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后赵天王石虎任命三子秦公石韬当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跟太子石宣，每隔一天轮流裁决国务（尚书）奏章。二人独断专行，说赏就赏，说罚就罚，不再报告石虎。宰相（司徒）申钟进言说：“赏赐和刑罚，是君王手中最重要的权柄，不可以交给别人，目的在于从小地方起就加以防范，变乱还没有行动前，就使它化解。太子（帝位合法继承人）的主要职责是照顾老爹的饮食，不应该参与政治。已被贬成平民的石邃，就是因为参与政治，招来失败（参考三三七年七月），倾覆的车辆，仍倒在不远的地方。而且由两个对立的政令系统分割大权，很少不造成大祸。爱他们而不用适当的方法，恰恰是害他们。”石虎不同意。

礼宾宦官总监（中谒者令）申扁聪明伶例，口才敏捷，受到石虎宠爱，太子石宣也跟他亲密，命他主管宫廷机要。石虎既不过问国事，石宣、石韬又都喜爱酗酒、打猎。于是任官封爵，生杀予夺，全由申扁决定，大权在握。部长级以下官员看到申扁车辆扬起的灰尘，都下拜叩头。

太子宫总管（太子詹事）孙珍染上眼疾，向高级咨询官崔约乞求药方，崔约嘲弄说：“在你眼眶里撒泡尿，自然痊愈。”孙珍说：“眼眶里怎么能撒尿？”崔约说：“你眼眶深陷，正好容纳一泡尿。”（汉人眼骨平坦，胡人以及西方白人眼眶下凹。）孙珍怀恨在心，报告石宣，偏偏石宣在兄弟中眼眶下凹最深，充分显示羯人特色；听到报告后，怒不可遏，把崔约父子诛杀；三公、部长级以下官员对孙珍畏惧，不敢抬眼相看。

燕公石斌监督边陲州郡，特别喜爱打猎，常常把城门钥匙带在自己身上，随时出入。征北将军张贺度每每劝阻，石斌大为愤怒，凌辱张贺度。石虎得到消息，派立法院初级助理官（主书）礼仪（礼，姓），“持节”前往监督。石斌不接受约束，斩礼仪；又打算斩张贺度，张贺度下令戒严自卫，飞骑上奏。石虎派国务院执行官（尚书）张离率武装骑兵，把石斌押回京师，打三百皮鞭，免除官职，逐回私宅，诛杀他的亲信十余人。

12、前凉王国（首都姑臧〔甘肃省武威市〕）国王（二任）文王张骏（本年三十四岁），派总务官（别驾）马诜向后赵帝国进贡，但奏章上措辞傲慢；石虎大怒，打算斩马诜。高级咨询官石璞劝阻说：“我们最大的敌人，必须先要除去的是晋国。河西走廊（前凉王国）一带，荒僻简陋，用不着在意。今天诛杀马诜，势必讨伐张骏，兵力便会分割为二，建康就可能再多延几年寿命。”石虎才停止。石璞是石苞的曾孙（此石苞非后赵帝国皇族。参考二六八年九月）。

13、当初，成汉帝国将领（荆州〔州政府设江州·重庆市〕州长〔刺史〕）李闳被晋帝国俘虏（参考去年〔三三九年〕四月），辗转逃到后赵帝国。成汉帝李寿写信给后赵帝国皇帝石虎，请求遣送李闳回国，信封上写“赵王石君”，石虎不大高兴，交付高阶层官员讨论，立法院总立法长（中书监）王波说：“不妨命李闳用他的生命发誓：‘假如回到巴蜀，当联络皇家宗族，归降王化（后赵帝国）。’如果他实践承诺，则用不着派一兵一卒，坐在这里就收复梁州（陕西省南部及四川省东北部）、益州（四川省中部）。如果他反悔，我们也不过损失一个逃犯而已，对我们国家，有什么伤害？李寿既然登上皇帝宝座，我们如果向他下达诏书，他一定也会对我们下达诏书，不如也学他的办法，给他一封回信。”

正巧，挹娄王国（乌苏里江流域）向后赵帝国进贡“楛矢石砮”（楛，音hù〔户〕；楛木，产于北方的荆类植物，楛矢，楛木做的箭。砮，音nǔ〔努〕；一种可当做箭头的石头）。王波建议转赠给成汉帝国，说：“使他们知道我们的国威，已使远方臣服。”石虎批准。送李闳返国，致送丰富的礼物。李闳抵达首都成都后，李寿下诏说：“羯虏（石虎所属的种族）的使节前来朝见，进贡他们所造的楛木弓箭。”石虎接到报告，大为生气，剥夺王波所有铨叙资格，暂时以平民身份当官。

三四一年（辛丑）

晋·咸康七年　　成汉·汉兴四年　　后赵·建武七年　　前凉·太元十八年　　前燕·文明王八年　　（代王拓跋什翼犍建国四年）

1、春季，正月，前燕王国（首都棘城〔辽宁省义县西〕）国王（一任文明帝）慕容皝（本年四十五岁）命唐国郡（辽宁省喀喇沁左翼蒙古族自治县境）郡长（内史）阳裕等，在柳城（辽宁省朝阳市西南）北方、龙山西方（朝阳市）兴筑皇家祭庙和皇宫宝殿，命名龙城（“柳城”因距“龙城”咫尺，从此柳城即被龙城取代）。

2、二月一日，日食。

3、前燕王慕容皝的使节刘翔（参考前年〔三三九年〕十月）抵达晋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晋帝司马衍（本年二十一岁）接见，问候说：“慕容皝平安！”刘翔回答说：“我被派遣动身的那天，慕容将军（慕容皝任镇军大将军）身穿正式官服，在庭院用正式朝拜仪式，送出奏章。”

刘翔要求晋帝国加授慕容皝“最高统帅”（大将军）头衔和颁发“燕王”印信。参与讨论的人都认为：“前例，最高统帅从不驻防边疆。而且，两汉王朝、曹魏帝国以来，跟皇家不同姓的人不能封王。刘翔的请求，不可以应许。”刘翔说：“自从刘渊（汉赵帝国一任帝）、石勒（后赵帝国一任帝）作乱，长江以北，全都陷入盗贼之手，堂堂中华高阶层官员，没有听说有谁奋起手臂，挥动戈矛，去击败叛徒。只有慕容将军父子（慕容廆、慕容皝）同心合力，仍不遗忘晋国（晋帝国），用少数的人击破众多的强敌，屡屡歼灭对方，使石虎（后赵天王）心生畏惧，把沿边居民分别移到三魏（三魏：魏郡〔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阳平郡〔河北省馆陶县〕、广平郡〔河北省曲周县东北〕）。使自己的国土退缩一千里，而把蓟城（幽州州政府所在城·北京市）当做北境。功勋如此壮烈；中央（晋政府）竟然爱惜大海之北的土地，不能把它当做采邑，原因何在？从前，刘邦（西汉王朝一任帝）对王位毫不爱惜，加授给韩信、彭越，所以才能完成帝王大业。项羽（西楚王国一任王）把印信刻好，却不能决断地交给别人，终于覆亡（参考前二〇三年二月）。我的内心并不是一定要办成这件事，而是认为，贤明政府使忠义的藩属疏远，四海之大，就不能用来鼓励别人！”

国务院执行官（尚书）诸葛恢是刘翔的姐夫，独自持有不同意见，认为：“夷狄互相攻击，唯一获得利益的是中国。只有名分和官位（名器）不可以轻易给人！”对刘翔说：“即令慕容皝能除掉石虎，不过是另一个石虎，政府何必依赖他！”刘翔说：“连寡妇都忧虑国家的灾难，而今，晋国正在危急，你的地位跟‘八元’‘八恺’（参考一八四年五月注）相等，难道对帝国一点忧虑都没有？假如当初言靡在鬲国（山东省商河县）不能建立功劳，姒少康如何使夏王朝中兴（公元前二十二世纪，夏王朝大臣后羿，驱逐五任帝姒相，自己登基〔六任帝〕。后来，后羿的大臣寒浞，再杀后羿；寒浞登基〔七任帝〕，派军追杀姒相，姒相的妻子逃到有仍〔山东省济宁市〕，生下遗腹子姒少康。大臣言靡投奔鬲国，集结残余部众，拥护姒少康，最后终于击斩寒浞，姒少康登基〔八任帝〕，收回帝位。这段往事，在历史上称“少康中兴”）？姜小白（桓）、姬重耳（文）在战场上不能取得胜利，则周王朝的人全体都得把衣襟开到左边（汉人衣襟开在右边，少数民族衣襟开在左边）。慕容将军头枕矛戈，等待天明，立志铲除凶恶叛徒，你却用邪恶的心肠，说出这种使人困惑的话，嫉妒忠良，从中挑拨离间。中国之所以不能早日统一，正因为有你这一类人当权！”然而，刘翔留在晋帝国首都建康一年有余，政府官员议论纷纷，不能决定。

刘翔于是游说寝殿侍奉宦官（中常侍）郁弘说：“石虎地盘包括八州，武装部队有一百万人，志在吞并长江、汉水，从最大的索头部落（代国）、宇文部落（内蒙古老哈河上游）以及所有小国，没有一个不曾臣服，只剩下慕容将军拥护天子。一番忠诚，直贯天日，如果不能得到特别的荣耀，恐怕天下忠臣义士都要变心，再没有敬重晋国的人了。从前，公孙渊对东吴帝国没有一点帮助，东吴帝孙权还封他燕王，更加‘九锡’（参考二三三年三月）。而今，慕容将军屡次击败盗贼（后赵帝国）凶锋，威望远震秦陇（陕西省中部及甘肃省南部）。石虎最近还特别派出有身价的重要使节，甜言蜜语，携带厚重礼物，打算加授慕容将军曜威大将军，封辽西王。慕容将军嫌弃石虎不是正统，坚决推辞，不肯接受，想不到政府竟然如此吝啬一个虚名，使忠良沮丧，这岂是为国家长程利益着想。以后再去追悔，已来不及。”

郁弘进宫把这话转报给皇帝司马衍，司马衍的意思也愿答应。正巧，慕容皝上疏（专呈皇帝的奏章），严厉攻击：“庾家班专权弄势，制造祸乱，要求罢免斥退，安定国家。”又写信给庾冰，责备他掌握国家最高主权，却不能为国家雪耻。庾冰大为恐惧，因慕容皝身处绝远的天涯地角，根本无法控制。遂跟何充联名上疏，请求批准刘翔的奏章。

二月十六日（原文“乙卯”，据《晋书·成帝纪》改），加授慕容皝“使持节”（一级权力）、最高统帅（大将军）、黄河北军区司令长官（都督河北诸军事），兼幽州（河北省北部）全权州长（牧）、大单于，封燕王。各种仪仗用物及法令典章，都特别优待。又加授世子慕容儁“假节”（三级权力）、安北将军、东夷保安司令（东夷校尉）、封左贤王。赏赐军事辎重及武器以千万计算（“千万”不知是千万钱？或是千万件），又加封功臣一百余人。命刘翔当代郡（河北省蔚县）郡长（空头官衔。此时代郡属后赵），封临泉乡侯，加授编制外散骑侍从官（员外散骑常侍）；刘翔坚不接受。

刘翔痛恨晋帝国高级知识分子的骄傲奢侈，沉迷酒宴，行为放荡，而且以此互相夸耀。于是，在一个权贵毕集的宴会上，对何充等说：“四海之内，版图动荡，转眼之间，已超过三世（一世十二年），皇家祖庙和天神农神祭坛全成废墟，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正是政府心如火焚之时，忠臣献出生命之际。可是，各位在长江南岸却欢乐度日，尽情享受，任性淫乱，认为浪费糜烂是一种荣耀，傲慢怪诞才是贤能人才，听不到公正直率的言论，看不到战争征伐的功劳，不知道你们用什么方法光复故土，拯救人民？”何充等面有愧色。

司马衍下诏，派兼任藩属事务部长（兼大鸿胪）郭悕，“持节”（二级权力）前往棘城册封慕容皝“燕王”爵位，随同刘翔北上。政府高阶层官员在码头上摆下筵席，为他们饯行。刘翔对大家说：“从前，姒少康（夏王朝八任帝）只有五百人，就消灭寒浞（夏王朝七任帝）。姒勾践依靠会稽（浙江省绍兴市）一个小地方，就向强大的吴王国反击报复。野草都应早日铲除，何况敌寇死仇？而今，石虎（后赵天王）、李寿（成汉帝）都有吞并的企图，晋国皇家部队，即令不能肃清北方（后赵帝国），也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巴蜀（成汉帝国）。一旦石虎先行下手，把李寿征服，盘踞险要地区，面对东南，到那时候，即令再有智慧的人兴起，都无法挽救。”中央军事总监（中护军）谢广说：“这正是我的心愿。”

4、三月五日，晋帝司马衍正妻杜陵阳逝世（年二十一岁）。夏季，四月五日，把杜陵阳安葬在兴平陵（江苏省南京市北鸡笼山·司马衍预设墓地）。

5、晋帝司马衍下诏：上自亲王、公爵，下到最底层平民，现在居住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是他的籍贯，登记在白纸制成的户籍簿上（八王之乱后，亲王、公爵、平民，大批迁到长江以南，认为不久即可返乡，所以一直保持北方原有籍贯，现在一律落实。但仍用白纸户籍簿记栽，以别于原居民的黄色户籍簿）。

6、秋季，七月，晋帝国使节郭悕随同刘翔抵达前燕王国。前燕王慕容皝任命刘翔当东夷军事总监（东夷护军），兼最高统帅府秘书长（大将军长史）；任命唐国郡郡长（内史）阳裕当左军政官（左司马）；王府图书管理官（典书令）李洪当右军政官（右司马）；首都棘城警备区司令（中尉）郑林当参谋主任（军咨祭酒）。

7、八月一日，晋帝国东海王（哀王）司马冲（参考三一一年四月）逝世（年三十一岁）。

8、九月，代王拓跋什翼犍在首府故城南八里再筑盛乐城（内蒙古和林格尔县）。

拓跋什翼犍的正妻慕容女士（慕容皝的妹妹）逝世。

冬季，十月，匈奴部落酋长刘虎（盘踞黄河河套地区）攻击代国西部。拓跋什翼犍派军队迎击，大破刘虎军。刘虎逝世，儿子刘务桓继位，派人到代国要求和解，拓跋什翼犍把女儿嫁给刘务桓。刘务桓又向后赵帝国进贡，后赵帝国任命刘务桓当平北将军，封左贤王。

9、后赵帝国横海将军王华率舰队从海上袭击前燕王国的安平（辽宁省丹东市），攻破城池。

10、前燕王慕容皝任命慕容恪当渡辽将军，镇守平郭（辽宁省盖州市）。自从慕容翰、慕容仁之后，镇守的将领，才能都十分平庸。等到慕容恪到职，安抚旧民，照顾新附，不断击败高句丽王国（首都丸都〔吉林省集安市〕）的入侵部队。高句丽王畏惧，不敢再行冒犯。

11、十二月，晋帝国兴平伯（康伯）陆玩逝世（年六十四岁）。

12、成汉帝国（首都成都〔四川省成都市〕）皇帝（四任昭文帝）李寿（本年四十二岁），任命他的太子李势兼任最高统帅，主管政府机要（录尚书事）。

最初，成汉帝国一任帝（武帝）李雄因为节俭宽厚，深得人民拥戴。等到李闳、王嘏从邺城（后赵首都·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返回（参考去年〔三四〇年〕十月），对邺城的繁荣富庶和宫殿的堂皇，大为赞赏，指出：石虎完全靠刑罚诛杀，才能控制全国。李寿对这些十分羡慕；于是，调查首都成都邻近各郡民家，家有三个男人的，一律强迫迁入成都，使京师市容呈现繁荣充实。并扩大修建宫殿，制造珍贵用具。部属有人犯了小过，立即处死，用来建立自己的威严。国务院左执行长（左仆射）蔡兴、右执行长（右仆射）李嶷，都因直言劝告受到诛杀。人民被田赋差役重重压榨，叹息呼喊的声音盈满道路，希望变天的人越来越多。

三四二年（壬寅）

晋·咸康八年　　成汉·汉兴五年　　后赵·建武八年　　前凉·太元十九年　　前燕·文明王九年　　（代王拓跋什翼犍建国五年）

ｌ春季，正月一日，日食。

2、正月七日，晋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大赦。

3、晋帝国豫州（州政府设芜湖〔安徽省芜湖市〕）州长（刺史）庾怿送给江州（州政府设寻阳〔江西省九江市〕）州长王允之美酒，王允之疑心酒里有毒，倒给狗喝，狗立刻毒发毙命。王允之秘密奏报，皇帝司马衍（本年二十二岁）说：“大舅（庾亮）已经乱一次天下（指苏峻之乱，参考三二七年十月），难道小舅（庾怿）也打算再乱一次？”

