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堡垒

秀吉主意已定。如果把那当作一个号令采取行动的话,事情就很简单;但如果首领到下结论为止,一直都只是无谓疑惑的话,事情将变得遥遥无期。毫无疑问,这个重大时刻将变成向柴田大军发动征讨的出兵时间。

泷川的本城桑名尚未沦陷,长岛也还在那儿。曾一度将道歉信塞进秀吉阵门的神户信孝在美浓地区的势力也在得知“胜家南下”后,态度发生巨变。很容易想到这件事既可以带来利益,也可以使麻烦升级。

现在取下了龟山城,国府也收复了,这些归根结底只是地方性的边城势州攻略,并非踏入敌人地盘这么简单。这个时候,越前的柴田军就像是负隅顽抗的老虎,从越过柳之濑的边境大举向南,把位于势州的羽柴当作主要敌手,这绝不是简简单单决定方向的问题。秀吉从帷幕中发出命令:“速速退阵。”将阵地转移到了“北近江”。

秀吉将势州方面随后的作战全部拜托给织田信雄和蒲生氏乡两员大将,把关盛信、山冈景隆、长谷川秀一、多贺秀家等人的部队留在麾下,对将士们严加告诫:“断要路,包城池,来即应战,不贸然追随,摆好阵势,不要因为泷川的诱惑而上了那个老奸巨猾的人的当。”在交代好一切之后,秀吉第二天迅速地率领大军回去,越过土岐多良,穿过大君之畑等关卡向近江出发。

同时秀吉率主军于三月十五日到达佐和山,十六日转到长浜,十七日在湖岸上就可以在金瓢马廉和一大堆旗帜中看见沐浴着春风蜿蜒向北江州前进的大军身影。

在柳之濑方向的山峦上还能看见新鲜的大雪褶皱。越过那里从北国吹来落到湖面的风异常寒冷,吹红了武士们的鼻子。

傍晚,到达柳之濑附近后,全军立刻摆出阵势。已经到达这一带了,总能隐隐约约地感受到敌军的气息。尽管如此,在那升起的烟雾中丝毫看不见敌人的踪影。各组将领一边说,“天神山的山脚、椿坂,估计柴田的大军在那一带。据说,还有大部队驻守在木之本、今市、坂口一带。即使是睡着了也不能掉以轻心!”一边为士兵们指出近在眼前却看不见的敌军。

晚上白白的雾气摇曳生姿,进入了安静的、丝毫看不出有战争发生的春夜。

“啪!”“啪!”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枪声,隔了一会儿又听见几声。

这全是从羽柴那边传过来的。敌人是不是睡着了?一整夜都没有一点儿枪声。

黎明。

铁炮队的几支队伍从三个方向撤来了。

据说一整夜听到的枪声都是这些散队在各个地方向敌人发出的试探性的枪声。

一大早,秀吉把枪队队长叫到床边,听取夜里敌军的情况,并不时地发出“这样啊……嗯、嗯”的声音。

这样一来,他脑海里就大致绘出了敌军的布阵图。

别所山里有前田利家和其子利长的军队。

橡谷山方向有金森长近和德山则秀的部下。

还有林谷山方向是不破胜光、中谷山里是原房亲的部队。这大抵就是柴田军第一线的布阵。

第二队:佐久间盛政兄弟的大部队从行市山的各个方向来大破这个坚固的阵势。从其附近到中尾山深处开辟出一条新路,一直通到中尾山顶。在此处放上总大将柴田胜家的总阵……期待着在视野和联络上没有遗憾。

“千万不要看不见佐佐的阵。”秀吉再三叮嘱道。

三名枪队队长异口同声地回答:“佐佐成政的旗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看不见,是不是没有参加到这次出兵啊?”

