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对着屏幕上的图纸看了多久呢？

她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也感觉不到饥饿。当她从思考的丛林里回到现实世界时，竟是前所未有的舒适与充实。

亚纪坐在佃制作所三楼，技术研发部自己的座位上。墙上时钟指向晚上七点，让她吃了一惊。原来已经盯着设计图看了将近一个小时。

“怎么样？”

听到立花问，亚纪先轻轻做了个深呼吸。随后她又一次沉浸在机械的结构之美和让人心跳不已的知性冒险中，心中有各式逻辑和情感在翻滚，最终她说出来的是——“我觉得很棒”。

这个表达平凡得让她有点痛恨自己的词汇贫乏。

“赶紧照这个制作样品，看看静音性和轻量化能达到什么水平吧。我对这个阀门真是越看越喜欢。”亚纪补充道。

立花露出了略显失望的表情。

“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可总感觉不太够啊。”他呆呆地说着，双手抱着后脑勺。

“不太够？”

“原创性。”

立花盯着天花板沉默了一会儿。

“这个阀门，能称得上是我们的阀门吗？”

这句话并不是对亚纪说的，而是立花在自问。

“当时听轻部先生说完，我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们的特色是什么呢？可是我越想越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谁了。我感觉自己就像个空盒子，是没有内容的。我也认为这个阀门很好，可是仅此而已——就是这种感觉。”

就在此时，昏暗中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两个人惊讶地转过头去。

“你们说什么贪得无厌的话呢？”

技术研发部的员工们都回去了，整个楼层就这么一小块还亮着灯。本以为已经没有别人了，结果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个人，而且好像一直在听他们俩说话。

是轻部。

“现在有个形状了，不是挺好的吗？”

“您还没回去吗？”立花惊得直起了身子问道。

轻部没有回应，而是慢慢走向自己的座位。他可能去吸烟了，身上散发着一股呛鼻的烟味。

“阀门的设计数据在共享文件夹里了。”立花说了一声。

“我看过了。”

对方懒懒地回了一句。

“您觉得怎么样？”

“不坏。”

这究竟是赞扬，还是字面意思的“普通”，立花难以分辨。

“您觉得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善吗？”

“做得很不错啊。”

轻部扭着脖子，再次给出符合他性格的回应。

“什么嘛，真是的。”亚纪小声说着，把椅子转过来，看向轻部，语气尖锐地反问，“您那边怎么样啊？我们再不开始做样品可就来不及了。”

“不是就在共享文件夹里吗，你们没看？”

立花和亚纪忍不住对视一眼，然后慌忙去确认，发现轻部的设计数据确实传上去了，上传时间是三十分钟前。

“做好了不能说一声吗？”亚纪气愤地看向轻部，“我们一直等着呢，还要去做知识产权确认。”

“不用做。”

“什么不用做，您在说什么啊？”

亚纪一脸诧异，轻部却并不理睬，而是开始收拾桌子。

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查过了，还跟神谷事务所确认过，没问题的。”

“那么多数据，您都自己查过了？”

亚纪瞪大了眼睛。

“嗯，我看你们很忙的样子。”

轻部说到这里，拽出放在桌子底下的背包，留下一句“我先走了”便往外面走。但中途又停下了脚步。

“那个啥。”他转过头看向立花和亚纪，犹豫了片刻开口道，“立花，你刚才不是问你们的特色是啥吗？想知道的话，就去看看你们做的‘高迪’吧。”

立花和亚纪都不知该如何回应。轻部转过身，挥了挥手，走出了三楼技术研发部的大门。

“看看‘高迪’……”

亚纪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气得鼓起了嘴。

“真是的，总说那种不明不白的话。立花哥，你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立花看着轻部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然后转过去看着背后的照片。

“难道‘高迪’的技术能应用到这个阀门上？”

他看着照片板，呆呆地自语。可无论怎么思考，他都想不到能有什么东西派上用场。“高迪”就是“高迪”，人工瓣膜跟阀门完全是两回事。

“你也别太在意了。”亚纪也开始收拾东西，边收边说，“我觉得轻部哥就是心理扭曲，看到好东西也没法直接夸它好。这个设计完全没问题，而且我觉得一点都不输大森阀门的产品。”

立花又想了一会儿，最后才似乎放弃了，只听见一声叹息。

“嗯，真那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