二月，庾怿饮下鸠酒，自杀（年五十岁）。

4、三月，晋帝国把武悼皇后杨芷的牌位送到一任帝（武帝）司马炎祭庙中，配享香火（杨芷之死，参考二九二年，迄今五十年）。

5、晋帝国安西将军、荆州（湖北省及湖南省）州长庾翼镇守武昌（湖北省鄂州市），住宅不断有奇异鬼怪的事件发生，打算把将军府及州政府迁到乐乡（湖北省松滋县东北）。征虏将军府秘书长（征虏长史）王述送给立法院总立法长（中书监）庾冰一份备忘录，说：“乐乡距武昌一千余里（航空距离二百八十千米），部属数万人之多，一旦迁移，修筑城池，公私都辛劳困扰。而产自江州（江西省及福建省）的物资，要逆长江而上数千里，才能运送到乐乡供应，费用和人力消耗都会加倍。而且武昌位居长江险要的中心，不仅仅只控制上游的局势，一旦发生紧急情况，无论是出动军队赴援或等待拯救，都不困难。如果迁移到乐乡，远在西方边陲，万一长江下游有事，首尾不相连接，无法救助。独当一面的高级将领必须据守要害之地，作为内外的屏藩，使那些野心分子不知道如何下手。从前，秦王朝一任帝嬴政警觉到：‘亡秦的，是胡。’遂派出大军，攻击匈奴（参考前二一四年），结果转化成为刘邦、项羽叛变的资源。周王朝十一任王（宣王）姬靖，对歌谣‘桑木弓，箕草袋’深为厌恶，结果逼出褒姒之乱（公元前八世纪，周王朝十一任王姬靖在位时，有民谣说：“月亮将升，太阳将坏，桑木做成强弓，箕草编成箭袋，周王朝不再存在。”姬靖遂禁止买卖桑弓箕袋，有一对夫妇不知道禁令，妻被捕杀，丈夫逃亡，逃到河边，捡起一个被抛到河里行将淹死的女娃——褒姒。以后，褒姒嫁给十二任王〔幽王〕姬宫涅，周王朝中衰。参考二八四年正月注）。所以，通达明理的正人君子只走光明的直路。驱祸避凶之类的小动作，都不应考虑采取。采取的应是竭尽我们人事的努力和思量国家长程利益。”

政府议论都同意王述的见解，庾翼遂停止迁徙。

6、夏季，五月乙卯日（五月丁巳朔，没有乙卯），晋帝司马衍（九任成帝）患病。

六月五日，司马衍病重。有人伪造国务院公文书，下令皇宫宫门禁止宰相入宫，文武百官全都惊骇变色。庾冰说：“其中一定有诈！”严厉追查，果然是诈。司马衍生有二子：司马丕、司马奕，都在怀抱之中。庾冰知道他们兄弟当权的日子很久（自三二五年九月起，至本年已十八年），恐怕皇帝到了下一代，亲属越加疏远，可能被别人挑拨离间（司马丕、司马奕，有他们自己的舅父）。于是强调：国家面对强大的敌人，应该由年纪大的人接替君王，因请指定同一娘亲的老弟琅邪王司马岳当继承人，司马衍批准。立法院最高立法长（中书令）何充说：“父亲传给儿子，是从前君王旧有的前例。改变它的人，很少不产生祸乱。所以姬发（周王朝一任王武王）不把王座交给圣明的老弟姬旦（周公），并不是不爱老弟姬旦。而今琅邪王登基，皇上（司马衍）亲生的娃儿怎么办？”庾冰不理。

司马衍下诏，立皇弟司马岳当继承人，并命司马奕入继琅邪王（哀王）司马安国（司马衍堂兄）为子。

六月七日，庾冰、何充、武陵王司马晞、会稽王司马昱、国务院总理（尚书令）诸葛恢，同时接受皇帝托妻付子的遗诏。

六月八日，司马衍逝世（年二十二岁）。司马衍五岁登上宝座，不直接处理国事，等年龄渐长，具有克勤克俭的美德。

六月九日，琅邪王司马岳（年二十一岁）登皇帝位（十任康帝）。大赦。

六月十四日，封司马衍的儿子司马丕当琅邪王、司马奕当东海王。

司马岳为老哥司马衍守丧期间，闭嘴不说一句话，把政府交付给庾冰、何充。

秋季，七月一日，将司马衍安葬兴平陵（江苏省南京市北鸡览山）。司马岳步行送丧，亲送灵柩到阊阖门（宫城〔台城〕南面东门），才坐上素色车轿，抵达墓园，下葬之后，司马岳在金殿召见大臣，庾冰、何充也都在座。司马岳说：“我之能够继承皇家大业，都是二位的力量。”何充说：“陛下像龙一样飞跃天际，全是庾冰的功劳。如果采纳我的建议，看不到目前的太平盛世。”司马岳面上有惭愧颜色。

七月四日，任命何充当骠骑将军，兼徐州以及扬州晋陵郡（京口·江苏省镇江市）军区司令长官（即徐州〔江苏省长江以北〕及扬州的一个郡〔晋陵郡〕）、徐州州长；镇守京口；为的是躲开庾家班。

7、冬季，十月，前燕王国（首都棘城）国王（一任文明帝）慕容皝（本年四十六岁）从棘城（辽宁省义县西）迁都龙城（辽宁省朝阳市。参考去年〔三四一年〕正月）。赦免境内罪犯。

建威将军慕容翰向慕容皝进言说：“宇文部落（内蒙古老哈河上游）强盛的时间太久，不断的成为我们的祸患。现在，宇文逸豆归篡夺政权（参考三三三年八月），人心不服。再加上宇文逸豆归性情昏庸，将帅又都不是适当人选，军队没有训练，已丧失保护自己的能力。我停留在他们那里的日子很长，了解他们的地理形势。虽然跟遥远的羯虏强盗（后赵帝国）勾结，可是两地相隔，声势无法结合，对拯灾救难没有裨益。今天如果出击，保证可以百战百胜。问题在于高句丽（首都丸都〔吉林省集安市〕）距离我们最近，一直打我们的主意，他们警觉到宇文部落如果灭亡，下一个灾祸就会降临他们头上，势必乘我们后方空虚，大军深入，攻击我们后方。留守的军队少，不足以抵抗；留守的军队多，又减少前方力量。所以，高句丽才是真正的心腹之患，应该早日铲除。观察他们的形势，我推断，只须要发动一次攻击，便可克复。宇文逸豆归不过一个性格保守的匪徒而已，绝不可能遥远出征，来维护他的长程利益。攻击高句丽后，回头再攻取宇文部落，易如反掌。两国一旦扫平，我们就可以获得直到东海边所有利益，国富兵强，又消除了后顾之忧，然后才可以专心图谋中原。”慕容皝说：“好主意。”

于是，开始计划攻击高句丽王国。高燕两国之间有南北两条道路，北边道路平坦，南边道路险要，大家打算由北道挺进。慕容翰说：“盗贼（高句丽王国）用常情判断他的敌人，认为一定会走北道；因之，他们北道的戒备一定坚强，南道的戒备一定松懈，皇家精锐军队应从南道进击，才可以大出他们意外，丸都会很快陷落。另外派遣一小部分部队从北道推进，即令有什么失利，它的心脏已经崩溃，四肢无能为力。”慕容皝接受。

十一月，慕容皝亲自率精锐四万人从南道东下，命慕容翰、慕容霸当先锋；另派秘书长（长史）王寓等率别动部队一万五千人从北道东下；向高句丽王国发动总攻。高句丽王国国王高钊（十六任故国原王）果然派老弟高武，率精锐国防军五万人前往北道迎战；而高钊自己率留守部队老弱残兵，在南道布防。慕容翰等前锋部队先到，跟高钊会战，慕容皝主力军陆续赶到，投入战场。左侍从官（左常侍）鲜于亮说：“我本是一个俘虏，蒙大王把我当做‘国士’相待（参考三三八年十二月），大恩不可不报。今天，正是我一死之日。”率几个骑兵，直冲高句丽阵地，战马所到之处，无不摧毁夺取，高句丽战线动摇，前燕大军乘势猛攻，高句丽军大败。前燕左秘书长（左长史）韩寿，斩高句丽大将阿佛和度加，各军紧追不舍，遂进入丸都。国王高钊单人匹马逃走；前燕轻车将军慕舆泥追击，俘虏高钊的太后娘亲周女士跟高钊的王后妻子，然后回军。而正在这时候，前燕北道军统帅王寓等全军覆没，慕容皝不敢继续深入。只派人招降高钊，高钊不理。

慕容皝准备班师，左秘书长韩寿说：“高句丽国土（吉林省东部及朝鲜半岛北部）我们不可能派军驻防。而今，国王逃走，人民星散，事实上都躲到深山峻谷，等待我们撤退后，再重新集结，收拾残留下来的剩余物资，仍足以给我们制造灾祸。我建议，挖出高钊老爹（十五任美川王高乙弗利）的尸首，连同高钊娘亲，一齐运回我们国土，等他诚心归附，然后送回，用恩德和信义待他，这是上策。”慕容皝听从，遂挖掘高乙弗利墓园，把尸首装上囚车，搜括王国国库累世以来收集的稀世之宝，俘虏裹胁男女五万余人，焚烧皇宫宝殿，摧毁丸都城池，凯旋龙城。

8、十二月二十九日，晋帝司马岳封正妻禇蒜子当皇后。征召禇蒜子的老爹、豫章郡（江西省南昌市）郡长禇裒（音póu 〔抔〕）回京（首都建康），担任高级咨询官（侍中）、国务院执行官（尚书）。

禇裒认为自己是皇后的父亲，不愿留在中央政府任职，苦苦要求外出，遂加授建威将军、江州州长，镇守半洲（江西省九江市西北二十千米长江中小岛）。

9、后赵帝国天王（三任武帝）石虎（本年四十八岁）在邺城兴筑高台巨楼四十余座，又修建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长安（陕西省西安市）两京古老的宫殿，驱使工匠四十余万人（不供给饮食，不供给医药，奴隶不如）。又打算从邺城修筑高架大道，直到襄国（后赵故都·河北省邢台市）。又下诏黄河以南四州（洛州〔河南省中部〕、豫州〔河南省东部〕、徐州〔江苏省北部〕、兖州〔山东省西部〕），准备大军南伐晋帝国时所需物资；下诏并州（山西省中部）、朔州（黄河河套地区）、秦州（甘肃省南部）、雍州（陕西省中部），准备大军西征前凉王国（首都姑臧〔甘肃省武威市〕）时所需物资；又下诏青州（山东省北部）、冀州（河北省中部）、幽州（河北省北部），准备大军东征前燕王国（首都龙城）时所需物资。全国一律“三五发兵”（家有三个壮汉，征召二人；家有五个壮汉，征召三人）。各州仅为军人制造铠甲武器的工匠就有五十余万人；担任船夫的，也有十七万人；被水淹死或被虎豹豺狼吞食的，高达三分之一。再加上公爵（王子王孙）、侯爵以及州长、郡长、县长等贪污图利，人民丧失他们赖以谋生的产业，陷于忧愁困苦。贝丘（山东省临清市）人李弘，乘人民愤怒，宣称自己的姓名应验“神秘预言书”上的预言，联络党羽，结合同志，设立文武百官。事情发觉，被杀，连累数千户人家。

石虎喜爱游猎，毫无克制，早上出去，晚上回来。又喜爱穿平民服装，出外游荡，或暗中亲自视察各种工程进度和劳役情况。高级咨询官京兆郡（陕西省西安市）人韦謏劝阻说：“陛下忽略天下人民托付给你的重任，轻易地走到手拿刀斧的人群中间，万一突然发生狂人袭击寺事变，即令有再大的智慧，再大的勇力，又有什么用？而且，劳苦差役，没有完结之曰，人民耕田收获的工作，全部荒废，悲叹呼喊之声盈满道路，稍有仁心的君主，不忍心如此。”石虎赏赐给韦謏谷米和绸缎布匹，可是，劳役和兴建各项工程更加紧迫，石虎私出游荡，依然如故。

秦公石韬受石虎宠爱，太子石宣既妒又恨，国务院右执行长兼军事部长（五兵尚书）张离打算进入石宣的摇尾系统，于是，警告石宣说：“现在各位爵爷拥有的部队人数都超过限额，应该逐渐减少，用来加强根基。”石宣遂教张离上疏（奏章）说：“秦公（石韬）、燕公（石斌）、义阳公（石鉴）、乐平公（石苞），都有权设立官员一百九十七人、卫士二百人。所属武装部队，准予保留三分之一，剩余的三分之二，约五万人，全部配属太子宫。”于是引起所有公爵的怨恨，兄弟之间，仇恨更深。

青州州政府（设广固〔山东省青州市〕）上疏说：“济南郡（山东省济南市）平陵县（山东省章丘市）城北的石雕虎像，一夜之间迁移到城东南，沿途有野狼狐狸约一千余只的足迹跟随，踏出一条小路。”石虎大喜说：“石雕虎像，就是我石虎，从西北迁移到东南，就是上天准备使我平定江南（晋帝国）。现在，下令各州，所有征召的丁壮，明年全部集结，我当亲自率领六军，完成上天交付我的神圣任务。”文武百官全都祝贺，呈递《皇德颂》的有一百零七人。石虎下诏：“接到召集令的战士，每五人应捐献战车一辆、牛两头、米十五斛、绸缎十匹。拒不缴纳的，斩首！”人民困苦，甚至卖掉亲生儿子，用以供应军需，但仍不能达到规定标准，纷纷在路旁树上上吊自缢，尸体悬挂，沿途相望。

三四三年（癸卯）

晋·建元元年　　成汉·汉兴六年　　后赵·建武九年　　前凉·太元二十年　　前燕·文明王十年　　（代王拓跋什翼犍建国六年）

1、春季，二月，高句丽王国（首都丸都〔吉林省集安市〕）国王（十六任故国原王）高钊，派他的老弟前往前燕王国（首都龙城〔辽宁省朝阳市〕）朝见，称臣，投降，进贡的奇禽异兽以一千头为单位计算。前燕王（一任文明帝）慕容皝（本年四十七岁）遂把高钊老爹（十五任美川王高乙弗利）的尸首送还（参考去年〔三四二年〕十一月），但仍留下高钊的娘亲当人质。

2、宇文部落（内蒙古老哈河上游）酋长宇文逸豆归，派他的宰相莫浅浑率军进攻前燕王国。前燕将领互相竞争迎战，前燕王慕容皝不准。莫浅浑认为慕容皝对他恐惧，不敢出动，遂饮酒打猎，不再戒备。慕容皝命慕容翰反击，莫浅浑大败，仅逃出一命，部队全被俘虏。

3、晋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安西将军、荆州（州政府设武昌〔湖北省鄂州市〕）州长（刺史）庾翼，为人慷慨激昂，醉心建立功业。琅邪郡（侨郡·江苏省句容市北）郡长（内史）桓温，是桓彝的儿子（桓彝死于苏峻之难，参考三二八年六月），娶南康公主司马兴男（八任帝司马绍的女儿）。桓温豪迈爽朗，有魄力气度。庾翼跟他十分友爱，互相期许勉励，立志澄清四海。庾翼曾经向前任帝（九任成帝）司马衍推荐说：“桓温有英雄之才，希望陛下不要把他当做平凡之辈看待，也不要把他当做一个普通妹夫，应该把他当做方叔、邵虎（周王朝十一任王〔宣王〕姬靖在位时〔前九世纪〕，南方少数民族〔荆蛮〕背叛，姬靖派方叔讨伐平服。东方少数民族〔淮夷〕背叛，由邵虎镇压；二人齐被称为中兴名将），交付他中兴大任，一定会建立功勋，使国家渡过难关。”

当时，杜乂、殷浩都有盖世的才华名望，但庾翼对二人并不重视，说：“杜乂、殷浩这一类人，最好是放到阁楼上归档，等天下太平时，再慢慢讨论他们能够担任什么职位！”殷浩隐居在墓园里，政府不断征召他出来担任国家官职，他全都拒绝，长达十年之久，人们把他比做管仲（春秋时代齐国国务官）、诸葛亮（蜀汉帝国丞相）。江夏郡（湖北省云梦县）郡长（相）谢尚、长山（东阳郡郡政府所在县·浙江省金华市）县长王濛，都经常窥探他的行止，从他的一举一动，推测帝国的兴亡。二人曾经一同拜访殷浩，发现殷浩有安邦定国的大志，回来之后，互相说：“殷浩如果不出来领导政府，谁救天下苍生？”谢尚，是谢鲲的儿子（谢鲲，参考三二二年正月）。庾翼邀请殷浩当军政官（司马）。晋帝（十任康帝）司马岳（本年二十二岁）下诏：任命殷浩当高级咨询官（侍中）兼安西将军府参谋长（安西军司），殷浩不接受。庾翼写信给殷浩说：“王衍的美名远离事实，他虽然表面上在谈道理，实际上却专搞浮华虚无（参考三一一年四月）。有智慧有品德的君子，遇到风云际会之日，应立功于世，怎么可以如此？”殷浩仍然坚持隐居，不肯出来。

殷浩的老爹殷羡当长沙郡（湖南省长沙市）郡长（相），贪赃枉法，凶暴残忍。立法院总立法长（中书监）庾冰写信给庾翼，请庾翼照顾殷羡。庾翼回信说：“殷羡骄傲蛮横，大概他觉得他有一个好儿子可以仗恃，我也因此劝告大家，对他稍稍宽大容忍。观察帝国政治，财大势大的官宦豪门，常是人民的祸害。有时执行法律，只敢制裁无钱无权的贫寒之家。像前些时石头（建康城西北）仓库的食米被盗卖一百万斛，明明是一批强悍的将领干的勾当，政府却不敢追查，结果仅把仓库主任斩首，搪塞责任。山遐当馀姚（浙江省余姚市）县长时，向二千户官宦豪门之家追缴所欠国家的捐税，有权势的人联合起来把他赶走，使山遐连睡觉都不能安枕。虽然是前任宰相（王导）昏庸荒谬，然而，帝国大势已去，不能复兴，实由于此。我们兄弟不幸陷在这种漩涡之中，无法跳出流行的风气之外。应用冠冕堂皇的手段治理帝国。荆州（湖北省及湖南省）共辖二十余郡，只有长沙郡政绩最是恶劣，面对罪恶而不罢黜，跟只杀仓库主任有什么分别？”山遐，是山简的儿子（山简，参考三一二年四月）。

