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洛基最后的日子
1
巴德尔死了,众神仍沉浸在悲痛之中。他们悲伤难抑,灰色的冷雨拍打着这片不再欢乐的大地。
洛基结束了遥远的旅程回到阿斯加德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仍毫不悔改。
埃吉尔的大殿里,此时正值秋日飨宴。众神和精灵们聚集在一起,畅饮海洋巨人新酿造的啤酒。这啤酒是用很久以前托尔从巨人国带回的大锅酿造的。
洛基也在那儿。他喝了太多埃吉尔的啤酒,喝得超越了快乐、欢笑和狡诈,他喝得意识模糊。众神在赞扬埃吉尔的仆人费玛芬格,说他勤劳又敏捷。洛基突然从桌上跳起,用刀捅死了费玛芬格。可怜的费玛芬格当场毙命。
慌乱中,众神将洛基赶出了宴会厅,驱逐到黑暗之中。
时间推移,宴会继续举行,然而气氛却大不如前了。
这时,门口有些喧哗,当神祇们转身一探究竟的时候,他们发现洛基回到了大殿门口。他站在大殿入口直视众神,脸上带着一丝冷笑。
“我们不欢迎你。”众神说道。
洛基没有理他们,径直走到奥丁坐着的地方。“众神之父。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你我将血液混在一起歃血为盟,没错吧?”
奥丁点了点头。“这不假。”
洛基笑得更加放肆。“那时候你是否曾许下誓言,伟大的奥丁,只有在你的血兄弟洛基在的地方,你才会入座畅饮?”
奥丁那只灰色的眼睛看着洛基的绿眼睛,最后奥丁先转移了视线。
“让巨狼之父和我们一起畅饮。”奥丁粗声粗气地说。他让他的儿子维达往旁边挪出一个空位,让洛基坐在他的身边。
洛基带着诡计得逞的快意笑了。他要了更多埃吉尔的啤酒,把它们咕噜饮下。
那天晚上,洛基将所在的神,无论男女,一位接一位地羞辱了一番。他说这些男神都是懦夫,而女神则易骗又不忠。每一句羞辱,都掺入了恰如其分的真料来直指痛处。他妄言众神都是傻子,细数起了众神们都以为早已被遗忘的不光彩的丑事。他冷嘲热讽,那些丑事和丑闻都是他的武器,他让每个在场的人都痛不欲生。这场难堪的宴会直到托尔到来才告一段落。
托尔结束对话的方式简单粗暴:他威胁洛基,要用妙尔尼尔来锤烂洛基邪恶的口舌,让他永远地闭嘴。他威胁要一路将洛基送到冥府,送到死者的殿堂。
洛基这时才不知趣地离开。不过摇摇摆摆地出门的时候,他转向埃吉尔。“你的啤酒酿得不错。”洛基对海洋巨人说,“不过可惜的是,这里再也不会有秋日飨宴了。火焰会烧尽这大殿。你将从后背被烧着。你所珍爱的一切都会被夺走。对此,我发誓。”
然后他离开阿斯加德的众神,独自走进黑暗。
2
第二天早上洛基醒过来,想了想昨夜他干的事情。他并不觉得羞耻,因为羞耻并不是洛基的处世之道。不过即使是洛基,也知道他昨天对众神做得太过分了。
洛基在海边的山中有一处居所。他决定在那里隐居起来,直到众神忘了他。他在山顶的房子有四扇门,每一边都有一扇。这样一来,他就能看到从任何方向而来的危险了。
白天里,洛基把自己变成一条三文鱼,躲在弗安南瀑布底下的水池里。弗安南瀑布挂在山边,从很高的地方流泻下来。一条溪流将池塘和小河连接起来,而这条河直接流向海洋。
洛基喜欢计划每一步,也喜欢想好每一步的后招。作为一条三文鱼,他是安全的。这点他知道。因为众神做不到一边游泳一边捉到一条鱼这种事情。
但这时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计划。他想,是否存在一个在瀑布下、在水流湍急的水塘里抓到一条鱼的法子呢?
如果是他,最精巧聪慧的神,最狡诈的计划者,他要怎么捉住这样一条鱼呢?
洛基找出一团麻线来,他开始用手把线编织成一张网。洛基手织的渔网,便是世上的第一面渔网。是的,他想,如果我用这张网,我就能抓住一条三文鱼了。
他又想,该如何应对这样一招呢?如果来追我的神织了这样一张网,那我该如何应对呢?
