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状的内容与此前交涉中对方提出的主张完全一致。

幽灵传动生产的“T2”变速器构成专利侵权，凯马机械要求其支付授权费，合计十五亿日元。

要是败诉，这么一笔钱能把幽灵传动压得粉碎。

而目前看情况，他们无限接近于败诉。

“简而言之，就是命悬一线。”

岛津看完诉状，冲坐在扶手椅上沉思的伊丹问了一句：“怎么办？我们不能跟末长老师继续合作了吧？”

“刚才我给佃先生打电话说了诉状的事。”伊丹叹口气说，“我准备明天下午去找他商量今后的事情。你会一起去吧？”

问完他又感叹道：“神谷老师果然是对的，我只能承认了。”

此时，岛津疑惑地看了一眼伊丹，她觉得社长还有所隐瞒。因为两人已合作多年，她才能看出这种细微的异常。

与社长室一扇玻璃窗相隔的办公室内，员工们都惴惴不安地朝这边看着。现在全体人员都知道他们被凯马机械告了。

伊丹走出社长室，召集所有员工，把幽灵传动目前所处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

“要是官司打输了，我们付得起授权费吗？”柏田脸上失去了血色，有点畏缩地问。

“老实说，我们掏不出那么多钱。”伊丹毫不隐瞒，“凯马机械深知这一情况，才提起了诉讼，他们就是想把我们搞垮。不过有愿意提供帮助的公司。不管怎么说，我一定会保住大家的工作的。让各位担心了，但我希望大家还像以前那样安心工作。拜托。”

伊丹铿锵有力的话语得到了部分员工的信任，有人点了点头，可是柏田再次举起了手。

“请问——愿意帮助我们的，是什么公司啊？”

伊丹顿了顿，心中有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犹豫。

员工们会对佃制作所这个名字做出什么反应？

佃制作所真的会帮助他们吗？

不过，此时伊丹没有含糊其词，他明确地说：“有一个候选是佃制作所，佃先生已经正式提出愿意提供帮助。”

现场的气氛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至少岛津看来是这样。大家想必都以为会听到某个大企业的名字。

之后没人再问什么，就这么散会了。

有点不对劲。

岛津想，换作平时，伊丹一定会用一番有说服力的演讲让所有人心服口服。可是此时，伊丹似乎缺乏带动员工的激情。

还有一点让她很在意。

他说佃制作所是“一个候选”，难道还有其他候选吗？

果然不对劲。可是此时岛津还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要是能熬过去就好了。”

柏田当晚不知叹了多少气，呆呆地盯着推起来磕磕绊绊的玻璃窗。

下班后他跟几个同事去了公司附近经常光顾的居酒屋，课长堀田坐在窗边座位上，把啃得一点肉都不剩的鸡骨头放到盘子里，一脸泄气地拿起纸巾擦了擦手，说：“事情已经成这样了，就看社长怎么努力吧。”

“与其说看社长，更应该说看佃制作所吧。”

跑业务的山下心里很不安，他进公司的时间没有柏田长，是社招进来的，比柏田大三岁，今年刚满三十。

“我入职的时候还听说将来要上市呢，是不是被骗了呀。”他抱怨了一句。

“现在哪儿还有心思谈什么上市，都是关乎存亡的危急时刻了。”同属于营业部的志村在旁边说。这人平时口无遮拦，今天倒是没有了平时那副牙尖嘴利的模样，“佃制作所不是跟我们差不多的中小企业嘛，能靠得住？”

听了伊丹的介绍，肯定所有人都产生了这个疑问。

之所以没有当场提出来，与其说是为了照顾伊丹的面子，更可能是害怕听到回答。

“我听说佃制作所是一家资金特别雄厚的优良企业，说不定真的能搞定我们被要求支付的授权费。”

堀田掌握的情报足以堵住那三个人的抱怨了。

“那他们愿意出钱吗？”山下先说了一句，想了想又说，“可是，我们就要加入佃制作所麾下了吗？”

“嗯，就是这样。”

堀田一句话让暂时消散的阴霾重新笼罩在了众人头上。

“还有其他消息吗？”柏田绷着脸，问正在喝烧酒的堀田，“你刚才不是跟岛津姐聊过吗？”

堀田险些把嘴里的烧酒喷出来。“你看得好仔细啊，怎么不好好工作呢！”

不过他见瞒不过去，便凑过去，压低了声音说：“这话可别外传。据说佃制作所给我们介绍了专门从事知识产权业务的优秀律师，所以我们可以先在法庭上斗一斗，万一官司输了，真正要支付授权费时，佃制作所再伸出援手。相当于做了两手准备。”

“连律师都要靠佃制作所啊。”志村无可奈何地说着，点燃一根香烟，“这样真的好吗？我反正是不会相信别人家的律师。很厉害？说得好听。这种情况下了他还能做什么？我觉得啊，佃制作所只是帮顾问律师介绍了一桩生意而已。”

“佃制作所希望提供帮助是真心的。”柏田用力握住挂满水珠的酒杯，“我们做逆向工程的时候，他们都拿出了看家本领来帮忙，那不是弄虚作假。”

“话虽如此，但他们也只是个中小企业啊。”

志村伤心地笑了笑。

“我们不也是吗？”柏田反驳了一句，却没有再说下去。

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