大概是这样吧。秀吉点点头。虽然胜家已经出来了,但不能保证身后的上杉会让他无后顾之忧。因此秀吉估计留下来的一定是佐佐成政之辈。

“好了好了,退下睡觉去吧。”

之后又进来了两个从昨夜开始就去侦察敌情的部下,这些细作队带来的消息和之前的消息并无太大差异。

“早饭。”

之后又是早饭。到手的野战食物是用柏叶包裹着的黑色饭团,里面加了味噌。秀吉一边咬着饭团一边和家童石田佐吉、福岛市松、片桐助作等人说着什么,自己还没吃到一半就看见大家都已经吃完了,于是问道:“你们难道都不咀嚼食物的吗?”

家童们笑着回答:“是殿下太慢了。我们已经习惯快吃快拉了。”

“这种想法真的好吗?快拉真的好吗?这样吧,大家以后吃饭必须像佐吉那样才行。”

片桐、胁坂、还有其他听到此话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佐吉,同秀吉一样,佐吉手里还有一半的饭团没有吃,像老奶奶一样细嚼慢咽。

秀吉说道:“究其原因,外出打仗的话还好,若有一天被困在了城里,吃着有限的食物,希望能多撑一天是一天的时候,细嚼慢咽和囫囵吞枣是有很大区别的。既体现在对城池的支撑上,也体现在肉体的健康上。此外,当来到山城溪谷的深处,没有粮食却采取持久战略时,草根、松树根……为了吃饱什么都啃。如果平常不养成这种习惯的话,到时候是万万做不到的。看看佐吉是怎么吃的。他在非常高明地吃。”

接着,秀吉突然站到了几案上,向大家招手说道:“大家快过来,爬父室山试试。”

父室山是位于东浅井郡的余吾湖和西浅井郡的琵琶湖北端的群山之一。从山脚的父室部落到山顶,海拔大约两千六百尺,要是走这个险峻的山路至少要花半天时间。

“去吧,去吧。”

“嗯?殿下?”

“要去哪儿?这么突然。”

几案边的警卫武士们看见家童们的身影就追了过去。只见秀吉拄着细细的青色拐杖像是猎鹰一般地迈着轻快矫健的步伐走在前面。

“您是要登山吗?”赶上来的一柳市助、木村隼人、浅野日向等人喘着粗气问道。秀吉回头看了看,举起拐杖指了指山腰的一块高地说道:“嗯,到那儿去。”

山的三分之一处有一块小平地。秀吉站在风中,任风吹着额头上的汗水。站在那里可以将柳之濑到下余吾方向的山河大致收入眼底。山间的村落连在一起,北国的街道像是一条丝带。

“中尾山在哪儿?”

“在那儿,殿下。”秀吉看向木村隼人所指的地方。那儿是敌人的主阵地。大量的军旗沿着山的褶皱一直延伸到山脚,山脚处还可以看见一个军团。

再放眼看去,那边的群山,这边的群峰,或者是街道、要塞,北国势力在这里没有看不见的地方。就像是兵法的妙招把此地的天地当作棋盘,尝试着大布阵似的。布局的巧妙、配置的精巧,显示着吞噬敌人的气势,有一种豪言壮语也无法表达的激昂之情。

秀吉默默地眺望着。再回望了一眼柴田胜家的主阵地中尾山,久久凝视。

细细看来,可以发现中尾山主阵地的南面有像蚂蚁一般活动的人影。不是一处两处,可以看到小高地上都在活动着。

“啊,那是胜家精心设计的长阵吗?”

秀吉得到了回答。

敌人正在主阵地的南边搭建着若干层的要塞。从中军展开的全阵形的综合阵容采用的是极端保守的主守渐进式。完全看不出气势。

看透敌人的企图后,秀吉自言自语道:“噢,是这样的啊。”

总而言之胜家希望接近秀吉的主力,解救势州危急的同时也可以尽可能地避免两军交战,策划着持久战,在此期间为在伊势美浓等地的其他同伴争取时间,待时机成熟后从南北发起大攻势,这样一来秀吉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秀吉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回去吧。”

秀吉迈着大步,一边向山下望去,一边问随从说:“有没有别的路可以下山?除了刚才走过的之外。”

“有的。”

片桐助作一脸得意地从秀吉身侧转过来站在前面。

“虽然是樵夫们走的路,但向左走的话是天神山西侧,可以到达池之原了。”

“没听说你是这一带出生的人啊,为什么对樵夫走的路这么熟悉呢?”

