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皇叔定蜀郡 7、联盟生变
取得西蜀对刘备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胜利,他终于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地盘,再也不用委委屈屈地向别人借地了。北边有张鲁挡着曹操,东边有荆州作为防御,刘备待在西蜀这个安乐窝里,进可以问鼎天下,退可做一方霸主。刘备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他一改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喜气洋洋地为胜利狂欢。
攻下涪陵之后,刘备大宴群臣,饮酒作乐,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忍不住跟庞统说:你看,今天多开心啊!庞统看刘备有点儿得意忘形,想给他降降温,就说:人家请你来做客,你把人家地盘夺了,有什么开心的?刘备脸上挂不住了:什么话!武王伐纣,不也前歌后舞,难道他也不仁吗?出去!庞统只好站起身来,尴尬地走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刘备想想不对,又让人把庞统请进来,庞统进来后,坐下来就继续大吃大喝,也不答理刘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刘备就问:刚才我们的争论,谁不对啊?庞统回答:都不对。刘备哈哈一笑,这事就过了。
刘备如此狂欢,有人却坐不住了,这人就是孙权。当初看上益州的不止刘备,孙权也打过益州的主意,却被刘备给劝阻了。刘备一会儿说蜀道艰难,益州不好攻克;一会儿又说你要打刘璋,我就披头散发当隐士去,孙权只好作罢。没料到,刘备把别人拦住了,自己却跑进去把益州夺了。孙权得知这事后,就破口大骂:“刘备这个狡猾的混蛋,竟敢对我使诈!”刘备入川不久,孙权就把妹妹从荆州接回来了。
孙权的妹妹怎么会在荆州呢?这是孙刘结盟的一个果实。刘备取了江南四郡后,就上表推荐刘琦当荆州刺史,后来刘琦病死,下面人就推举刘备当了荆州牧。孙权见刘备势大,就对他有了忌惮,为了拉拢刘备,就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了他。
于是,时年19岁的孙小妹就嫁给了49岁的刘备。孙小妹的个性和孙权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史书说她“才捷刚猛,有诸兄之风”。她嫁给刘备的时候带来了很多女兵,这些铁娘子拿着刀守在房门口,刘备每次去太太房间里的时候,都得从这些女兵身边经过,史书上说先主“衷心常凛凛”,心里常常生出一阵阵寒意,害怕孙小妹会做出什么类似杀夫的事情。
关于这段政治婚姻,诸葛亮后来回忆的时候说,先主“惧孙夫人生变于肘腋之下”。在刘备看来,孙夫人是孙权埋在他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为了给这炸弹上个保险,刘备就请来赵云担任他的内政部长,帮他把孙小妹看起来。因为赵云为人严谨持重,不仅让人放心,而且在气势上也能压得住孙小妹。
刘备的担心确实不无道理,刘备入川后,孙权派船队来接他妹妹。孙小妹临走的时候,把刘禅也带到船上,幸好赵云急忙乘船追上,来了个截江夺阿斗,这才把刘家这根独苗给抢了回来。
眼见刘备势力渐大,再也不是以前无处容身的流浪汉了,孙权对他的戒备之心就越来越大了。他不但接回妹妹,还派诸葛瑾去见刘备,想要回荆州。刘备当然不肯把到口的肉让出去,就敷衍说,我正在图谋凉州,等得到凉州之后再还荆州吧。这当然是双方都不相信的借口,自此孙刘两方的嫌隙越来越大。
那么,借荆州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刘琦死后,刘备被推举做了荆州牧,做了荆州牧就得在荆州的首府上任,当时荆州的首府是襄阳,襄阳在曹操手中,刘备不可能去那儿上任,就退而求其次,说我不可能在襄阳就任,那我就在南郡上任也行。南郡的治所在江陵,江陵是周瑜打了一年打下来的,所以刘备向孙权提出“求都督荆州”,实际上不是借整个荆州,而是借南郡,借江陵。周瑜死后,鲁肃接位,鲁肃是主张孙刘联盟的,就劝说孙权把南郡借给刘备,孙权同意了。这就是刘备借荆州的始末。
其实孙权把南郡借给刘备,对他自己也有好处,曹操如果再次南下的话,就有刘备在江陵替他挡一站,孙权躲在后面就可以从容一些。
孙权现在无暇顾及曹操,得先消除近在眼前的威胁。孙权听说刘备打算攻占凉州之后才归还荆州,自然不同意,谁知道你猴年马月才能打下凉州?所以就来硬的,说荆州是我的,一道命令下来,向长沙、桂阳、零陵三郡派去了他的太守。
刘备这边守荆州的是关羽,关羽是何等样人,当然不会吃孙权这套,毫不客气地把孙权派的这些官都轰走了。孙权勃然大怒,马上命吕蒙率军两万进军长沙、桂阳、零陵,鲁肃率军一万进军巴丘。
孙权那边摆开阵势,刘备这边也不示弱。得知消息,刘备赶紧率五万精兵从益州回到公安,又命关羽提三万大军进驻益阳。双方杀气腾腾地拉开架势,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鲁肃出面了。鲁肃是一手促成孙刘联盟的人,在最后关头,他希望能够再努力一把,将这个联盟维持下去,于是鲁肃提出和关羽会面。这时双方处于敌对状态,鲁肃此行暗藏凶险,部下劝鲁肃不要轻涉险地,鲁肃却说,事到如今,应该把话说清楚,他关羽又能怎么样?
