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伊丽莎白的荣光 击败无敌舰队

在那个时候,宗教政治与国家稳定之间的关系是显而易见的。

在英格兰,议会通过了第一部《不服国教法》。其中有一条规定,那些不去英格兰国教里做礼拜的人将会遭到惩罚。坎培奥因此被折磨并处决;而帕森斯得以逃脱,并伙同西班牙的腓力二世和法国的吉斯公爵密谋杀死伊丽莎白。在爱尔兰,德斯蒙德(Desmond)伯爵领导了一次起义,但最终失败,他本人也被杀死。据说有三万名爱尔兰人死于1582年。在苏格兰,天主教徒伦诺克斯(Lennox)成为摄政者,并影响了还是个孩子的国王的思想。到1583年,帕尔马已为西班牙征服了荷兰共和国大片国土,包括沿海的重要港口。法国、西班牙和苏格兰也计划着入侵英格兰。

但他们的阴谋最终暴露了,西班牙驻英格兰大使被解职。几个月后,奥兰治王子被那伙试图谋害伊丽莎白的人暗杀。身处各种危险包围中的女王,有段时间故技重施,即用可能的婚姻来分化她的敌人。这次,她的求婚人是法国人德阿列松(D'Alen.on)公爵。不过,德阿列松在1584年就死了;胡格诺教徒纳瓦拉的亨利(Henry of Navarre)继承法国王位。结果就是法国再次爆发宗教战争。

这看起来似乎是腓力二世利用法国来壮大其西班牙帝国,而西班牙入侵英格兰的威胁也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逼近。

1586年,伊丽莎白王宫里的一批经她允许留在那里的年轻天主教徒在安东尼·巴宾顿(Babington)的领导下密谋杀害她。证据链表明或似乎表明,苏格兰女王也是参与者。经过审判,玛丽被判处死刑,议会给伊丽莎白递交了请愿书,请求她在处死玛丽的授权书上签字。那时,伊丽莎白犹豫不决——不管是真的还是假装如此,但她最终还是签字了。玛丽也于次年1月在福泽林盖城堡被处决。由于玛丽在苏格兰的儿子詹姆斯六世也是信奉新教的,而且如今成了英格兰王位的继承人,因而也就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通过暗杀伊丽莎白并让天主教徒玛丽登基,来让英格兰皈依天主教了。这只有通过征服或革命或改朝换代来实现了。

由此,伊丽莎白的生命威胁是减小了,但英格兰被入侵的可能性却增加了。不过,英格兰国内爆发革命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伊丽莎白的性格、对西班牙的憎恶、对她持续的谋杀阴谋也增加了英格兰人民对她的忠诚度。不过,我们已经清楚地知道,她主要依赖的不仅有她的子民,还有他们那非同寻常的个人主动性以及在她治下所发展起来的勇敢。当然,伊丽莎白自己也做了很多工作来培育国民的主动性和勇敢。她自己手头没什么钱,就试过找议会要补助金。英格兰没有国家军队,也几乎没有海军,但到处都是冒险者,他们还随时准备着为女王和英格兰而战,他们渴望着与西班牙和罗马教皇开战。

1584年末,一大批人自发联合起来要保卫女王的安全,并要将任何牵涉进谋害女王阴谋的人置于死地。第二年,议会承认了这个团体;同时还驱逐所有耶稣会会士和神学院神父,违者以死刑论处。事实上,伊丽莎白的确派遣了一小支军队去帮助荷兰人,不过这支军队的领导莱斯特伯爵相当不称职。在那段时期,很多年轻的英格兰人就靠这种方式赢得了无上荣耀,如孤身前往的志愿者菲利普·西德尼爵士。

虽然英西两国没有宣战,但在女王的默许甚至时常是高度肯定下,很多人自发跟西班牙人打了起来。德雷克和其他人抢劫西班牙商船,尤其是从腓力二世的美洲领地带回黄金和白银的大型帆船;他们也抢劫通过西班牙与西属荷兰之间的海峡的西班牙船只。不管怎么说,这些战斗在海战中都相当著名。每一次的冲突都几乎要导致宣战,但双方都还没准备好开战。而且依照当时的传统和国际法,也很难说得清楚究竟是海盗掠夺、个体间的私斗还是国家间的战争。荷兰人和伊丽莎白时期的英格兰私掠者就利用了这一点。

最终,西班牙还是准备开战了。腓力二世宣称在玛丽一世死后他就该继承英格兰王位,并准备在1587年率领一支舰队入侵英格兰。不过最后不得不延期,因为德雷克率其舰船冲入西班牙港口并摧毁了大量西班牙的粮食补给船,这使得西班牙舰队无法启航。不过,在第二年,西班牙人眼里的“无敌舰队”还是出发了。

