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南行漫漫

士兵们在大声笑着。

詹姆斯转身想看看什么惹得他们如此开怀大笑,他看到了两位王子走了过来。艾兰德穿着一件未必是外套的重链甲,重量至少是他平时穿的皮甲的五倍,肩膀上还潇洒的披着一件红色的披风。但最主要的笑声还是针对他的哥哥,他从头到脚都罩在一件长袍里。令人厌恶的紫色长袍在袖口和领口都用金线缝着神秘的符号——不用猜,那是一件过了几天好日子的法师放在衣橱里的行头。一根顶部镶着颗奶白色玻璃球的奇特拐杖代替了他平日里挂在身侧的宝剑。这身长袍穿在库甘或凯许法师身上是很平常;但穿在博瑞克身上是绝对的滑稽。

洛克莱尔的笑声也加入进来,他来到詹姆斯身边,“他们打算化妆后干什么?”

詹姆斯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问两位王子,“这是什么?”

艾兰德咧嘴笑着,“我们在这发现了一种纸牌游戏——他们叫它扑克。我们的运气真是——时坏时好。”

詹姆斯耸了下肩,心不在焉的在等待不知还要用多久嘉米娜才能准备完毕。他的新娘正在她自己的住处,收集她要带到凯许去的东西。可以预料道在从凯许女皇的生日庆典返回后,克朗多的皇宫将是她的栖息处。

博瑞克说,“我的外衣输给了个船夫,我的剑输给了一个要把它卖掉买酒的家伙。但然后我遇到了一个自认为很有运气但却持有一手臭牌的法师,看这些是我赢的。”

詹姆斯瞥了一眼双胞胎的老大拿着的造型奇特的拐杖,“很好。这是什么?”

博瑞克把拐杖抽出护套拿给詹姆斯检查,“这是个魔法装置。这个水晶会在黑暗中发光,这样你就不用点灯和火把了。昨晚我们看到它发光了。那可真棒。”

詹姆斯点了下头,好像承认博瑞克的说法,“那它还有什么别的用处?”

“没有了,不过我认为它比一根好看的用来拄着走路的拐杖好。”艾兰德说。对他的哥哥,“但我保证当一个拿着淌血大砍刀的家伙出现在你面前时你会希望手中拿的是你的宝剑。”

“我也这么认为。”洛克莱尔同意道。

“好,当我们到达城市后我会买一把宝剑。”博瑞克说。

詹姆斯叹了口气,“还有一身衣服。这身外装看起来很荒唐。”

洛克莱尔大笑着,“你想看荒唐。”对博瑞克说,“给他看看那双靴子。”

笑着,博瑞克拉高了他的长袍,詹姆斯在惊异中摇着头。博瑞克穿着一双红色的皮靴子,每只都用黄色的老鹰图案作修饰。

“我想先前的主人很高兴看到这次失手。”詹姆斯说,“你这身看起来好像正准备开嘉华年会,请把这个藏起来,这颜色真是超出想象。”他指着靴子红黄的冲突颜色还有那紫色的长袍补充道。然后他对艾兰德说,“而你看起来像是正准备指手入侵凯许。从赛萨农战役后我就再没看到过这样的链甲。”

洛克莱尔像詹姆斯一样,只穿着一件简单的外套和皮质背心,“当我们到达沙漠边时你就会爱死这身链甲了。”

艾兰德的反驳被嘉米娜和她父母的出现所打断。帕格搀着卡塔拉,现在詹姆斯可以清楚的看出她的病态。是否是她女儿的婚礼让她过于应付还是她认识到她的孩子不再需要她的照顾或是疾病已真正击倒了她,詹姆斯无法知道。但每个人的眼里都清楚的看出卡塔拉的生命已进入倒计时。

他们来到詹姆斯跟前,卡塔拉用平静的语调对女婿说,“这是告别,詹姆斯。”

詹姆斯可以做的只有点头。卡塔拉的族群是骄傲的直率的战士,帕格被她的举止所吸引。“我们会想念你。”他终于说道。

“我会想念你们全部。”她将手放在他胸前,文雅的,他感到她脆弱的手指触动了他的心灵。“我们只是从视线中消失。人们会记住我们曾经住在这里。”

詹姆斯低下头,轻吻她的脸颊,既感动又敬畏。“永远记得。”他说。

帕格指示詹姆斯跟着他,走了几步,让别人听不到他们的讲话。“卡塔拉今晚就要返回她的故乡。我们没有必要再拖延行程,如果我们再逗留几天,卡塔拉就没有力气从凯拉温的裂隙处旅行到萨瑞尔的边境。我有朋友会帮忙,但在她独自一人的情况下那会是一次艰苦的旅程。”

詹姆斯吃惊的睁大双眼,“你不跟着她?”

