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灾难总部的工具
结果,托马斯发现他根本无须做任何解释。布兰达和若热已经为灾难总部服务很久,完全知道盖里是谁,知道他在林间空地那里差不多是个被逐出门户的人,也知道盖里和托马斯因为盖里关于痛变的记忆成为势不两立的对手。但是托马斯此刻所能想起来的,只是这个愤怒男孩怎样扔刀子刺杀查克,导致查克失血过多而死,就死在托马斯怀里。
然后托马斯就失去了控制,痛揍盖里,直到他觉得自己把他打死了。现在,如果这字条真的是盖里写的,或许他没打死他,对此他居然觉得一阵解脱,连他自己都感到奇怪。虽然托马斯很恨这个家伙,但他不想当杀人犯。
“不可能是他写的。”布兰达说。
“为什么?”托马斯问她,刚松了一口气现在心又悬了起来,“我们被带走后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会不会……”
“死了?不可能。他在医务室待了一个星期左右,被打裂的脸颊骨恢复了。但这跟心里所受的伤比起来,真不算什么。他们利用他来杀查克,因为精神病医生认为这样的思维模式会很有价值。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他们强迫查克在你们面前晃动。”
托马斯原来对盖里怀的怒火现在完全转移到了灾难总部那里,对这个组织的痛恨越来越高涨。那个家伙完全是一个死猪头,但如果布兰达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也只是灾难总部的工具而已。让托马斯更气愤的是,查克被杀死,而不是他被杀死,这居然并没有出错!
布兰达继续说:“我还听说,有一个精神病医生将互动设计为一种变量,这种变量不只是为了你和空地人的其他目击者而设计的,也……也是为查克的最后时刻而设计的。”
就在那么可怕的短短一秒钟,托马斯觉得自己气得快炸掉了,甚至觉得想随便抓住身边的一个陌生人,像打盖里那样痛打一顿。
他吸了一口气,用颤抖的手梳了一下头。“没什么让我更吃惊的了。”他紧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盖里的大脑根本无法掌控他做的事情,”布兰达说,“他完全疯了,所以他们不得不把他送走。我敢肯定,他们觉得没有人会相信他的故事。”
“那么你为什么觉得这不可能是他?”托马斯问,“也许他好了,找到了这地方。”
布兰达摇摇头。“啊,一切都有可能。但我见过那家伙,他好像感染了闪焰症。他使劲想吃椅子,随地吐痰,大声吼叫,还狂扯自己的头发。”
“我也见过他,”若热补充说,“他有一天从卫兵面前走过。他在大厅里裸奔,歇斯底里地尖叫,说是血管里有刀锋甲虫。”
托马斯想极力理清头绪。“我在想,他说的正义军是什么意思。”
若热回答他:“到处都有关于他们的谣言,有人说是致力于推翻灾难总部的一个秘密组织。”
“那就更有理由按照字条说的去做了。”托马斯说。
布兰达一脸怀疑。“我倒觉得我们首先要找到汉斯。”
托马斯拿起字条晃动着。“我们要去见见盖里,我们需要有个了解这个城市的人。”不仅如此,直觉告诉他,他们应该就从这里开始。
“如果这是一个陷阱怎么办?”
“是啊,”民浩说,“也许我们得考虑考虑。”
“不,”托马斯摇了摇头,“我们再也猜不过他们了。有时候他们就是在搞鬼,让我做一些跟他们以为我想做的事正好相反的事。”
“什么?”三个人异口同声,满脸的困惑。
“从现在开始我要跟着感觉走,”托马斯解释,“我感觉我们得去这个地方见盖里,至少得搞清楚那是不是他。他关系到林间空地,而且他有充分的理由站在我们这边。”
其他人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好像准备和他继续争论。
“那好吧,”托马斯说,“你们这样看我,我就当你们同意,我很高兴你们都同意。问题是,我们怎样才能去到那儿呢?”
布兰达很夸张地叹了口气。“听说过出租车吧?”