柏杨曰：

从庾翼这封短笺上，可看出晋帝国的全貌：文官贪污，武官横暴，人民有苦无处申诉，跟石虎统治之下的后赵帝国，没有分别。王导小有才气，应付官场，谋求私人利益，是一个顶尖高手；面对国家和水深火热中的小民，他已没有余力关心。不过，历史书上对他却留下不少好评，原因何在？似乎很简单，历史是由知识分子动笔记载的，而当时的知识分子，一旦当了官，立刻就凶狠贪污，用小民卖儿卖女的钱，过豪华生活。饮水思源，想到全是王导的好处，自然笔下生花。至于山遐之类，为小民利益奋斗，小民既不识字，又没有力量，纵有千万歌颂感谢，又有谁知道？

庾翼以消灭后赵帝国（首都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镁〕）和成汉帝国（首都成都〔四川省成都市〕）当做自己的重大责任，派出使节，北方邀请前燕王慕容皝，西方邀请前凉王（首都姑臧〔甘肃省武威市〕）张骏，商定日期，大军同时进攻，中央政府官员都认为困难重重，只有庾冰赞成；桓温和谯王司马无忌也都赞成。司马无忌，是司马承的儿子（司马承死于王敦之难，参考三二二年四月）。

秋季，七月，后赵帝国汝南郡（河南省息县）郡长戴开率数千人到武昌向庾翼投降。

七月八日，晋帝司马岳下诏：准备光复中原！庾翼打算动员所能动员的全部兵力，大举北伐。上疏（奏章）推荐桓宣当司雍梁三州及荆州四郡军区司令长官（都督司雍梁三州、荆州之四郡诸军事），兼梁州（州政府设襄阳〔湖北省襄樊市〕）州长，向丹水（河南省淅川县西南）进发，桓温当前锋司令，“假节”，率军进入临淮郡（江苏省盱眙县）。征集所属六个州的奴仆以及车辆和牛驴骡马（庾翼兼江荆司雍梁益军区司令长官，参考三四〇年正月）。人民开始怨恨。

4、代王（首府盛乐〔内蒙古和林格尔县〕）拓跋什翼犍再向前燕王国求婚（拓跋什翼犍是慕容皝的妹婿，妻子于去年〔三四二年〕九月逝世），前燕王慕容皝命拓跋什翼犍献马一千匹，作为聘礼。拓跋什翼犍不肯，态度倨傲无礼，不像是晚辈女婿。

八月，慕容皝派世子慕容儁率前翼总参谋长（前军师）慕容评等，攻击代国；拓跋什翼犍率部落逃走。前燕兵团没有收获，班师。

5、成汉帝国皇帝（四任）李寿逝世（年四十四岁）。谥号昭文皇帝、庙号中宗。太子李势（年不详）继位（五任），大赦。

6、后赵帝国皇太子石宣攻击鲜卑族斛谷提部落（不知斛谷提在何地），大破斛谷提军，杀三万人。

7、宇文部落酋长宇文逸豆归逮捕故段家部落酋长段辽的老弟段兰，送给后赵帝国（段兰战败，参考三三八年三月。段家部落覆亡，段兰投奔宇文部落），并呈献骏马一万匹。

后赵帝国天王（三任武帝）石虎（本年四十九岁）命段兰率他的鲜卑旧部五千人，驻屯段家部落故首府令支（河北省迁安县）。

8、晋帝国江荆司雍梁益军区司令长官庾翼（时驻武昌）打算把司令部向北移到襄阳，恐怕中央政府不准，于是上疏请求移到安陆（湖北省云梦县）；晋帝司马岳跟当权官员都派人前来禁止行动，庾翼违抗诏旨，径行出发，走到夏口（湖北省武汉市），再上疏请求镇守襄阳。

庾翼这时有武装部队四万人，司马岳下诏，加授庾翼全国征剿总司令长官（都督征讨诸军事。司令部设襄阳）。在此之前，车骑将军、京畿总卫戍司令（扬州刺史）庾冰，屡次请求外放，担任独当一面的地方大员。

于是，八月二日，司马岳命庾冰当荆江宁益梁交广七州及豫州四郡等军区司令长官（都督荆江宁益梁交广七州、豫州之四郡诸军事），兼江州（江西省及福建省）州长，“假节”，镇守武昌，作庾翼的后援。征调徐州（州政府设京口〔江苏省镇江市〕）州长何充，当扬豫及徐州琅邪郡（侨郡·江苏省句容市北）军区司令长官，兼京畿总卫戍司令（扬州刺史），主管政府机要（录尚书事），辅佐皇帝。任命琅邪郡郡长（内史）桓温，当青徐兖军区司令长官，兼徐州州长。调任江州州长禇裒（时驻半洲），当首都卫戍司令（卫将军），兼立法院最高立法长（中书令）。

冬季，十一月二十二日，大赦。

三四四年（甲辰）

晋·建元二年　　成汉·汉兴七年　　太和元年　　后赵·建武十年　　前凉·太元二十一年　　前燕·文明王十一年　　（代王拓跋什翼犍建国七年）

1、春季，正月，后赵帝国（首都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天王（三任武帝）石虎（本年五十岁）在太武殿大宴文武百官，有白雁一百余只，降落在可以跑马的大道之南，石虎下令射杀，一时箭落如雨，竟没有射中一只。石虎惊异，此时，各州军队集结的约一百余万。天文台长（太史令）赵揽秘密报告石虎说：“白雁聚集在宫廷之中，预告宫廷不久就空，不适合南下。”石虎相信，遂亲自到宣武观举行盛大阅兵典礼后，下令复员。

2、成汉帝国（首都成都〔四川省成都市〕）改年号太和（之前是汉兴七年，之后是太和元年）。皇帝（五任）李势尊娘亲阎女士为皇太后，封正妻李女士为皇后。

3、前燕王国（首都龙城〔辽宁省朝阳市〕）国王（一任文明帝）慕容皝（本年四十八岁）跟左军政官（左司马）高诩，打算攻击宇文部落（内蒙古老哈河上游）酋长宇文逸豆归。高诩说：“宇文部落强盛如昔，今天不把它征服，定有后患。讨伐它一定取胜，但对我们的主帅却有不利影响。”出来后告诉别人说：“我这次出军，—定不再回来，然而，忠臣不作逃避。”（传统史书上常有这种莫名其妙的预言。）

慕容皝亲自率军进攻宇文逸豆归，命慕容翰当前锋将军，刘佩当慕容翰的助手。命慕容军、慕容恪、慕容霸及折冲将军慕舆根分别率军，三道同时并进。高诩动身时，不回家跟妻子告辞，仅派人回家传话，即行出发。

宇文逸豆归派南罗（今地不详）城主涉夜干率精兵迎战。慕容皝派人飞奔前方，警告慕容翰说：“涉夜干勇不可当，最好稍稍躲避。”慕容翰说：“宇文逸豆归把全部落所有精锐，一扫而空的全交给涉夜干，涉夜干一向以勇敢闻名于世，宇文部落的命脉全在他身上，我如果把他击败，宇文部落用不着进攻，就会从内部自己溃烂。而且，我了解涉夜干这个人，徒有虚名，并没有实际能力，对付他很简单，不应该躲避，那样做，反而摧毁我们自己的士气。”于是，会战。慕容翰亲自冲锋，涉夜干应战，慕容霸发动侧击，拦腰攻入，遂斩涉夜干。宇文兵团发现涉夜干被杀，立刻溃散，前燕军乘胜追击，遂攻陷首府（今地不详）。宇文逸豆归逃往北方沙漠，以后就死在那里，宇文部落从此烟消云散。慕容皝把宇文部落的家畜、辎重、资产，全部接收；部众五千余篷帐，则强迫迁到昌黎郡（辽宁省义县）；前燕王国疆土遂扩充一千余里，涉夜干所驻的南罗城改名威德城，命老弟慕容彪驻防；然后班师。高诩、刘佩都被流箭射死。

高诩有丰富的天文知识，慕容皝曾对他说：“你有好书不肯献给我，怎么叫做尽忠？”高诩说：“我曾经听说，君王掌握形势，干部执行任务。掌握形势的安逸，执行任务的辛苦。所以，姬弃（周王朝始祖后稷）播种耕田，伊祁放勋（黄帝王朝六任帝尧帝）并不参与。占卜算卦，天文气象，早晨夜晚，都要观察，至为劳苦，君王地位尊贵，不适合学习。而且，你什么时候又用得着？”慕容皝无法回答。

最初，宇文逸豆归侍奉后赵帝国，至为谨慎，进贡的使臣不绝于路。等到前燕王国发动攻击，后赵帝国天王石虎派右将军白胜、并州（山西省中部）州长（刺史）王霸，从甘松（今地不详）出军营救，大军到达时，宇文部落已经覆亡。遂攻击威德城（南罗城），不能攻克，班师。慕容彪追击，击败白胜兵团。

慕容翰在攻击宇文部落战役中，被流箭射中，卧床养伤，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起身。后来伤势好转，在家中庭院，试着骑马。于是有人向前燕王慕容皝打小报告，说慕容翰私自练习骑马，可能发动政变。慕容皝虽然利用慕容翰的英勇和谋略，然而心里却对慕容翰一直十分忌惮，遂令慕容翰自杀。慕容翰说：“我身负重罪，出奔逃命（参考三三三年十月），不久又被接回（参考三四〇年正月），今天才死，已经太晚。然而，羯虏盗贼（后赵帝国）横跨中原，我不自量，打算为国家效力，统一中原，这个志向不能完成，空留余恨，只能归诸天命如此。”服下毒药而死。

柏杨曰：

慕容翰一代英雄，却陷于悲剧。当慕容皝初登宝座时，明知不相容，为了保命，不得不逃，但仍心怀祖国，阻止段兰大军进击，此志此情，上感苍天。可是段家部落覆亡，宇文部落狂虐，虽然想当一介平民，而不可得，终于仍回到当初所恐惧的环境，在迭建大功之后，还是死于慕容皝之手。

最大的悲剧是命运的悲剧，慕容翰的智勇可以旋乾转坤，但无法消除慕容皝丧失宝座的恐惧。慕容皝固然无一可取，但专制政治是制造悲惨历史的根源，使人民水深火热，无法自救，使英雄泪流满面，死不暝目。

4、代王（首府盛乐〔内蒙古和林格尔县〕）拓跋什翼犍派他的部落酋长（大人）长孙秩前往前燕王国迎娶妻子。

5、夏季，四月，前凉王国（首都姑臧〔甘肃省武威市〕）将领张瓘在三交城（陕西省宝鸡市西）击败后赵帝国将领王擢。

6、最初，后赵帝国中央禁军总监（领军将军）王朗向天王石虎报告：“隆冬之际，雪深天寒，可是皇太子（石宣）却命人上山，砍伐修建太子宫的树木，拖进漳水（流经邺城西北），顺流漂浮而下，再捞出使用。参与劳役的有数万人，悲号叹息的声音盈满道路，陛下最好是乘着出游视察时，使它停工。”石虎采纳，太子石宣遂把王朗恨入骨髓。正巧，荧惑星一直停留在房星之旁（不懂），石宣命天文台长（太史令）赵揽报告石虎说：“房星是‘天王’之星，而荧惑星却到了旁边，恐怕有大的灾难，应该找一位尊贵的姓‘王’的官员来承当这场灾难。”石虎说：“谁最恰当？”赵揽说：“最尊贵的官员，没有人超过王朗。”石虎爱惜王朗，命赵揽再推荐一个次一等的人选，赵揽霎时间无法反应，顺口说：“其次只有立法院总立法长（中书监）王波！”

石虎下诏，追究王波建议把“楛矢石砮”赠送成汉帝国的过失（参考三四〇年十月），腰斩王波，连同王波的四个儿子的尸首，全投入漳水。不久，石虎又怜悯王波惨死，下诏追赠王波当最高监察长（司空），封他的孙儿当侯爵。

7、后赵帝国平北将军尹农攻击前燕王国的凡城（河北省平泉县南），不能克服，撤退。

8、成汉帝国天文台长（太史令）韩皓上疏说：“荧惑星接近房星，显示皇家祖庙将要没有人保护。”成汉帝李势命文武官员讨论。相国董皎、高级咨询官（侍中）王嘏认为：“景（一任帝李雄的老爹〔景帝〕李特）、武（一任武帝李雄）创立大业，献（李特老弟·四任帝李寿的老爹〔献帝〕李骧）、文（四任昭文帝李寿）继承基础，至亲骨肉，血缘并不疏远，不应该断绝关系，废除祭祀（李寿别立皇家祭庙，参考三三八年四月）。”李势下令，改祭祀李特、李雄，称他们也是成汉帝国的皇帝。

9、晋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征西将军庾翼，派梁州（州政府襄阳〔湖北省襄樊市〕）州长桓宣攻击后赵帝国将领李罴驻防的丹水（河南省淅川县西南），被李罴击败。庾翼贬桓宣当建威将军。桓宣惭愧愤怒，患病。

秋季，八月七日，桓宣逝世。庾翼命长子庾方之当义城郡（湖北省丹江口市）郡长，接管桓宣留下的部众。又任命军政官（司马）应诞当襄阳郡郡长。军事参议官（参军）司马勋当梁州州长，驻屯西城（陕西省安康市。梁州州政府自襄阳迁至此）。立法院最高立法长（中书令）禇裒坚决辞让主管政府机要（录尚书事）。

闰八月十四日，晋帝司马岳（本年二十三岁）下诏，命禇裒当左将军，兼兖州及徐州琅邪郡军区司令长官（都督兖州、徐州之琅邪诸军事）、兖州州长，驻防金城（江苏省句容市北·琅邪郡〔侨郡〕也设此）。

10、晋帝司马岳病重。庾冰、庾翼打算拥戴会稽王司马昱（八任帝司马绍的老弟）当继承人。立法院总立法长何充建议应立皇子司马聃；司马岳批准。

九月二十四日，封司马聃当皇太子。

九月二十六日，司马岳在式乾殿逝世（年二十三岁）。

九月二十七日，何充宣布遗诏，奉迎皇太子司马聃登基（十一任穆帝）；大赦。因为这个缘故，庾冰、庾翼对何充十分痛恨。司马聃尊皇后禇蒜子为皇太后。这时，司马聃年才二岁，皇太后禇蒜子临朝执行皇帝职权（称制）。加授何充主管政府机要。何充自己请求：既然主管政府机要，就不应再负责立法院事务。诏书批准，何充辞去立法院总立法长，改授高级咨询官。

何充认为：左将军禇裒是皇太后禇蒜子的老爹，最好由禇裒主持中央政府。遂上疏推荐禇裒参与主管政府机要。小皇帝司马聃下诏：任命禇裒当高级咨询官、首都卫戍司令（卫将军）、主管政府机要；“持节”、军区司令长官（督）、州长，仍然照旧。禇裒认为自己是皇家最近的亲戚，恐怕受到猜疑和攻击，上疏坚决要求留在地方政府，不愿前来中央。于是，司马聃再下诏，改授禇裒当徐究青及扬州二郡军区司令长官（都督徐兖青三州、扬州之二郡诸军事），兼首都卫戍司令和徐、兖二州州长，镇守京口（江苏省镇江市）。国务院（尚书）奏请：“禇裒见皇太后（女儿禇蒜子），公堂之上，应行臣属的跪拜礼节；家庭聚会，禇裒自是老爹。”批准。

冬季，十月二十三日，把前任皇帝司马岳安葬在崇平陵（江苏省南京市东蒋山西南）。

11、晋帝国江州（江西省及福建省）州长庾冰患病，皇太后禇蒜子征召庾冰回首都建康主持中央政府，庾冰辞让。

十一月九日，庾冰逝世（年四十九岁）。征西将军庾翼为了奔丧，特留下儿子庾方之当建武将军，驻防襄阳。庾方之年纪还轻，庾翼命军事参议官毛穆之当建武将军府军政官（建武司马），辅佐庾方之。毛穆之，是毛宝的儿子（毛宝在邾城死难，参考三三九年九月），庾翼遂把司令部撤回夏口（湖北省武汉市。迁至襄阳事，参考去年〔三四三年〕八月）。诏书命庾翼再任江州军区司令官（督江州）兼豫州（州政府设芜湖〔安徽省芜湖市〕）州长。庾翼辞让豫州州长，再一次准备移驻乐乡（湖北省松滋县东北），诏书不准。庾翼遂修护武器，开田垦荒，储蓄粮秣，准备下一次的北伐行动。

12、后赵天王石虎在灵昌津（河南省卫辉市东古黄河渡口）建立黄河大桥，把石头投入中游，企图筑成桥柱。然而，投下石头后，水势湍急，立即卷走，根本沉不到河底，前后五百多万个人工，大桥始终无法建成。石虎怒不可遏，诛杀工程设计师，然后停止。

三四五年（乙巳）

晋·永和元年　　成汉·太和二年　　后赵·建武十一年　　前凉·太元二十二年　　前燕·文明王十二年　　（代王拓跋什翼犍建国八年）

1、春季，正月四日，晋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皇太后禇蒜子在太极殿上设置白纱帷帐，怀抱娃儿皇帝（十一任穆帝）司马聃（本年三岁），登殿主持早朝会报。

2、后赵帝国（首都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义阳公石鉴镇守关中（陕西省中部），差役频繁，赋税沉重。文武官员有长头发的，都被强拔下来，编成帽穗；用不完的，就发给宫女。秘书长（长史）把拔下来的头发奏报天王（三任武帝）石虎（本年五十一岁），石虎征调石鉴返回邺城。命乐平公石苞代替他驻防长安（陕西省西安市）。征发雍州（陕西省中部）、洛州（河南省中部）、秦州（甘肃省南部）、并州（山西省中部）等十六万人（十六万人自带口粮，没有工资，没有医药），整修长安未央宫。