“因为去年年底,在这一带巡察的时候,趁着同伴们休息,我一个人在这一带走了走。”

“嗯,有何感想?”

“和殿下走了两次之后觉得日后此地一定是同柴田决战的地方。”

“是吗?”

虽然只是点点头,秀吉的眼中充满了喜爱之情,嗯,好家伙。

一直在他身边的家童中,胁坂甚内安治三十岁,年纪最大,其次是助作,二十八岁。

此外,看看其他人,还有平野权平和大谷平马吉继同岁,都是二十五岁。

福岛市松二十四岁、加藤虎之助二十二岁、加藤孙太郎嘉明二十一岁。

其他人虽然没有在秀吉的身边,但参加了这次战争的年轻人中,一柳四郎右卫门十八岁、黑田吉兵卫长政十六岁、菅六之丞十七岁,羽柴秀胜十六岁。其中最年轻的大概是丹羽长秀的儿子——丹羽锅丸,十二岁。

这些人都是武将之子,名门子弟。在枪、负重等其他组里还有很多十五六岁的娃娃兵。这些都是他们自己央求参战,或是他们的父亲希望可以带在身边的。

因为不通过生死,一个人是无法成长的,不在战场上,武家之子的教学是无法进行的。

即使是在这儿的羽柴家子嗣,在之前的长浜的小姓部屋时代,一个个都是流着鼻涕的小屁孩,全是山里娃子,现在每个人都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有杰出人品和武士作风、救天下大乱的人物,他们陪在秀吉左右,具有大事小事都可应对的不可或缺的教养,令人大为吃惊。

这绝不是平日坐在书桌旁可以学得到的。

多年战争不断,即使是作为主人的秀吉也没有空闲时间来看书学习。兵书、国学、道义等书虽然不时拿在手中看看,但那全是在战场的灯下,或是在敌前的忙里偷闲。他的那些家童们从鼻涕横流到今日,看书学习的过程也是同样的。而且秀吉一开始并不擅长的国风和歌如今也可以信手拈来,也和常人一样喜爱笔书诸道。这样想来,他们的学问与书桌无关,全是以生死路上的生命为模本,以人间世态的现实为自身反省之训,以天地自然为师体会得来的。

因为改变了下山的路,走着走着就可以展望远方的平地了。

秀吉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木下日向守问道:“那个烟雾是什么?”

“难道是高时川的部落着火了?”

“是那边来的烟雾。”

“是新堂吗?”

“右边可以看到更浓的烟雾,那是哪儿?”

“大概是今市町和狐塚一带。”

“柴田这个家伙,难道把那一带给烧了?”秀吉看着已经烧着半边东浅井郡的烟雾,突然咬着嘴唇喃喃自语道:“看着,这个大火不久就将穿过柳之濑,一直烧到北之庄。”

秀吉突然加快了脚步,因为是下山,所以随从们都在后面追赶着。秀吉的心中燃起了愤怒之火。

在他们的主力赶来之前,柴田势力要么放火,要么践踏田地谷物,很多地区都受害了,虽然详细情况已经听说了,但亲眼看到时还是不能不感到愤怒。

但是,他不能被感情驱使。蹂躏了城市、村落、农田、山林的柴田的本意就是要诱发出秀吉的这种感情,“诱其怒,打有准备之仗”。

到达山脚时,秀吉回头看看晚到的人,大声呼喊道:“太慢了!太慢了!”当随行的人都到齐的时候秀吉开始夸自己道:“怎么样,我快吧?我还宝刀未老!”