他仔细看了看自己编出来的网。
三文鱼可以跳,他想着。有力的三文鱼能逆流游上去,哪怕是在瀑布中都能逆流而上。我可以跳过这张网。
这时候,他注意到了点儿什么。他从一扇门看出去,然后是旁边那一扇。他惊慌地意识到,众神已经来到山腰,几乎快要到达他的房子了。
洛基连忙把网子丢进火里,他满意地看着网被烧尽,然后跳进了弗安南瀑布。洛基变成了一条银色的三文鱼,他跃过瀑布,消失在山底的深潭中。
阿萨神族的神来到了位于山顶的洛基的房子前。他们在每一扇门前等着,切断洛基逃脱的路线——如果他还在里面的话。
克瓦希尔,众神之中最具智慧的神走进了第一扇门。他曾死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有人用他的血酿造了诗之蜜酒,不过现在,他又活过来了。从熄灭的火堆和喝了一半的酒杯中,他能判断出洛基不久前还在这里。
至于洛基去了哪里,却没有任何线索留下。克瓦希尔扫视了天空。然后他低下头看着火堆边的地板。
“他早逃了,可悲的狡猾虫。”托尔说着,从另一扇门踏进来,“他可能变成任何东西。我们永远没法找到他的。”
“别太急,”卡瓦希尔说,“看。”
“这不就是些灰嘛。”托尔说。
“看看这些灰的形状。”克瓦希尔说。他弯下腰,摸了一下火堆边地板上的灰,闻了一下,并将它送到嘴边舔了一下。“这是一根绳子的灰,被扔进火堆烧尽后的余灰。很可能就是那边角落里的麻线团。”
托尔翻了个白眼。“我可不认为那烧成灰的线能告诉我们洛基在哪儿。”
“你觉得不能?但是看看这个花纹形状——一个一个交叉的方块形。而这些方块都是正方形。”
“克瓦希尔,你在浪费我们的时间,只因为你想站在这儿看什么灰组成的方块。这太愚蠢了。我们在这里盯着灰看的每一秒,洛基都在逃得离我们更远。”
“也许你说得对,托尔。但要想把线织得那样方,你需要一个什么东西来把线架开,比如说一块小木片之类的,你看你脚下就有一片。你还需要把线的一头系在什么东西上,这样才能织起来——比如那边那个突出的一块。然后你得编织你这根绳子,这样织,这样那条线就能形成一个……嗯。我真想知道洛基管它叫什么。如果是我,我就叫它‘一张网’。”
“你怎么还在鬼扯?”托尔问,“你明明可以去追洛基的,但为什么你要站在这里对着灰、棍子还有木片发愣?克瓦希尔!你在这儿瞎扯的时候,洛基早逃之夭夭了!”
“我觉得这样一张网,最好的用途应该是用来抓鱼。”克瓦希尔说。
“我忍受不了你和你的愚笨了,”托尔叹了口气,“所以这东西能用来抓鱼?那又怎样,大发现吗?洛基可能肚子饿了,所以他想去抓几条鱼吃吃。洛基一天到晚都在发明东西。那是他的专长。他就是那么聪明!那也是我们之前一直把他留在身边的原因,不是吗?”
“你说得对。但问问你自己吧,如果你是洛基,你发明了一个抓鱼的东西。然后发现我们来抓人了,为什么要迅速把这东西丢进火里毁掉呢?”
“因为……”托尔说,抓着他自己的眉毛苦想着,远山中传来响雷的声音,可见他思考得有多吃力,“呃……”
“正是如此。因为你不想我们发现它。而你不想我们发现它的唯一原因就是,想阻止我们,阿斯加德的神,来用它抓到你。”
托尔慢慢地点了点头。“也是。”他说,“是的,确实如此。”最后他又开口,“所以,洛基……”
“……正躲在深深的水潭里,就在瀑布口那儿,他正以一条鱼的形态藏身。是的,正是这样!我知道你最后会想明白的,托尔。”
托尔满怀兴奋地点了点头,不太确定他到底是怎么从地上的灰烬推断出这样一个结论的,不过对于能够知道洛基躲在哪儿这件事,他还是挺高兴的。
“我这就下去,带着我的锤子去池塘里,”托尔说,“我将……我将……”
“如果下去的话,我们需要一张网。”聪明的克瓦希尔说。
克瓦希尔将剩下的麻线和用来做架子的木片拿起来。他将麻线的一端绑在棍子上,然后将麻线绕过另一根棍子,开始里里外外地编织。他向其他的神展示他是怎么做的,很快,所有的神都开始编织了。他把他们做好的网连在一起,直到它有池塘那么长,他们才带着网,往瀑布下面的池塘去了。
有一条河从池塘一路流入海中。池塘的水,就通过它入海。
走到弗安南瀑布底下,神们展开了他们编织的网子。这张网很大,也很沉,而且它足够长,足够从池塘的一边拉到另一边。阿萨神族所有的战士们站在池塘的一边来拉住这张网,托尔则一人站在另一边拉住网。
