军飞骑而来,拿着皇帝的金牌令箭,哪敢怠慢,连忙打开城门。苑游将军钱九珑突然飞骑进了洛阳府。温大雅惊惶失措来不及通风报信,张亮仓促间只好跪地接旨,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虎虎生威的御林军上前按着了张亮,打入囚车,押回长安。
与钱九珑同时飞进京城的,还有温大雅的密信,径直到了秦王手里。李世民大惊!
“张亮此人不能留下活口!”这是惊恐之中的李世民第一个念头!秦王心中狂跳,冷汗顺着后椎往下流:如果张亮如实招供,后果不堪设想。自己虽然在地方经过长期培植,也形成了很大的势力。在国家中枢决策机构和政务方面,朝中大臣萧瑀、窦抗、陈叔达、宇文士及等人与自己关系极为密切。中间派人物封德彝、杨恭仁等人,在公开场合也不敢与自己为敌。只有老臣裴寂与齐王李元吉、燕郡王罗艺、并肩王罗成等人,是明显的不与自己搅在一起的人。李世民想:天策府控制军权,具备发动政变、夺取帝位的基本条件。
“来人!——”秦王一声招呼,内役应声而出。李世民说:“速请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和程咬金、秦叔宝、尉迟恭到议事厅。”
上午还阳光灿烂的天空,现在却飘起了毛毛细雨。细雨蒙胧,氤雾如纱,密密地把楼台亭阁交织在一起。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和程咬金、秦叔宝、尉迟恭先后带着一阵阵的寒意,聚进了天策府后院议事厅。长条案几上,空无一物,连平日常有的茶水也没有端上。
`李世民铁青着脸,阴冷的眼光格外的凉。他一开始就扔出一块重砖头,说:“派去洛阳的张亮已被父皇拿回,现交由刑部审理。你们看下一步的事态会如何变化?!”
这就是秦王的风格。开门见山就是一记重磅扔过来,打压得在场的人吐不过气来。秦王永远没有太子建成那样的文采和口才轻言细语抑扬顿挫与人坐谈如沐春风的舒畅淋漓。沉闷太久之后,还是天策府第一文人杜如晦开腔了:“最好是张亮不招供。”
这是一厢情愿意想法。也是一句废话。长孙无忌不耐烦地说:“只有死人,才不说话!”
他的意思很明白了。
“不行!出了事就杀人灭口,以后谁敢为秦王作事?!”房玄龄心中一寒!道。
秦王看了房玄龄一眼,面无表情,但内心已有点反感!房玄龄这个白脸书生真是一脸的呆子模样。
杜如晦说:“我们分头去活动关节!力争让张亮明白,为了大局,守口如瓶。”
李世民坚决地说:“好!你们三人分头去活动!一定要张亮顶住。没有证据,朝庭也绝不会随便动本王的!毕竟本王有大功于国天下人尽知,况且,本王还有洛阳基地。”
杜如晦幽幽地说:“万一张亮顶不住,如实招供了的话,大王将如何办?”
早已在一旁忍不住的程咬金嗡声嗡气地叫道:“你们真是哆嗦!爷们反了不就得了?!”秦叔宝扯了一下程叔宝的衣服,还未开腔,尉迟恭也早就烦透,他大声道:“有什么好怕的?!我们现在手头的兵将都在,京城内秦王府早有八百精锐随时调用,京城外还有洛阳这个后备基地,怕什么?!”
李世民脸色严凌,目光坚决。这种表情他们这些属下太熟悉了!——长期跟随秦王出征的将领都知道秦王内心已有主意了。一阵短暂的沉静之后,果然只听得秦王的话在耳边激荡:“程咬金、秦叔宝、尉迟恭听令:马上回去作好应变准备!”秦王果决的目光盯着他们,沉着有力地补充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乱动!”
看着秦王果决而铁青的脸色,众将连忙点头称是。一阵寒风吹了过来,挟着飘洒的细雨。议事厅内的烛火摇晃了起来,冷风卷着细雨扫了过来,烛火熄灭了几支。
京都,刑部大牢。昏暗的灯光象鬼火一样,惨淡!
一堆乱草散开,张亮呆在那儿发怔:简直如梦一般!……自己突然被押回长安,一时间天策府联系不上,不知秦王会如何反应?!张亮想:当务之急是自已保命要紧!如实招供:能保命吗?不招供,能保命吗?秦王定然不愿被供出来!那秦王会否杀人灭口?!……猛地打了个冷颤!心里惊慌了起来!
