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纷乱家族事
大事往往都是由微不足道的小事引发的,就拿伯罗奔尼撒战争来说吧,尽管历史学家们坚称战争爆发是出于政治原因,而事实上,点燃导火索的正是阿斯帕西娅的三个女学生被劫持的事件。毫无疑问,对于伯里克利来说,是可忍孰不可忍,而就在此时人们还在八卦他和阿斯帕西娅的绯闻呢。在我看来,伯里克利对她可真是一片真情——当阿斯帕西娅在普尼克斯出庭,被指控亵渎神明时,雅典将军被指定为她的辩护人,可他却只会把脸藏在袖子里,像个痛苦的小学生。可别说,他的真情流露还真的换来了对阿斯帕西娅的赦免。
咱们把历史先放一边,至于辛杜尔夫·加西亚的发明,也并不归因于他对科学的热爱。这样一个伟大的科学成就,其实是源自加西亚先生的个人琐事。
先让我用三言两语介绍一下博士的生平吧。
年纪轻轻的辛杜尔夫·加西亚就已经成了一名科学家。此时的他在这世上举目无亲,却坐享一大笔财产。这笔财富每年的收益,几乎全部流向国外几家最好的工厂——博士从那里订购各种科学器材,用来扩充他的物理实验室。他在研究上可以说挥霍无度,不计成本,在其他方面却是个吝啬鬼。直到四十岁依旧孑然一身——这也难怪,他全部的感情都倾注在和本哈明的友谊之中了。本哈明比辛杜尔夫小十岁,同样是个不问世事、潜心研究的怪人。也是,尽管他有过人的语言天赋,但要学习梵语、希伯来语和汉语等如此难学的语言,他哪里还有时间关心别的事情。本哈明和辛杜尔夫二人虽然并不睡在一起,却可以保证吃在一起——每天两点和八点,本哈明必准时到辛杜尔夫家中享用午餐和晚餐。穷困潦倒的本哈明便如此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而辛杜尔夫也获得了一个甘心忍受他的怪脾气的伙伴——毕竟吃人嘴短嘛。
一天上午,萨拉戈萨的报纸如同全西班牙的同业一样,在头版头条登出了马德里一家私人博物馆公开出售藏品的消息。博物馆原属于一位著名考古学家,而这位老先生几周前刚刚去世。恰巧本哈明是那种哪怕饿肚子也会把最后一分钱用来买考古文物的历史爱好者,他向密友提出,打算去买几件便宜货。请求自然得到批准:二位动身前往马德里,一位拿着钱袋子,另一位则带着识别文物的慧眼。
很快,辛杜尔夫和本哈明就到了马德里,两人共住酒店的一间客房。待到藏品公开出售的当天,他们前往选购中意的物件。要是有钱的话,本哈明恨不得把整个博物馆都买下来,但手中捏着自己瘪瘪的钱包,要不是辛杜尔夫怂恿他买下一两件,他恐怕又会入宝山而空手归了。任何一个人看到如此之多的珍品都会眼红的:汉尼拔在围攻萨贡托时失去的已经成为化石的一只眼睛,被盛在皮匣中;“眼睛”旁边立着的是阿比斯神的牛角;再旁边是一杆锈迹斑斑的火枪,它装填的不是火药,而是麻籽,说明这支枪是属于传说中的安布罗西奥。不过那些文物价值连城,本哈明根本不用奢望。最终他在众多买得起的小物件中,挑选了一块奖牌。时间在奖牌表面抹上了自己的印记,遮盖了部分铭文,不过还是隐约可见下列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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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 HONOR
显而易见,正如藏品目录所述,这块奖牌是庞贝市长塞尔维乌斯·盖乌斯献给朱庇特的贡品。
正当二位准备离开博物馆的时候,一具与众不同的木乃伊——与其说是木乃伊本身,还不如说是它极低的标价——吸引了本哈明的注意力。躺在明显不是埃及风格石棺中的木乃伊,显然不是经过典型的埃及手法处理的:根据希罗多德的记载,在底比斯和孟菲斯,制作木乃伊的工序是:首先用埃塞俄比亚产的尖利石块抛开尸体胸膛,然后掏出内脏,最后填以没药、肉桂和棕榈酒。另一种制作木乃伊的方法是使用一种阿拉伯人称之为“卡特兰”的树脂处理尸体。根据巴格诺德上校的记述,通过烧烤红海沿岸、叙利亚和“幸福阿拉伯”随处可见的一种灌木,就可提取“卡特兰”。不过,本哈明眼前的这具木乃伊,显然也不是使用这种树脂制作的。它周身没有切口,不像典型的木乃伊那样缠绕着布条,也没有被布条包裹的痕迹。藏品目录低调地注明这是一具“来历不明的木乃伊”,而这意味着几乎没人愿意为它出大价钱。这种“身上没有历史”的东西,对于那些宁愿为有着显赫过去(哪怕是虚构的)的文物一掷千金的人来说,一文不值。
永远怀着一颗好奇的心的本哈明,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木乃伊的每一处细节。突然,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木乃伊的右脚踝上戴着一个镯子模样的铁环,上面的中文铭文隐约可见。如果不是本哈明这样的行家,八成会把铭文当作普通的装饰。
“这是什么?”辛杜尔夫问道。
“我刚发现一个有趣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
“看看这铭文说的什么:汉献皇帝后,尝求不死之术,帝坑杀之。”
“献帝?”被朋友的惊喜所感染,辛杜尔夫也惊声叫了起来,“就是汉朝的末代皇帝?”
