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在将宫们被抓起来而陪同的队长、士兵也被杀死之后，这些希腊人自然是非常困惑无所适从。他们在反复考虑：他们身处国王门户；四面八方都是许多敌对的部族和城市；无人再为他们提供市场；他们远离希腊不下一万司塔迪；没有向导引路；在回家乡的路上横断着无法渡过的河流；跟随居鲁士进行此次长征的波人也背弃出卖了他们；他们被因此地，连一个骑兵支持都没有；很显然，如果他们胜利，不能杀伤任何人，而如果战败则无一人得活。

满怀这些顾虑，精神沮丧，他们晚上大都食未沾唇，无心生火，夜间也未回返营地而是就地躺卧，不能入睡。他们在悲伤、想念他们的故土和父母妻子，认为再也不能见到他们了。这就是他们躺下休息时的心绪。

在军队中有一个名叫色诺芬的雅典人。他既非将官，也非队长或士兵。

他这次随军长征是因为他的老友普罗克西努斯往他家中送去邀函请其同行。

普罗克西努斯还许诺，若是去，他将使他成为居鲁士的朋友。他说他认为居鲁士对他比他的出生国更值得多。读了普罗克西努斯的信后，色诺芬和雅典人苏格拉底②商议此行。苏格拉底猜想他与居鲁士交友会招致雅典政府对他控诉，原因是据认为屠鲁士曾积极帮助拉西第蒙人与雅典作战。他建议色诺芬到德尔菲求神对此行予以指点。于是色诺芬便去询问阿波罗神，问对诸神中哪一神供奉祈祷能最好而成功地进行心中所想的行程，而且交了好运后能安全还乡。阿波罗神在口答中告诉了他必须供奉的神名。当色诺芬从德尔菲回来之后，他把神谕告诉了苏格拉底。苏格拉底听后指责他，因为他没有首先问一问去好还是不去好，而是自己决定了去，然后问神怎样去最好。但是他接着说，“可是既然你已是这样提问了，那就只得完全按神的指示行李了。”

于是，色诺芬在按照阿波罗神渝向指定的神祭献之后便启航。在萨尔迪斯，他赶上了普罗克西努斯一行人。这时他们正要开始这一长征。他被引见给居鲁士。不但普罗克西努斯敦促他留下来和他们在一起，而且居鲁士也共同要求，并说一旦长征完结便送色诺芬还家。说法是长征是为了讨伐庇西狄亚人。就这样，色诺芬参加了长征，对于它的目的并不清楚——可是并非普罗克西努斯瞒哄了他，因为他也不知道此行是要攻打国王；其他任何希腊人，除却克利尔库斯，也都不清楚。但当他们到达西里西亚时大家便明白此番长征原是要攻伐国王的。这时，虽然希人对此行有所惧怕，不愿继续下去，但大部分人由于彼此之间和在居鲁士限前面面相关，却继续了进军，色诺芬也在其中。

现在遇到困境，他和别人一样痛苦，不能入睡。但后来睡着了一会儿，他得了一梦：好象有一声雷鸣，击中了他父亲的房子，整个房子着了火，他立刻惊醒。一方面可以认为此乃一吉祥之梦，因为在危难痛苦之中他好象看到宙斯的神光。但是从另一方面看他却恐惧起来，因为他想梦由宙斯大王而

① 上卷提要：前丈叙述了随同居鲁士长征中希军的行动，直至战役时刻。居鲁士死后休战时希军随蒂萨弗尼斯回程上发生的一切情况。——英译者注

② 着名哲学家。色诺芬从年轻时便是他的门徒和朋友。——英泽者注

来，而雷火烧掉了周围一切，怕是他逃不出国王的疆土①而可能被各种困难所包围。那么，得这样一个梦究竟意味着什么，我们可以从梦后所发生的事得知——第一，在他醒来时刻，他心中有一个念头：“为什么我在这里躺着？

