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二十五章 灵魂驻波
司空炬在洛杉矶经过短暂的休息,调整好了状态后,再次乘坐直升机,来到王是非位于洛杉矶因约国家森林的小楼,陪伴他的依然是那个长发帅哥梅西。景观依旧,然而王是非却变化惊人。虽然一样的面容清癯,须发皆白,然而目光却丧失了从前的锐利,甚至有些涣散了,真的像一个垂暮之人。
王是非依然站在门口迎接司空炬,步履迟缓地带他进了书房,径直到了书桌前。书桌上,砚台里蓄着墨,搁在砚台上的毛笔墨汁饱满,而摊开的宣纸上龙飞凤舞,在司空炬看来,很有“毛体”的韵味。有人说,那个年代过来的人,不管对“毛”如何评价,都摆脱不了他的影响,看来这句话千真万确。司空炬拿着宣纸念了起来——
何灵魂之纷纷兮
哀裴回以踌躇……
念完,却不知所云。问王是非,答:“此为汉武帝思李夫人旧事。”说完,又摇头晃脑念了一段话,“上思念李夫人不已,方士齐人少翁言能致其神。乃夜张灯烛,设帷帐,陈酒肉,而令上居他帐,遥望见好女如李夫人之貌,还幄坐而步。又不得就视,上愈益相思悲感,为作诗曰:‘是邪,非邪?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令乐府诸音家弦歌之。”
见司空炬依旧一脸茫然,王是非指指旁边的太师椅:“来,请坐下,先听我给你讲一讲这段典故。”
雄才大略的汉武帝,一生宠爱的多个女人中,李夫人为最。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在汉武帝宫中养狗的李延年,早年因为触犯刑法受过腐刑,声音愈发动人,类似于欧洲的阉伶。李延年演唱这首《佳人曲》后,武帝叹道:“世上真这样的美人吗?”直到见到李延年的妹妹李夫人,武帝才知道《佳人曲》所唱非虚。
汉武帝将李夫人纳入后宫,恩宠备至。后来李夫人病重,临终前武帝前往探望,李夫人却用被子蒙住脸。武帝离开后,李夫人对姊妹说:“我以容貌之好,得从微贱爱幸于上。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上所以挛挛顾念我者,乃以平生容貌也。”
李夫人对男人慕色的本性理解得十分深刻。正因为没有显露病中真容,李夫人死后,汉武帝始终不能忘记她。武帝一天醉酒之后,在梦中接过李夫人递来的蘅芜。梦醒之后,觉得香气数月萦身不散。
汉武帝日思夜想,多次梦见李夫人,却不满足于此,欲与之魂魄相见。方士李少君说,暗海之中有一种夏凉冬暖的石头,像羽毛一样轻,能招附亡人灵魂。于是武帝让李少君带上百艘楼船,上千名水手,去海外寻找奇石。十年后,仅剩四五人带着奇石归来。汉武帝命工匠照着李夫人先前的画像,雕刻成石像。刻好之后,置放于轻纱帷幕中。那石人竟能够说话,虽然像人的声音却没有人的活力,但在汉武帝眼中也无异于活人了。武帝想近观石人,李少君却说:“这就像是晚上的一个梦,能够触手而及吗?何况这石头有毒,以皇上九五之尊万不可靠近。”为了不让武帝接触奇石,李少君最后将石头舂为粉末。
“你开始看到的书法,就是汉武帝因思念李夫人而作的赋。”王是非自言自语道,“我请你来,难道就是为了给你讲这些典故吗?”
