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三 皇子诞生 三、皇子诞生
且说两人离开了鬼界岛,来到平宰相所领肥前国鹿濑庄。宰相自京派人前来传话道:“年内风不平浪不静,路上恐有不测。请就地休憩养生,待来春返回京师可也。”少将便在鹿濑庄过了年。
同年十一月十二日寅时,中宫即将分娩,开始阵痛。京中处处,尤其是六波罗,显得异常热闹。产房设在六波罗的池殿。后白河法皇也亲临探视。上自关白殿、太政大臣,下至诸公卿殿上人,凡是有头有脸,渴望升官晋位,或有领地官职者,莫不赶来关切,争相致贺。古有先例,女御或皇后临盆时,往往举行大赦。大治二年九月十一日,待贤门院临产,有大赦之举。今援其例,重科者皆蒙赦免,唯独俊宽僧都一人不在其中,不胜遗憾之至。
中宫许下誓愿,若皇子分娩平安,诞生皇子,日后将行启八幡、平野、大原野等处。全玄法印恭读了愿文。于是,在伊势大神宫以下二十余处神社,东大寺、兴福寺以下十六所佛寺,皆同时举行诵经法会。诵经使者由中宫近侍而有官位者充任。目睹诵经使者身穿平纹狩衣,腰上佩剑,手捧种种布施、御剑、御衣等物,陆续从东厢偏殿出来,跨过南院,走出了西中门。真是一幅难得一见的景象。
小松内大臣照例不慌不忙,对事对人不分善恶,总是沉稳以对,所以过了很久之后,才与嫡子权亮少将维盛等诸公卿,分乘数辆车子,带来各种衣物四十袭、银剑七柄,皆放在广盖中。又牵来了十二匹马。据说宽弘年间,上东门院生产时,御堂殿道长公始有献马之事,后世遂援以为例。原来小松殿既是中宫之兄,又有父女之义,赠马之事自是理所当然。五条大纳言邦纲卿亦献马二匹。人们不免疑惑,到底是出于诚心实意,或是为了炫耀家财。此外,自伊势神宫以至安艺严岛,七十多所神社,分别献上了神马。内里也从御马寮选出骏马数十匹,每匹附上币帛,送了过来。仁和寺守觉法亲王作《孔雀经》法;天台座主觉快法亲王作七佛药师法;园城寺长吏圆惠法亲王作金刚童子法。其他,自五大虚空藏、六观音、一字金轮、五坛法、六字河临、八字文殊,以至普贤延命各法,无法不修。护摩之烟充满殿中,铜铃之音响彻云霄,修法之声令人悚惧。恐怕连所有的物怪也都抬不起头来。
同时又令佛像工房的法师,开始铸造等身大的七佛药师与五大尊像。
虽然各显身手、想尽办法,但中宫仍然阵痛连连,痛苦不堪。胎儿似乎并不急于出来见人。入道相国及其夫人二位殿把手叉在胸前,急得茫然失措,只嘟囔着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有人在旁说三道四,便应道:“总之,一定会顺利,一定会顺利。”事后入道还对人说道:“即使在战阵前,我净海也从未如此担惊害怕过。”
此次参与祈祷之灵验高僧,还有房觉、昌云两位僧正,有俊尧法师,以及豪禅、实全两位僧都,各诵各的僧伽之句,各向各的本寺诸佛或信奉多年的本尊,精诚祈祷、祈求加护。终于好像有了回响,人人莫不肃然起敬。尤其法皇原本预定巡幸新熊野,正在斋戒期间,现在却坐在锦帐近旁,大声诵起《千手经》来。一而再,再而三,重复多次,果然生效。刚才附在灵童身上狂舞乱跳的物怪,居然平静下来。法皇说道:“无论什么物怪,有我老法师在此坐镇,谁敢靠近过来?刚才出现之怨灵皆蒙我朝恩、享受过权位之人。纵使没有感恩图报之心,岂可乱来妨害安产?快快退去。”随着又诵了一段《千手经》云:“女人临难生产时,邪魔遮障,苦难忍,致诚称诵大悲咒,鬼神退散,安乐生。”边诵经文边搓水晶念珠。不旋踵间,不但顺利出生,而且生的是皇子。
头中将重衡,当时犹任中宫亮之职,从帘内走了出来,高声宣布道:“御产平安。皇子诞生了。”于是自法皇起,关白殿以下诸大臣、公卿殿上人及所带助修,加上灵验高僧、阴阳头、典药头等多人;所有堂中堂下,齐声欢呼,传出门外,久久不息。入道相国欣悦逾常,竟然大声哭泣起来。所谓喜极而泣,盖此之谓耶?小松殿走到中宫身边,置金币九十九文于皇子枕边,道:“命中注定以天为父,以地为母。命比方士东方朔之寿,心禀天照大神之灵。”然后以桑弧蓬矢射向天地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