“没错,三世纪,他被魏国的建立者曹丕所废。”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遥遥领先于世界其他文明的古代中国人,掌握着让人长生不老的技术,至少是让人长寿的秘密。”
辛杜尔夫不等本哈明多说,就从钱包中掏出一张支票,买下了这具木乃伊,叫人送到他们下榻的酒店去。一同被买下的还有二位在离开前看中的一块骨骼化石。这块骨头价值不逊于等重的黄金,毕竟根据博物馆藏品目录,它是在法国沙特尔发现的第三纪古人类的腿骨化石。
满载而归的两个人,满脑子想的就是怎样把他们的战利品运回萨拉戈萨,怎样对它们进行科学研究。然而,前进道路上的一颗小石子即将改变他们的方向。当天下午,他们登门拜访一位辛杜尔夫熟识的银行家,办理这次大采购的支票结算,顺便与之告别。这位来自萨莫拉的鳏居绅士身材魁梧,在内战中为保皇派军队采买补给而致富。他看来很关心二位学者在马德里的生活,问寒又问暖:
“二位在酒店里住得还舒适吧?”
“将就吧。天天都是清汤寡水的法国菜,我都不知道我往肚子里塞的是什么。我们这就要离开马德里了,却还没尝过这里特色的炖菜。”
银行家又说:
“那正好今天能让你们一饱口福了。碰巧刚刚有老乡给我送来了富恩特绍科鹰嘴豆。那腻滑的口感连奶油也比不上!”
“我们还是别给您添麻烦了。”
“一点也不麻烦啊。”
“还是算了。”
“就这么定了。”
“您太客气了……”
盛情难却,二位最终还是留下同银行家共进晚餐。同席的还有主人的千金。唯一的遗憾是这位小姐是个哑巴,但对她来说却也显得微不足道,因为手脚并用的话,她总能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显然吃晚饭的同时使用四肢进行交谈对这位小姐来说有些难度,但这并没有阻止坐在她右手边的辛杜尔夫坠入爱河。不惑之年的辛杜尔夫此时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年——事实上,这位科学家还真的是情窦初开。多亏了她的父亲,小姐虽然哑,但是天生丽质:她身上的每一寸曲线,都足以使任何一个男人心甘情愿地做她的埃斯帕特罗将军——追求她就像他在毕尔巴鄂表现出的坚定,或是拥抱她像他在贝尔加拉释放出的热情。
回程旅行被无限期地搁置了下来,而辛杜尔夫也成了银行家府上的常客。终于,他对本哈明提出,他打算迎娶银行家的千金,而朋友的赞同更坚定了他的决心。于是,辛杜尔夫挑选良辰吉日,上门提亲。而这位总有鹰嘴豆用来请客的银行家,听到未来女婿的请求,高兴得就像枯木逢春的病人,甚至来不及等到他待嫁的女儿给出明确的回应,毕竟谈到爱,总是让人——包括哑巴,着迷的嘛。
富有的银行家为女儿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婚礼的礼物也都备妥。由于订婚时双方达成的协议中包含新人们定居在马德里这一条,两位科学家返回萨拉戈萨,将他们的实验室整个搬了来。一个月后,新郎、新娘和新郎的知己三人住进了马德里三鱼街的新房。
天资聪颖、卓尔不群的加西亚夫人,名叫玛梅塔。比起和自己的丈夫,她更喜欢跟本哈明相处,不过这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本哈明是个语言天才,他教会玛梅塔几种不同语言的手语,至于敏于行却讷于言的辛杜尔夫,他连自己的母语都说不利索。既然女人们大多话多,本哈明自然比辛杜尔夫更讨异性欢心。玛梅塔喜欢穿制服的男人,于是辛杜尔夫时不时地穿上骑兵制服,讨夫人欢心。要说夫人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她是个顺毛驴。只要她神经受到刺激,丈夫的后脑勺就免不了遭受一通暴打。摸清楚了夫人的秉性之后,辛杜尔夫明智地选择由着她的性子来,绝不触碰她的敏感神经。加西亚夫人还有一个弱点,就是一看到穿了线的针就会晕厥,因此,尽管她自己也十分惋惜,她与女红算是无缘了。为了打发时间,玛梅塔选择这样度过每一天:或者在梳妆台前摆弄发型,或者和本哈明用手语聊天,或者弹吉他——她无师自通,弹奏的乐曲也是阳春白雪一类,无人能懂。她每天弹的都是同一个节奏,同一个旋律,自然也总是起到同一个效果:折磨听众的耳膜。