远望焦土的余烟,刚才的勃然大怒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他一边拄着拐杖探着脚下细小的路,一边说道:“看!有开的野梅花。”秀吉开始看那些美好的事物,一会儿就沉醉其中了。

还可以听见黄莺的叫声。它在叫着世间战争的悲惨。秀吉对左右两边说道:“虽然是春天,但没有一个人来看这美好景色的。无意间眺望几眼也是一种情趣。有谁能起个头吟首诗?”

……

瞬间大家都沉默了,阳光下的梅花香扑面而来。

大谷平马吉继起了个头:“欲向来人语,早春野梅香。”

于是,平野权平长泰也填了个下句,和道:“纵然花期过,也待完胜时。”

秀吉显得十分高兴,一面赞赏大家,一面向前走,走着聊着,在口中低声吟诵着。天神山池之原中间是秀吉方的一个小阵地,看那阵旗应该是细川与一郎忠兴的地盘。

“口渴了,去要点白开水来喝喝。”

秀吉说着说着,就来到了阵门,忠兴及其家臣都感到非常惊讶,还以为秀吉是突然前来巡查的。

“不是不是,是爬父室山回来了,突然想起来了,就来看看。”秀吉看着面前的忠兴,喝着水说道。

“你的部队立刻撤退,回故乡去。还有,坐丹后宫津一元的兵船去威胁越前敌人的沿海区域。”

忠兴立刻回复“谢谢殿下,遵命”。秀吉离开之后,他就马上撤军,回到宫津去了。

一个月后,在此展开贱岳决战的时候,这支细川军的一部分率领着水军,从水上袭击了越前的领海。

登山想水军。这种不靠联想的构思也只有秀吉才有。

总而言之,那天突然命令忠兴撤退,用一碗白开水润喉后,秀吉离开几案,嘱咐忠兴要向藤孝问好。来到阵外告辞之后,秀吉又转头叫起忠兴:“与一郎,与一郎。”

忠兴想:“难道还有其他命令?”他跑了过来。

“与一郎,可否给我一匹马?”

忠兴还以为秀吉想要一匹好马,一脸迷惑。“我不能把我的爱马给你,其他马的话……”

秀吉一脸顽皮,他看了看马槽,走了过去。“我要这匹。”说着便骑了上去。

那是一匹只放了马鞍,给负重队用来驼行李的,结实却不好看的马。

“大将没有看马的眼光啊。”

年轻的忠兴突然轻视起秀吉来,想起不知何时在佐和山城内父亲藤孝诚恳的建议来。“虽说如此,或许是自己没有看人的眼光。”

他马上训戒起自己来,目送骑着马的秀吉离开。

秀吉从马背上叫起随从中的加藤虎之助:“虎之助。”

“什么事?”虎之助来到马鞍边抬头看去,秀吉正在整理马鞍。

“这匹马有点儿小毛病啊,一直往左边跑,这是为什么呢?”

“啊,确实如此。”

“是脚不好,还是鞍装偏了?”

“都不是,是一只眼睛模糊了。”

“什么?一只眼睛?”

秀吉也大笑起来。“与一郎这个家伙,爱马像爱士兵一样,我就是这样想才在归队的时候特地选了一匹驮马的,根本没想到这马的一只眼睛会有问题。这样一来我还选了一个麻烦了呀。”

“您可真细心。”虎之助说起了好听的。

“要把废马也带走吗?”