“应该不是吧。”司空炬道,“军师在邮件中说过要做一些与读心术相关的研究,但我不知道这与你刚才讲的故事有何关联。”
“三个月前,我查出了前列腺癌。医生说我只有两年时间了。”
“啊?!”司空炬大吃一惊。
“没关系,你也不必安慰我。”王是非摆摆手道,“我青年时代十分坎坷,到了中年却也算时来运转,做了一些事,攒了世人眼中还算得上很大一笔的财富,似乎能够弥补前半生的磨难了。但是,我其实有一个无比巨大的遗憾。”
“愿闻其详。”
“我想向一个人说一句:对不起。”
“那有什么难的,难道不好意思说出口吗?”司空炬道,“若果真如此,我愿为王先生代劳。”
“这个人已经去世四十多年了,她就是我在内蒙古插队时的女友乌仁哈沁。”王是非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到了美国后,也干过洗碗、洗盘子的活儿。后来碰到尼古拉斯这个俄国来的犹太人,我俩一拍即合,是因为经历、性格非常相似:都受过迫害,都流浪在外,都变得冷血,变得唯利是图;拼命挣下那些根本花不了的钱,就是因为前半生遭受过的那些不平埋在心头,不时要在夜半时分哀号。但我毕竟是学历史的,知道在时代巨轮地碾压之下,个人的命运何足道哉?毕竟也是个中国人,受过些礼义廉耻的熏陶,读过些佛道书籍。所以,前些年我已意气平复,放手公司事务,在湖边过起了隐居生活。但是,唯有对乌仁哈沁的那种内疚,时时啮噬心头。我这辈子,谁都不欠,就欠她一句‘对不起’。”
“王先生对哈沁的感情,真是不亚于汉武帝。我受冤逃亡,全靠先生解救,能为先生做一些事,可以说是万死不辞,但我能做什么呢?”
“我知道,你一定会笑话我,说我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我知道你不是方士,其实,我也不相信两千多年前的那些方士。我不是任何宗教的信徒,对于灵魂的有无,不敢确信。我现在非常希望人死后能有灵魂,那样,我死之后就能够先去给哈沁道个歉,再直奔十八层地狱。”王是非问,“司空先生,你对灵魂的有无存何看法?”
“从科学的角度来看,到目前来说,还没有发现灵魂存在的确切证据。在心理学范畴,有一个叫作超心理学的分支,主要是指用科学方法对一些超常现象进行研究。所谓科学方法,就指实验室一类手段。”司空炬道,“有些超常现象,随着时代的进步、技术的提高,进入了正统心理学的研究范畴,比如说我的专业——催眠。还有一些现象,以今天的知识水准依然难以做出科学解释,比如说灵魂出壳。”
“对,我也关注过灵魂出壳的大量案例。如果能够证明这些案例的真实性,那就可以证明灵魂的存在。”王是非接茬道,“我甚至在网上看到一条报道,说是渥太华大学一位二十四岁的学生随时能够进入灵魂出壳的状态,能感觉到从静止不动的肉体中脱离出来。而一群教授在对她进行磁共振成像检测后,认为不少儿童都具备这种能力,只是随着年龄增长而逐渐失去了。”王是非越说越兴奋,“还有很多人有过濒临死亡的体验,他们因为出车祸等原因接近死亡。此时,他们的灵魂飘浮在房间的上空,能看到下方自己的身体。甚至,还有被抢救回来的人说看到过隧道尽头的光亮,看到过守护天使,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像放电影一般在眼前闪现……”
“媒体上报道的案例,真真假假,不足以全信。”司空炬打断了他,“事实上,有些超心理学的研究者发现自己实验的结果很难以重复——自己做出来是一个样子,别人做出来却是另一个样子;或者自己上次做出来是一个样子,下次做出来却又是另一个样子——也就放弃了。我们知道,所谓科学,就是实验的结果要经得起反复检验。如果产生了一次意外,那么结论就会被整体推翻,或者说它适用的范围就会调整。就好像牛顿力学定律,只适于低速世界,而当物体运动的速度达到或者接近光速,就该用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了。”
王是非站起身来,走出去,几分钟之后回到书房时,手里多了一本书。
“这本书是正规出版社出的。”王是非将书递了过来。仅从那种由紫红色图案构成、具有光怪陆离效果的封面,司空炬就能看出来,是中国大陆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出版的——那时的书,用纸和制作装帧都比较粗陋,有些内容也是神神鬼鬼的,但其中仍能淘出有真知灼见者。司空炬接过翻了一翻,书名是《标量波理论与科学革命》,由上海中医药大学出版社在1998年出版,作者是日本早稻田大学教授、日本新科学学会会长实滕远。