帕格摇着他的头,“我必须要做其它的事。”

詹姆斯叹气道,“我们会看到你……?”他的后半句话因帕格的表情而无法讲出。

帕格从他的肩膀上望着他的妻子和女儿,两人正无声的握着手。帕格和詹姆斯知道她们正通过思想在交谈。“我想不会。我猜如果我再踏上这条路,没有几个会欢迎我的到来,在我想象中那是对于可怕情况的传达,也许是如同我们在赛萨农面对的那种恐怖。”

詹姆斯静了一会儿。当大军入侵时他还只是个孩子,暗路氏族被他们的领袖默曼德马斯虚假的预言所欺骗发动了攻击。这些会被他全然铭记在心。他仍记得阿门格和赛萨农战斗的细节,而且记得天空因那些龙主的返回而裂开那生动的画面,还有是近乎灾变的结局。那奇迹般的胜利是被帕格、汤姆士.埃文德、黑衣马可洛斯和阿鲁沙四人还有其他许多人造就的。最后詹姆斯说,“那才是最需要你的时刻。”

帕格耸了耸肩,好像那不是十分重要。“无论如何,现在我需要引导别人并靠他们来完成任务。你必须帮助我。”

“我能做什么?”

一个无奈的笑容,帕格说,“在我们之间的首要关键就是爱我的女儿并照顾好她。”

詹姆斯说,“没有人能比我做得更好了。”

“还有照看一下她的哥哥。”

“威利是名合格的官员,帕格。他不需要别人的照顾。我想几年后他将成为阿鲁沙的卫兵队长。”

帕格又耸了下肩,暗示了他不满意他的儿子没有在这里追随他。不管帕格和他的儿子曾是多么困难的讨论这个问题。“第二点,我需要你为星港的自主权说话。”

“同意。”

“并且记住我告诉你的要为我的利益讲话,我与你分享的秘密。”

詹姆斯想说几句幽默的话,但能想到的却只有,“像你希望的那样,我会记住的。但为那些每日用魔法做出巨大贡献的岛上的人辩护是否是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帕格轻拍他的胳臂叫他跟着他,“不是毫无意义。不要落入你不明白却自认为是毫无意义的陷阱。那个错误会毁了你。”

詹姆斯跟着他往回走,然后他们就会出发。当他们走到停着三支大型摆渡的泊船口,詹姆斯打量了一眼两位王子。

博瑞克和艾兰德正站在一起谈论将要到来的旅行,明显正计划如何摆脱将要到来的宁静,在一个很短暂的时刻,詹姆斯很想知道他们是否也会对不再有这样的宁静而感到遗憾。

狂风吹起扎人的沙尘,双胞胎驾着他们的马匹。嘉米娜学习了宫廷礼仪,用每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喊道,“我不认为这是场严重的风暴,天空看起来不对劲。但那也让人讨厌。”他们来到了扎浦(Jal-pur)的边缘,沿着道路去那尔阿亚布(Nar-Ayab),那是一座在帝国最北部比较重要的城市。高地的风景如同沙漠一般的凄凉。只有不多的树木和灌木长在被凯许人称为星辰支柱山脉和小丘脚下的小溪岸边。