石虎喜欢打猎，到了晚年，身体发胖，体重增加，无法跨上马背；于是，特别制造猎车一千辆，定期集合出发。北自灵昌津（河南省卫辉市东古黄河渡口），南到荥阳（河南省荥阳县），东到阳都（山东省沂南县南），划作皇家狩猎区（从荥阳到阳都，航空距离四百五十千米，这可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人工猎场，而且正位于中国人口最稠密的精华地带）。派监察官（御史）负责安全工作，皇家狩猎区饲养的野兽跟皇家官员一样尊贵，人民冒犯野兽，情节重大时，可能判处死刑。民间有美女或健壮的牛马，监察官想夺取便夺取，胆敢拒绝，立刻就被指控“犯兽”——犯了冒犯野兽之罪。因此被诛杀的前后有一百余人。

柏杨曰：

“犯兽”竟然成为一种罪行，真是石虎一项伟大发明。不过，事实上，每个朝代都有特定的兽，拦路蹲在那里，像一具神像，至为庄严肃穆。人民最大的任务是向它叩头膜拜，撕喊万岁。如果一不小心，碰了它一下，或者家有美女牛马，奇异珍宝，而被诬指碰了它一下，灾难可是急如闪电。

帝王、礼教、军阀，是古代的兽，十分可怕。“犯兽”不成为罪行，中国人才有尊严。

石虎征调各州民夫二十六万人修建洛阳宫（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强征人民耕牛二万头，交付朔方（黄河河套地区）畜牧官。皇宫小老婆群增加到二十四等；东宫（太子宫）小老婆群增加到十二等；公国侯国七十余封国的小老婆群，则保持九等；大肆掠取平民的女儿，多达三万余人，分为三个等级，分配到皇宫、东宫以及公爵、侯爵。皇太子（石宣）跟各公爵直接掠取的美女又将近一万人。郡长、县长，努力搜索美女，已经结婚的美女则强行夺取；诛杀她的丈夫，以及美女自杀的，有三千余人。美女被送到邺城后，石虎登上高台，亲自鉴定她们的容貌等级。被认为才干超群（也就是掠夺美女最多）的官员，封侯爵的有十二人。古楚王国地区（安徽省北部及河南省南部）以及扬州（安徽省中部）、徐州（江苏省北部）小民，逃亡背叛，几乎一空（逃入晋帝国）；郡长、县长被指控不能安抚人心，下狱诛杀的，有五十余人。最高国务官（金紫光禄大夫）逯明乘着侍奉石虎的机会，恳切进言，石虎暴跳如雷，下令龙腾警卫官把逯明拉杀（拉杀，死刑的一种，摧断肋骨而死）。

3、前燕王国（首都龙城〔辽宁省朝阳市〕）国王（一任文明帝）慕容皝（本年四十九岁）把耕牛租给贫民，使他们耕种皇家农庄，抽取收获的十分之八，作为田赋；贫民使用自己耕牛的，抽取收获的十分之七。记录军事参议官（记室参军）封裕上书规劝，认为：

“上古时代，十成收获，只缴一成捐税，是天下最公平的法则。后来，到了曹魏帝国和晋王朝，仁政萎缩。然而，租用政府田地和耕牛的，也不过抽取十分之六，自备耕牛的，对半平分，仍不至于抽取十分之七或十分之八。自从本世纪初以来，四海之内，分崩离析。武宣王（慕容廆）用恩德安抚人民，汉人和夷族，从遥远的万里之外，有的更背着老人，抱着小孩，前来归附，好像娃儿之扑到爹娘怀抱。所以，户口较之从前，增加十倍，而没有田产的约占十分之三四。

“等到大王继承正统，在南方击败赵国（后赵帝国，参考三三八年五月），在东方吞并高句丽（参考三四二年十一月），在北方消灭宇文部落（参考去年〔三四四年〕正月），开拓疆域三千里，增加人民十万户人家。正应完全废除御花园、皇家农庄，交给新归附的人民；没有耕牛的，赏赐给他耕牛，更不应该抽取重税。而且，殿下的人民，使用殿下的耕牛，耕牛虽在人民之手，却仍是殿下的耕牛，岂会属于别人！如果这样，则军旗指向南方的时候，人民谁不担着饮食，前来迎接皇家部队？谁还跟石虎守在一起？

“河川沟渠，有湮没或堵塞的，政府都应使它畅通，旱天用来灌溉，积水之日用来宣泄。一个男人不耕田，就可能有人挨饿，何况游手好闲的人高达数万，怎么能够家给户足？而今，官员人数太多，白白浪费国家粮食俸禄。假如才干不能胜任，应该澄清淘汰。从事工业商业，谋取小利的人民，应该限制他们的数目。在学校读书的学生，三年而成绩仍不够水准，是在那里凭空阻挡英才上进之路，也应该教他回去务农。

“殿下圣明的恩德，十分宽厚，应广泛的听取大家意见。军事参议官（参军）王宪、国务官（大夫）刘明，都在言语上违反旨意；主管官员判处二人死刑。殿下虽然宽恕，饶他们不死，但仍免除官职、剥夺政治权利。要求别人直言，却惩罚直言，跟前去南越（南岭以南），却往北走一样，一定不能完成心愿。右秘书长（右长史）宋该等摇尾拍马，轻率的弹劾直言之士，自己没有骨头，反而忌恨别人有骨头，掩住君王的耳目，是天下最大的不忠。”

慕容皝下令，说：“看到封裕的奏章，使我深感恐惧。国家的根本是人民，人民的命脉是粮食；现在，把皇家农庄全部撤销，土地发给没有田可耕的农民。实在贫苦的，由政府发给他耕牛。财力稍微宽裕愿使用政府耕牛的，则依照曹魏帝国及晋王朝往日办法处理。河川沟渠对农田有裨益的，由地方政府随时保养。而今，军事仍然紧张，征伐频繁，官员的数目一时不能减少，等到平定中原，当再慢慢考虑。工商和学生人数都应该作适当的遴选。臣属对君王提出意见，实在是一件困难工作，即令有狂妄之处，也应选择好的采纳。王宪、刘明虽然犯罪，应该罢黜，但也是因为我没有宽大的度量。现在恢复他们原来官职，仍负责纠察的任务。封先生忠心耿耿，深刻了解君王臣属的道理，赏钱五万。公告内外皆知：有人打算指摘我过失的，不管他的地位高低，身份贵贱，不要有任何忌讳。”

慕容皝非常喜爱文学，常常去学校讲书授课，学生数目有一千余人，难免很多人在那里鬼混；所以封裕提及此事。

4、晋帝司马聃下诏征召首都卫戍司令（卫将军）禇裒，要他当京畿总卫戍司令（扬州刺史），主管政府机要（录尚书事）。国务院文官部长（吏部尚书）刘遐、秘书长王胡之建议禇裒说：“会稽王（司马昱）有品德声望，正好是帝国的姬旦（周公），你应该把政府大权交付给他。”禇裒遂坚决辞让，仍回到京口（江苏省镇江市）镇守。

夏季，四月二十三日（原文误置于正月，据《晋书·穆帝纪》改），诏书任命会稽王司马昱当抚军大将军，主管国务院六项事务（录尚书六条事）。

司马昱（本年二十七岁）性情淡泊，心清如水，没有政治欲望，特别精于谈论玄虚，平常把刘惔、王濛以及颍川郡（河南省许昌市东）人韩伯，当做穷嚼蛆的伙伴；又延聘郗超当抚军大将军府秘书（抚军掾）、谢万当参谋指挥官（从事中郎）。郗超，是郗鉴的孙儿（郗鉴，参考三三九年八月），年少时就气质高雅，不受世俗拘束；老爹郗愔，沉默寡言，与人无争，可是吝啬成性，积蓄到数千万钱。有一次，曾经打开钱库，让当儿子的郗超随意搬取，郗超把它散发给亲戚朋友，一天就都用光。谢万，是谢安的老弟（谢安，参考三三四年六月），清静豁达，当时也有名声（一群穷嚼蛆之辈，用穷嚼蛆手段主持政府。可是，他们却是晋帝国的精英）。

5、前燕王国的龙山（龙城东）发现黑龙、白龙，头和头接触在一起嬉戏，龙角脱落，才告消失。前燕王慕容皝亲自用太牢（猪羊牛各一）祭祀，赦免全国，命名他所住的新建皇宫为和龙。

6、晋帝国安西将军、都亭侯（肃侯）庾翼，背上长出毒疮，上疏（奏章）推荐儿子庾爰之代理辅国将军、荆州（湖北省及湖南省）州长，交付他办理身后之事。又上疏推荐军政官（司马）义阳郡（河南省新野县）人朱焘当南蛮保安司令（南蛮校尉），率一千人驻防巴陵（湖南省岳阳市）。

秋季，七月三日，庾翼逝世（年四十一岁）。

庾翼部将干瓒等叛变作乱，击斩冠军将军曹据。朱焘跟安西将军府秘书长（安西长史）江彬、建武将军府军政官（建武司马）毛穆之、将军袁真，共同诛杀干瓒等。江彬，是江统的儿子（江统，《徙戎论》的作者，参考二九九年正月）。

7、八月，晋帝国豫州（州政府设芜湖〔安徽省芜湖市〕）州长路永叛变，投奔后赵帝国。后赵帝国天王石虎命路永驻防寿春（后赵扬州州政府所在县·安徽省寿县）。

柏杨曰：

苏峻之役，部将路永等发现大势已去，纷纷反正。苏峻失败后，宰相王导曾经要求赏赐给这批降将官爵。温峤竭力反对，史书记载分明：“王导才作罢论。”（参考三二九年三月）好像他从善如流。可是从本年路永再次叛国投敌看起来，王导并没有作罢，只是暂时不提，等温峤劲头一过（温峤一个月后便与世长辞），王导仍然和他的稀泥。

8、晋帝国征西将军庾翼既已逝世，中央政府官员议论，认为庾家弟兄世代都在西部，人民习惯于他们的治理，应该批准庾翼的请求，命庾爰之接替老爹的官职。京畿总卫戍司令、主管政府机要何充说：“西部古楚王国土地（湖北省），是帝国的西门，户口有一百万之多。北方紧接强大的胡虏（后赵帝国），西方跟劲敌巴蜀（成汉帝国）为邻；地势险要，交通困难，周围有一万里之遥。托付得人，中原可以底定；托付不得人，国家就有忧虑。正是陆抗说的：‘西部存则吴国（东吴帝国）存，西部亡则吴国亡。’（参考二七四年七月）怎么可以交给一个连胡子都没有长出来的少年小伙？桓温英勇而有谋略，超过常人，文武双全，西部责任，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议论的人担心：“庾爰之肯不肯把大权交给桓温？如果武装对抗，恐怕再为国家带来耻辱，诚是可怕。”何充说：“桓温足可以克制庾爰之，各位不要忧愁。”

首都建康市长（丹阳尹）刘惔，对桓温的才能非常欣赏，但是知道桓温有背叛中央的野心，对会稽王司马昱说：“桓温奇才，但千万不可教他驻在形势重要的地方；而且，对他的官位称号，要予以抑制。”因而劝司马昱到长江上游亲自镇守，自己愿当参谋长（军司），司马昱不接受。刘惔又请求自己前去，司马昱也不准。

八月庚辰日（八月戊戌朔，没有庚辰），晋帝司马聃下诏（司马昱诏）：擢升徐州（州政府设京口〔江苏省镇江市〕）州长桓温，当安西将军，“持节”，兼荆司雍益梁宁军区司令长官（都督荆司雍益梁宁六州诸军事）、南蛮保安司令（南蛮校尉）、荆州（州政府自武昌迁到江陵〔湖北省江陵县〕）州长。庾爰之果然不敢拒抗。诏书又任命刘惔当沔中（汉水流域）军区司令（监沔中诸军事），兼义城郡（湖北省丹江口市）郡长，接替庾方之。把庾方之、庾爰之送到豫章郡（江西省南昌市）。

桓温曾经乘着天降大雪出去打猎，出发时经过刘惔那里，刘惔看他完全战备行军模样，对他说：“老贼，你这个样子去干什么？”桓温笑说：“我不这个样子，你怎么能够坐在那里穷嚼蛆！”

9、成汉帝国（首都成都〔四川省成都市〕）皇帝（五任）李势的老弟、大将军李广，因李势没有儿子，请求当皇太弟，李势不同意。智囊马当、解思明劝解说：“陛下的兄弟不多，如果因此再有所罢黜，你的地位就会更为孤单危险。”坚持应该允许。李势疑心二人跟李广共同阴谋；于是，逮捕马当、解思明，斩首，屠灭三族。派太保（上三公之三）李奕，袭击李广驻防的涪城（四川省绵阳市），把李广贬作临邛侯，李广自杀。解思明被逮捕时，叹息说：“帝国之所以不亡，因为有我们几个人在；而今，恐怕要完！”跟平常一样，谈笑中被杀。解思明有智慧、有谋略，敢向君王说率直的话；马当一向得到人民敬服；等到二人被处决，官民无不哀痛。

10、冬季，十月，前燕王慕容皝派老弟慕容恪攻击高句丽王国（首都丸都〔吉林省集安市〕），攻陷南苏（辽宁省抚顺市境），留下驻防部队而返。

11、十二月，前凉王国（首都姑臧〔甘肃省武威市〕）国王（二任文王）张骏（本年三十九岁）讨伐焉耆王国（新疆焉耆县），焉耆投降。

本年，张骏分全国为三州：凉州，包括武威郡（甘肃省武威市）等十一郡（武威郡〔甘肃省武威市〕、武兴郡〔武威市西北〕、西平郡〔青海省西宁市〕、张掖郡〔甘肃省张掖市〕、酒泉郡〔甘肃省酒泉市〕、建康郡〔甘肃省酒泉市东南〕、西郡〔甘肃省永昌县西北〕、湟河郡〔青海省化隆县〕、晋兴郡〔青海省民和县〕、广武郡〔甘肃省永登县〕、安故郡〔甘肃省临洮县南〕；州政府设姑臧〔甘肃省武威市〕），命世子张重华当州长。河州，包括兴晋郡（甘肃省临夏市）等八郡（兴晋郡、金城郡〔甘肃省兰州市〕、武始郡〔甘肃省临洮县〕、南安郡〔侨郡〕、永晋郡〔今地不详〕、大夏郡〔甘肃省广河县〕、武成郡〔今地不详〕、汉中郡〔侨郡〕；州政府设金城〔甘肃省兰州市〕），命宁戎保安司令（宁戎校尉）张瓘当州长。沙州，包括敦煌郡（甘肃省敦煌市）等三郡，跟西域（新疆及中亚东部）的三大前进营区（敦煌郡、晋昌郡〔甘肃省安西县〕、高昌郡〔新疆吐鲁番市东〕；三大前进营：西域总督府〔都护，设海头城·新疆罗布泊西〕、戊己指挥部〔戊己校尉，指挥部所在不详〕、玉门〔甘肃省敦煌市西北〕军事总监〔玉门大护军〕；州政府设敦煌），命西胡保安司令（西胡校尉）杨宣当州长。张骏自称总司令官（大都督）、最高统帅（大将军），代理国王（假凉王），督理三州。开始设立王府总监（祭酒）、初级禁卫官（郎中）、国务官（大夫）、随从官（舍人）、礼宾官（谒者）等官（以上都是君王才有的部属）。官位名称都效法晋帝国政府，而只在文字上作轻微的改变；张骏的车辆、服装、旗帜，跟君王用的相同。

12、后赵天王石虎命冠军将军姚弋仲“持节”，当十郡六夷总司令官（十郡六夷大都督），擢升冠军大将军。姚弋仲清廉勤俭，骨鲠正直，不摆架子，不耍噱头，平易近人，言谈没有忌讳；石虎对他十分敬重，政府重要决策经常参与，三公、部长级以下官员，对他都很尊敬畏惧。武城（山东省武城县）左翼民兵司令（武城左尉），是石虎最宠爱的小老婆的老弟，曾经闯进姚弋仲军营，骚扰他的部众。姚弋仲逮捕他，责备说：“你的职责是禁止别人为非作歹，自己却压迫善良的小民。我身为大臣，亲眼看见，不能饶你。”下令左右拖出斩首。民兵司令大为恐惧，用前额撞击地面叩头，鲜血流出，侍从在侧的官员又再三劝阻，才免他一死。

13、前燕王慕容皝，因为古代封国国君登基，都把年号改称元年；于是，不再使用晋帝国年号，称本年为十二年（慕容统于三三四年继承公爵，三三七年称国王，而于本年追溯三三四年是“燕王元年”。对于这个逐渐蛻变成独立国家的政权，我们认为它三三四年立国也可，三三七年立国也可，三四五年立国也可，或以三五二年慕容儁称帝之年立国也可。我们采用三三七年开国，理由是慕容皝那一年正式称王）。

14、后赵天王石虎，派征东将军邓恒率军数万进驻乐安（河北省乐亭县），加强制造攻城用具，作为攻击前燕王国准备。前燕王慕容皝命慕容霸当平狄将军，驻防徒河（辽宁省锦州市）。邓恒畏惧，不敢进犯。

三四六年（丙午）

晋·永和二年　　成汉·太和三年　　嘉宁元年　　后赵·建武十二年　　前凉·太元二十三年　　永乐元年　　前燕·文明王十三年　　（代王拓跋什翼犍建国九年）

1、春季，正月一日，晋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大赦。

正月十四日，京畿总卫戍司令（扬州刺史）、都乡公（文穆公）何充逝世（年五十五岁）。何充有见识、有度量，在政府中态度严肃，把国家兴衰当做自己的责任，所任用的官员都能尽到职责，对自己的亲友从不存私心。