他们计划先穿过海峡到弗兰德,接上帕尔马的军队并与已经登船的士兵——这些士兵的数量远远多于水手的数量——一起袭击英格兰海岸并侵入英格兰。

英格兰取胜的机会看来是相当渺茫了。但事实上,无敌舰队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也不如它看起来那么强大。经过多次拖延后,无敌舰队的确有一百三十艘船,外加皇家海军的三十四艘,再加上志愿者,总共有一百九十七艘船。西班牙舰队的总吨位差不多是英格兰船只总吨位的两倍,人员和枪炮数量也差不多是英格兰的两倍。但西班牙舰队的指挥官梅迪纳·西多尼亚(MedinaSidonia)不仅无能,而且还不愿意打这场仗。

另一方面,英格兰舰队的指挥官霍华德·埃芬厄姆(Effingham)勋爵麾下聚集了一批能人,如德雷克、霍金斯(Hawkins)和弗罗比舍(Frobisher)。西班牙的船只和战术仍停留在老式战争模式中;而英格兰舰队则从海洋中学到了很多新招数,而且早在一个世纪甚至更早前他们就从与法国的陆地战争——英格兰人取得了克雷西战役和阿金库尔战役的胜利——中积累了很多经验。英格兰人的航海技术要好得多,他们的士气也更加高涨。

英格兰舰队在普利茅斯集结,并于7月19日看到了无敌舰队。

从那日直到8月2日,缺乏弹药的最后一条英格兰船从西班牙舰队中撤离,全速往北航行,远离英格兰的东海岸。在这期间,船只调动和战斗一直持续不断。有一次西班牙人在敦刻尔克海港避难,但因为遭到英格兰火攻船的突然袭击而被迫离开。英格兰人还砍断了他们的缆绳,使得西班牙人丢掉了锚,这个损失最终让他们很多人丧命。在逃跑中,西班牙舰队遇到了英格兰人,编队被打乱。而英格兰人则避免与西班牙人近距离作战,充分利用自身优势与西班牙人纠缠。英格兰重炮的表现相当卓越,而挤在甲板上的西班牙士兵根本发挥不了一点作用,成为英格兰大炮的靶子。

恐怖的大屠杀由此上演。

西班牙舰队撤出海峡,驶入北海。他们不敢再回去,试图绕着苏格兰北部返航。没有了锚并遭受重创的西班牙舰队,还遭受了暴风的毁灭性袭击。苏格兰海岸和威尔士西部海岸到处都是被毁坏的船只。虽然人们对究竟有多少船只返回西班牙海港的估计有所差异,从三十四艘到六十艘不等,但可以确定无疑的是,这是场完败、彻头彻尾的灾难。而英格兰全国上下则如同一片欢乐的海洋。通过这一仗,英格兰的压力得以缓解,民族自豪感和自立精神都大大增强。虽然暴风加剧了西班牙的损失,但西班牙的失败主要还是因为英格兰对西班牙的海上优势。其实早在还没正式宣战前的多次较量中,英格兰对自己的优势就已经心知肚明。

此役之后,英格兰水手都相信他们是不可战胜的,而大不列颠也将统治海洋。

尽管西班牙后来还进行了第二次尝试,但还是失败了,而且也没有得到法国的帮助。法国国王和吉斯公爵相继被谋杀后,通过名义上皈依天主教来取悦巴黎人的纳瓦拉的亨利最终登上了王位。当腓力二世试图干涉的时候,法国表现出与英格兰人一样的愤怒。伊丽莎白曾在人员和金钱上都帮助过纳瓦拉,法国也就自然成了英格兰的盟友,共同反对西班牙。虽然西班牙和罗马教皇这个对于英格兰来说最大的危险暂时算是过去了,但英格兰国内还是存在一些困难,如宗教问题和爱尔兰问题。关于这些问题,我们将在本章简要描述下。而在下一章,我们将描述这个非凡时代在政治领域之外的诸多其他方面。

尽管天主教也参与了反对伊丽莎白的阴谋,但很多天主教徒在与西班牙的战争中也表现出了忠诚。事实上,舰队的司令埃芬厄姆就是一个天主教徒。不幸的是,由于西班牙人和罗马教皇对英格兰的攻击已经深深印在全体英格兰人的脑海里,反天主教的法律在近一年来非但没有软化,反而更加严厉了。

不过,天主教徒几乎没有再制造麻烦,反倒是更为激进的清教徒带来了麻烦。虽然很多人很重视诸如法衣和仪式等,但惠特吉夫特(Whitgift)却认为这些都不重要,他也相信作为教会首领的女王能够很好地为他们做主。但由于存在反对者,而为了保持一致性,英格兰成立了宗教事务高等法院,以处理那些违反规定的教徒。虽然只有牧师才会被上诉至该法院,但还是有很多人因为不遵守此规定而被判处死刑或囚禁。