三人就这样平静地度过了六个月。夏天来临了。辛杜尔夫的丈人每年夏天都和女儿一起去西班牙王后最爱的比亚里茨海滩游泳消夏。父亲是为了减肥,女儿则为了增肥,尽管在二人身上从来都看不到任何效果。玛梅塔已婚半年,看到自己居然还是麻秆身材,决定同往年一样,和父亲一起去海边。不幸的是父亲在潜水时忽然晕了过去,女儿急忙挥舞手臂求救。救生艇不仅来得及时,而且太过及时了——女儿没来得及躲闪,脖子撞在了船头上。海面上漂起的尸体不是一具,而是一双。既然岳父与夫人共同驾鹤西归,辛杜尔夫顺理成章成了遗产的唯一受益人。本已可观的家产上又增添了一笔极大的财富,这位科学家很快便享有了陶朱猗顿之名。
俗话说祸不单行,没有什么比加西亚博士的经历更能印证这句话了。失去年轻的妻子,只是他一系列不幸的开端,尽管这是博士个人的不幸,却也成就了科学界的大幸。
辛杜尔夫的姐姐差不多也在同时撒手人寰。这位富有的寡妇留下的除了一笔财产,还有一个年方十五的女儿,名叫克拉拉。这位寡妇在平托的居所中度过了人生最后一段时光,并指定辛杜尔夫作为女儿的监护人,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要把克拉拉和比她年长四岁的侍女胡安妮塔分开。这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尽管地位相差悬殊,却情同手足。
辛杜尔夫决定搬去平托和克拉拉一起住。鳏居的凄凉、注定孤独的科学事业,还有对隐居生活的向往,都是促成他做出这一决定的原因。于是两位形影不离的朋友收拾起烧杯、坩埚,将矿石标本和化石打包,离开马德里的住所来到平托,在克拉拉的天真无邪和胡安妮塔的幽默风趣中寻找慰藉。父母双亡的克拉拉如同照进辛杜尔夫阴云密布的生活的一缕阳光。不过对于她俩来说,两位沉闷的学者显然不是那么讨人喜欢。多亏了她,没多久两位就有了新外号:辛杜尔夫是她的“鸭子舅舅”,而本哈明则是“讲坛先生”。
可是……人性是多么脆弱啊!在人生的前四十年,加西亚先生从未对任何女人着迷,然而六个月的婚姻生活却让他丧失了对异性的抵抗力。不谙世事的科学家,没意识到能够迎娶银行家的女儿实在是交了好运,还以为他这张脸足以吸引任何一个少女,于是这张充满魅力的面庞越来越频繁地摆在克拉拉的眼前。可是天真的少女在这张脸上除了一个不惑之年的亲舅舅,什么也看不到。
几个月之后,出于对魅力的自信,再加上本哈明的撺掇(后者向来惯于奉承辛杜尔夫,纵容自己的赞助人暴露他的弱点),我们的科学家终于决定向外甥女吐露心迹。克拉拉当场哭着拒绝了舅舅,拒绝地如此坚决,却不愿解释原因。
“您可真行!您给我过来!”事后得知原委的胡安妮塔对着辛杜尔夫大喊大叫,“对着镜子照照您满脸的褶子!您觉得我家小姐能乐意嫁给一架手风琴么?”
“闭嘴!”受到沉重打击的辛杜尔夫失去了理智,“不然小心今晚我让你去阴沟里睡觉!”
“您办不到!我在这儿是夫人遗嘱的意思,法律站在我这边。我是夫人的侍女,不是您的。”
“可是你们为什么非要让我这么绝望呢……”辛杜尔夫忽然又低声下气起来。没准对方吃软不吃硬,他想。
“因为小姐和我,我们对科学家不感兴趣,我们真正喜欢的是军人。”
“什么?”