夜已深沉，天破晓时可能敌人就来攻我们。若是我们落人国王之手，怎么能避免活活地看到最悲哀的景象，并经受一切最可怕的痛苦，然后被侮辱处死呢？可是，至于说自卫，却没有一个人做准备或去考虑，而我们躺在这儿就好象是可能享受安闲似的。那么我自己怎么样呢？我在期待着从哪里来将宫做这些事呢，我得等到哪年哪岁呢？若是今日我落入敌手，肯定我是活不下去的。

于是他起身来，第一步把普罗克西努斯的队长们召集到一起。聚齐后他对他们说道：“各位，想到我们当前所处的困境，我实在睡不着，我想你们也是一样，再也不能静卧下去了。显然敌人在认为自己充分准备之前是不会公开攻打我们的。但是在我们这方面却全然没有人筹谋对策，以保证尽可能好地作战。可是，如果我们降伏而落入国王手中，请想我们的命运下场将是什么？就连他自己的弟弟，而且还是已经死了的，他都要砍其头，断其手，并刺穿示惩。那么，对于我们这些无人给说项求情的，对他进行讨伐、打算把他贬为奴隶的、能杀就杀掉他的人，我们能期待落个什么样的下场呢？他能不极端残暴地折磨我们，使世人都害怕，不敢再反对他吗？因此，我们必须尽力想法不要落入他的势力之下。

“就我来说，休战的期间我一直在可怜我们自己而祝贺国王及 其从者，因为我清楚地看到他们拥有多么美好广大的土地、丰富的给养、成群的仆役、牲畜、金钱和衣着。每当我想到我们自己的士兵的处境，我看到我们对这些好东西都没份，除非去买。我知道我们当中只有少数人还有钱去买。我知道我们的誓言限制我们除掉购买之外不能以任何其它方式得到给养。所以，考虑到这些，我有时总在怕休战比现在怕打仗还厉害。但现在他们已经用行动破坏了休战。我认为这也就终止了他们的骄横和我们的为难。因为两方当中谁勇敢胜人，谁就可以得到这些好东西作为奖赏。这场竞赛的裁判便是诸神，而诸神非常可能是在我们这方的，因为敌方在诸神面前违了誓，而我们则面对丰富物资却一直恪守对神的誓言未曾染指。所以我想我们可以有比敌人更大得多的信心进入这场较量。此外，我们身体比他们更耐寒暑劳累，而且我们，托福诸神，也比他们有更好的精神灵魂。这些人比我们更易被杀伤，若是诸神，和以往那次一样，又使我们获胜。

“现在，也许别人心里也有这些想法。让我们凭天地诸神，不要等候别人来召唤去进行这番崇高的事业。让我们自己带这个头，唤起其余的人鼓起勇气。要表现为最高超的队长，做比将宫本人们更称职的将宫。至于我本人，如果你们决定这样干起来，我将跟随你们。如果派我领导，我将不以年轻为借口而拒绝。我认为我正年轻力壮，足以抵抗危险不受伤害。”

色诺芬以上发言，军官们听了之后全都让他当首领，除掉一个名叫阿波罗尼德斯的。这个阿波罗尼德斯讲彼奥提亚方言，他认为任何以为不经尽可能说服国王得其同意而能获得安全的说法皆属无稽之谈。同时他开始列举处境的种种困难。但色诺芬打断他的话，说道：“你这怪人，你有眼而仍见不到，有耳而仍不记取往事。当国王在居鲁士死后得意忘形地派人来命令我们

① 梦中的宙斯王被解为波斯王。——英译者注

放下武器时，你一定和其他这些军官一起在场。但当我们不放下武器而是把我们自己武装起来，并去在他们身边扎营时，他什么办法都试过了——派使者，请休战，供给养——来最后获得休战。可是，当我们的将官、队长们，正好是按照你现在所主张的方法，依靠这个体战去和他们会谈时，结果又是如何呢？此刻他们难道不是正在挨打、受折磨、遭侮辱，想死都不能吗？这些束手无策的人，我想他们是颇想一死而不得的！既然知道这些，你怎么能说主张自卫的人是胡说八道呢？难道说你还建议我们又去走试图说服的路吗？各位，我认为我们不但应当拒绝这个人跟我们在一起，而且革掉他的队长职务，让他驮载，把他当那种动物看待。这个人不但沾污他的故邦，也是全希腊的耻辱，因为作为一个希腊人他却竟是这种败类。”