“咣——”铁门打开了,家人探监,送来一盒饭菜。
奇怪!午饭刚吃过不久,怎么又送饭来了?张亮接过来,看看碗底,没有张府的记号——午饭时,张亮已与家人约定,为了防止他人下毒做手脚,凡是张府送来的饭菜,碗底都有张府的记号!一阵心悸!从心头消然升起。一排冷汗,顺着脊稚无声地往下淌。摇晃的灯光映照着凄凉!张亮象扔下烙铁似地放下了碗。这时,一截青菜让他的心猛烈地一跳!——奇怪啊!青菜里怎么会有一截麦苗?!青青的一截麦苗!
张亮出身于贫苦农家,对农作物非常的熟!青青的一截麦苗,唤起了他童年的回忆!青青的一截麦苗,此刻特别的亲切!好象看到他那年迈的父母,面朝黄土背朝天劳作在田地里。
不对!张亮猛地一激灵!“麦苗”——是“默”的同音;“苗”——是未成熟的作物。是“未成熟”的意思;一截麦苗“青青”的——“青”是新的活的。那就是“活”啦!
张亮的确不是一个笨蛋!如果是个笨蛋他也作不了车骑将军!张亮很快就明白了送饭菜来的含意:以杂放在青菜中的“一截青青的麦苗”把意思传递过来了!——“沉默就可以活!秦王的大事还没有成熟。”
哇!高兴啊!张亮的眼睛里大放光芒!他好象从死亡线上,找到了一线生机,欣喜若狂!
户部议事大堂。太子李建成与户部侍郎唐俭在研究市面上缺少流通的现钱之事。
“你们分头把掌管钱府的官员和文思院的官员召来,孤家有话要说。”太子吩咐道。
唐俭立即令手下的官员去办了。李建成坐在民部大堂之上,手里玩赏着一枚现钱。这是一枚大唐五年铸制的现钱,由于现钱里含有三分之二的银子,所以市民都这种现钱为“银元”。在市面上民的手里,这种现钱就是硬货币。走到哪里,这种现钱都有价值。难怪市民这样宝贝哩!由于听到迁都的议论,所以,市民就存下这种现钱,市面上就是缺少这种钱流通。
“大哥!您在这儿啊,让我一阵好找!。”李元吉匆忙进来。
不紧不慢,静若止水的太子,看到匆忙而来的四弟满头是汗,顺手推过去一杯茶水。李元吉看都有不看一下,仰头“咕噜——”就喝了下去,气喘吁吁地说:“秦王……”
李建成连忙伸出二指,示意元吉打住了话头。不露声色的太子起身,右拐,走入内室,随后跟进的元吉才悄声说:“据刑部报称,秦王府等人四处活动,好象有通风报信之嫌。”
若有所思的太子带着平常时的笑容,反问道:“难道就没有杀人灭口之嫌?……为兄我在这里忙公务,你现在即刻把此况禀报父皇。”
李渊在太极殿,刚刚议定迁都具体事项。皇帝坚决地说:“迁都之事就这样定下来了,不要再迟疑了。中书侍郎王珪、宇文士及等人,明日就启程,越过终南山,到樊州、邓州一带,巡视合适的地址,画出图本,交裴爱卿、封爱卿研究。”
这时李元吉匆匆上殿,向前一步,道:“儿臣有要事奏报!……天策府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人先后到刑部活动,好象是通风报信,当然也不排除杀人灭口的可能。”
“朕早有所备。”李渊老成地说:“朕已令监察卸史刘政会前去刑部提审张亮。此案移交朝庭监察院负责处理。另外,朕已令人把张亮带到洛阳的一百多人,全部打入狱中,天策军的副统领王保和洛阳的温大雅一并下狱。待审理后再行定夺。三胡不必多忧!朕自有道理。”
“父皇真是英明!儿臣自愧不及也!”李元吉打心眼里佩服父皇深谋远虑!
李渊感喟地叹息道:“哈哈——为父执掌天下也不容易啊!”
忽听黄门待郎来报:“兵部待郎任瑰、中书令裴寂前来叩见!”
“宣!——”李渊打住话题。任瑰、裴寂上前叩见圣上。任瑰警觉地说:“据兵部来报,天策府程咬金、秦叔宝、尉迟恭及洛阳驻军调动训练频繁。”
“啊?!”李渊沉静不语。指了指黄门侍郎,道:“宣刘政会来见!——”
李渊与裴寂、任瑰、元吉品尝香茶,谈了一阵无关紧要的话,这时,刘政会汗流满面地入殿了。他抱着一叠卷宗。
“启奏圣上——”刘政会只开了一个话头,就望着李渊不说话。李渊很熟悉这是将要奏报机密之事时的表情,好让皇帝屏退众人之意。李渊大手一挥,道:“都有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刘政会这才说:“臣审理张亮之案,张亮闭而不言。但从天策军副统领王保、洛阳府属温大雅等人,审得到可靠情况,”刘政会边说边翻开卷宗,说:“王保供称张亮带他们百余人去洛阳是召集兵将,准备听令到天策府执行任务。具体什么任务不清楚。王保只称听令张亮的,而张亮听令于谁,就不知道了!”