“小姐爱的是她堂兄,骠骑兵上尉路易斯,而我的心上人是他的勤务员彭登夏。他们三天之内就会从军营来到马德里。您要是还在我们面前耍小聪明的话,那就让我们看看聪明的科学家会落个什么下场。”
消息得到了克拉拉的确认,对于辛杜尔夫来说这无异于晴天霹雳。一股冰冷的醋意涌上他的心头。深爱着克拉拉的上尉一周后抵达马德里,从马德里来平托不过花费了个把小时,不想却在门口碰了一鼻子灰。当然大门紧闭是加西亚先生的命令。他还威胁说,路易斯胆敢踏入院子一步,就剥夺他的财产继承权。后者立即去法庭控告冷酷的加西亚先生,不过由于克拉拉还太年轻,舅舅的监护权还无法取消,法官对此也无能为力。就算有朝一日克拉拉成年之后,根据她过世的母亲的遗愿,她的婚事也必须经过辛杜尔夫的首肯。
着急不过人等人,难受不过人想人。爱与被爱,一切折磨都是可以承受的。从此,他们居住的宅子就变成了人间地狱。穿越高墙的一切信件都由胡安妮塔和彭登夏传递,而徒劳于监控一切的博士也一天天地消瘦下来。
“上帝啊!”绝望的博士如此哭嚎,“法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由开放了!过去是多么美好啊,那时的监护人能够对他的被监护人为所欲为!谁能把我带回那个被人误解为‘黑暗时代’的美好年代啊!那时候,对长辈和上级的尊重和顺从可是整个社会的基石。我是多么渴望回到几个世纪之前啊!”
“但愿上帝能帮咱们一把,”本哈明与博士一唱一和,“送咱们去汉献帝的时代,解开木乃伊之谜。为了解开这个谜团,我读的关于孔孟之道盛行的年代的历史著作,都堆积成山了!”
二人都为这个想法陷入了癫狂。本哈明没完没了地用中文胡言乱语,博士则成天泡在空气试验中,分析气体成分。要不是有一天,上帝悄然来到他们身边助他们一臂之力的话,这一切努力都将无疾而终,也许大多数科学发现都是这样取得成功的吧。
女孩儿们为了躲开辛杜尔夫,经常躲在厨房里。某天下午,醋意大发的巴托罗先生悄悄潜入厨房,想要给少女们来个突然袭击,却正撞见胡安妮塔正在拆一封来自彭登夏的信。她本已将信藏在辛杜尔夫永远找不到的地方,却不想在读信时被逮个正着。
“你在做什么?”博士质问她。
“学习。”胡安妮塔镇静地回答。
“你还不如去打扫壁炉来玩。那儿的烟垢和蜘蛛网厚得都可以当被子盖了。”
“没准哪天你在那儿找到的就不只是蜘蛛网和烟垢了,而是整个世界了!那正是时间的杰作啊!我打赌从您出生的那年起,那个壁炉就没打扫过。”
辛杜尔夫激动地抄起一把菜刀,挥舞着他的凶器想要杀人。不过他还是明智地没有下手,反而开始用刀子刮着厨房壁炉的外壳,似乎想要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要是这么说,”辛杜尔夫答道,“你还不如去挖垃圾堆玩儿,看看你能不能挖出个炉子来。”
“您别开玩笑了。依这个道理,咱们还不如拿刀子刮您这个被时间雕琢的躯壳呢,兴许您还能重获青春呢。”
辛杜尔夫几乎要扑上去教训出言不逊的女仆,然而一束灵光闪过他的脑袋,他忽然僵住了,像只仙鹤一样单腿立在那里,像被上帝质问“你对你的兄弟做了什么”的该隐一般呆若木鸡。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胡安妮塔市井般的讥讽却给了他渴求已久的科学答案。
博士的工程终于开启。物理学、数学、地质学、力学、机械、微积分、气象学……人类的一切知识都在博士研究的范围内。在爱情和嫉妒的鞭策下,博士将一切经历投入研究。用一句话总结加西亚先生的奇妙发现,那就是:穿越回过去,不过就是层层刮除时间创造的烟垢。
几年之内,辛杜尔夫的全部家产以及他外甥女的大部分财富都被投入了他的发明:阿纳克罗诺佩特号时间飞船。与此同时,恋人们耐心地等待着,时不时也冒险尝试见面,不过从未成功过。辛杜尔夫的监视越来越严格了。博士对本哈明以外的所有人隐瞒了他的研究,能让博士如此投入,毕竟这是唯一能让他自由幻想着胜利的事情了。
工程的完工正好赶上1878年的巴黎世博会。拆卸后的时光之船被装进几节火车车厢运往巴黎;发明家本人、本哈明、克拉拉和胡安妮塔共同乘坐一架马车启程。这一次,在巴黎,骠骑兵上尉路易斯再也不能阻止痴情的博士实现自己的梦想了。至于辛杜尔夫的梦想是如何成真的,读者们如果足够耐心的话,很快就会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