这些神从池塘的一端开始,从瀑布底下开始撒网,一路网罗到池塘的另一端。他们什么也没捉到。
“下面肯定有个什么活物,”托尔说,“我感觉到了阻力。但是它游得更深了,深到泥里,我们的网从它头上过去了。”
克瓦希尔若有所思地抓了抓自己的下巴。“这不是问题。我们需要再来一次,这一次我们给网子下面加一点儿重量,”他说,“这样一来就没什么能从它下面过去了。”
他们找了一些中间有洞的沉重的石头,把石头绑在网子的下端,来增加重量。
阿萨的神们重新步入池塘。
众神第一次进入池塘的时候,洛基还为自己感到挺高兴。他只是游到了池塘底部的泥沼里,躲在两块石头中间,静候着网子从他头顶而过。
这一回,他开始有些担心了。在黑暗和阴冷的池底,他思考了起来。
在离开水前,他不能变成别的什么东西,就算他变了,这些神也不会放过他。不,保持三文鱼的形态是最安全的。但是作为一条三文鱼,他会被网住。他得做点儿让这些神始料未及的。他们以为他会向大海游去——在那儿他就安全了。哪怕在从池塘到海里的那一段距离的河中,被抓住的风险更大。
这些神不会预料到他会反着往回游,逆水而上。
众神把渔网顺着池塘的底部向上拉。
他们琢磨着深水之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当一条前所未见的巨大银色三文鱼甩尾跳出水面,跃过网子,向上流游去的时候,他们都惊呆了。巨大的三文鱼在瀑布中逆流而上,和重力背道而驰。
克瓦希尔向阿萨神兵们发号施令,让他们分为两组,分别站在网的两边。
“他不会在瀑布里待太久的。那太明显了。他唯一的机会仍然是游向海洋。所以你们两组分别抓住网子的一端,站在河的两侧拉网。与此同时,托尔,”聪明的克瓦希尔说,“你涉到河水中间,当洛基试图再一次跃过网子的时候,你必须在空中抓住他,就像一头饥饿的熊抓住三文鱼。不过,别让他跑了。他可是诡计多端。”
托尔说:“我见过熊快准狠地抓住过跳出水面的三文鱼。我强壮有力,而且迅捷如熊。我会抓住的。”
神兵神将们开始向上游拖拽网子,朝着巨大的银色三文鱼蓄势待发的地方。
洛基思索着计谋。
当网子朝他而来、越来越近时,洛基知道,成败在此一举。他必须像上一次那样跳过网子,而这一次,他会向着大海游去。他肌肉紧绷,就像蓄势待发的弹簧,然后,他向空中跳去。
托尔动作很快。他看到银色的三文鱼在太阳下一闪,他瞬间就用大手擒住了它,就像一头饥饿的熊腾空抓住了一条三文鱼。三文鱼很滑,而洛基是三文鱼中最滑的那一条。他蠕动着,试图挣脱托尔的手指,但托尔只是紧紧用手指抓住这尾鱼,抓住尾巴下面一点儿的部分。
据说从此以后,三文鱼靠近鱼尾的那部分就变得细一些了。
其余的诸神将网子拿过来,把鱼网住,一起抬了起来。这条银色的三文鱼在空气中开始窒息,它开始挣扎扑腾,想要水。然后它扑腾了几下,他们网中扛着的,就是一个在大口喘气的洛基了。
“你们在干什么?”他问道,“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托尔摇了摇头,低声咕哝了两句,但并没有回答。
洛基质问其他的神,但没有人愿意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愿意直视他的眼睛。
3
神兵神将们走进了一个山洞。他们把洛基抬在中间,一路走到了很深的地下。这里钟乳林立,蝙蝠纷飞。他们向更深的地方走去。很快,山洞变窄了,窄到没法抬着洛基过去。于是他们让洛基下来,夹在他们中间走。托尔紧紧跟在洛基身后,他的手按在洛基的肩上。
他们往里走了很久很久。
山洞的最深处有一堆火,三个人形在火边站立着,等待着他们。还没看到他们的脸,洛基就认出他们来了,他的心沉了下去。“不,”他喊道,“不要伤害他们。他们什么也没做错。”
托尔说:“他们是你的妻儿,谎言的制造者洛基。”
山洞里有三块巨大的平滑石头。阿萨的神们将三块石头都侧放着,托尔举起锤子。他用锤子在三块石头的中间各打出了一个洞。
“求求你们了!放了我们的父亲。”洛基的儿子纳尔弗说。
“他是我们的父亲,”洛基的另一个儿子瓦利说,“你们曾发下誓言,永远不会杀害他。他是最高的神奥丁的血兄弟和契兄弟。”