“是的,人工地震早在一百多年前(1896年)在美国纽约的曼哈顿发生了。根据记录,当时曼哈顿警察署的大楼剧烈地摇晃起来,玻璃窗被震碎。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的警察们立即奔赴震源地——位于曼哈顿的特斯拉研究所。”司空炬翻到引子,念了起来,这是作者在日本警察就奥姆真理教案件请教时的回答,“特斯拉为了进行一次小规模的机械共振实验,在贯穿研究所中央空地的铁柱上拧进了一个很小的机械振动子。实验开始后装置的固有震动随着倍音的提高不断增幅,结果引发了一场地震,损坏了不少建筑物。”
这段话让司空炬感受到了一种浓浓的神棍气息。但是,早稻田大学教授的分量毕竟不轻。那么,存在两种可能:一是这位实滕远像中国的大科学家钱学森那样,被气功蒙蔽了眼睛,暴露了短板,闹出了笑话;二是他真正走在时代的前沿,在现代科技尚未进入的一些领域有了独特的见解。
“我感兴趣的,是实滕远关于驻波的阐述。”王是非从司空炬手中拿过书,翻到一页,念了起来,“所谓地球的驻波,是1952年德国的舒曼发现的舒曼共振。极低频率的电磁波散布在地球和电离层之间的空洞中,其频率为8赫兹、12赫兹、20赫兹,其中的8赫兹是光环绕地球一圈的周期,也与人的脑电波中的α波的频率相一致。这就是说,当人与光和地球共振的时候,与宇宙也一体化了,意识出现变性状态,从而获得绝妙的体验。听说特斯拉也曾密切关注过这个8赫兹。”
“也与人的脑电波中的α波的频率相一致”,这句话引起了司空炬的注意。作为一个脑电波理论的应用技术开发者,他对相关词汇有着一种超乎常人的敏感。司空炬看到书上还粘着一张纸,便问:“这是什么?”
“我自己查资料,做的一些笔记。”王是非把书又递了回来。
◆ 舒曼波是一九五四年德国物理学家舒曼(W.O.Schumann)发表的一项理论,他认为距离地面约一百英里的天空有一层环电离层,它会随着日光的强弱发生变化,与地球表面刚好形成一个类似空穴谐振器的空间。大气内的各种振动频波与电波则不停地于其间到处传播,有的愈传愈弱,终至消失;有的则发生谐振而持续存在。譬如有一种波会愈走愈强,并永远存在不消失;当它从地球上的A点出发,环绕地球一周回到A点后,仍会与最初出发时的波步调一致,这种波就是舒曼波,其间的谐振情形,就是舒曼谐振。舒曼波的波长相当于地球圆周,换算成频率约7.83Hz。
◆ 舒曼波是一种低频波,可穿透任何物质,包括地面上的人在内。而我们每个人都相当于一个电网路,若经常受到舒曼波激励,便可能产生谐振。
◆ α波是所谓的安静时脑波,人只要闭眼处于安静状态,就会呈现这种脑波。人体调成α波状态时就刚好可与天地间舒曼波共振。
◆ 有证据表明,在心灵感应传输图像和思想时会出现所谓的舒曼波,频率是7.8赫兹,它是在电离层和地表之间形成的驻波。
◆ 特斯拉对记者说他和地外文明取得了联系,但几乎无人认真对待这一声明。然而,有证据表明特斯拉一直在单独研究“平行世界”的课题,也没有对外公布他的研究结果。听说他发明的装置能调整自己大脑的电磁振荡,从而控制自己的精神活动。这样,特斯拉就能与不同时间的人交流而没有任何困难。
◆ 应当从神经系统科学的角度解释灵魂体验的本质。——纳尔逊
出于职业的敏感性,司空炬对脑电波和舒曼波的关系也产生了兴趣。虽然他仍对这本书的理论和王是非的话题保持着警惕,但也减少了一些排斥。
“老先生真是下了很多功夫。这本书,容我带回去细细研读。”司空炬把书收了起来,放在身旁的茶几上。
“侗乡再生人,你听说过吗?”王是非没接茬,又另起了一个话头。
“没有。”
“曾经有一家以深度调查著称的媒体报道过这则消息。据说,在湖南省一个侗族自治县,一个只有数千人口的乡,就有上百个再生人。这些人都拥有前世的记忆,在刚学会说话时,就开始向家人讲述前生的事。有家姓何的,兄妹两人,妹妹夏天在河里游泳被淹死了。后来哥哥生了个女儿,女儿两岁时,刚学会说话就问父亲:‘我是该叫你哥哥,还是该叫你爸爸呢?’女儿长大了,记起的前世的事越来越多,甚至连淹死时尸体怎么摆放的都记得。还有一对父子,父亲在修房子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死了,就投胎回来给儿子当了儿子。”王是非短暂停顿,然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其实我应该结婚的。”
“为什么?”司空炬觉得他的思维实在是太跳跃了。
“我如果结婚,找个年轻姑娘,或许就是哈沁投胎来的。当然,她更有可能投身为我的女儿,或者是孙女。”王是非一脸郑重,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你们不是说,女儿都是爸爸前世的情人吗?”