齐王忍不住了,愤愤地道:“哼!不知道?那还有谁的命令?不就是秦王么?!”
李渊摆摆手止住李元吉的话,道:“这个线索只能追到张亮那里了。从张亮那里再找主谋!”李渊再问:“那洛阳府的温大雅他们怎么说?”
刘政会又翻了几卷黄色的卷宗,说:“温大雅只是说接等张亮,提供吃住等等。其他的事情过问不了。张亮只是对他说有公务处理。什么公务,他不讲也不问。”
李渊说:“温大雅那里继续挖材料。不过,那也是只作旁证材料而已。最有价值的是从张亮的口中挖材料!”
“臣明白!”刘政会领命而去。
任瑰忧心地说:“圣上,臣这几日一直睡不安!兵部的事情责任重大,恐老臣担不起这副担子啊!”
“其实,您所虑者,无非是军队系统和序列编制等问题,这些朕与裴爱卿早研讨过了,今日您来了正好我们再统一思想。”李渊深沉地说。李渊确实雄厚才大略,深谋远虑。他非常明智地采取了一系列的调整措施。其中,最主要的就是重建军队编制。
以前唐初,即武德二年,置十二军,“分关内诸府以隶焉”。关中分为十二道,各军立有军号,“皆取天星为名”,以万年道为参旗军,长安道为鼓旗军,富平道为玄戈军,醴泉道为井铖军,同州道为羽林军,华州道为骑官军,宁州道为折威军,岐州道为平道军,分州道为招摇军,西麟州道为苑游军,泾州道为天纪军、宜州道为天节军。每军置将、副各一人,督以耕战。军下有坊,置坊主一人。武德六年,一度废十二军,八年,因突厥入侵,重又设置。十二军设置后,“由是士马精强,所向无敌。”对保卫关中地区和京师的安全,发挥了重要作用。除十二军以外建唐之初,还组建了十二卫,以功臣武将充任诸卫大将军、将军,分领诸军府。由于政权建立不久,十二卫组织尚不健全,所以和十二军互有联系,诸卫大将军、将军也可兼任十二军将军,如杨恭仁以左卫大将军兼鼓旗将军,罗艺以左翊卫大将军为天节将军,钱九陇以右武卫将军为苑游将军。
唐初制度,秦王、齐王各有左右六护军府、左右亲事府、帐内府。其下各置左右别将一人,长史、录事、铠曹、兵曹等参军各一人。唐初,军府分骠骑将军府、车骑将军府。另外,秦王府还拥有骑兵部队。左右亲事府、帐内府。齐王府与秦王府所属护军府、亲事府、帐内府相同,加上太子东宫所属诸率府,从直属军府和兵力数量上看,当超过秦王府。然从军队的战斗力看,秦王府兵则远胜于齐王府及东宫府兵。李世民长年征战,其军队训练水平高,又多为久战之兵,富有战争经验。其统兵将领之勇猛善战更非元吉、建成之属可及,所谓“谋臣猛将并在麾下”。如丘行恭、公孙武达、尉迟敬德、程知节、秦叔宝、张士贵、张亮、张公瑾、齐善行、薛万均、刘师立、侯君集、段志玄、庞卿恽、罗君副、李孟尝、独孤彦云、郑仁泰等。
由于唐初存在的情况,李渊便设了一个“领左右十二卫大将军”衔,于武德五年十月授予李世民,以“总摄戎机”,使李世民凌驾于十二卫大将军之上,全盘负责诸卫、诸军事务。当时,诸卫大将军中有不少人本来就属秦王府集团,如右武候大将军刘师立,右武卫大将军李安远,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左监门卫大将军李绩等。
综合兵部和李建成、李元吉、裴寂、封德彝、刘政会、刘政会等人奏报的情况,李渊清楚地看到:李世民除了拥有秦王府直属军队外,还拥有相当大的潜在的军事实力,关中十二军和京城十二卫,绝大部分在李世民的控制之下。这是长久的悄无声息的无意或有意之中形成了这种“尾大不掉”的局面。
“圣上,目前军队统属序列分布是很危险的!一旦秦王有变,朝庭将无力统卸之!”任瑰、陈震等兵部高级官员说道。
裴寂、封德彝等忠心老臣也劝:“圣上,要迅速打破这种局面,才能摆脱被动。”
李渊胸有成竹,对任瑰、裴寂等大臣笑道:“朕早已有所防范,只是在等待机会而已。好了!现在即可迅速完成此项布局。即刻宣诏:令刑部侍郎刘政会,加大力度审理张亮一案,反复慎重审定。令江夏王李道宗、赵郡王李孝恭、燕王罗成火速回京,到兵部报到,委有要务!令任瑰、王珪、李道宗、李孝恭、罗成整训府兵编制。诏令李建成总督京城卸林禁军;令李元昌代行总督南方诸军。令罗艺总督幽州、燕州诸事。”
任瑰、裴寂、封德彝、李元吉当场怔住了!从皇帝一连串的诏令中,他们完全知道了李渊早就深思熟虑了这件事情。抓住张亮的事件,使秦王惊疑恐慌而又藏头露尾遮遮掩掩,为避嫌疑他无法动作,乘机调整军队部署和编制。
真是高明的一招!众大臣不得不为之叹服皇帝深谋远虑!