2、最初，夫馀王国的根据地位于鹿山（可能指长白山），受到百济王国（朝鲜半岛西南部）压迫，部众衰落星散，向西北迁移，跟前燕王国（首都龙城〔辽宁省朝阳市〕）接壤，边界却没有戒备。前燕王（一任文明帝）慕容皝（本年五十岁）派世子慕容儁率慕容军、慕容恪、慕舆根三将军，骑兵一万七千人，袭击夫馀王国（首都夫馀城〔吉林省榆树市〕）。慕容儁仅只名义上总揽全军，实际军事行动，全由慕容恪负责，遂攻陷夫馀城，俘虏夫馀国王夫馀玄跟部众五万余人，班师。慕容皝命夫馀玄当镇军将军，把女儿嫁给他。

3、二月十九日，晋帝国命左特级国务官（左光禄大夫）蔡谟兼任宰相（司徒），跟会稽王司马昱共同辅佐皇帝。

皇太后禇蒜子的老爹禇裒推荐前特级国务官（光禄大夫）顾和、前宰相府左秘书长（司徒左长史）殷浩。

三月十二日，晋帝司马聃（本年四岁）下诏（司马昱诏），命顾和当国务院总理（尚书令），殷浩当建武将军兼京畿总卫戍司令（扬州刺史）。顾和的娘亲正巧逝世，坚决辞让，对他的亲人说：“古人有时脱下丧服，出任国家官职，因为他的才干足可以承担时代的托付。像我这样的人，如果如此，却只能使孝道有亏，伤风败俗。”有见识的人对他十分称赞。殷浩也坚决辞让，会稽王司马昱写信给殷浩，说：“国家正在穷困，危险艰难，已到顶点，你见识深远，是治国的大才，足以引导我们渡过难关。如果有心退缩，只图满足自己私人的愿望（指隐居），我恐怕天下大事到此为止。你肯不肯担任官职，影响国家的兴衰存亡，国和家都是一样，你应深切考虑。”殷浩遂就职。

4、夏季，四月一日，日食。

5、五月二十三日，前凉王国（首都姑臧〔甘肃省武威市〕）国王（二任文王。晋帝国封西平公〔忠成公〕）张骏逝世（年四十岁）。所属文武官员，联合拥护世子张重华（本年二十岁）“使持节”、总司令官（大都督）、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西羌保安司令（护羌校尉）、凉州（甘肃省中部）全权州长（牧）、西平公、代理国王（三任桓王）。张重华赦免全国；尊嫡母严女士为大王太后、娘亲马女士为王太后。

6、后赵帝国（首都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禁宫高级侍从宦官（中黄门）严生，厌恶国务院执行官（尚书）朱轨。正巧，天降大雨，久不停止，严生打小报告，诬告朱轨不修道路，而又批评讽刺政府。天王（三任武帝）石虎（本年五十二岁）下令逮捕朱轨，囚禁。氐民族部落酋长蒲洪规劝说：“陛下在襄国（河北省邢台市）、邺城，已有宫殿，又要修建长安（陕西省西安市）、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的宫殿，不知道作什么用？陛下制造猎车千辆，周围环绕数千里，蓄养禽兽。抢夺人民妻子、女儿十余万人，去填满皇宫寝殿。圣明帝王所作所为，难道就是这些？而今，因道路不修，要杀国务院执行官！陛下恩德和政治都不能长进，上天降雨七十天之久才停，而放晴不过两天，即令有百万鬼兵，也不能把道路上的泥水全部扫除，何况是人？刑罚如此，怎么面对四海人民和后代子孙？但愿早日停止，撤销皇家狩猎区（参考去年〔三四五年〕正月），释放皇宫美女，赦免朱轨，安抚人心。”

石虎虽然不高兴，但也不怪罪蒲洪，并且停止长安、洛阳兴建宫殿工程，但最后还是诛杀朱轨。石虎又颁布《私自批评政府法》，鼓励部属控告长官、奴仆控告主人。气氛恐怖，三公部长级以下所有官员在朝见皇帝时，只敢互相用眼睛看一下，从不敢互相拜访交谈。

7、后赵帝国将军王擢攻击前凉王国，奇袭武街（甘肃省临洮县南），俘虏驻防的军事总监（护军）曹权、胡宣（前凉王国在黄河之南设五个前进指挥营，武街是其中之一；参考三三〇年五月），强迫七千余家迁移雍州（陕西省中部）。后赵帝国凉州（州政府侨设上邽〔甘肃省天水市〕）州长（刺史）麻秋、将军孙伏都攻击金城郡（甘肃省兰州市），金城郡郡长张冲投降，前凉王国震动恐惧。

代理国王张重华动员全国所有武装部队，命征南将军裴恒率领，抵抗后赵大军的进攻。裴恒在广武（甘肃省永登县）设立大营，久久不敢出击。凉州军政官（司马）张耽对张重华说：“国家存亡，全看军队。军队胜败，全看将领。而今参与决策的人推荐元帅，都是论年资、讲关系。当初，韩信崛起，他并没有年资，也没有关系（参考前二〇六年七月）。英明君王任用推荐出来的人选，不应限定非多少年资或某种关系不可。只要有才干，就应交付给他大事。现在，强大的贼寇（后赵兵团）已侵入国境，各将领在前方却不能推进，人心震撼不安。主任秘书（主簿）谢艾，文武全才，可以命他统领大军，抵抗赵国（后赵帝国）兵团。”张重华召见谢艾，询问他的方略，谢艾请求拨付士卒七千人，当击破强敌。张重华遂任命谢艾当中坚将军，配备步骑兵联合兵团五千人，使他反击麻秋。谢艾率军从振武（甘肃省永登县西北）出发；夜间，有两只枭鸟在营门啼叫，谢艾说：“赌博的时候，拿到‘枭牌’的会赢，而今枭鸟飞到营门啼叫，正是克制敌人的预告。”进军，跟后赵兵团会战，大破后赵兵团，杀五千人。张重华封谢艾当福禄伯。

麻秋攻陷金城郡，金城县长、敦煌郡（甘肃省敦煌市）人车济拒绝投降，用佩剑自杀身死。麻秋继攻大夏郡（甘肃省广河县），前凉王国军事总监（护军）梁式捆绑郡长宋晏，呈献城池，投降麻秋。麻秋命宋晏写信给宛戍（今地不详）司令官敦煌郡人宋矩，劝宋矩投降，宋矩说：“当人家的臣属，功业既不能建立，唯有死节。”先杀妻子，而后割颈自杀。麻秋说：“都是义士！”收拾他们的尸体埋葬。

8、冬季，成汉帝国（首都成都〔四川省成都市〕）太保（上三公之三）李奕在晋寿（成汉梁州州政府所在县·四川省广元市西南）起兵叛变，很多人追随他，一时之间，集结到数万人，南下进攻首都成都。成汉帝（五任）李势登上城墙抵抗，李奕单枪匹马，突击城门，被守门卫士射死，叛军遂告溃散。李势大赦，改年号嘉宁（之前是太和三年，之后是嘉宁元年）。

李势骄傲荒淫，不管国家大事，大多数时间都住在皇宫之中，很少接见三公及部长级官员；对老爹（四任帝李寿）时代的旧有臣僚，既疏远而又忌惮（诛杀马当、解思明引起的后遗症），只信任左右看得见的几个人；告密者和马屁精，同时高升。刑罚残酷，动不动就使人民受苦；于是，无论中央或地方，全都离心离德。成汉帝国境内，原来没有一种被称为獠的民族，而现在忽然大批走出深山，涌向各地。自巴西郡（四川省阆中市）到犍为郡（四川省彭山县）、梓潼郡（四川省绵阳市），满山满谷，有十余万篷帐，无法控制，成为平地人民的灾难。再加上饥馑，国境之内一片萧条。

19、晋帝国安西将军桓温打算消灭成汉帝国，将领、参谋官等都认为不可思议。江夏郡（湖北省云梦县）郡长（相）袁乔建议说：“成就一项伟大事业，普通人简直无法想象。而智慧的人却有深刻了解，所以，不必等大家一致赞成。天下的灾难，胡虏（后赵帝国）、蜀中（成汉帝国）两个盗匪集团而已。蜀中地势虽然艰险，防守坚固，但国力比胡虏微弱。要想铲除，必须先找容易铲除的对象下手。李势昏暴无道，无论官员和人民全都不服。而李势仗恃距离我们太远和地势险要，又没有战备措施。最好的战略是，派出精锐部队一万人，轻装备急行军挺进，等到他们发觉，我们已穿过险要，进入平原，可以在一次会战中，擒获对方。蜀中（四川省、重庆市）土地富饶，人口众多，诸葛亮（蜀汉帝国丞相）曾经用它对抗中原，如果能够得到，实在是帝国最大的收获。议论的人恐怕我们大军西上，胡虏乘机偷袭，这是一项似是而非的判断。胡虏听说我们万里远征，一定会认为：后方必然留有重兵，他们绝不敢动。纵然侵犯，沿长江的边防部队也足以抵抗，不用忧虑。”桓温接受。袁乔，是袁瓌的儿子（袁瓌事，参考三三七年二月）。

十一月十一日，桓温率益州（州政府设巴东郡〔重庆市奉节县东〕）州长周抚、南郡（湖北省江陵县）郡长、谯王司马无忌向成汉帝国发动大规模总攻。发出奏章后，立即出动（不等批示，即断然实施）。委任安西将军府秘书长（安西长史）范汪负责留守事务。加授周抚为梁州四郡军区司令长官（都督梁州之四郡诸军事。四郡：汉中郡〔陕西省汉中市〕、梓潼郡〔四川省绵阳市〕、巴西郡〔四川省阆中市〕、阴平郡〔甘肃省文县〕。四郡皆在成汉境内）。命袁乔率二千人当先锋。

中央政府认为：成汉帝国道路遥远而又多险，桓温部队人数既少，而又深入敌人国土，大家十分担心。只有刘惔认为一定成功。有人问他根据什么？刘惔说：“根据赌博。桓温是个赌徒，如果没有必胜把握，绝不会下赌注。怕的是铲除蜀中之后，桓温将利用灭国余威，控制中央。”

三四七年（丁未）

晋·永和三年　　成汉·嘉宁二年　　后赵·建武十三年　　前凉·永乐二年　　前燕·文明王十四年　　（代王拓跋什翼犍建国十年）　　（皇帝范贲元年）

1、春季，二月，晋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安西将军桓温大军抵达青衣（四川省乐山市）。成汉帝国（首都成都〔四川省成都市〕）皇帝（五任）李势动员全国军队，命他的叔父、首都西区卫戍司令（右卫将军）李福、堂兄镇南将军李权、前将军昝坚等率领，从山阳（蛾眉山之南）向合水（岷江、青衣江合流处。四川省乐山市）挺进，各将领打算在岷江南岸设下埋伏，等待晋军自投罗网。昝坚反对，遂率军从青衣江北鸳鸯碕（今地不详）渡江向犍为郡（四川省彭山县）进发。

三月，桓温远征军抵达彭模（四川省彭山县南），有人建议应分为两军，两路并进，用以分散成汉兵团的力量。袁乔警告说：“我们一支孤军，在万里之外，深入敌人国土作战，胜利则大功建立，失败则全军覆没，没有人可以活命。自应集中在一起，争取一次会战中的捷报。如果分成两路，军心不能集中，万一有一路失利，大事就不可挽救。不如全军同进，抛弃锅碗瓢盆等煮饭用具，每人身带三天干粮，表示有去无回的决心，胜利才能到手！”桓温采纳。留下军事参议官（参军）孙盛、周楚，率老弱残兵保护辎重；桓温亲率步兵直指成都。周楚，是益州（州政府设巴东郡〔重庆市奉节县东〕）州长（刺史）周抚的儿子。

成汉帝国首都西区卫戍司令李福，进攻彭模，晋帝国远征军军事参议官孙盛等迎头痛击，击退李福。桓温一直向前推进，遇到成汉镇南将军李权，桓温即行攻击，三战三捷，成汉士卒溃散，逃回首都成都。成汉镇军将军李位都迎接桓温，投降。成汉前将军昝坚抵达犍为郡，得到消息说：桓温走的是另外一条路，遂撤返首都成都，从沙头津（四川省彭山县北）渡江北上，等到追及，桓温远征军已在距成都十里的十里陌进入阵地。昝坚军队大为恐怖，一哄而散。

李势调动残余部队，在首都成都城外的笮桥（成都东南二千米）发动猛烈反攻，桓温远征军前锋失利，军事参议官龚护战死，流箭落到桓温骑的马头之前。军心震恐，打算撤退。桓温下令敲锣（鸣金），而惊慌过度的传令官却擂起战鼓（敲锣撤退，擂鼓进攻），袁乔拔出佩剑督战，奋不顾身，往前搏斗，粉碎成汉帝国最后抵抗。桓温乘胜追击，直到成都，纵火焚烧城门。成汉官民惊惶震骇，丧失斗志。李势在夜色掩护下打开东门逃走，投奔葭萌（即晋寿·四川省广元市西南），派散骑侍从官（散骑常侍）王幼晋见桓温，呈递降书，李势自称：“略阳郡（甘肃省天水县东）人李势，叩头，死罪。”不久，李势用车辆载着空棺，双手绑在背后，亲自到晋帝国远征军大营营门投降。桓温解开他的绳索，焚烧空棺，送李势跟皇族十余人到首都建康。聘请成汉帝国最高监察长（司空）谯献之等当自己的助理，擢用贤能，表扬善良，巴蜀（重庆市、四川省）人民十分高兴（成汉帝国立国四十四年〔三〇四年至三四七年〕，共五任君王，于兹灭亡。五胡十九国中，第一个兴起，第二个结束。本年，中国境内，四国并立：晋帝国、后赵帝国、前凉王国、前燕王国）。

2、晋帝国日南郡（越南美丽县）郡长夏侯览贪赃枉法，无所不为，敲诈剥削当地的和外来的洋商。又下令征集造船用的器材，声言将有讨伐的军事行动，激起各部落、各邻国的恚恨愤怒。林邑王国（越南中部）国王范文攻陷日南郡，诛杀守军五六千人，斩夏侯览，把他的尸首祭祀天神。用正式公文通知晋帝国交州（州政府设龙编〔越南河内市东北北宁府〕）州长朱蕃，要求撤销日南郡，而以郡北横山（北纬十八度）界线作为两国的边界。但范文不久撤走，朱蕃命大营指挥官（督护）刘雄驻防日南郡。

3、故成汉帝国国务院执行长（尚书仆射）王誓、镇东将军邓定、平南将军王润、将军隗文等先后聚众起兵，反抗晋帝国统治，每人都拥有部众一万余人。晋帝国安西将军桓温，亲自攻击邓定，派袁乔攻击隗文，都把对方击破。桓温命益州（四川省中部）州长周抚镇守彭模，击斩王誓、王润。

桓温留成都三十日，整顿远征军后，班师返回江陵（荆州州政府所在县·湖北省江陵县）。

成汉帝国末任帝李势抵达建康，晋帝国封他归义侯（十五年后的三六一年，李势才逝世，年龄不详）。

夏季，四月二十九日，邓定、隗文等夺取成都。征虏将军杨谦放弃涪城（梓潼郡郡政府所在县·四川省绵阳市），退守德阳（四川省遂宁市东南）。

4、后赵帝国（首都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凉州（州政府设上邽〔甘肃省天水市〕）州长麻秋，攻击前凉王国（首都姑臧〔甘肃省武威市〕）的枹罕（甘肃省临夏市）。前凉王国晋昌郡（甘肃省安西县）郡长郎坦，考虑到枹罕城池太大，难以防守，打算放弃外城，退保内城。武成郡（今地不详）郡长张悛说：“外城一旦放弃，人心一定动摇，大势将去。”宁戎保安司令（宁戎校尉）张璩接受张悛意见，保卫外城（在此次枹罕保卫战中，张璩是指挥官，郎坦、张悛二郡长配属）。麻秋率部众八万人，把枹罕团团包围，仅只防堵守军突围的壕沟，环绕城池，就有数重。上架云梯，下挖地道，所有攻城方法，同时使用。城中守军宁死不屈，麻秋攻城部队死伤数万人。后赵天王（三任武帝）石虎（本年五十三岁），更派将军刘浑等率步骑兵二万人，前来会师。郎坦对他的意见不被采用，十分怨恨，教唆士卒李嘉暗中引导后赵军一千余人攀上城墙；幸而张璩及时发觉，督促各将领苦战，杀二百余人，后赵军才撤退。张璩焚烧敌人的攻城工具，麻秋退守大夏郡（甘肃省广河县）。

后赵天王石虎任命立法院总立法长（中书监）石宁当征西将军，率并州（山西省中部）、司州（河北省南部）二州州政府军二万余人，增援麻秋，作麻秋的后继部队。前凉王国代理凉王（三任桓王）张重华（本年二十一岁）的将领宋秦等，率二万户人家投降后赵帝国。张重华命谢艾“使持节”，当军师将军，率步骑兵混合兵团三万人，临河布阵。谢艾坐马车、戴白帽，战鼓声中，巡视前线。麻秋望见，怒火冲天，说：“谢艾不过一个少年书生，穿戴如此模样，是没有把我看到眼里。”（作战时主帅都骑战马，戴头盗。谢艾却乘马车，戴布帽，所以麻秋如此认定。）出动精锐的“黑矟龙骧突击队”三千人，闪电攻击。谢艾左右大为惊骇，有的劝谢艾赶紧骑马，谢艾不理，反而下车，坐在小板凳（胡床）上，指挥布置。“黑矟龙骧突击队”认为定有伏兵，不敢再进。而前凉另一将领张瑁从小路出兵，已绕到后赵兵团背后，切断归路，后赵兵团只好撤退。谢艾乘机进击，大破后赵兵团，斩后赵将领杜励、汲鱼（汲，姓），俘虏及格杀一万三千人。麻秋抛弃大军，单人独马，逃回大夏郡。