“嗯,带走。”

走了一里多之后,从新堂到了高时川附近。这附近的村落全被敌人烧光了。秀吉睁大眼睛看着一切,不时地流露出伤心的神情。靠近今市城的时候满目都是灰烬,别无他物。一问,原来是两天前夜里被敌人给烧了。之后,由于再也没下过雨,所以土里还冒着烟。

东浅井郡的今市在记忆里很早以前是属于长浜的。

很多百姓都没能逃到山里去,很多烧过的痕迹还是被烧时候的样子,可以看出他们还保持着奔走寻找东西的姿势。不管看到什么,秀吉心中都感到一阵阵悲伤。这都是多年来受自己照顾的老部下的百姓。他感觉所有的人都是自己当年在领地里散步时在马前看见的男女老少。

“可怜的人们啊,遇到这种不幸的事!虽说是乱世常事,但我站在百姓之上,却没有能力让百姓依靠。而且让他们不时地遭遇越前军的袭击,之前我早就知道情况怎样,还树敌!今天这样的惨状都是我的糊涂造成的。原谅我吧,原谅我!”

不论是对死者、灰烬、还是活着的人,秀吉都感到十分歉疚,他拉着马向前走,突然秀吉看见了什么,停下了马叫道:“虎之助,等等!”

“在那边烧焦的地方聚集了很多无家可归的人,他们伏在地上,是怎么了?是饿了还是在哭?”

木村隼人、浅野日向等家童听了秀吉的话才发现焦土中还有一群不一样的人,大家都用怀疑的眼睛看着。“啊,我知道了。”石田佐吉说道。他突然拍了下腿,向马上的主人说道,“那个应该是今市观音留下来的,是观音堂烧后留下来的。”

“是观音堂?”

“是的。伽蓝和树木都被烧得太严重了,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是啊。”

秀吉惊叹了一下,一脸被真实情况打击到的表情。百姓们面向着已经被烧得丝毫不剩的观音堂,心中还像在看着实际存在的观世音一般,乞求着再生。

荒凉的焦土上原本什么都没有,但是在百姓跪拜的前方确实出现了大慈大悲的菩萨,秀吉也看见了。

他立刻下马朝向人群的方向合掌,然后又回到马上走了过去。百姓们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本阵焦土中的那一场景还一直在秀吉脑中挥之不去。那次半天的战区视察使秀吉的作战构想基本上定了下来。那天晚上他把各阵地的将领都集中了起来,告诉他们作战方针。即:对待敌人的持久战,我们也应该进一步构筑堡垒,采取持久战的策略。

堡垒的构筑正式开始。

土木可以点燃民意。秀吉为了使隐藏在民众中的同仇敌忾的心都集中在战争上,开始大规模地投入到土木工事里。

大决战迫在眉睫,在敌人面前大兴土木可以说既鲁莽又大胆。如果在此间隙被敌人攻破,必定会被世人嘲笑失败的原因是在敌军前兴土木之工,迂腐愚蠢之极。

但是秀吉偏偏取了这个迂。他首先把百姓们集中起来。之前信长手下的军队经常显示出破竹之势,有话云:“信长大军所到之处草木皆枯。”但秀吉的军队不同,他所到之处、安营扎寨之处必定有民众亲近过来。待民亲近,秀吉把这当作战胜敌人之前的一件大事。虽说军纪本该如秋霜般凛冽,但在血风萧萧的日子里,他的将座还飘荡着一股春风。不知是谁曾经说过:“春风便是藤吉郎之处。”确实是这样的。

建设堡垒的几个地方是从北国街道中之乡的北山道东野山、堂木山到神明山的第一线地区,以及岩崎山、大岩山、贱岳、田上山、木之本等第二线地区所覆盖的广阔地区。当然需要几十万的工人。

秀吉从长浜征集人,他特地在战灾地竖立了高高的牌子。

一、不管男女老少,是驼背还是跛脚都没有关系,不能运土者就编绳。

二、现在,可以发米和盐。以后,可以免一年的年贡。无家可归的人们齐心协力。从今夏开始要成立市场,盂兰盆节的时候要跳舞。

三、事态紧急。各位相互督促,禁止半夜偷盗人家,如果这样的话判以重罪。

山里全都是人,砍树的、开路的,这儿有一垒、那儿有一垒,很快一个重要的要塞圈就要出现了。

但是,施工并没有那么容易。虽说是一垒,但还需要望楼等建筑。也要挖战壕、筑堤。山脚建设了堡垒,山腰开设了迷宫,一栏、两栏、还有三个木门。在敌人能攻上来的路上,堆满了巨石巨木。战略性设施随处可见,有很多。