詹姆斯指着道路远处的一座小丘,一队骑兵正缓慢的朝他们行进。“凯许的边境卫兵。”他压住风声大声喊道。“士官!是展示我们旗帜的时候了”士官指示两名士兵向前,两人迅速的从他们的鞍囊中取出了事先切割成部分的旗帜,匆忙的把它们组合在一起。当凯许的骑兵登上詹姆斯所处的小山头上时,他们升起了两面小三角旗。两面克朗多皇家旗帜,每一面上都镶着不同格调的标志,分别是博瑞克和艾兰德的皇家旗帜。正在致敬的的凯许骑兵队长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一个黑皮肤的人,他的胡须粘满的灰尘,指示他的手下停止前进。从外表看他们是一群粗野的士兵。每个人都佩戴着弓箭,马鞍前还有一面提供掩护的盾牌;每人的腰带上都别着把弯刀另外他们还装备着轻骑枪。全部穿着笨重的裤子,裤脚都拽在高筒的靴子里,上身是白色的亚麻衬衫和皮质的背心,一块头盔下摆的亚麻保护着他们的颈部。博瑞克指给艾兰德看,“很聪明,不是吗?他们既防止了阳光对脖子的爆晒又可以在强风时裹住他们的头部。”

艾兰德只是简单的呼了一口气并没有说什么。他正在感受着重装甲带来的高温。

凯许巡逻队的队长磕着他的马急奔向前,在詹姆斯面前勒住马匹。他审视着这个风尘仆仆的队伍,不能确信这样一支肮脏、疲惫的队伍是来自克朗多的皇家。最后他懒散抬起右手到他的头侧,算是敬了个礼,手掌刚刚向外就马上又放回到了马脖子上,“欢迎,先生们……还有女士。”

詹姆斯移到队前。“我是詹姆斯,克朗多的伯爵,另外,这是我国皇室尊贵的博瑞克和艾兰德王子殿下。”

博瑞克和艾兰德微微抬手示意,凯许巡逻队的队长用鞠躬回礼。“

我是巡佐莱斯-奥-法威,大人。什么使得您们这样一支高贵的队伍来到这个悲惨的地方。”

“我们要到凯许的城市参加庆典。”

巡佐耸了下肩,众神做事的方法是不为凡人所理解的,同样贵族的行动也不被普通士兵所知晓。“在我认为您们这样的贵族队伍应该更……威武。”

风转大了,马匹开始跺步并退缩。詹姆斯提高音量盖过这些噪音,“看起来快速的隐蔽行进要比缓慢的移动更为适宜,军官先生。风暴变大了,我们可以继续赶路吗?”

队长边向他的人打手势边说,“当然可以,大人。我和我的人正前往十二椅子旅站。我建议您们和我们一起走。”

“那危险吗?”

队长看着地平线回答了嘉米娜的问题,“谁知道呢?扎浦沙暴的形成可以在短时内也可以用上很长时间。如果我是个赌徒,我打赌这场风暴只是一个不合时宜的小麻烦。但仍然,我更想和适宜的待在屋里避过它。”

“我们将继续赶路,”詹姆斯说道,“我们在上一个休息地点待的时间比计划的要长,虽然我们不会在女皇的庆典上迟到。”

巡佐耸了下肩,清楚不用考虑这些,“对众神祝福的女皇的冒犯是要尽力避免。她是位仁慈的女皇,只是有些健忘。愿神保佑你们旅途平安,大人。”

他挥手示意他的人为继续赶路的王国队伍让出条路。詹姆斯指示自己的小团队从这个松软的小山头向下走,好踏上一条北部边境的主要道路。

当他们骑过安静的凯许士兵身边时,博瑞克对艾兰德点头,他也同样的在观察着这些疲惫的肮脏的士兵。每个士兵都是当打之年,在他们中没有一张年轻的面孔。艾兰德对他的哥哥说,“他们在在我们的边境驻守着老兵。”

詹姆斯听到了这句话,用足够大的声音说道,“在凯许他们有老兵备用。一个军人要过二十年才退伍,他们被用于平息反叛和镇压暴乱的市民。他们在我们的边境驻扎了十分之一的兵力。”

博瑞克说,“那么为什么他们害怕我们呢?”

詹姆斯摇着头,“国家间总是害怕她们的邻居。就像生活中夜晚天空中的三个月亮。如果你的邻国比你强大,你害怕她们的入侵和征服。如果弱小,你则担心她们的嫉妒,所以你侵略她们。于是或早或晚,战争爆发。”

艾兰德笑了,“这仍比无事可做要好。”

詹姆斯打量了一眼洛克莱尔。比这两个双胞胎还小时,两人都见识过比他们共同经历过的更多的战争。两人都不同意艾兰德的观点。

“骑兵!”

