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诚知道自己在做梦。

与上次不同，这回始于幽深的下水道。没有任何人引导，他在独自跋涉。双腿僵硬地向前挪动，耳畔传来哗啦哗啦的声音。前方永远是黑的，他从黑暗走向黑暗。

高诚想起小时候，在基地里训练时犯了错，教官关了他的禁闭。那是一个狭窄的屋子，没有一丝光，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也许只有几个小时，但高诚觉得自己在里面待了一辈子。

如果不是MAY跑来，偷偷趴在门缝上为自己唱歌，高诚一定会发疯。他至今记得那个旋律，是一首泰国歌曲。但他没去查过名字，也不想再听任何人唱的版本。他只想让这首歌留在记忆里，在自己心中静静哼唱。

高诚开始哼唱。渐渐地，黑暗不再可怕，也不再孤独。他觉得自己可以这么走下去，走多久都行。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了光亮。

那是一面镜子。高诚站在前面，看到一张木然的脸。

这是我吗？高诚弯了弯嘴角，对这副表情很不满意。他突然僵住了，死死盯着镜子——里面的那张脸纹丝不动。

“和上次不一样。”高诚看着镜中的自己，“瞧，我能说话了。”

“你知道自己是谁吗？”镜中的高诚也在说话。

“我是高诚。”

“那我是谁？”

“你是梦中的怪物，和上次金俊浩一样。”高诚说，“噩梦都这样，总会有个东西出来吓你。”

“错了。”镜中的高诚露出诡秘的笑容，“你不是高诚，我才是。”

高诚突然感到脸上有热乎乎的东西在流淌。他伸手一抹，全是血。不，不光是血，脸上还满是黏糊糊的鲜肉，根本没有皮肤！

天哪，我的脸！

火烧一样的剧痛这才传来，整个面孔都在扭曲抽搐！高诚大叫一声，睁开了眼睛。

头顶好像有一团火焰在燃烧。过了一会儿，高诚才渐渐看清，那是一幅巨大的壁画。这幅画卷占据了整个穹顶，最中央的部分，用极为浓烈的金红色描绘出威严的希腊主神宙斯的殿堂。

高诚动了动手，却传来哗啦一声，他这才发现，自己被一根铁链绑在了廊柱上。高诚用力挣了两下，根本动不了。

“该死！这是什么地方？”他叫起来。

“众神殿。”一个声音说。

高诚看过去。神殿中央，矗立着庄严的王座，上面端坐着一个金色头发的男子。他穿着一身紫色的长袍，就像壁画上的宙斯一样。

“宙斯？”他问。

“初次见面。”宙斯从王座上走下来。他身边，是一群穿着白袍的追随者。白袍上有山峰的徽章，如果猜得不错，这些人都是超能力者。

好多……高诚数了数，不下二十个。就算他们的超能力都比较弱小，但依旧算得上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这不正常。高诚自己做过这方面的研究，宫本杏也一直在做着召唤……一切数据都表明，宙斯不可能找到这么多超能力者。他看到宙斯已经走到对面，忍不住问：

“这些人都有超能力？”

“你肯定觉得这不正常。”宙斯说，“你研究过这个，我知道。”

“我得承认，在知己知彼上你棋高一着。”高诚皱了皱眉，“我到现在都不清楚你的立场。你是黑座的吗？”

“是黑座，也是圣山组织。关键看你怎么想。”

“说说看？”

“如果你把我看作敌人，那这里就是黑座的分部。如果把我当作朋友，这里就是圣山组织。”宙斯摇摇头，“高诚，聪明人不必绕弯子。”

“其实我笨得要命。”高诚说。

这是实话，但宙斯把这当作了拒绝。他皱起眉头：“你的朋友已经决定加入了，为什么不听听他的意见呢？”

“谁？”

高诚满心疑惑。然后他就看到了金俊浩。

金俊浩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旁还依偎着一个姑娘。

高诚不禁睁大了眼睛。那是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睫毛长而弯曲，眼睛中似乎永远有水波在荡漾。柔软的嘴唇如同樱花，带着一种令人沉醉的甜蜜。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仿佛流淌在肩头的阳光。

真漂亮，高诚赞叹。他见过金俊浩很多女朋友，这无疑是最漂亮的一个。再配上金俊浩堪比明星的俊脸，真是赏心悦目的一对儿。

唯一煞风景的是，两人身后跟着六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保镖。

“你怎么落到这种地步？”金俊浩看着高诚。

“天有不测风云。”高诚苦笑，“我听说，你要加入那个……什么来的？”

“圣山。”

“对，就这个。但理由呢？说实话我觉得太突然了。”

“有她就足够了。”金俊浩看了一眼蒂娜，蒂娜笑得更甜了。

“干得漂亮——这真是金俊浩的风格。”高诚叹了口气，看着宙斯，“这样的美人儿神仙都会心动。但我能得到什么？一个一模一样的女人？”

“蒂娜的美是独一无二的。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赐给你一位神灵。”宙斯说着，拍拍手。

一个女子走出来，她穿着古希腊的拖地长裙，赤着双脚，头上还带着橄榄枝编成的花冠。高诚盯着她，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是凯伦！