司空炬终于明白了,在这个问题上,他不可能说服王是非,绝对不可能。沉默了半晌,他借起身倒水的机会,对王是非说想一个人去草坪上走走,理一理自己的思路。
为什么一定要驳倒老先生,就不能站在另一个角度来看待问题吗?王是非所说,不一定符合科学原理,但科学就是真理吗?科学是一种思考模式,是人类为靠近真理而做出的一种努力。但是,它并不能等同于真理。科学,什么时候就成了真理的代名词呢?科学,本身是一种事实判断,什么时候又变成价值判断了呢?难道就因为它强大,因为它可靠?
是的,科学很强大。但正因为靠它的强大,西方列强的坚船利炮打得有数千年历史的中华民族毫无还手之力,甚至1957年简体字的推出也是为汉语的拉丁化做准备。正因为它的强大,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死在热兵器下的人,数量上超过了几千年来死于冷兵器的人的总和。正因为它的强大,核武器可以毁灭地球数十次。
是的,科学也很可靠。一次实验结果出现异常,就可以推翻现有的理论。但是,也正因为可靠,它是以一种怎样笨拙的姿态在前行啊!此外,还把一切优雅的飞行斥为蒙昧。
每到科学和技术飞速发展的时代,文学和艺术就悄悄退到了一边,甚至藏起自己的身影。直到世人发现科学的缺陷,或者说感受到了科学带来的灾难和阵痛,才又把文学和艺术从冷宫里解放出来,让它们来抚慰世人的心灵。
科学只有几百年的历史,而人类的历史数以十万年计,即便是文字产生以来的文明史也已经接近万年。既然世界上所有的古老文明,都相信灵魂的存在,那么只有几百年历史的科学,就可以断然蔑视这漫长的人类史吗?
汉人说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就会忘记前世;佛教说有转世,众生六道轮回;基督教说有天堂,生前相爱的亲人,死后会在天堂里重聚。会不会只是一种隐喻?
如果只以实证的目光,来看待这些存在了数千年上万年、凝结了人类无数智慧、升华了人类无尽情感的东西,无异于自废功力,无异于在充满奇花异草的园林里心甘情愿地被蒙上双眼。
科学不是讲究实证吗?没有证据,最多只能存疑而已,并不能直接进行否定。要知道,超声波是听不到的,红外线是看不见的,难道在能测量它们的仪器被发明出来之前,它们都不曾存在?那些唯科学论者须臾不可离开的空气,他们自己又何曾看到过?
想想“薛定谔的猫”吧。箱子里的那只猫,既死了,又活着——它处于“死——活叠加态”。只有打开箱子,看它一眼,才决定它是生是死。要知道,打开箱子不是发现它是生是死,而是要导致生或者死这个结果。对于普通人来说,如此玄妙的理论,其实他们也早就有一句话来解释:“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那些被科学粗暴地否定了的东西,用科学术语来说,会不会存在于高维度空间?而我们这些只信仰科学低维度空间的蚂蚁,是否永远也不能窥见另一个维度的奥秘?
司空炬回到书房,走到书桌前,一只手拿起王是非写的,汉武帝思李夫人所作之赋,说:“我不能说,灵魂存在,或者是不存在。只能说,如果灵魂真的存在的话,它很有可能是以脑电波的方式存在的。”
“那我们可以继续往下面谈了。”王是非终于露出了笑容。
“还有下一步吗?”