士兵指着远处的地平线,那里卷起的沙尘形成了一面沙墙,正向他们冲过来。不断靠近的骑士在沙尘中现出模样,然后那个士兵的示警成为了一个信号,骑士开始展开并放开马匹全力奔跑。

“嘉米娜,到后面去。”詹姆斯边说边抽出宝剑。士兵们花了点时间释放开载辎重的马匹然后准备好他们的武器。

“土匪。”一个人喊着骑到博瑞克身边。马上,王子去抓他的宝剑,发现一根拐杖取代了宝剑的位置。他认命的圈住他的马匹避开攻击,骑到后面和嘉米娜待在一起,后者正尽力的把辎重的马匹集合成一个圈好让它们不至跑掉。看到她无法控制住那四匹马,博瑞克下马后从中接过两根马缰。

金铁的交击声迫使博瑞克把马匹带开,背着风,及时的看到了土匪的先锋被他的士兵截击住。在喧闹中,他找不到艾兰德的影子,但兜圈子的马匹所造成的沙尘让这些变得都不重要了。

接着一匹马嘶叫一声,一个骑士大声咒骂着坠马。不断加大的尖锐风声让剑切击在盾牌上的撞击声和竭力抵挡攻击时的哼声听起来时断时续。匪徒抓住了能为他们提供掩护的时机,风沙几乎让旅行者无法视物,使得他们在突击下十分脆弱。无法第一时间作出反应和反击,匪徒已成功的将他们投入到慌乱中。

但阿鲁沙的卫兵都是经过考验的老手,他们在第一轮的匪徒经过后迅速重新组队。他们看到了洛克莱尔男爵,他正在下命令向他靠拢。然后一股惊人的沙尘袭击了他们,太阳也好像消失不见了。

风沙中,博瑞克竭力控制着手中的马匹,风声、交战的声音还有血腥味让他感到恐惧。他只能用自身的体重来缓解马匹的托拽,嘴里不断的喊着“吁、吁”。这两匹经过战斗训练的无人驾乘的马服从了命令停了下来,但它们正准备站直身子挣脱缰绳。

博瑞克突然的失去平衡,缰绳脱手而出。他跌倒在地滚出几步。他想到了嘉米娜,担心作祟的马匹让她遇险。他向四周望去,只能看到纠缠在一起交战的骑士。他喊出她的名字。在头脑里得到了她的回应:*我很好,博瑞克,小心你自己,我正是尽力让马匹待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没有考虑到能通过“想”来交流,他喊道,“注意那些骑兵,他们在找载行李的马匹。”他打量四周,希望找到一件掉落的武器,但是没看到。

突然,一个骑士向他冲来,是一名他的士兵,正对他大喊。博瑞克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这好像意味着有什么在他的身后。他伏下时正好从两名冲过来的土匪之间穿过。一个匪徒挥舞弯刀迎向冲过来的士兵,另一个调转马头冲向王子。

当士兵被匪徒截住时,博瑞克奋力起身,翻身上马想甩掉身后的骑士。但马的一个挺身将博瑞克从后面锨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明白攻击会随即到来,他马上站起身来。骑马的匪徒准备好战斗,利用他的武器优势。博瑞克从腰带上解下拐杖,准备用它来保护自己。匪徒左右摇摆着冲锋,博瑞克刺出拐杖,突破了对方的防守。拐杖的头部戳在匪徒的肚子上,造成了一记使其窒息的重创,成功的将匪徒击落马下。接着的一记让拐杖在匪徒的头上断裂,留下个不知是死了还是昏迷的匪徒。博瑞克没有时间详查,他捡起匪徒掉落的宝剑,一把短刃剑,有些重,适合于砍杀近处的目标,既不像其他大多数匪徒的弯刀那样锋利也不像一把细身剑那样顺手。

博瑞克转身想看看周围的情景,但所见的只有正兜圈子的骑兵,全若隐若现在卷起的沙子中。他的感觉比他的听觉更敏锐的提醒他有东西在身后。一记能将他的脑袋打扁的一击擦过他的头侧,让他再次摔倒在地。他滚出几步试图避开那名从身后带给他惊喜的匪徒,单膝跪起身来,在将要完全站起来时,匪徒的马撞了过来,将他撞翻在地。无法动弹,他勉强明白一个匪徒正跳下马走到他的跟前。透过沙尘和自己模糊的视线,王子看到一个穿着靴子的人狠狠的踢在他的头上。