“我们不会杀他的,”克瓦希尔说,“告诉我,瓦利,兄弟之间能发生的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
“背叛自己的兄弟,”瓦利毫不犹豫地说,“兄弟相残,就好像霍德杀死巴德尔那样。那是最令人憎恶的。”
克瓦希尔说:“洛基确实是神的血兄弟,我们不会杀他。但对于你们,他的儿子们,我们可从未被任何誓言束缚。”
克瓦希尔向瓦利轻言了几句话,那是催生变化的话,那是带有魔力的话。
瓦利失去了人形,很快,一头狼取代了瓦利,出现在他刚刚所站的地方,锋利的牙间流出口水。瓦利的智力也很快从它幽黄的眼睛里褪去,为饥饿、愤怒和疯狂所取代。它看着这群神,又看了看西格恩,也就是他的母亲,最后看向了纳尔弗。它低声怒吼,吼声在喉间翻滚,脖子上的毛竖了起来。
纳尔弗退了一步,只是小小一步,巨狼欺身而上。
纳尔弗很勇敢。他没有尖叫,即使那头曾是他亲兄弟的巨狼将他撕咬成片、撕开他的喉咙、将他的内脏掏出撒在石头上,他也没有出声。那头曾是瓦利的狼再次嚎叫,嚎叫声透过它浸满了血的下巴,既长又响亮。然后它高高跃起,跨越过神兵神将的头,向着山洞深处的黑暗跑去。从此,再也没有人在阿斯加德见过它,直到一切结束的时候。
神兵神将把洛基押在那三块巨石上:他们将一块石头放在他的肩膀之下,一块放在胯下,还有一块放在膝下。几个神用纳尔弗剩下的肠子穿过巨石中间的孔,把洛基的脖子和肩膀紧紧绑住。他们用他儿子的肠子绕过他的胯骨和腰,绑住他的双膝和双腿。他们绑得是那样紧,他动也不能动。然后众神把捆绑着洛基的、他被杀害的儿子的肠子变作了镣铐和锁链,它们固若钢铁。
洛基的妻子西格恩目睹了自己的丈夫被用他们儿子的肠子捆起来,她什么也没有说。她只是静静地为丈夫经受的痛苦而哭泣,为他们儿子的死和所受的耻辱而哭泣。她捧着一只碗,却并不知道为什么。被带来这里前,众神让她去厨房里,取她能找到的最大的一只碗。
夏基之女丝卡蒂,也就是拥有美丽的双脚的尼奥尔德的妻子,这时候走进山洞来。她的手中捧着什么东西,巨大、扭曲、盘在一起的什么东西。她在洛基身边弯下腰,将那东西放在洛基上方,缠绕在山洞顶上悬挂的钟乳石上。这样一来,它就正好在洛基的头上方了。
那是一条蛇,眼神冰冷,吐着信子,毒液从它的毒牙流下。它嘶嘶发声,一滴毒液从它的嘴角滴下来,滴到洛基的脸上,让他的眼睛如灼伤一般疼痛。
洛基尖叫着,身体因疼痛而挣扎扭曲。他试图移动他的头,移到毒液滴不到的地方。可他儿子的肠子变成的镣铐非常紧,他动弹不得。
众神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他们满意地微笑着。很快,只剩下克瓦希尔了。西格恩看着她被绑着的丈夫,和他们被狼咬得满地内脏的儿子的尸体。
“你要对我做什么?”她问。
“什么也不做,”克瓦希尔说,“没有人要惩罚你。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说完,他也离开了。
又一滴蛇的毒液滴落到洛基的脸上,他尖叫挣扎,在束缚中翻滚。随着洛基的抽搐,大地也跟着震动了起来。
西格恩捧着碗跑到丈夫身边。她什么也没说——还能说什么呢?但她站在了洛基的脑袋旁边,含着泪用碗接着每一滴从毒蛇的牙上滴落的毒液。
这些都发生于很久很久以前,在不可想象的时间之前,在神还行走于大地上时。它发生在那么久之前,久到那时候的山川早已变样,最险峻的山峰成为平地,最深的湖泊也成为干燥的土地。
西格恩仍然在洛基的身边,注视着他美丽而扭曲的脸。
她捧着的碗慢慢变满,一滴一滴,最终,毒液灌满了碗,漫到碗的边缘。那时候,也只有那时候,西格恩会离开洛基。她捧着碗将毒液倒尽,而这时候,蛇毒就会直接滴到洛基的脸上,滴入他的眼里。他扭曲、翻滚、挣扎、痉挛、发抖,他的动作是如此之大,整个地球都会跟着震动。
每当这样的震动发生,米德加德的人们就会称之为一场地震。
他们说洛基将被束缚在那儿,在地下的黑暗之处,而西格恩会在他的身边,将碗举于他的脸的上方,接着毒液,轻语她对他的爱意,直到诸神的黄昏到来,将一切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