五月，麻秋跟援军、征西将军石宁会师，率众十二万人，进驻河南（甘肃省兰州市黄河以南地区）；将军刘宁、王擢向晋兴郡（青海省民和县）、广武郡（甘肃省永登县）、武街（甘肃省临洮县南）夺取土地，大军挺进到曲柳（甘肃省古浪县境）。张重华命将军牛旋阻截，牛旋逃到枹罕。前凉王国首都姑臧大为震动。张重华打算御驾亲征，谢艾坚决劝阻。总务官（别驾从事）索遐说：“君王，是国家的领导中心，不可以轻率行动。”张重华遂再任命谢艾“使持节”、全国征剿总司令长官（都督征讨诸军事）、代理首都卫戍司令（行卫将军）；任命索遐当执法将军（军正将军），率步骑兵二万人抵御。

前凉将领杨康在沙阜（今地不详）击败刘宁，刘宁退守金城郡（甘肃省兰州市）。

5、六月五日，晋帝国大赦。

6、秋季，七月，林邑王国（越南中部）再攻陷日南郡，格杀晋帝国大营指挥官刘雄。

7、故成汉帝国将军隗文、邓定拥戴故国师范长生（参考三〇三年七月）的儿子范贲当皇帝。用奇异的行为迷惑民众，蜀中（四川省、重庆市）很多人归附。

8、后赵天王石虎再派征西将军孙伏都、将军刘浑率步骑兵二万人，跟麻秋会师，对前凉王国再一次发动灭国性攻击。大军直接渡过黄河，打击张重华，于是在长最（今甘肃省永登县一带）驻扎。前凉征剿总司令长官（都督征讨诸军事）谢艾，树立大旗，宣誓出军，忽然刮起西北风，军旗顺风指向东南。索遐说：“风神已颁下号令，大军直指敌营，上天的意旨如此。”谢艾此时驻屯神鸟（县政府设姑臧）。后赵帝国将军王擢攻击谢艾兵团的前锋，失利，退回河南（甘肃省兰州市黄河以南地区）。

八月三日，谢艾对麻秋发动反攻，大破后赵兵团，麻秋逃回金城郡。天王石虎接到报告后，叹息说：“过去，我率领一支军队，平定九州。而今，我用九州的力量，却被枹罕一个小城困住。他们那里有人才，不可以贪心。”

谢艾班师，讨伐叛变的酋长斯骨真等一万余篷帐，全都击破平定。

9、后赵天王石虎拥有十个州的巨大版图（此指晋王朝时代十九州中的十州：幽州、并州、冀州、司州、豫州、兖州、青州、徐州、雍州、秦州），大肆聚敛金银绸缎，加上外国进贡的奇异珍宝，仓库积存的财富，多到无法计算。然而，石虎仍认为不够，更挖掘前代帝王坟墓，搜括陪葬的金银和宝物。

佛教和尚吴进告诉石虎说：“胡虏的命运已经衰败，汉人的命运即将好转，要想挫折压制他们的蓬勃生气，应该用残暴的手段驱使汉人从事苦役。”（佛门子弟竟说出这种话，令人沮丧。）石虎命国务院执行官（尚书）张群，征调首都邺城附近各郡男女十六万人、车十万辆，把本郡泥土运到首都邺城，兴筑华林园，并在邺城之北兴筑围墙；华林园长宽数十里。天文台长（太史令）赵揽、申钟、石璞等先后上疏（奏章）报告天上星辰错乱，地下人民穷苦。石虎大怒，说：“华林园围墙早上筑成，我晚上就死，也没有遗恨。”下令张群不分昼夜赶工。狂风暴雨不断袭击，民夫死亡达数万人。各郡各封国前后进贡青麒麟十六只、白鹿七只。石虎命田猎事务总监（司虞）张曷柱训练它们挽拉皇帝辇车。扩大朝会时，把它们排列在殿前展示。

九月，石虎命太子石宣出京（首都邺城），向山川神灵祈福，并顺便打猎。石宣乘坐特大号的车辆，用美丽羽毛编成豪华车盖，使用只有皇帝才可以使用的旌旗。十六个军团的士卒十八万人从金明门（西城门）出发。石虎在后宫登上陵霄观眺望，笑说：“我家父子，如此如此，除非是天塌地陷，再没有别的忧愁。我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抱着孙儿游戏，每天快乐无穷。”

石宣所到的地方，一定用人围成长墙，东西南北四面，每面长达一百里，分别搜索飞禽走兽。黄昏时候，都驱逐到中间。命文武官员用一条腿下跪的姿势，严密的团团包围；燃起火炬，照耀得如同白昼。然后，命勇悍的骑兵一百余人在中间跑马射箭，石宣跟他的小老婆群乘坐人力推动的软车，在高处参观，直到野兽死光，才算停止。万一有野兽破围逃走，破围地方的守围人员，如果是有爵位的，则没收他的马匹，教他徒步奔跑一天。如果是没有爵位的，则打一百皮鞭。士卒饿死、冻死，高达一万余人。这次打猎经过的三州（司州〔河北省南部〕、兖州〔山东省西部〕、豫州〔河南省东部〕）共十五郡，政府民间所有积蓄全都消耗，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石虎再命石韬也出京祭祀山川祈福，顺便打猎。从并州（山西省中部）直到秦州（甘肃省南部）、雍州（陕西省中部），情形跟他老哥太子石宣相同。石宣对石韬一切排场派头竟敢跟自己一样，怒不可遏，越发嫉恨。宦官赵生受石宣宠爱，因此也被石韬讨厌，赵生就委婉的暗示石宣，应该排除石韬；石宣心动，才开始有诛杀的阴谋。

10、后赵帝国凉州（州政府上邽）州长麻秋对前凉王国将领张瑁攻击，击败张瑁，杀三千余人。前凉王国枹罕大营指挥官（护军）李逵率部属七千余人投降。于是，河南地区（甘肃省兰州市黄河以南）氐部落、羌部落都归附后赵。

11、冬季，十月十一日，晋帝国派执法监察官（侍御史）俞归前往前凉王国，加授代理国王张重华：高级咨询官（侍中）、总司令官（大都督）、陇右关中军区司令官（督陇右〔甘肃省南部〕、关中〔陕西省中部〕诸军事）、最高统帅（大将军）、凉州（甘肃省中部）州长、西平公。俞归抵达前凉王国首都姑臧，张重华打算当正式“凉王”，所以不肯接受诏书，命亲信沈猛私下对俞归说：“我家主公（张重华）累世都是晋王朝的忠臣，而今却连野蛮民族鲜卑（前燕王国）都不如，原因何在？中央政府封慕容皝当燕王（参考三四一年二月），我们主公才不过当最高统帅，用什么褒扬鼓励忠良？阁下应该在河西（甘肃省中部西部，即前凉王国全境）发表文告，共同推举我们主公当凉王（前凉王）。古人说：臣僚出使在外，只要有利于国家，可以独断专行。”俞归说：“你的话错了。从前，三代之际（三代：夏王朝、商王朝、周王朝），最尊贵的爵位，就是‘公爵’。等到周王朝衰退，吴国、楚国才改称吴王国、楚王国。但当时的封国国君们并不认为他们荒唐，因为早就把他们当做蛮夷看待。如果齐国、鲁国也称齐王国、鲁王国，各封国国君岂不四面进攻？西汉王朝一任帝（高祖）刘邦，封韩信、彭越当王，一会功夫，都被诛杀，只不过是一时变通办法，并不是对韩信、彭越特别宽厚。皇上（司马聃）因贵主人（张重华）忠心贤能，所以加封‘公爵’，命他担任独当一面的地方大员，宠爱和荣耀都达到极点。鲜卑不过一小撮夷狄，怎么能够相比？而且我听说：功劳有大有小，赏赐有轻有重。贵主人刚刚继承政权，就要当‘王’，如果率领河右（河西走廊）部队东下削平胡羯民族（后赵帝国），修复皇家陵庙，把天子迎回洛阳（晋王朝故都·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到那时候，还有什么官衔可以加到头上！”张重华遂停止（停止什么？说不清楚。看以下记载，只是不再请求俞归，不是停止称“代理国王”）。

12、武都郡（甘肃省成县）“氐王”杨初派使节到晋帝国归降，晋帝国政府下诏，加授杨初“使持节”（一级权力）、征南将军、雍州州长，封仇池公。

13、十二月，晋帝国振威军事总监（振威护军）萧敬文叛变，击斩征虏将军杨谦，进攻涪城，攻陷，自称益州（四川省中部）全权州长（牧）；攻取巴西郡（四川省阆中市），打通汉中郡（陕西省汉中市）交通线。

三四八年（戊申）

晋·永和四年　　后赵·建武十四年　　前凉·永乐三年　　前燕·文明王十五年　　（代王拓跋什翼犍建国十一年）　　（皇帝范贲二年）

ｌ夏季，四月，林邑王国（越南中部）侵略晋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的九真郡（越南清化市），十分之八九的知识分子和人民都被屠杀。

2、后赵帝国（首都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秦公石韬，老爹天王（三任武帝）石虎（本年五十四岁）对他至为宠爱，本打算指定他当皇太子，但是，因皇太子石宣年纪居长，所以一直犹豫，不能决定。石宣有一次曾经违犯石虎的旨意，石虎大怒说：“真后悔当初没有教石韬当太子！”石韬从此就更加骄傲蛮横，不把石宣放到眼里。石韬在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部（太尉府）兴筑宣光殿，梁长九丈；石宣看到，暴跳如雷（因“宣光殿”的“宣”字，犯了他的名讳），诛杀正在工作的工匠，把梁砍断而去。石韬也暴跳如雷，把梁增长到十丈。石宣认为他的忍耐已到最后限度，对亲信杨杯、牟成、赵生说：“那小子耍狠，竟敢如此，你们如果把他杀掉，等我当了皇帝，就把石韬的采邑，封给你们。石韬一死，主上（石虎）一定亲自驾临哀悼，我就借着这个机会，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一定可以成功。”杨杯等承诺。

秋季，八月，石韬在东明观（邺城东城）跟僚属夜宴，筵席后下榻佛教寺庙。石宣派杨杯等用软梯攀登而入，格杀石韬，把凶器刀箭抛下逃走。第二天，石宣奏报，石虎惊骇悲哀，痛哭气绝，很久才悠悠苏醒。打算亲自前往主持丧礼，最高监察长（司空）李农劝阻说：“谋杀秦公（石韬）的，不知道是谁？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凶手仍在京师（首都邺城），御驾不应该轻率出动。”石虎才停止，在严密戒备下，石虎登太武殿，举行丧礼。石宣前往石韬灵堂，不哭，口中只“呵”“呵”两声，教人掀起被单，观察尸体，发现果然是石韬无误时，呵呵大笑，转身而去；下令逮捕最高统帅府记录军事参议官（记室参军）郑靖、尹武等，准备指控他们谋杀石韬。

石虎疑心石宣暗算石韬，打算召见他，又恐怕他拒绝进宫；于是，诈称石宣的娘亲皇后杜珠哀痛过度，性命垂危。石宣不知道老爹已经疑心凶手是他，进宫朝见，遂被软禁。建兴郡（河北省威县东）人史科知道谋杀内幕，上疏（奏章）揭发，石虎下令逮捕杨杯、牟成，二人早已逃走。只捉到赵生，加以审问，赵生全盘托出。石虎悲痛愤怒，把石宣囚禁到草席库，用铁环锁住他的下巴；拿起杀石韬的刀箭，舔上面的血，放声大哭，哀恸震动宫殿。高僧佛图澄说：“石宣、石韬，都是陛下的儿子；而今，为了石韬，去杀石宣，是祸上加祸。陛下如果用慈爱的心宽恕石宣，福气还可能长久，如果一定诛杀，石宣会变成扫帚星，扫除邺城宫殿。”石虎不允。

石虎在首都邺城之北，用木柴堆成高台，上面设立木架，架上安装辘轳，垂下绳索。一张长梯靠在柴堆之旁，把石宣押解到梯子下面。先命石韬的亲信宦官郝稚、刘霸拔掉石宣的头发，再拔掉石宣的舌头，牵着石宣登上长梯。郝稚把绳子穿过石宣的下巴，由辘轳将石宣绞上柴堆。刘霸就在柴堆之上，用利斧砍断石宣双手双脚，挖出眼珠，剖开小腹，肠胃流出——跟石韬受伤情形一样。然后，四面纵火，烈焰浓烟，上冲云霄，石宣遂被活活烧死。

石虎率领小老婆群昭仪级以下美女数千人，登铜雀台（邺城西北角）遥望。火熄之后，把灰烬分别撒到各城门十字路口。又杀石宣的妻妾儿子九人，石宣的小儿子才数岁，石虎一向疼爱这个幼孙，抱着他哭泣，打算赦免。可是当权的高官们恐惧后患，不接受石虎的决定，就在石虎怀里把娃儿抢走诛杀，娃儿拉住石虎的衣带不放，高声大叫，甚至衣带都被拉断。石虎承受不住幼孙死前惨象的刺激，遂因此生病。石虎把皇后杜珠（石宣娘亲）贬作平民。诛杀太子宫四翼卫队长（四率）以下三百人、宦官五十人，全都使用车裂酷刑，拉断四肢，把尸体投入漳水（流经邺城西北）。东宫（太子宫）改作家畜场，养猪养牛。东宫卫士十余万人，全体放逐凉州（侨州·甘肃省南部）。在事情发生之前，天文台长（太史令）赵揽曾对石虎说：“皇宫将发生变化，应该戒备。”等到石宣杀石韬，石虎疑心赵揽知情不报；于是，斩赵揽。

3、晋帝国政府评定征服成汉帝国功劳，打算封安西将军桓温当豫章郡公。国务院左秘书长（尚书左丞）荀蕤说：“桓温如果收复洛阳（晋王朝故都·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将用什么赏他？”于是，擢升桓温当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权力、属官、派头跟三公完全一样），封临贺郡公（虽然都是郡级公爵，但豫章郡是一级郡）；擢升谯王司马无忌当前将军；擢升袁乔当龙骧将军，封湘西伯。荀蕤，是荀崧的儿子（荀崧，参考三〇〇年四月）。

桓温既削平成汉帝国，威名震动内外，中央政府对他既恐惧而又排斥。会稽王司马昱，因京畿总卫戍司令（扬州刺史）殷浩素来有盛大名望，无论政府及民间，对他都心服口服，当做国家的救星；遂邀请他参与政权，打算对抗桓温。从此，殷浩跟桓温之间，互相猜忌。

殷浩因征北将军府秘书长（征北长史）荀羡、前江州（州政府设寻阳〔江西省九江市〕）州长（刺史）王羲之，一向都有美好名誉，遂擢升荀羡当吴国（江苏省苏州市）郡长（内史）；王羲之当中央军事总监（护军将军），作为自己左右翅膀。荀羡，是荀蕤的老弟。王羲之，是王导的侄儿（王导，参考三三九年七月）。王羲之认为必须内外和睦，然后国家才可以安定，劝殷浩不应该跟桓温结怨，殷浩不肯接受。

4、前燕王国（首都龙城〔辽宁省朝阳市〕）国王（一任文明帝）慕容皝患病，召见世子慕容儁，吩咐后事说：“而今中原还没有平定，正需要贤能俊杰帮助，共同经营这个世界。你老弟慕容恪智勇双全，才干足可以担当重任，你要倚靠他，完成我的志愿。”又说：“阳骛品格高尚，行为廉洁，而又忠贞干练，可以托付给他大事，你要善待他。”九月十七日，慕容皝逝世（年五十二岁）。

5、后赵帝国天王石虎考虑选立合法继承人，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张举说：“燕公石斌，有战斗谋略；彭城公石遵，有文采品德；只看陛下选择哪一位？”石虎说：“你的话引起我的灵感。”戎昭将军张豺说：“燕公（石斌）娘亲出身贫贱，而他自己又犯有过失（要杀张贺度，参考三四〇年十月）。彭城公（石遵）娘亲，从前太子石邃事件，同时被罢黜（石邃、石遵，都是郑樱桃所生。罢黜事，参考三三七年六月）。而今，再封他们当太子，恐怕心里不能抹去余恨，陛下应该谨慎考虑。”

最初，石虎攻破上邽（甘肃省天水市。参考三二九年九月），张豺俘虏汉赵帝国末任帝（五任）刘曜最小的女儿安定公主，美丽非凡，遂献给石虎，石虎收作小老婆（昭仪），十分宠爱，生下儿子石世，封齐公。张豺看出，石虎年老而又有病，遂打算拥立石世当合法继承人，希望刘女士因之当皇太后，自己就可以辅政——掌握政权。算盘决定之后，遂向石虎建议说：“陛下立了两次太子，因为他们的亲娘都是贫贱的娼妓戏子出身，所以灾祸层出不穷。而今，应该物色娘亲出身高贵的皇子。”石虎说：“不要多说，我知道太子在哪里了。”