他们在商场里随便吃了一顿饭,然后就叫了一辆出租车载他们进城。当若热递给司机一张卡付款时,托马斯又担心灾难总部会追踪到他们。他们一坐好,他就悄声问若热,以免司机听到。
若热只是很疑惑地看着他。
“你之所以担心,是因为盖里知道我们来,是吗?”托马斯猜道。
若热点头称是。“有一点儿,但那人介绍自己的方式有些怪,我只是希望他是不小心说出逃跑这两字的,而且这个正义军组织一直在寻找我们,我听说他们的基地在这里。”
布兰达提出:“或者这和特蕾莎的小组先来这里有关。”
托马斯觉得不是很自在。“你确定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吧?”他问若热。
“我们会没事的,哥们儿。我们既然已经到这儿了,灾难总部就很难追上我们。融入这个城市比你想象的要容易,放松好了。”
托马斯不清楚这样会有什么机会,但他的确背靠着座位,往窗外看。
穿过丹佛,一路的情景都让他屏住呼吸。他记得童年时候头上飞翔的机器——无人驾驶但全副武装的警察飞机,大家都把它们称为警察机器。但是有许多东西他几乎从来没见过似的: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壮观气派的全息广告,川流不息的人群,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身体的一部分在寻思,他的视觉神经是否在某种程度上被灾难总部操纵着,是否这一切只不过又是一场虚拟景象。他还想,自己之前是否曾经住在这样的城里,而且如果是的话,他又怎么会忘记它的这种辉煌灿烂啊。
随着他们驶过拥挤的街道,他突然觉得也许世界并没有那么糟糕。这里是一个完整的社区,成千上万的人在过着平常的生活。但车继续往前开,他起初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慢慢开始凸显出来。车开得越久,托马斯就越是感到不安,他看见几乎每个人都很不安。他们好像在相互躲闪,但却不只是出于礼貌。他们倒是像采取一切措施来尽量躲开别人,就好像刚才在商场一样,很多人一边走一边戴着面具或者拿着破布掩住嘴巴和鼻子。
大楼的墙壁上胡乱贴满了海报和广告,很多已经被撕毁或者被喷漆乱涂乱画。有些警告人们小心闪焰症,有些告诉人们遇到感染者时该采取什么措施。托马斯还瞅见一张海报上有个头发向后梳的面无表情的女人的特写,下面写着“佩奇总理爱你们”的口号。
佩奇总理。托马斯马上认出了那个名字。她是布兰达说的可以信任的人——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他转过去想问布兰达,但他迟疑了,直觉告诉他要等到只有他俩的时候再问。汽车一路驶过,他注意到海报上的她都大同小异,但大多都被涂鸦覆盖了。在魔鬼的头角和愚蠢的胡子覆盖下,很难看出她究竟长啥样子。
某种警卫人员成群地在街上巡逻:成百上千个,都穿着红衬衫,戴着防毒面具,一手拿着武器,另一只手则拿着病毒检测装置,跟托马斯和他的朋友们进城前用过的一样,只是型号小一些。他们离外层的隔离墙越远,街道越显得脏,到处都是垃圾,窗户玻璃也被打碎,几乎每扇墙上都满是各种涂鸦。尽管阳光从高高的窗户上折射开来,这个地方依然显得一片黑暗。
出租车转入一个小巷,托马斯吃惊地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到了一栋至少有二十层楼高的混凝土大楼边,车子停了下来,司机从插卡槽拿出若热的卡递回给他,在托马斯看来这是要他们下车的表示。
他们全都钻出来后,出租车就开走了。若热指着一个最近的楼梯说:“2792号就在这里,在二楼。”
民浩吹了声口哨,说:“看起来很有家的感觉啊。”
托马斯同意他的说法,这地方一点儿也说不上好看,布满涂鸦的单调乏味的灰色砖墙让他紧张兮兮。他甚至不想走上那楼梯,去看究竟谁在里面等待着。
布兰达从后面推了推他。“你的主意,你在前面走。”
他暗自叫苦,但什么都没说,只是走到楼梯那边,慢慢地往上爬,其他三个则在后面远远地跟着。2792号公寓的木门又破又歪,好像在那儿放了一千年似的,上面只有零星的几滴绿色油漆。
“真是疯了,”若热悄声说,“完全疯了。”
民浩鼻子里哼了一声:“托马斯曾经痛揍过他,他现在可以再来一次。”
“除非他端着枪狂扫着出来。”若热反驳说。
“你们闭嘴好吗?”托马斯说,他的神经都快崩溃了。他没再说一句话,就伸出手敲了敲门。过了难熬的几秒钟后,门开了。
托马斯马上认出开门的黑发孩子就是从林间空地那里来的盖里,毫无疑问。但是他的脸上满是疤痕,鼓起的包像细细的白虫子。右眼看起来永远都是肿的,还有,那在查克事件之前看起来就有点变形的大鼻子,现在已经明显地歪了。
“很高兴你们来了,”盖里沙哑的声音说,“因为世界末日已经发生在我们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