詹姆斯驾着他的马匹追击拦截一个冲向行李马匹的匪徒。他数过有两名士兵倒下了,而洛克莱尔正加入到一场与匪徒的追击战中。那名匪徒转向逃走了,此时詹姆斯从搏斗中平静下来。他环顾四周,试图发现两位王子的踪迹,看到了艾兰德正将一个匪徒从其马上击落。这没有博瑞克的影子。

透过沙暴的怒号,詹姆斯听到洛克莱尔的声音,“到我这来,到我这来。”他放弃继续寻找博瑞克,策马向集合海岛战士的地方奔去。即时的命令和服从,几分钟前还是团团转溃败的士兵,现在连最后一人也准备好迎接下一轮敌人的挑战。

然后匪徒冲过来,战斗又展开了。狂野的呐喊和被击中的惨叫透过风声和扎人的沙子不时传出。詹姆斯感到眼花缭乱,既兴奋又害怕,自从赛萨农的战役后他就没经历过这样的战斗。他击中了一个匪徒,迫使他退后。然后风暴变强了,风沙席卷了战斗中的人们,让他们在沙尘和噪声中眩晕。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现在有了个弱点,在这样的风暴中无法看到东西。人们徒劳的用衣服或袖子遮住他们的面孔,但唯一的方法就是脱离这次风暴。在一阵强风过后,风暴变小了。

惊喜的叫声和血涌出喉咙的呻吟声随着马匹再次服从主人的命令而后响起的金属撞击声传来。剑与剑的交击,人们再次奋力的斩杀陌生人。

只有风暴会让人忘记战斗。狂风毫不夸张的使人目盲,将面孔转向狂啸的风沙是一种想要失去视觉的冒险。詹姆斯转身从风中跑开,无法顾及身后并没有保护,但那也是毫无办法的事。他唯一欣慰的是知道匪徒和他一样瞎成一团。

风又再次减弱,詹姆斯勒住马准备面对可能的攻击者。但如同不切实际的美梦,匪徒已在风暴中撤退。

詹姆斯打量四周,只能看到自己的人。洛克莱尔下令下马,每个人都坚定的在时大时小的风暴中抓紧马缰。将这些坐骑背着风,他们等待风暴停息。

洛克莱尔喊道,“你有没有受伤?”

詹姆斯表示没有。“嘉米娜?”他随即想到自己的妻子。

洛克莱尔向后指去,“她在后面照看行李,博瑞克正在照顾她。”

然后嘉米娜的声音在詹姆斯的头脑中响起:*我在这,我的爱人。我没有受伤。但博瑞克和一名士兵被匪徒带走了。*

詹姆斯叫道,“嘉米娜说博瑞克和一名士兵被俘了。”

洛克莱尔咒骂道,“除了在这等待风暴停止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詹姆斯向那昏天黑地的沙暴中望去,只能勉强看清十步之遥。他们能做的全部只有等待。

博瑞克呻吟着,一个脚尖粗鲁的点在他的肋部让他恢复了意识。在他头上,风暴仍然呼啸着达到了她的及至,但匪徒隐藏着的小沟里相对十分安静。他撑起他的身体发现自己的双手被一件奇特的链装束缚住了。

一名他队伍中的士兵不省人事的躺在他身边,被绳子绑着。他呻吟着但还没有恢复意识。血凝结在他的头发上,显示他曾经受到过严重的头伤。一只手伸过来粗鲁的掰过博瑞克的下颌,让博瑞克与刚才踢他的人面对面的对视。他蹲在博瑞克面前,是个瘦子,刚刮过胡子,头戴一顶从前博瑞克觉得是很好看的无边帽,而现在戴在他头上只能感到是一种糟踏。他穿着简单的裤子和外套还有一双高筒靴。在他身旁站着另一个人,赤身穿着件普通的皮甲。光头,只在中间保留了一缕头发,一个很大的金耳环挂在他左边的耳朵上。博瑞克认出他来自德本城交易场中的奴隶贩子公会。

第一个人对博瑞克点了下头,接着察看那名满脸是血的士兵,然后失望的摇头。奴隶贩子粗鲁的把博瑞克推起来,瘦子抽出一支匕首,在博瑞克还没有明白他的意图时,切断了那个士兵的喉咙。