虽然很多清教徒不愿遵从,但他们中的绝大部分还是渴望有一个国家教会,因此他们也不怎么反对采取措施抑制独立派(Separatists)或说是布朗派(Brownists)——根据其领袖罗伯特·布朗(Robert Browne)来命名。在下一个王朝,独立派将成为大英帝国开拓美洲的重要力量。它主张从国家教会中独立出来了,而不是试图改革或是改变国家教会,并由教众自己实现自我管理,也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决定谁完成了救赎。在马尔普雷莱特小册子事件中,这种教义宣传还导致发生暴力冲突。政府也觉得需要采取一些措施来收拾那些鼓吹此类信念的人了,因为如果依照这种信念,政府就没有权利干涉个体的宗教自由了。

世界在缓慢地进步,宗教教义也在进步,但在当时的情况下,宗教教义的进步只能导致政治混乱和社会混乱而不是宗教自由。

这也几乎是绝大多数当代英国人的观点。随着独立派的信众增加到一定规模,他们也遭受到那些与他们持不同意见者的公开谴责。

这也是改革者所必然会经历的吧。议会通过了一条法令以惩罚那些参加私人宗教集会而不参加教堂礼拜的人。独立派的三个领袖也被绞死。

与此同时,爱尔兰问题也一直得不到解决。由于没有足够多的英格兰人愿意移居爱尔兰,导致殖民政策失败。而爱尔兰也最终团结在一个领袖之下,他就是被英格兰驱逐出境的蒂龙伯爵休·奥尼尔。西班牙答应提供帮助,但腓力二世后来去世了,直到他儿子继位后才真正派遣军队到爱尔兰。同时,奥尼尔还赶跑了一支英格兰军队。如此看来,英格兰似乎要失去爱尔兰,而爱尔兰也将成为菲利普三世治下的信奉天主教的西班牙的前哨了。埃塞克斯伯爵,伊丽莎白心仪的一个男子,被派遣去拯救局势,但最终彻底失败了。埃塞克斯最后擅离职守,只身逃回英格兰,让其残军败将在爱尔兰自生自灭。他认为凭着伊丽莎白的宠爱,自己能够保住位子。不过,当他衣服都还没换、满身尘土地去见伊丽莎白时,他所面对的是女王而不是之前的那个女人;而且他的临阵逃跑实在是不可宽恕。被关了几个月后,他最终还是被释放了,但不许返回王宫;不过后来他却愚蠢地领头造反,反对女王的首相。或许,他也不是要反对女王,而只是想官复原职。在审判他的过程中,人们还发现他与苏格兰的詹姆斯六世有叛国性质的书信往来。女王不再受之前的感情左右,同意了对他的处死裁决。

同一年,也即1601年,西班牙军队最终抵达爱尔兰。但取代埃塞克斯的芒乔伊(Mountjoy)勋爵可与前者完全不同,他打败了西班牙人。

1603年,奥尼尔及其部队也被包围。不过在当时,英格兰并没有彻底征服爱尔兰,而是选择了离开。

伟大的女王也时日无多了。与她同时代的人都已去世,包括她非常依赖的伯利(Burghley)勋爵塞西尔。老朋友和旧敌都已先她而去,如西班牙的腓力二世、法国国王、苏格兰女王玛丽和刚去世不久的埃塞克斯伯爵——女王还戴着他送的戒指呢。幸亏有女王,英格兰之星才会冉冉升起,而法国和西班牙之星则黯淡无光了。英格兰没有在欧洲大陆占领一座城池或一小块地,但最终合并了威尔士、征服了爱尔兰,而英格兰和苏格兰不久也将在同一个统治者治下实现联合,因为女王将苏格兰国王指定为她的继承人。

在女王的统治初期,当女王被催婚时,她宣称只会和英格兰这个国家结婚;她至死仍保留处女之身。尽管有时为了国家利益,她有结婚的打算,但她最终还是坚守了自己的诺言。没有哪个统治者能像她那样如此忠贞地服务人民了。在下一章,我们还将介绍在她长期统治期间所实现的海外帝国的开创和英格兰人富裕生活的兴盛;但如今,女王的生命行将结束。好像是为了向人民彰显其不结婚的决心,她从没将加冕礼戒指从手指上取下来过。但现在,这个戒指却不得不从其手指上锯下来,因为戒指已经长到肉里了。

1603年3月24日清早,伟大的女王呼出了最后一口气。信使们随之急忙通过设在北方大道(Great North Road)上的邮站,将消息送到爱丁堡,通知苏格兰的詹姆斯六世,现在他已经是英格兰的詹姆斯一世了。随着女王的逝世,都铎王朝结束了,斯图亚特王朝随之开启。都铎王朝以内战和混乱为始,但最终将英格兰送至光荣之顶;而继任的斯图亚特王朝虽然和平地开创了联合王国,最终却以灾难和不光彩的逃跑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