这时，一个司腾法利亚人阿加西亚插嘴说道：“这个家伙全然既不属于彼奥提亚也不属于希腊任何地方，因为我注意到他两只耳朵都扎了耳孔①，象一个吕底亚人民②。”实际上是这么回事。因此，他被赶走了，而其余的人便分头去走访希军各师③。凡是有活下来的将宫都被请来参加到一起；凡是失去将宫的，他们便邀请副将前来；其只剩下一个队长的，则队长前来。当大家聚齐时，他们在营地前面坐了下来，共计将官、队长为数百名。此刻时近午夜。普罗克西努斯手下最高队长伊利斯人希罗尼穆斯开言道：“诸位将官、队长，鉴于当前情况，我们认为最好会在一起，并请你们参加以便能计议出什么好主意。色诺芬，请你把刚才给我们讲的话重复一追吧。”

于是色诺芬说道：“我们都了解这些，即国王和蒂萨弗尼斯已经把我们的人抓起来好多，显然他们正在策谋尽可能地打垮其余的我们这些人。那么，依我看，我们要做最大努力不落入这些波人手中而宁要争取制服他们。所以，你们这些到会的人大有一显身手的机会。全体士兵都注视着你们。如果看到你们软弱无能，他们就会都泄了气；但如你们不只自己在对敌有所准备而且也号召其余的人起来照样干，肯定他们将跟从你们一样干起来。但或许最好是你们要赛过他们，因为你们是将官、副将和队长。在乎时你们在薪金、地位上都胜过他们，因此，现在处于战争状态时应该期待你们超过普通士兵，在需要时应为他们出主意、卖力气。

“当前，我认为首先你们要为军立功，尽快地指派将官和队长去填补缺额。因为没有首领将什么有用的好事也办不成。一般说来都是如此，当然不单指战事。看来纪律保证安全，缺乏纪律一向是致败之源。其次，当所需首领指派就绪之后，你们也要及时地把其余士兵召集到一起，予以鼓励。也许你们自己也看到了，现在的情况是，他们回营地和去值岗哨都非常无精打采。

若是总这个样子，一旦白天或黑夜有情况，需要他们，能有什么用。可是如果我们把他们的心绪转变过来，使他们不只想到面临的困境，而且也想到该怎么做，他们将会情绪高得多。我相信，你们懂得，在战争中决定胜利的不是兵员数目或力量，而是要看双方哪一方的部队，皇天在上，具有更坚强的心气。这一般说来是无敌不摧的。诸位，我在个人的经历中还注意到另一事实，即在作战中急于设法尽可能保全性命的人正是那些落得受辱丧命的人；

① 希腊人认为一个男人带耳环是女人气。因之，他的耳穿孔标志着阿波罗尼德斯是一个外国人（波斯人）。

——英译者注

② 吕底亚人以有女人气着称。——英译者注

③ “师”不是一个固定数额的军队组织名称，而是指一个将官指挥下的队伍。——英译者注

而那些看清楚人总不免一死的道理、因而敢于壮烈牺牲的人，却正是更能长命到老，生活得快乐。那么，记取这种最适合当前面临危机的教训。我们自己必须做勇士，并使伙伴们也勇武起来。”说罢此话，色诺芬停了下来。

接着，客里索甫斯说道：“色诺芬，我已往只听说你是个雅典人，现在我佩服你的言和行。我但愿我们能有好多像你这样的人，这对全军都是福气。”他接着说，“诸位，让我们不要耽搁时间。回去，凡有需要的，立刻选出你们的首领来；选定之后到营地中央来，并把选定的人一起带来。那时我们将开一个全军大会。”他又接着说，“我们一定要让传令宫托尔米德到会。”说着他立即起身，以便赶快执行应办事宜。于是选出了指挥宫，达达尼亚人提马宋替补了克利尔库斯，阿加亚人赞提克里斯代替了苏格拉底，阿卡狄人克里安诺代替了阿基亚斯，阿加亚人斐利修斯代替了梅浓，雅典人色诺芬代替了普罗克西努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