这次会面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单刀赴会”,双方将兵马布置在百步以外,各派将军赴会,赴会的人各自佩带单刀。不是只有关羽单刀赴会,所有谈判的人都只带一把刀。
双方人员到达中间地带后,鲁肃一改往日谦谦君子作风,说道,我们当初看你们落败而来,连个立足的地方都没有,才把荆州借给你们。可没想到,你们得了益州,却不打算归还荆州。我们又没有要荆州所有地盘,只要三郡,你们还不同意!
听鲁肃这样说,关羽那边有人坐不住了,“噌”的一声站起来反驳:天下的土地是天下人的,唯有德者居之,凭什么说是你们的呢?
史书上没有记载这话是谁说的,估计很可能是糜芳。鲁肃一听,不禁大怒,当即呵斥起来。倒是关羽看不过去了,他也手按刀鞘站起来,对部下厉声道:我们在这里商谈国家大事,你懂得什么!插什么嘴!这就是关羽的待人风格,不懂得尊重官僚,这也是关羽最后的败因之一。
回过头来,关羽又对鲁肃说,打乌林的时候,我们主公每天身先士卒,冲锋陷阵,连脱下盔甲休息的时候都没有,难道我们就不该得到一块土地作为报酬吗?
两个人一番唇枪舌剑,也没争出什么结果,只好不欢而散。单刀赴会的故事,闪光的角色是鲁肃,他冒险去和敌人讲道理,然而在《三国演义》中,关羽得尽光彩,鲁肃倒成了小丑。
就这样,双方谈判没有达成任何结果,孙刘之间的战争眼看一触即发。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人拉架来了。
拉架的人是曹操。其实很久以来,曹操与其说是刘备的敌人,不如说是他的恩公。曹操打徐州未遂,让刘备白捡了徐州;曹操打荆州没打下,让刘备借得荆州;曹操再打关中,又给了刘备得蜀的机会。
这次正当孙刘开战在即,曹操的军队突然大举进攻汉中。汉中是益州的门户,门户一开,蜀中百姓大乱,“一日数十惊”。刘备一看,益州随时都有可能失手,还在这边较个什么劲啊,马上就向孙权发出了和平的信号,孙权也不想在这时候和刘备翻脸。于是双方坐下来谈判,议定以湘水为界,瓜分荆州,湘水东面的长沙郡、江夏郡、桂阳郡归孙权,湘水西边的南郡、零陵郡、武陵郡归刘备。刘备从江南四郡中拿出了长沙和桂阳给孙权,换得了荆州暂时的和平。
然而孙刘双方的事情并没有彻底解决,孙权并不满意仅仅得回三郡,收回全荆州才是他的最终目的,但这都是后面的事。目前刘备最要紧的,是应付来自北边的曹操的威胁。
破坏吴蜀联盟可以说是孙权一生的大错。刘备的力量虽然比以前强大,却远远小于曹魏。孙权为了荆州之争,悍然破坏吴蜀联盟,导致刘备的力量大幅削减,以至于诸葛亮和姜维后来耗尽一生,出祁山,伐曹魏,都无法有效撼动曹魏的势力。曹魏独家坐大,最后轻轻松松地灭了蜀吴。当然,曹魏统一天下是大势所趋,但就孙权来说,忽略长远,计较小利,却使他和他的后代永远地失去了与强魏争锋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