奴隶贩子低声对博瑞克说,“别耍花招,变戏法的。这个链装排斥你的魔法,否则默斯托克尼的商贩会在晚餐时尝道我匕首的滋味。我们会在你的朋友找到你之前撤退。大声的吐一个字我就要了你的小命。”他的口音带着凯许北部方言。

博瑞克仍然因为头上的伤而东倒西歪,只有虚弱的点头。奴隶贩子推着他走过一个小峡沟,里面挤满了匪徒还堆放着刚抢到的一捆行李。一个人在轻声咒骂。奴隶贩子的同伴越过博瑞克抓住那个人。“你找到什么?”他的问话夹杂着沙漠的土语,一种混合了王国和帝国语言的发音,这是扎浦沙漠人的语言。

“女人的衣服,还有肉干和蛋糕。我们承诺的金子在哪?”

那个瘦子,明显是这的头领,骂道,“我会宰了那个拉夫,他说有队要去帝国的贵族带着黄金经过这。”

奴隶贩子摇着头,好像已预料到了这次的失望。“你应该懂得别去相信傻瓜。”他望向风暴吹来的方向,“风暴要过去了。我们离这个小子的一伙很近。”他指着博瑞克,“我们不想在风暴过后被发现。”

瘦子转身面对他的同伙。“我指挥这队人,卡西姆。”他看起来到了爆发的边缘,“我会说什么时候我们走什么时候我们停。”

奴隶贩子耸了下肩,“如果我们待在这,我们不得不再次战斗,鲁潭。这次他们就有准备了。并且我看我们别想从这队人身上找到黄金和珠宝。”

那个叫鲁潭的环顾四周,眼中迸发出几乎是野兽才有的光芒。“他们是武装的士兵。”他合上眼睛一会儿好像要痛哭似的,然后睁开双眼咬着牙齿。博瑞克看出他是个残暴的家伙,用威胁和恐吓来行使他的领导权。“哈。”他叫道,对博瑞克点了下头,“杀了他,我们撤退。”

卡西姆走到博瑞克的身前,好像打算保护他,“我们的协议是我将得到俘虏。否则我的人不会加入你们。”

“呸。”鲁潭啐了一口,“我们根本不需要。我们的人比那些士兵多得多。我们都被那个傻瓜拉夫误导了。”

当风力减弱时,卡西姆说,“我不知道哪一个更糟糕些,是傻瓜还是那个听信傻瓜的人,但这个人将是我们的拍卖品。他是我们在德本的利润。我的公会不会客气的看到我回来时不带着这仅有的一点利润。”

扭过博瑞克的脸,鲁潭说,“你。金子在哪?”

博瑞克装成毫不知情的样子,“金子?”

鲁潭走上一步抽了王子一记耳光,“那些贵族要带到帝国庆典上的黄金。”

博瑞克继续表演道,“贵族?我们在路上碰到过一队贵族。两三个贵族带着卫兵,朝……一个旅站。十二椅子旅站,我想。我们……赶路的原因是……皮革商人担心他的货在交给皮匠之前会烂掉。”

鲁潭转身向暴风疯狂的大叫。两个左近的匪徒不由得去摸他们的剑柄,他们被这叫声吓了一跳。“安静。”卡西姆说。

鲁潭啐了一口,拔出他的匕首,指向卡西姆。“别命令我,奴隶商。”然后他把匕首指向博瑞克,“这个人在撒谎,我会给更多的人看这双搭上三条人命的该死靴子!”博瑞克低头看到他赌回来的靴子现在穿在鲁潭的脚上。这表示他刚才是完全的不省人事。鲁潭推开卡西姆,直接面对博瑞克,“我们会从他那得知真相。”他放回匕首,好像已相信了博瑞克,然后突然僵在那里。一个悲哀,几乎是歉意的表情一瞬间掠过他的面孔,接着他双膝跪倒。

在他身后,卡西姆抽出了刚刚插入后背的匕首,然后抓住他的头发说道,“永远不要威胁我,你这个蠢货。”他猛地从后一推鲁潭的头,切在他脖子上,血液从伤口处喷出。“并且决不要背对着我。”鲁潭双眼翻白,卡西姆放开他,让他倒在博瑞克的脚边。“让这个作你来生的教训吧。”

对鲁潭的队伍,他说,“我是头。”没有争辩的声音。他打量四周,手指峡沟里一块长着灌木的洼地。“把他扔在这。”两个人抬起鲁潭把他扔进洼地。“还有另一个。”死去的士兵也被扔进洼地,躺在鲁特恩的旁边。

转身对博瑞克,奴隶贩子说,“别给我找麻烦,你就会活下去。惹恼我,你就会死。明白吗?”