于是，当下一次在东堂举行高官会议时，石虎说：“我打算用纯灰三斛，自己洗清肠肚（北中国农村贫苦，无钱购买肥皂，遂燃烧麦秸成灰，用水过滤，使用滤过的水洗衣服，比用肥皂的效果还好），为什么专生罪恶之子？年过二十，就要谋杀老爹。现在石世才十岁，等他二十岁时，我已老了。”遂跟张举、李农定议，命三公及部长级官员上疏请求指定石世当太子。农林部长（大司农）曹莫不肯签名，石虎派张豺问他缘故，曹莫叩头说：“一个国家的政权是贵重宝物，不应该托付给儿童，所以不敢签名。”石虎说：“曹莫真是忠臣，然而不了解我的内心；张举、李农知道我的苦衷，可教他们前去说服。”遂封石世当太子，擢升刘昭仪当皇后。

6、冬季，十一月二十六日，前燕王国把前王慕容皝安葬。世子慕容儁（本年三十岁）登基（二任景昭帝），大赦全国，派使节前往晋帝国首都建康报告丧讯，命老弟慕容交当左贤王，左秘书长（左长史）阳骛当宫廷禁卫官司令（郎中令）。

7、十二月，晋帝国擢升左特级国务官（左光禄大夫）、兼宰相（领司徒）、主管政府机要（录尚书事）蔡谟当高级咨询官（侍中）、宰相（司徒）。蔡谟上疏坚决辞让，对亲友说：“我要是当宰相，将被后代嘲笑，在大义上不敢接受。”

三四九年（己酉）

晋·永和五年　　后赵·建武十五年　　太宁元年　　前凉·永乐四年　　前燕·燕王元年　　（代王拓跋什翼犍建国十二年）　　（皇帝范贲三年）

1、春季，正月四日，晋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大赦。

2、后赵帝国（首都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天王（三任武帝）石虎（本年五十五岁）正式登基，坐上皇帝宝座，大赦，改年号太宁（之前是建武十五年，之后是太宁元年）。皇子原封公爵的，一律晋升王爵。

故东宫（太子宫）卫士高力军团一万余人放逐凉州（参考去年〔三四八年〕八月），走到雍城（陕西省凤翔县），得到石虎登基大赦令不包括他们在内的消息，而且石虎还下诏给雍州（陕西省中部）州长（刺史）张茂，命张茂迅速押送他们西行。张茂把他们仍保留的战马全部没收，教他们徒步推着小车（鹿车），车上载运政府粮秣，推到放逐所在。高力军团司令定阳（陕西省延安市东南）人梁犊乘着大家怒火中烧，阴谋武装反抗，重返东方，部众听到消息，高兴得跳跃狂呼。梁犊遂自称晋帝国征东大将军，率领部众攻陷下辨（武都郡郡政府所在县·甘肃省成县）。后赵帝国安西将军刘宁从安定郡（甘肃省镇原县东南曙光乡）出军阻拦，被梁犊击败。高力军团士卒力大如牛，而又精于射箭，一人的战斗力可以抵挡十余人，虽然没有铠甲武器，可是抢夺民间的斧头，绑在一丈长的木棍上，交战时左右挥舞，好像神灵下世，被攻击的阵地，无不崩溃，政府的驻防士卒纷纷投入他们行列。于是，一连攻陷郡县、城池，诛杀州长、郡长、县长，长驱直入，向东方挺进。到了长安（雍州州政府所在县·陕西省西安市），部众已滚雪球般扩大到十万。乐平王石苞（时驻长安）出动所有精锐部队抵御，刚一接触，即行溃败。梁犊遂向东穿过潼关（陕西省潼关县），直指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后赵帝石虎任命最高监察长（司空）李农当总司令官（大都督）、代理最高统帅（行大将军事），率领卫军将军张贺度等步骑兵混合兵团十万人，南下讨伐，在新安（河南省渑池县）会战，李农等大败。再在洛阳会战，李农等又大败，退守成皋（河南省荥阳县西北汜水镇）。

梁犊继续向东进击，掠夺荥阳（河南省荥阳县）、陈留（河南省开封市东）各郡。石虎大为恐惧，命燕王石斌当总司令官兼全国各军区总司令官（督中外诸军事），统御冠军大将军姚弋仲（时驻滠头〔河北省枣强县东北〕）、车骑将军蒲洪（时驻枋头〔河南省淇县东南淇门渡〕）等，讨伐梁犊。姚弋仲率他的部众八千余人，从根据地滠头抵达首都邺城，要求面见石虎。石虎病已沉重，不能马上接见，只把姚弋仲领到中央禁军总监部（领军省），送上石虎平常所用的御膳。姚弋仲大怒拒绝，说：“主上教我来攻击盗贼，应该当面指示方略，我难道是为了吃这顿饭才来？而且，主上不见我，我怎么知道他是存是亡？”石虎不得已，勉强接见，姚弋仲责备石虎说：“是不是儿子死了，心里愁苦？不然，怎么害起来病？儿子小时候不挑选善良的人教导他，才终于使他成为叛逆。既然成为叛逆，把他诛杀，也就算了，又何必愁苦？而且，你长期患病，所立的继承人（石世）年龄太小。你如果不能痊愈，我保证天下立刻大乱，应该担心的是这件事，不是梁犊。梁犊那群人不过穷困已极，想回自己家乡，聚在一起当强盗，所经过的地方，残酷凶暴，这种行径，怎么能够抵达家门（首都邺城）？我这个老羌（姚戈仲是羌人）替你一战解决。”姚弋仲性情耿直，不管对方贫富贵贱，一律称“你”，石虎也不责备（石虎猜忌凶暴，而竟能容忍姚弋仲的耿直，固然是姚弋仲情切理足，忠心不贰；也因为姚弋仲拥有强大善战的羌民族部众）。石虎当时就加授姚弋仲“使持节”（一级权力）、征西大将军，赏赐一匹全副武装的战马。姚弋仲身披铠甲，就在大庭跨上马背，对石虎说：“你看我老羌能不能破贼！”扬鞭打马，飞奔而出，不再辞行。遂跟石斌等在荥阳郡阻截梁犊，大破高力军团，斩梁犊，班师。分别派军追击梁犊余党，全部消灭。石虎命姚弋仲上殿时不解佩剑，不脱木屐，入朝时不必碎步慢跑（剑履上殿，入朝不趋），封西平郡公。另行擢升蒲洪当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宰相级）、雍秦军区司令长官（都督雍秦州诸军事）、雍州州长，封略阳郡公。

始平郡（陕西省兴平市）人马勖聚众起兵，自称将军，乐平王石苞出军讨伐，消灭马勖，屠杀三千余家。

3、夏季，四月，晋帝国益州（四川省中部）州长周抚、龙骧将军朱焘攻击在成都（四川省成都市）被拥立当皇帝的范贲（参考前年〔三四七年〕七月），斩范贲。益州平定。

晋帝国政府派皇家礼宾官（谒者）陈沈前往前燕王国（首都龙城〔辽宁省朝阳市〕），加授慕容儁“使持节”、高级咨询官（侍中）、总司令官、河北（黄河以北）军区司令官（督河北诸军事）、幽州（河北省北部）全权州长（牧），兼平州（辽宁省）全权州长、最高统帅（大将军）、大单于，封燕王（前燕王）。

4、晋帝国征西大将军桓温，派大营指挥官（督护）滕畯率交州（越南北部）、广州（广东和广西）军队攻击林邑王国（越南中部）国王范文，在卢容（越南顺化市）会战，被范文击败，退回九真郡（越南清化市）。

5、四月九日，后赵帝石虎病重，准备后事，命彭城王石遵当最高统帅，镇守关右（函谷关以西）；燕王石斌当丞相，主管政府机要（录尚书事）；张豺当镇卫大将军、中央禁军总监（领军将军），兼国务院文官部长（吏部尚书）。同时接受遗诏，辅佐皇帝执政。

刘皇后不愿石斌辅政，恐怕对她的儿子石世有不利的行为，跟张豺商议如何排除石斌。石斌当时驻防襄国（后赵故都·河北省邢台市），刘皇后派人传给石斌一项假的情报，说：“主上病势已经减轻，大王如果要打猎，不妨留下来打猎。”石斌就是喜爱打猎，又喜爱饮酒，巴不得留下来狩猎酗酒。刘皇后跟张豺遂假传圣旨，指控石斌没有忠孝之心；下令免除所有官职，返回私宅。命张豺的老弟张雄率龙腾武士五百人严密看守。

四月十九日，石遵从幽州（州政府设蓟城〔北京市〕）抵达首都邺城，石虎下诏（刘皇后诏），命石遵到金銮宝殿接受命令，把中央禁卫军三万人拨配给他，教他前往关右到职，石遵哭号流涕而去。当天，石虎病有起色，问说：“石遵来了没有？”左右说：“不但来了，而且也走了。”石虎说：“可惜！我没有见到他。”石虎乘神智清醒，登上太极殿西阁，龙腾警卫官二百余人，在面前下跪。石虎说：“你们要求什么？”大家说：“陛下圣体欠安，应该教燕王（石斌）入宫侍奉，统率天下兵马！”有的人说：“请燕王当太子。”石虎说：“燕王难道不在皇宫？快教他来。”但左右的人回答说：“燕王酒醉不醒，不能进宫。”石虎说：“派辇车接他，我要交给他印信。”可是，没有人理会（皇宫中都是刘皇后的党羽，石虎已经孤立）。而石虎不久又陷昏迷，返回后宫。张豺感到紧张，命张雄假传圣旨，诛杀石斌。

四月二十二日，刘皇后再假传圣旨，任命张豺当太保（上三公之三）、全国各军区总司令长官、主管政府机要，如同霍光前例（霍光辅佐幼主事，参考前八七年）。高级咨询官徐统说：“大乱就要爆发，我没有能力阻止。”服毒自杀。

四月二十三日，石虎逝世（年五十五岁）。太子石世登基（四任帝。本年十一岁），尊刘皇后为皇太后。刘太后出临金銮宝殿，行使皇帝职权（称制），命张豺当丞相。张豺辞让，不肯接受，请任命彭城王石遵、义阳王石鉴分别担任左右丞相，作为安抚，刘太后批准。

张豺跟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张举阴谋诛杀最高监察长（司空）李农。张举跟李农友善，秘密通知李农，李农逃往广宗（河北省威县东），率并州（山西省中部）难民集团（乞活）数万家退守上白（河北省威县南）自保。刘太后命张举率中央禁卫军包围上白。张豺命张离当镇军大将军、全国各军区总司令，作为自己副手。

彭城王石遵行抵河内郡（河南省沁阳市），得到老爹石虎逝世消息。而讨伐梁犊的将领姚弋仲、蒲洪、刘宁以及征虏将军石闵（冉闵）、武卫将军王鸾等，凯旋班师，正巧也到河内郡，跟石遵在李城（河南省温县）相遇。大家向石遵建议说：“殿下年纪最大，而且贤明能干，先帝（石虎）也曾经有意命殿下当继承人（参考去年〔三四八年〕九月）。只因为老年时糊涂，被张豺导入歧途。而今，女主（刘太后）主持政府，奸臣当权，上白之围，僵持不能解决。京师守卫，一定空虚。殿下如果能宣布张豺的罪状，擂动战鼓，大张讨伐，还有谁不太开城门，倒拿戈矛，迎接殿下！”石遵同意。

五月，石遵就在李城起兵反抗中央，率军返首都邺城；洛州（州政府设洛阳）州长刘国率洛阳部众到李城会师。讨伐文告传到邺城，张豺大为惊恐，立即把围攻上白的中央禁卫军召回。

五月十一日，石遵反抗军挺进到荡阴（河南省汤阴县），战士九万人，石闵担任前锋。年纪大的父老辈故旧跟羯人战士（石勒、石虎同族）都说：“彭城王（石遵）前来奔丧，我们应该出来迎接，不能替张豺守城！”纷纷跳城而出。张豺斩杀阻止，没有效果。而张离也率龙腾武士二千人，砍开城门，迎接石遵。刘太后恐惧，召见张豺，对他悲哭说：“先帝灵柩还没有埋葬，灾祸竟到如此程度。现在，石世年纪还小，托付给将军，将军有什么办法？我打算加授石遵更高的官位，能不能使他接受？”张豺惊慌恐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说“啊啊”！刘太后遂下诏，任命石遵当丞相、兼最高指挥官（领大司马）、总司令官、全国各军区总司令官、主管政府机要，“假斧钺”（皇帝诛杀时专用的铜斧）、“九锡”（参考四年）。

五月十四日，石遵抵达安阳亭（安阳县〔河南省安阳市〕驿马车总站），张豺胆战心惊，出城迎接，石遵命左右逮捕张豺。

五月十五日，石遵在严密保护下，军容盛大，从凤阳门（邺城南面西门）进入邺城，登上太武殿前殿，向老爹石虎灵柩捶胸顿足，流泪哀伤，一切依照儒家学派礼仪规定，然后退到太武殿东厢房，下令把张豺绑到平乐市场斩首，屠灭三族。假传刘太后诏令：“石世年纪太小，是先帝私心，赐给他继承人的地位。然而，帝国事业至为重大，不是他所能担当，应命石遵继位。”于是石遵登基（五任帝），大赦，撤回上白残余的围城军。

五月十六日，封石世当谯王（石世在位三十三日）；罢黜刘太后当太妃（谯王太妃）。不久，母子二人都被诛杀。

上白之围既然解除，李农返回京师，自请处分，皇帝石遵命他恢复原来官位。石遵尊娘亲郑樱桃当皇太后（参考三三七年二月）；封正妻张女士当皇后、故燕王石斌的儿子石衍当皇太子。任命义阳王石鉴当高级咨询官、太傅（上三公之二）；沛王石冲当太保（上三公之三）；乐平王石苞当最高指挥官（大司马）；汝阴王石琨当最高统帅；武兴公石闵当全国各军区总司令长官、辅国大将军。

五月十九日，首都邺城忽然刮起暴风，拔掉树木，摧毁房舍，引起地震；天上雷电交集，降下的冰雹有一升或一个小瓦罐那么大。皇宫太武殿、晖华殿失火，各宫门及宫内亭台楼阁，烧得片瓦无存，皇家御用车轿衣服等大半烧掉，金银璧玉全成灰烬，大火燃烧一月有余，才被扑灭。

当时，沛王石冲镇守蓟城（北京市。应是接替石遵），听到石遵诛杀石世而自己当皇帝，石冲对僚属说：“石世是先帝决定的继承人，石遵怎么可以随便罢黜诛杀，罪大恶极。你们现在传令：全体动员，我要亲自讨伐。”于是，命宁北将军沭坚（沭，姓。音shù〔树〕）留守幽州。石冲亲自率大军五万人，从蓟城南下，传令古燕王国（幽州）、古赵王国（冀州）地区州郡政府，号召勤王。各地军队纷纷前来会师，等抵达常山郡（河北省正定县），部众已达十余万人，扎营苑乡（河北省任县东北）。正好石遵的大赦令颁到，石冲说：“石世、石遵，都是我的弟弟。死的人不能使他复生，活的人为什么自相残杀，我还是回去！”将领陈暹抗议说：“石遵篡夺政权，谋杀皇上，由自己去当，罪行难恕。大王旌旗如果指向北方，我的战车仍将继续南下。等我平定京师，活捉石遵，然后再回来迎接大王。”石冲遂决定进军。石遵写信，派将军王擢送给石冲，解释政变情形，石冲不理。石遵命武兴公石闵以及李农，率精锐部队十万人讨伐石冲，在平棘（河北省赵县）会战，石冲军大败，石闵追击，在元氏（河北省元氏县）、生擒石冲，命他自杀；坑杀石冲军士卒三万余人。

武兴公石闵向石遵建议：“蒲洪是人中豪杰。现在坐镇关中（陕西省中部），我恐怕秦州（甘肃省南部）、雍州不再是帝国的领土。这虽是先帝临终时下达的命令（参考本年三月）；然而，陛下既已登基，自可以改变。”石遵认为正确，免除蒲洪雍秦军区司令长官（都督雍秦州诸军事），其他官职仍然保持。蒲洪大怒，立即返回枋头，派人前往晋帝国，要求归降（蒲洪从三三三年十月起，即驻屯枋头）。

6、前燕王国（首都龙城〔辽宁省朝阳市〕）平狄将军慕容霸上疏前燕王（二任景昭帝）慕容儁（本年三十一岁），说：“石虎极度凶恶残暴，连上天都对他弃绝；残余的灰烬（指石遵）不过仅能生存而已，想不到自己人更把自己人当做鱼肉，互相屠杀。而今，中原人民像头下脚上的倒悬在那里，渴望仁慈的人施予救助。我们大军一旦入境，各地势必纷纷放下戈矛刀枪。”北平郡（河北省遵化市）郡长（太守）孙兴也上疏说：“石家班内部大乱，我们正应该抓住时机，进军中原。”慕容儁因为国家新近遭到重大丧事（指去年〔三四八年〕九月慕容皝逝世），不肯允许。慕容霸快马加鞭，前往首都龙城，警告慕容儁说：“天下最难得到但却最容易失去的，就是时机。万一石家班从衰弱中复兴，或者其他英雄豪杰乘石家班丧乱，取而代之，掌握现成的基业，跟我们对抗，岂止是失去时机而已，恐怕还要后患无穷。”慕容儁说：“邺城虽然乱成一团，可是邓恒（后赵帝国征东将军）据守乐安（河北省乐亭县），军力雄厚，粮秣充足，我们如果对赵国（后赵帝国）发动攻击，东边首先不能通过。只好改走西边的卢龙（卢龙塞·河北省迁西县北），卢龙群山险恶，道路高悬而又窄狭，盗贼在山顶使用磘石就可以切断交通，头尾同时受到灾祸，将怎么解决？”慕容霸说：“邓恒虽然有意替石家班据守，可是将领和士卒，人人心怀归意；大军一旦压境，他们自会瓦解。我请求担任前锋，从东方的徒河（辽宁省锦州市）出发，秘密行动，直指令支（后赵营州州政府所在城·河北省迁安县），大出他们的意料；他们忽然发现，势必震骇惊恐，最了不起不过紧闭城门，固守待援。等而下之，可能放弃城池，一哄而散，哪有时间阻止我们攻击？然后，殿下可以慢步前行，不会再有什么留难。”