高诚张大嘴巴——这不可能！他死死盯着凯伦的脸，发现对方的眼神迷茫，好像在梦游。

“你对她做了什么？”高诚愤怒地问。

“只是让迷途的孩子回归神座。”宙斯微笑着说，“我们的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

“太可笑了！”高诚大笑起来，“一天前她还是情报局的特工，现在你让我相信她是神灵？”

“拥有王座的都是神灵。”宙斯的手划过大厅中的那些座椅，“瞧，它们都虚位以待。只要你点头，就有一个位置属于你。你将成为神，拥有无上的权力，世人都是我们的奴仆。”

“我觉得你疯了。”

宙斯板起了脸。他盯着高诚：“你还是不肯加入？”

“是你让我没信心。”高诚摇头，“就凭你搜集的这些废柴超能力者，还想征服世界？说实话吧，他们加一块儿不够我一只手打的。”

“如果有一千个，一万个呢？”宙斯淡淡地说。

他真的疯了吗？高诚张大嘴巴，看着宙斯。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全世界的超能力者加起来，也没这个数字！除非……高诚脑中闪过一线灵光！

“金苹果？”他脱口而出。

“只要你加入，这个秘密就会向你敞开。”宙斯不置可否地说。

高诚吸了口气，他在消化这个巨大的秘密。金苹果能批量制造超能力者？不，应该没那么快，否则宙斯手中该有更多的人。但不管怎么说，这秘密也足够惊天动地了。

“如果我不加入，你会杀了我吗？”高诚问。

“怎么会呢？那可是巨大的浪费。”宙斯露出残忍的笑：“你们是解码者。但知道吗？我掌握了一种DNA反编译技术，可以把你们重新控制起来。当然，会有些后遗症，比如脑子没那么清醒……”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穿着黑袍的男子急匆匆赶过来。

“哈迪斯？”宙斯有点诧异，“出了什么事？”

“阿瑞斯不见了！”哈迪斯面色苍白。

宙斯似乎没能听懂这句话。他用一种怪异的表情看着哈迪斯：“你说他逃了？从那个铁牢？”

哈迪斯点点头。

这不可能！宙斯根本不能相信。那个牢房是他亲自督造的，别说超能力者，就是关上一头恐龙都行！

“是有内应吗？”宙斯深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

“也许。”哈迪斯低声说。

背叛！又是背叛！宙斯胸膛起伏。他看着大厅里的人，只有阿波罗不在身边。难道是他？有这个可能，自从户隐到来，那个小子就一直不安分……

突然，他听到高诚说：“看来你的组织也不怎么样嘛。”

“你想死吗？”宙斯盯着他，眼中冒出火焰。他决定了，要对高诚进行反编译，哪怕浪费了这颗聪明的脑瓜儿呢！

“闹剧结束了。”高诚说。

这似乎是一个信号。金俊浩突然放开蒂娜的手，向宙斯冲去！宙斯大吃一惊，他看到蒂娜仍然面带微笑站在原地，心中顿时充满了愤恨——她也是背叛者！

这些人统统都要死！宙斯看着冲过来的金俊浩。他一点也不担心，金俊浩的超能力不是战斗类型，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除非是宫本瞬——

突然，宙斯瞪大眼睛。他看到金俊浩的右手伸出，两根手指结成剑印！

“这是！”

他的思维甚至跟不上对方的行动。“金俊浩”瞬间在视野中消失。几乎同时，宙斯感到胸前一阵尖锐的剧痛，然后身体向后飘了起来。在半空，他看到“金俊浩”紧紧贴着自己，双手紧握一把肋差，多半已经刺入了自己的前胸！

宙斯怒吼一声，一团白色的电光从他身上冒出来。“金俊浩”被电流弹了出去，向另一个方向摔去。

两人几乎同时倒地。强大的电流让“金俊浩”不住抽搐，但终究慢慢爬了起来。宙斯伤势极重，鲜血从他的胸前汩汩涌出。他盯着“金俊浩”，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你……你是宫本瞬！”宙斯喘着气。

“金俊浩”撕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陌生的脸。和金俊浩的俊秀不同，这张脸略显狭长，五官充满了棱角，嘴唇很薄，显得刻薄而冰冷。他没有丝毫表情，就像一座冰山。

果然是宫本瞬！宙斯见过照片。他不太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伤口的剧痛诉说着真实。

“蒂娜！”宙斯咬牙盯着蒂娜。恨不得将她放在嘴里嚼碎。我不该相信这个婊子！

突然，蒂娜身后的一名保镖上前一步，伸手砍在蒂娜脖颈上。蒂娜软软倒下去，那名保镖将她扶好，轻轻放在地上。

然后他摘下墨镜，又撕掉两撇小胡子，露出本来面目。这才是金俊浩！

“累死我了思密达！”金俊浩喘了口气，“我第一次控制别人这么长时间！”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直到金俊浩说完话，剩余的五个保镖才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形让他们震惊，但还是迅速拔出枪。可人影一闪，五个保镖几乎同时倒在地上。

宫本瞬缓缓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