博瑞克点头。对其他的人,卡西姆说,“现在准备离开。”然后他不畏那萧萧的风声跳上峡沟的沟沿。这个强壮的奴隶贩子推动一块巨大的岩石,让一个小塌陷来盖住这两具尸体。然后他敏捷的跳下来,注视着一个他设想道会找麻烦的鲁潭的同伙。直到没有人困难的服从他的命令,他直起身来。“去断折棕榈绿洲。”

“你有什么本事?”一个奴隶贩子骑马站在博瑞克面前,他的智力正慢慢的恢复。他被拖向一匹马,绑着手骑在上面。头上的创伤让他感到失去了方向感。他模糊的记得风暴突然停止了,然后就来到了一片奇怪的绿洲,三棵古老的已被多年前沙暴所断折的棕榈树围绕着那里。

博瑞克摇着头好让自己清醒过来,去回答这个凯许的通用语问话,“什么本事?”

奴隶贩子对于博瑞克充满疑惑的回答报以一记头锤,“耍花招,你用什么魔法?”

博瑞克明白了。这个奴隶贩子认为他是个从星港来的法师,这一切都因为那身法师行装。一时,博瑞克冲动的想解释他是谁,但考虑到父亲要接到的赎金请求让他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从现在到德本拍卖的任何时候,也许他能凑巧的逃脱。

突然那人抽出鞭子给了王子反手一鞭,“我没有时间对你那么客气,寻找你的队伍离这有几个小时的距离,或者他们本身就不关心你。但这仍有许多的巡逻队。我们的意思是离这里越远越好,马上。”

另一个人走到一个正跪着的人身前,“卡西姆,杀了他。没有人会为一个奴隶法师出个好价,他们太棘手了。”

卡西姆从肩膀上打量着那个人,“我率领这队人。我会决定什么人死什么人被带到市场上。”

博瑞克说,“我不是法师。我从一场扑克中赢得这身袍子。”

第二个说话的人摸着他的胡子,“他说谎。这是一些法师想除掉那链装时用的把戏,然后他会用他的法术把我们都杀死。我说杀了他,现在。”

“我说如果你再不闭嘴的话,就会有另一具无用的尸体当秃鹰的点心。准备好。在马匹饮过水休息后,我们会尽快的上路与那些卫兵拉开距离。”对博瑞克他说,“我们在箱子底找到些可爱的魔法玩具,法师。你同路的女士有足够的黄金打发那些强盗。你是我的利润。”嘟囔着什么,骑马的人去告知别人做准备。

博瑞克坐在一块圆石的上面,“我不是法师。”

“好了,你也不是一个战士。一个毫无武装的人来到扎浦的边缘,要么拥有着一大群护卫要么是身负一大堆信仰。信仰相对于牧师,但你不是。你看起来不像是个傻瓜,但我从没有这样从外表上无法确定一个人。”将腔调从凯许转换为王国音,他说,“你从哪来的?”

“克朗多城。”——博瑞克决定不去暴露他的身份——“但我已旅行了一段路。”

奴隶贩子坐回地上,将双手放松在膝盖上,“你差不多只是个孩子。你讲凯许话就像个当地人,你的王国嗓音也很地道。如果你不是个施法者,那你是干什么的?”

博瑞克编道,“我……教人。我知道很多语言。我能读会写,还会作算术。我会地理和历史,能背述一长串的王国和帝国中主要贵族的姓名和交易商会——”

“够了。”卡西姆打断他,“你说服了我,一个家庭教师,是吗?好,有的富人需要一个人能教育他们奴隶的孩子。”不等博瑞克回答,他站起来,“你死了对我就没用了,老师,但我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给我出难题,我会像吐口水一样快的杀了你。”然后对他的一群人下令,“上马!我们去德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