“那当然,难道我把你从中国请来,就只是为了聊聊天?”王是非道,“我在邮件里对你说的是,研究读心术的相关问题。现在我们把它再界定得更清晰些。我的要求是:在我生前将我的脑电波提取出来,并以某种方式保存;将来有一天,再找寻到乌仁哈沁的脑电波,将二者进行配对,让我的脑电波对她的脑电波说一声‘对不起’。”
“这……”司空炬吃惊得张大了嘴,似乎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请你不要拒绝一个即将离世的人最卑微的愿望。”王是非道,“我已出让了在Goopple的所有股份,个人资产以数十亿美金计,目前由一个基金会管理。你如果答应我,这笔钱就会供你用于脑电波的研究。你只要去做,不必考虑成不成功。至于你个人的生活费用,将由基金单独按年划给你,每年不低于一百万美元,直到你生命的终止。”
“我——答应你。”司空炬沉默了半分数,决然答道。
“好,那我们击掌约定。”王是非伸出手掌,跟司空炬拍了一下后,继续说道,“基金会将跟你签订协议,对这笔钱进行管理,根据你提出的预算进行划拨。你想用多少,想怎么用都可以,基金会的作用只是确保钱都用在相关项目上。送你到这儿来的梅西,已经在基金会入职,将充当基金会与你之间的联络人。”
“基金会的管理是应当的,我也会把每一美分都用在项目上。”司空炬问道,“对于项目本身,老先生还有没有什么想法?我记得上次我来融资时,您对读心术表现出极大的担忧。”
“是的,我现在也有这样的担忧,技术是人类带来的,未必总是福音。我开始提出的,提取我的脑电波,寻找哈沁的脑电波,算是一个十分具体的要求了。提高一个层面来思考,人联网,我是说你将要建立的读心平台,一定要设立防护机制。你作为这个平台的创造者和规则制定者,其实是承担了上帝的角色,那么你得有上帝的视角。”
“上帝的视角……”
“总之,一句话:读心术只能用于造福这个世界,你需要把所有可能出现的弊端都考虑到,并提前进行防范。”王是非按动了身旁茶几上的一个红色按钮,一阵轻柔而幽远的古琴声随之响起,“梅西已经在门外了,他会带你到房间休息。以后,具体事务都跟他联系,我不会再过问这件事。你就住在这里,要聊天,可以找我,但不要再跟我谈跟读心术相关的任何话题。我是学历史的,要谈这个,我会很有兴趣。”
告别王是非,回到自己的房间,司空炬坐在沙发上发了半个小时的呆。王是非提出的命题,让他深感无从下手。在浩瀚的时间和空间里,去寻找已经去世四五十年的一个蒙古族姑娘的一缕怨魂,这难度,大概就相当于要一个人徒步从地球走到冥王星;相当于让一个人徒手抓住一道闪电,并将它紧紧揣在怀里。不,也许还要艰难,冥王星再远,也有距离;闪电再快,人的肉眼也看得见。但是,灵魂这玩意儿,在这个世界上也许从来没有人看见过,它或许来自另外一个维度。对于一个从上学开始就接受唯物主义教育,从来没有任何宗教信仰的无神论者来说,尤其难——因为,在他们眼中,意识从来不曾单独存在,而只不过是物质的附属物。
司空炬想起在高中时的政治课上,那位绰号“马吃草”的老师讲辩证唯物主义的场景。“究竟是物质决定意识,还是意识决定物质?唯心论者无法解决的悖论是:如果人的大脑死亡了,意识该在何处寄存?”老师一脸轻蔑,脸拉得更长了,更像一张马脸。要解决这个难题,绝不能仅仅靠技术,更要靠思维方式的革命,靠基础理论的建立。突然,司空炬从沙发上跳起来,迅速打开自己的行李箱,翻出一支笔来;然而,即便他把衣服、护照、钱夹等所有什物都倒在地上,也没能再翻出一张纸。他抓起笔,跳起来,在墙纸上刻下以下几行字。
读心第三定律
读心平台必须有防护机制,读心术只能用于造福世界。——王是非
灵魂驻波
灵魂驻波是一种电磁波,可以提取,也可以注入。
脑电波指纹
脑电波指纹具有唯一性,跟手指纹、眼睛巩膜一样,具有相同脑电波指纹的两个人在这个三维世界并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