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七、阿提拉与罗马签订和约及其逝世的始末(453A.D.)
意大利人已很久不再操练武器,在经过40年的和平后,看到大批无法抗拒的蛮族接近,难免感到惊慌,这些蛮族不仅是宗教也是国家的仇敌。在遍及全国的恐惧浪潮中,只有埃提乌斯毫不在意,当然不是说光靠他一人,在没有任何协助下就能完成威名远播的赫赫战功。保卫高卢的蛮族不愿进军解救意大利,东部皇帝应允的援军因距离遥远,缓不济急,且是否真如所言会派来援军也难以预料。现在靠着埃提乌斯仍能掌握战局,他亲自率领国内部队,去扰乱和拒止阿提拉进军。但他真正显示出伟大的时候,是在面对无知和忘恩的人民,对他的行动不仅无理取闹还一味指责时。若瓦伦提尼安心中还存在着大丈夫气概,他就应选择这位将领作为他效法的对象和引路人。但狄奥多西的孙子是位怯懦的君王,不仅无法分担战争的危险,反而抛弃责任先行逃走。他从拉文纳赶到罗马,离开了难以攻破的堡垒来到敞开大门的都城,完全暴露出暗中的企图,那就是一旦个人遭到危险,将立即弃守意大利。不过,丧权辱国的行为没有被执行,因为御前会议有时会犹豫不决、遇事推脱,这些可恶的打算就会因时间的关系而得到修正。
在西部皇帝领导下的罗马元老院和人民,采取了更为有效的措施,那就是派出慎重其事的求和使节,使得阿提拉无法发泄他的愤怒。阿维努斯接受了此一重大任务,他的身世和财富、曾经担任过执政官的显赫地位、个人的才华和能力,以及拥有的无数部从、元老院首席议员的身份,都可以证明他是完成这一使命的最佳人选。何况他具有善于应变和机警的性格,最适合私下和公开的谈判事务。他的同僚是担任过意大利禁卫军统领的特里格提乌斯,以及罗马主教利奥,他表示不顾个人的危险,也要为教民的安全请命。利奥的天赋才能在公众遭到灾难时发挥了重大的作用,他运用积极的热忱在正教信仰和宗教纪律的名义下,建立个人的理论基础和指导权威,使教会在他的职位前加上“伟大”的称号。这些罗马使臣被领进阿提拉的帐幕,他的营地开设的地点正好在蜿蜒的民修斯河流入贝纳库斯湖的入口处,白色的浪花击打着湖岸,西徐亚的骑兵部队在这里放马践踏卡图卢斯和维吉尔的农庄。蛮族国君用非常客气而恭敬的态度倾听来使的高见,最后西罗马帝国以巨额赎金(也可以算是霍诺里娅的嫁妆),买到了意大利的平安。阿提拉的军队的情况可能是促成他签订和约及迅速撤兵的原因。蛮族士兵们的士气由于获得大量的财富以及当地那让人懒洋洋的温暖气候而松懈下来。
北国游牧民族通常的食物是牛奶和生肉,现在他们尽情大吃面包、痛饮葡萄酒、享用经过烹调的肉类。疾病的蔓延从某种程度上为意大利遭受的苦难进行了报复。当阿提拉宣布他决定带领得胜的军队进入罗马的城门时,不论是他的朋友还是敌人都在劝他,阿拉里克就是在征服永恒之城后不久身亡的。阿提拉的内心对真正的危险并不在意,却无法承受想象的恐惧的打击,更无法摆脱迷信思想的影响,何况这些迷信时常帮助他获得成功。利奥有让人印象深刻的口才、庄重严肃的态度和主教神圣的袍服,使阿提拉把他看成基督徒的精神之父而不禁肃然起敬。当时流行的传闻说是圣彼得和圣保罗两位使徒显灵,如果那位蛮族胆敢拒绝教会继承人的请求,就威胁要叫他立刻倒地身亡,这应该算是宗教神话中最高明的故事。罗马的安全确实值得神灵的直接干预,经过拉斐尔的画笔和阿尔加底的凿子的美化,使得这则传说更具有说服力。
匈奴国王在撤离意大利前提出威胁,若不把他的新娘霍诺里娅公主按照条约规定如期交给他的使臣,他就会毫不客气回师再战,给意大利带来更大的伤害。阿提拉本就有无数妻妾,现在又增加一个名叫伊尔狄科的美丽少女,因此减少了对公主的爱慕之情。婚礼在多瑙河畔用木头构建的皇宫里举行,按照蛮族风俗有盛大的欢宴招待宾客。国君到午夜酒醉之余,才又累又困地回到新床。他的侍从到第二天下午仍旧不管,任凭他去休息或享受新婚之乐,一直到出奇的安静引起了他们的害怕和怀疑,才大声叫喊想把阿提拉惊醒,但仍毫无动静,最后只能破门进入国王的寝宫。他们看到发抖的新娘坐在床边,头巾还盖在脸上,为国王的死亡和自己的危险而悲悼不已。阿提拉在夜间过世,起因是一根血管破裂,而他正好仰睡,喷出的血没有从鼻孔流出,反而流进胃部和肺脏,使得呼吸受堵窒息而亡。他的遗体被很庄严地陈列在大平原中央一个用丝绸搭建的天幕中,挑选几个由匈奴人组成的分队,排着队形踏着节拍围绕天幕转圈,向这位英雄人物唱着丧歌。他的一生充满光荣,出生入死从未失败。他不仅是族人的父亲,也是敌人的克星,给全世界带来畏惧和恐怖。按照他们的民族习俗,蛮族要剪下一绺头发,再在脸上毫无道理地刺几个伤口,他们不用妇女的眼泪而是用战士的鲜血来哀悼值得为其效死的英勇首领。阿提拉的遗体装在用金、银和铁制作的三重棺材里,在夜间悄悄埋葬。从各国掠夺的战利品都被扔进坟墓,匈奴人把动工挖墓的俘虏全部毫不留情地杀死。那些刚才还极为悲伤的匈奴人,就在国王的新坟前饮酒作乐。君士坦丁堡流传出一个故事,就在他过世的那个幸运的夜晚,马西安梦到阿提拉的弓被折断。这种说法足以证明,罗马皇帝的心头随时浮现那位可畏蛮族的形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