特别是第一线地区,从东野山到堂木山之间,栅栏战壕蜿蜒相连,仅仅是土壕就有很多。大型的土木工程只用了20天就完成了。工人中有老人,有妇女,还有孩子。甚至可以看见抱着一篓土摇摇晃晃走着的老婆婆,还有哺乳期的妇女带着孩子在开水房煮水。本来秀吉自身的力量是不够的,但这些人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他们忘记了战争的悲愁,将自己希望的未来寄托在了这些土木工程上了。

秀吉在各大堡垒转了一圈,点头说道:“好的。”

秀吉明白,并不是仅仅依靠堡垒的施工建造就可以变得更加强势的,但百姓们的心因这个“心之堡垒”而稳固了下来。

形成了军民一致的“心之堡垒”,再加上堡垒工事全部完工的话,秀吉就可以确定其麾下各部的部署了。

第一线地区:东野山的堡垒是堀秀政的五千人、街道的北方是小川佐平次的一千人。堂木山是山路将监国政、木下半右卫门的各五百人。

镇守神明山的是大金藤八郎、木村隼人佑重兹等人,也是各五百人。这边是柴田胜丰的领地,因为胜丰还在病中,他的家臣大金藤八郎和山路将监就来指挥。“胜丰没过多久就在京都病逝。”

第二线地区:这里把秀吉直属的高山右近长房分在岩崎山。中川清秀分在大岩山,桑山重晴在贱岳,各一千人的同等兵力显示了他中坚力量的坚固阵势。

还有,田上山搁置着羽柴秀长的一万五千人。这些堡垒看上去就像是卫星一样。

除此之外客将丹羽长秀充当湖北的警卫,在梅津附近部署了七千余兵力。其子丹羽长重也率领三千人牵制敦贺方向的敌军兵力。这并不是秀吉大军的全部,不过在上面的部署大体上完成之后,秀吉在心中又有了一个新的构想。

那就是不向任何人透露,连续几天侦察敌人的动向。一开始,柴田在秀吉方面构建各个堡垒的时候发起过夜间偷袭等,进行了严重的骚扰。但是对于早已有准备的人来说并没有取得什么奇功,之后还是稳如泰山,让人感到有点儿可怕。

为什么不会轻易动弹呢?

秀吉心中明白。他心中想道:“这真是不轻易配合的老练的强敌啊。”与此同时胜家心中也是这么想着,当然除了持重,还有其他的原因。

胜家在这儿的战争准备已经十分充分了,其他方面还有可以利用的伙伴作为机动力,但尚且没有到全面动员的时机。

所谓可以利用的力量,当然是岐阜的神户信孝。还有泷川一益可以从桑名发动积极的进攻。在这里胜家考虑的事情第一次在战略上被实际化了。“如果不是这样,这场战争是无法轻易取胜的。”

这就是胜家从一开始精打细算得来的概率,这个概率是从国力比较得来的。

当时秀吉一方在山崎之战后声望突然激增,他控制的有播州、但马、摄津、丹后、大和,此外还跨越其他几个州,高达二百六十万石,兵力有六万七千。此外还加上散落于织田信雄的尾张,伊势、伊贺以及备前的宇喜多,兵力可以达到十万以上。

柴田方面以越前北之庄为主力,能登的前田、加贺尾山的佐久间盛政、越前大野的金森长近、加贺松任的德山则秀、越中富山的佐佐成政等,全部加在一起有一百七十余万石,可动员的兵力只有四万四千到四万五千。

除此之外再加上信孝、一益的国力,终于有可以与他人抗衡的六万二千的兵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