简陋而明亮的户部议事厅,唐俭把文思院和掌管钱府的官员都召过来了。他们诚惶诚恐纷纷下跪,向太子请安。
太子轻轻地挥挥手,微笑着说:“众卿家本身!”大家都起身,看着太子。看着李建成微笑面容,众生真是一种享受!这么多年来,没有哪一个官员看到李建成发过火!他总是一副大度、宽容、亲切的样子。特别是他的笑容,让你感到不是简单的动人心魄的美,而是一种力量,一种深刻地直钻进人的灵魂的笑容!凡是见过太子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在那张清丽脱俗、静如若水的脸庞后面,却是有着身为一个男人的全部果敢与智慧。他说话的时候你根本找不到任何的尖锐词汇,他沉静如水,却也有着火一般的气魄。李建成全身都闪着一种领袖人物的风采!散发着无穷的人格力量,让你心甘情愿地为他去效力!
“孤家与皇上商议,正要改变硬币的形式,这种现钱以后可能不用了。”李建成温和地看了大家一眼,接着说:“你们可以设计和铸造一缗(相当于一千钱)的钱样进呈。此事在半旬之内务必要完成。”
众官员连忙称是。唐俭一一吩咐,大家赶紧去操办了。经过五、六天的紧张赶工之后,诚惶诚恐的文思院终于拿出设计样稿,慎重而细心的户部侍郎唐俭呈送太子李建成审定,然后火速命钱府官员召集工匠来赶制钱模。就在户部忙碌得一塌糊涂之时,京城的大街小巷绘声绘色地传遍了现钱将止新钱上市之言,闹得长安全城都知道了这个事情。豪门富户官员商人纷纷向朝庭高级官员和皇宫禁内打探消息。很快此消息传到了皇帝李渊耳朵里了,猛然一愣的皇帝旋即心思知太子正在处理市面上缺现钱的事情。立即会心地一笑,道:“大郎真有办法!不几天,市面上就会到处都有现钱用啦!”
果然,豪门富户和官员商人们都打探不到皇宫里的消息,只知道当今太子命文思院和钱库的官员铸造钱样的事情是千真万确的。豪门富户和官员商人们立即把贮藏在手中的钱全部拿出来花销,买粮食买布匹买金银珠宝,不几天,商市非常繁荣热闹,那种市面上缺少的现钱随处可见。
紧张忙活了几个日夜的户部众官员,连夜赶工进呈太子交办的钱样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早朝时,户部侍郎唐俭沉不住气了,悄悄地问太子道:“殿下,我们进呈钱样的事情,还满意吗?”
李建成微微一笑,答非所问地道:“现在,市面上还缺否现钱流通啊?”
“呵呵——属下明白了!”唐俭恍然大悟!会心地笑开了。
秦王李世民却半点也笑不出来了!
一连串的坏消息不断传来。父皇一连串的动作打得他晕头转向!先是皇帝要迁都,后是皇帝突然拘捕了张亮等一干人员,然后是转移关押张亮监禁处,再然后是召回李孝恭等人,再就是最大的动作——调整军队编制和序列。李世民象一只疲惫狐狸的歪歪地绻缩在天策府太师椅子上,闭目不语双目发呆——由于张亮之案涉及到自己,为忌嫌疑早朝时自己又不便发表意见,只好让陈叔达他们多讲些话。自己一辈子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次样窝囊!
