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十二 六代被斩 一 大地震
平家覆亡,西国敉平。诸国由国司统辖,庄园归领主管理,一仍旧惯。上下安堵。不意同年七月九日午时,大地强震,摇动良久。赤县之内,白河之畔,六胜寺皆震毁。九重塔摇倒六层,得长寿院三十三间堂坍塌者多至十七间。自皇宫以下,高门大户、处处神社寺院,甚至贫贱人家,无一幸免。崩塌之声如雷鸣,蹿升之尘似野烟。天暗不见日光。老少胆裂而魂飞,官民肠断而失神。远国近国莫不如是。
大地裂而涌水,磐石坍而落谷。山移填河而断流,海啸漫岸而冲地。海中行舟,浮沉无依;路上驰马,前后失据。洪水涨时,大可登山以保性命;猛火起处,亦得渡河以避难。然而,最可悲者大地震也。既非鸟类,焉得翱翔而径入空中?不属龙种,岂能扶摇而直上云端?在白河、六波罗、京中埋死者,不计其数。
四大种之中,水火风最常为害人间。大地则鲜有异变。到底何至于此,人人疑惑不解。无论上下贵贱,皆紧闭窗户。每遇天摇地动,便以为今日必死,声声念佛,哀天叫地,不忍卒闻。七老八十,甚而九十岁者,未尝想到世界末日即在今朝或明日,惶恐之余,不知所措。年幼者听了,吓得镇日哭个不停。
此时,后白河法皇正行幸新熊野。因为伤亡惨重,已经触秽,所以急速返回六条殿。返回途中,法皇与臣下悲痛莫名。后鸟羽天皇乘着凤辇,停在池塘水边。法皇则住在立于南庭的帷屋之中。后妃与诸皇子亲王,因为宫殿全面倒塌,或乘御舆,或坐御车,皆已离开他往。天文博士赶来启奏道:“今晚亥时至子时,大地必再震动。”人人大惊失色,非恐怖二字所能形容。
古昔文德天皇之世,齐衡三年三月八日有大地震,据说摇断了东大寺大佛的头部。又朱雀天皇天庆二年四月五日大地震,皇上离开皇宫,在常宁殿前立了五丈高的帷屋,暂住其中。此皆古代之事,无须赘言。此次大地震之惨象,不但空前,而且恐将绝后。何则?十善帝王蒙尘出奔,投身海底;大臣公卿游街示众,枭首狱门。自古迄今,怨灵作祟,祸害人间,至为可怖。此次异变因何而起,通情达理者心中有数,莫不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