慕容儁仍犹豫不决，询问五材将军封奕的意见，封奕回答说：“战争原理：敌人强大，我们就用智慧；敌人弱小，我们就用武力。所以，大的吞吃小的，犹如豺狼吞吃小猪。用平安代替战乱，好像用太阳融化冰雪。大王自从前世以来，仁爱和恩德，一直累积，兵强马壮。而石虎极尽残暴之能事，死后眼睛还没有闭住，子孙已开始争夺政权，上下混乱。中原人民陷于烈火热炭之中，伸长脖子，踮起脚跟，渴望得到援救。大王如果能舞动马鞭，挥军南下，夺取蓟城，直扑邺城，展示恩德，炫耀武力，安抚残留下来的人民，谁不扶老携幼，迎接大王？凶党（石家班）望见大王的旌旗，都会像块冰跌到地上一样，霎时粉碎，怎么能够为害我们？”参谋指挥官（从事中郎）黄泓说：“现在，太白星横跨天际，岁星在毕星之北聚集，天下要换领袖，阴国接受命令，一定可以应验。应该迅速出军，上顺天心。”（完全不懂）折冲将军慕舆根说：“中原人民受石家班变乱的困扰，大家全都盼望更动君王，来解救水深火热，这是千年才能遇到一次的良机，不可失去。自从武宣王（慕容廆）以来，我们招贤纳士，使人民获得充分休养，奖励垦荒种田，训练兵马，正是为了今天这种情况。这次不夺取，既怕这样，又惧那样，难道上天的本意就是不要天下太平，所以才教大王没有统一全国的雄心壮志？”慕容儁大笑，决定出兵。

慕容儁任命慕容恪当辅国将军，慕容评当辅弼将军，左秘书长（左长史）阳骛当辅义将军，称为“三辅”；慕容霸当前锋司令官（前锋都督）、建锋将军。遴选精锐士卒二十余万，动员备战，待机出动。

7、六月，后赵帝国把石虎安葬显原陵（今地不详），谥号称武帝，庙号太祖。

8、晋帝国征西大将军桓温得到后赵帝国内乱消息，率军进抵安陆（湖北省云梦县），命各将领准备北伐。后赵扬州（州政府寿春）州长王浃献出寿春（安徽省寿县），向晋帝国投降；晋帝国西翼警卫指挥官（西中郎将）陈逵率军进入寿春。征北大将军禇裒，上疏请求讨伐后赵帝国（禇裒时驻京口〔江苏省镇江市〕），当天就下令戒严，径向泗口（泗水注入淮河处·江苏省淮阴市）出发。中央政府官员认为禇裒身份尊贵（禇裒是皇太后禇蒜子的老爹），责任重大，应该先派一个支队先行。禇裒奏报说：“前些时已派大营指挥官（督护）王颐之等，前往彭城（后赵徐州州政府所在县·江苏省徐州市）。后来，又派大营指挥官麋嶷，据守下邳（江苏省睢宁县北古邳镇）。现在，主力应火速出发，以造成声势。”

秋季，七月，中央政府加授禇裒为征剿总司令官（征讨大都督），兼徐兖青扬豫军区司令官（督徐兖青扬豫五州诸军事）。禇裒率大军三万人直指彭城。北方知识分子及平民归降的每天都以千为计算单位。

晋帝国政府以及民间一致认为：中原很快就可以收复。只特级国务官（光禄大夫）蔡谟对他的亲友说：“胡虏消灭，当然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然而，恐怕政府另有忧患。”那人说：“你指的是什么？”蔡谟说：“凡是能够顺从天意，利用时机，把人民从艰难困苦中拯救出来，除非是高等圣人和盖世英雄，谁都不能完成。其他泛泛之辈，应该度德量力的去做。观察今天的情势，目前这些人，没有一个有能力完成使命。势必因负荷过重，使人民疲惫劳苦。结果发现自己才疏学浅，谋略简陋，不能达到目的。于是民穷财尽，智慧和勇气全都枯竭，怎么能不使人为政府忧虑！”

后赵帝国鲁郡（山东省曲阜市）人民五百余家起兵叛变，投降晋帝国，向禇裒求救。禇裒派部将王龛、李迈率精锐战士三千人迎接。后赵帝国南方征剿总司令官（南讨大都督）李农率骑兵二万人，跟王龛在代陂（今地不详）会战，王龛大败，全军覆没。

八月，禇裒退守广陵郡（江苏省淮阴市）。陈逵得到消息，焚毁寿春积蓄的粮秣辎重，摧毁城墙，逃回晋帝国。禇裒上疏请求贬降自己，晋帝司马聃（本年七岁）下诏不准，命禇裒仍回原防地京口，而只解除征剿总司令官官职。当时，河北（黄河以北）大乱，知识分子和平民二十余万人，渡黄河南下，打算回归晋帝国。不料禇裒已经撤退，声威形势不能相接，无法自救，几乎死光。

9、后赵帝国乐平王石苞，阴谋率关右（函谷关以西）部众袭击首都邺城。左秘书长（左长史）石光、军政官（司马）曹曜等坚决反对，石苞大怒，一口气诛杀石光等一百余人。石苞性情贪婪残忍而又没有谋略，雍州有见识的豪杰之士，知道他不会成功，大家都派遣使节前往晋帝国报告消息，晋帝国梁州（州政府设南郑〔陕西省汉中市〕）州长司马勋率军向关中挺进（司马勋，是司马懿侄儿济南王司马遂的曾孙）。

10、武都郡（甘肃省成县）“氐王”杨初袭击后赵帝国西城（甘肃省礼县东北），攻克。

11、九月，前凉王国（首都姑臧〔甘肃省武威市〕）官员，向代理国王（三任桓王）张重华（本年二十三岁）献上尊号：丞相、凉王（前凉王）、雍州全权州长（牧）、秦州全权州长、凉州全权州长。张重华不断用金钱、绸缎赏赐给左右受宠爱的亲信。又喜爱赌博、下棋，影响他处理公事。高等顾问官（征事）索振规劝说：“先王（历代祖先）早晚克勤克俭，充实政府仓库，为的是大仇未报，大耻未雪，志在平定四海。殿下继位之初，强寇侵略压迫（后赵帝国攻击，参考三四六年五月及前年〔三四七年〕四月至八月），侥幸的靠着重赏，征求到敢死勇士，也不过仅只保住王国不亡。现在，政府仓库积蓄已空，而强寇仍在，怎么可以轻易浪费，赏赐给没有功劳的人？从前，刘秀（东汉王朝一任帝光武帝）亲自处理繁重的国家大事，奏章呈到宫门，不到一天就得到批示，所以才能完成汉王朝的中兴大业。而今，奏章呈递上去，就搁置在那里，少则一月，多则三月。人民的苦情不能上达，被诬陷的囚犯沉冤监狱，恐怕不应该是圣明君王所做的事情。”张重华向索振道歉。

12、晋帝国梁州州长司马勋穿过骆谷（陕西省周至县西南），击破后赵帝国的长城守卫基地（长城戍，在陕西省周至县西南），在悬钩（今地不详）扎营，距长安（陕西省西安市）二百里，派人事官（治中）刘焕向长安进攻，斩后赵陪都长安市长（京兆尹）刘秀离；又攻陷贺城（今地不详）；三辅（即关中，陕西省中部地区）英雄豪杰很多聚众起兵，诛杀郡长、县长，响应司马勋，约有三十余个堡寨，部众多达五万人。后赵帝国乐平王石苞只好暂时打消攻击邺城阴谋，派将领麻秋、姚国等率军抵抗司马勋。后赵帝（五任帝）石遵派车骑将军王朗，率精锐骑兵二万人，宣称讨伐司马勋。在进入长安后，劫持石苞送回邺城。司马勋兵力太少，畏惧王朗，不敢前进。

冬季，十月，司马勋放弃悬钩，回军攻陷宛城（河南省南阳市），斩后赵帝国南阳郡（郡政府设宛城）郡长袁景，返回梁州（州政府设南郑）。

13、最初，后赵帝石遵在李城起兵誓师时，对武兴公石闵说：“好好努力，等事情成功，封你当太子。”可是事情成功后，却封石衍当太子（石衍是石家血统，石闵非石家血统，本不姓石，参考三三八年五月。罗马帝国皇帝可以由义子继承，中国义子在继承权上，没有地位，石遵、石闵都应知道：石闵没有可能当太子）。石闵仗恃功劳，打算控制中央政府，石遵不肯。石闵素来骁勇，屡次建立战功，无论四夷和中原的少数民族将领，对他都心怀畏惧。石闵既然当全国各军区总司令长官，从中央到地方，总揽全国军权，遂用心结交金殿卫士，奏请把他们全体都擢升为编制外殿中将军，封关外侯（最低级准侯在关内侯之下）。石遵不疑心有什么不对劲，反而在名单上注出各人的优点缺点，加以褒贬，大家十分不满。立法院最高立法长（中书令）孟准、首都东区卫戍司令（左卫将军）王鸾，建议石遵稍稍剥夺石闵的军权，石闵越发怨恨现状，盼望发生新的变化。孟准等都劝石遵诛杀石闵。

十一月，石遵召集义阳王石鉴、乐平王石苞、汝阴王石琨、淮南王石昭等入宫，在皇太后郑樱桃面前举行秘密会议，说：“石闵叛逆的形迹逐渐显露，现在打算把他处决，大家意见如何？”石鉴等都说：“应该处决。”郑樱桃说：“李城回军时，没有棘奴（石闵乳名），哪有今天？即令有一点骄傲放纵，怎么可以说杀就杀。”石鉴出宫后，派宦官杨环骑马飞报石闵。石闵反应迅速强烈，立即劫持最高监察长（司空）李农跟首都西区卫戍司令（右卫将军）王基，密商罢黜石遵。遂派将军苏彦、周成率武装士兵三千人，突入皇宫，在金雀台（南台）逮捕石遵。石遵正跟一位美女在玩“弹棋”（据说西汉王朝十二任帝成帝刘骜，喜爱踢球，有人认为踢球是一种体力劳动，不适合帝王身份。刘骜就命他们制造一种体力不劳动的游戏，遂有“弹棋”出现。两人对局，黑白棋子各六枚，刘贡父诗：“汉皇初厌蹴鞠劳，侍臣始作弹棋戏。”规则已经失传），问周成说：“谋反的是谁？”周成说：“义阳王石鉴，应该继承大位。”石遵说：“我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石鉴能维持几天？”叛军把石遵带到琨华殿，格杀（石遵在位一百八十三日）。又格杀皇太后郑樱桃、张皇后、皇太子石衍、孟准、王鸾以及最高国务官（上光禄大夫）张斐。

石鉴登基（六任帝），大赦。任命武兴公石闵当最高统帅，晋封武德王；最高监察长李农当最高指挥官（大司马），二人同时主管政府机要（并录尚书事）。郎闿当最高监察长，秦州（甘肃省南部）州长刘群当国务院左执行长（尚书左仆射），高级咨询官（侍中）卢谌当立法院总立法长（中书监）。

14、被强迫迁到东方的秦州、雍州移民纷纷西归，返回故居（三二九年九月，石虎灭汉赵帝国，强迁氐人、羌人十五万篷帐到司州〔河北省南部〕、冀州〔河北省中部〕。三三三年十月，石虎破石生，强迁秦州、雍州汉人、氐人、羌人十余万户于关东〔函谷关以东〕。现在后赵帝国内乱爆发，控制力消失）。中途经过枋头，大家公推蒲洪（时驻枋头）当领袖，部众多达十余万。蒲洪的儿子蒲健时在首都邺城，砍开城门，逃奔枋头。蒲洪的强大部众，对石鉴造成很大压力（坊头跟邺城间航空距离九十千米），石鉴感到恐惧，打算用计谋把蒲洪送得越远越好；遂任命蒲洪当关中军区司令长官（都督关中诸军事）、征西大将军、雍州全权州长（牧），兼秦州州长。蒲洪召集所有官属，讨论应不应接受这项任命。主任秘书（主簿）程朴建议跟后赵帝国和解，像列国时代一样，同时并存。蒲洪大发脾气说：“我难道不能当天子？说什么列国！”拉出程朴，斩首。

15、晋帝国征北大将军、都乡侯（元侯）禇裒回军返抵京口，听到很多哭声，此起彼落，询问左右原因，左右回答说：“都是代陂（今地不详）阵亡将士的家属。”禇裒惭愧愤恨，一病不起。

十二月七日，禇裒逝世（年四十七岁）。

晋帝国政府命吴国（江苏省苏州市）郡长（内史）荀羡“使持节”，兼徐兖及扬州晋陵郡军区司令（监徐兖二州、扬州之晋陵诸军事）、徐州（州政府京口）州长。荀羡本年二十八岁，晋帝国“中兴”（逃亡建康）期间，独当一面的地方大员，年龄没有比荀羡更轻的人（二十八岁不是一个政治上和军事上成熟的年龄，荀羡的妻子是九任帝〔成帝〕司马衍的女儿寻阳公主）。

16、后赵帝国皇帝石鉴不能忍受石闵的专横，命乐平王石苞、立法院最高立法长李松、殿中将军张才乘夜攻击住在琨华殿的石闵、李农，战斗惨烈，却不能攻克，皇宫中乱成一片。石鉴恐惧，假装大吃一惊，就在西中华门诛杀李松、张才，为了彻底灭口，又斩石苞。

新兴王石祗（音zhī〔支〕）也是石虎的儿子，此时镇守襄国（河北省邢台市），跟姚弋仲、蒲洪联合，传令中央及地方，号召全国人民起义，共同诛杀石闵、李农。石闵、李农命汝阴王石琨当总司令官，跟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张举及高级咨询官呼延盛率步骑兵混合兵团七万人，分别讨伐石祗等。

中央禁军总监（中领军）石成、高级咨询官石启、前任河东郡（山西省夏县）郡长石晖，阴谋诛杀石闵、李农。消息泄露，石闵、李农把他们全部处死。龙骧将军孙伏都、刘铢等，率羯人武士三千人，在胡天（宫廷官署名）埋伏，也打算诛杀石闵、李农。石鉴此时正在铜雀台，孙伏都率三十余人，将要登台挟持石鉴，用皇帝号令，发动攻击。石鉴遥遥看见孙伏都正在拆除高架道（阁道），询问缘故，孙伏都说：“李农等谋反，已进攻到东掖门，我打算率领卫士讨伐，先行奏明陛下。”这正中石鉴下怀，石鉴说：“你是忠臣，好好为皇家努力，我在台上观看，不要担心没有回报。”于是，孙伏都、刘铢率军攻击石闵、李农，不能攻克，就在凤阳门（邺城南面西门）构筑阵地布防。石闵、李农率数千人摧毁金明门（邺城西门），闯入皇宫；石鉴恐怕被杀，为了表明态度，急派人骑马去叫石闵、李农，开门接见，说：“孙伏都谋反，你快去讨伐！”石闵、李农遂击斩孙伏都等，从凤阳门到琨华殿，尸体重叠，血流成河。下令全国：“所有夷族，胆敢手拿武器，一律斩首！”胡人或者闯出城门，或者跳墙逃走，多到无法计算（胡三省原注：“石闵既诛杀孙伏都，又禁夷族携带武器，夷族知大祸即将临头，所以逃走。”石闵是汉人，孙伏都是石家班同族羯人）。

石闵已洞察石鉴肺腑，命国务院执行官（尚书）王简、宫廷供应部长（少府）王郁率军数千人，把石鉴围困在御龙观，断绝内外交通；饮食用具，都用绳子吊到观上。下令首都邺城：“近日以来，孙伏都、刘铢叛乱，党羽全部伏诛，奉公守法的善良人民，没有一个人参与。从今天开始，跟皇家一条心的，请留下来；不一条心的，凭各人的意愿，随便前往你们想要去的地方，已下令城门不再禁止。”令下之后，邺城附近一百里以内的汉人，全都涌到城里；而匈奴人、羯人，却大批离去，几乎填满城门。石闵发现胡人绝不可能拥护自己，于是通令全国：“凡是汉人砍下一个胡人人头送到凤阳门，查验属实的，文官升三等，武官全升营门官（牙门）。”于是一场灭种的可怕屠杀开始，第一天，就格杀几万人，石闵亲自率汉人屠杀胡人和羯人，不管贵贱，不管男女，不管老幼，全都斩首，最后死亡总数达二十余万，尸首拖到邺城城外，全被野狗豺狼吞食。一些在边疆守卫国土的匈奴人、羯人将士，石闵都通知汉人将帅，就近处死；有些鼻子稍高、胡须稍多的汉人，一半以上都被滥杀。

17、前燕王慕容儁派使节前往前凉王国，邀请前凉王（三任桓王）张重华共同出军，夹击后赵帝国。

18、高句丽王国（首都丸都〔吉林省集安市〕）国王（十六任故国原王）高钊把前东夷保安司令（东夷校尉）、军事总监（护军）宋晃送给前燕王国（宋晃叛变事，参考三三八年五月十三日）。前燕王慕容儁免他不死，改名宋活，任命当首都龙城警备区司令（中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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