陈叔达联通萧瑀、王允、周之浩等几位朝庭大臣,竭力劝说皇帝放弃迁都!陈叔达说:“皇上,迁都又是一项繁杂而庞大的工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事情。现在,突厥、高丽国对我大唐虎视端端,国内也有一些地方将领密谋反叛,他们万一乘迁都之际,内外起变,就被动了!”
李渊思索着,问道:“那依爱卿之见如何呢?”
“臣下认为,皇上既是要迁都,也是日后等国内、国外的形势稍稍平缓一些的时候,再造迁都也不迟啊!”
李渊坚决地说:“迁都是肯定要迁的了。以后迁也是可以的。但目前就应当开始准备迁都的相关事宜。”
陈叔达、萧瑀等大臣,见李渊主意已定,也不好再冒险进谏,只是说:“鉴于高丽国的动向暂时不明,突厥人的侵略不断,加上国内民心不安等因素,为了稳定边境和国内民心,迁都之事,不能操之过急。”
李渊考虑了一下,对李世民、陈叔达、萧瑀、王允、周之浩等大臣们,说:“好吧,迁都之事,可以暂缓,从长计议!”
散朝后,父皇特意留下自己,温和地道:“二郎啊!据监察卸史审理情况来看,张亮事情与你关系不大。过几天,就放温大雅、王保他们回府。不过,”李渊故意停顿,炯炯双眼盯着李世民,看他的反应。李世民心跳加快,生怕父皇又说出什么惊心的话来。
“不过,张亮一时还不能放回去,有些事情还没查清楚。监察院还没有文书行来。”李渊轻松地道。父皇又留下了一个尾巴拖着自己。想到这里,冷汗爬到秦王的脸上,一滴又一滴。
天策府总管程咬金、护军尉迟恭看到秦王闷闷不乐,不敢惊动。倒是杜如晦胆大,他上前说:“大王,据内线报来,张亮这么多天硬是挺住一言不发……但不知还能挺多久?”
程咬金、尉迟恭真是再也忍不住了,说:“干脆算反了!哥几个的手早就痒痒了。刀剑都生锈了!”
“不行!不到最后一刻,不能铤而走险!”杜如晦十分讨厌程咬金、尉迟恭、秦叔宝这几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夫。
李世民幽幽地说:“现在,张亮还没开口,这是最好的了。温大雅、王保他们过几天就能回府了。从这件事情看,我们的时机确实还没成熟啊!……正因为张亮这件事未了结,害得孤在朝中处境为难!父皇重新编制军队,孤为避嫌疑也不好多言。”李世民愁肠百结。
就在李世民为张亮之案惊疑不定的几个月的期间,李渊迅速完成了重新编制府兵和序列。李元吉、李孝恭、李道宗、任瑰、王珪、罗成等人都有是李渊的忠实得力的忠臣。他们迅速重置了十二军,并奏报任命十二军的将军和统领:“以太常卿窦诞为参旗将军,吏部尚书杨恭仁为鼓旗将军,淮安王神通为玄戈将军,右骁卫将军刘弘基为井钺将军,右卫大将军张瑾为羽林将军,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为骑官将军,右监门将军罗艺为天节将军、右武候将军安修仁为招摇将军,右监门卫大将军杨毛为折威将军,左武候将军张瑾为天纪将军,岐州刺史柴绍为平道将军,钱九陇为苑游将军。”
李渊兴高采烈地道:“有劳众位爱卿了!所奏十二军各任职守悉数照准!”
亲王李孝恭、李道宗、兵部尚书任瑰、侍郎陈震等人,把各位亲王、王府护军都按规格重新编制、排定。秦王天策府、齐王府、汉王府、安王府等王府越编的兵马,统一编排到军队中去。由于太子府的护军配备规格高出其他王府,原来不足的护军数目,由天策府多余的兵马补充到东宫。如此一来,就有一部分原属秦王府的护军编进了太子府。秦王的力量也随之渗入了东宫。
武德九年四月,细沥沥小雨纷纷扬扬下个不停,凉风无眼湿衣衫。
在牢内监禁了半年之久的张亮终于放了出来。李渊指示刑部侍郎刘政会务必录出张亮的口供,要拿到人证口供才能名正言顺地处治李世民。但张亮咬紧牙关,在严刑逼供下始终一言不发、守口如瓶。竟无法将罪名推附到李世民身上。李渊迅速完成了军队调整之后,张亮拖着疲乏的身体和一颗疲倦的心,迈出了监狱的大门。
冷风凄雨飘打在这个农村苦大的孩子脸上,顺着眉眼流下。张亮不知道是泪水还雨水,一滴滴。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