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学校里的破碎人偶 14、坏女孩俱乐部

好吧。那并没有起作用。

米莉安坐在校长办公室外,薄薄的褐色纸巾被揉成一团堆在她的衣领旁边。所有这些都浸透了。在她的口袋里,躺着一个尚未开封的粉色染发剂。

她的头皮灼痛,尤其是那条子弹沟壑。

她心想,他妈的,我可以在女厕所里染发。谁管我,对吧?她走了进去,转悠了一会儿,发现了一间浴室。开始用漂色剂洗掉旧的栗色,她在那里的时候,她与几个走进厕所的年龄大一点的女孩分享了几根烟。其中有一个不错的黑人女孩叫莎莱斯,还有她那笨拙的白人朋友贝拉。

她们一起抽烟。谈论那见鬼的高中生活。多么美好的时光。

但是过了一会儿——陆续来了好几个警察。五个,噢。一定是有人看见她在大厅徘徊游荡,然后给前台打了电话。在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她就由一对警卫护送着离开了这儿。其中一个看起来像因服用了类固醇类药品而高度亢奋的“战争机器”,他理了发,肌肉被他的警卫制服紧紧地包裹住了。另一个看起来像那个电脑游戏里的意大利水管工,但比电脑里那个矮一些,也胖一点。

米莉安来到了校长办公室的外面。对着一面有木质护墙板的墙、黄铜烛台,米莉安感到十分单调乏味,千分厌倦无趣,万分哈欠连天。

她旁边的是一个鼻梁上布满雀斑的红头发小娘们,她自鸣得意地把胳膊抱在那穿着束身式海军外套的胸前。女孩身上的烟味依稀可闻,与米莉安所抽的烟的品牌不同。

等等。

米莉安又看了她一眼。

“你就是那个女孩。”

女孩板着脸,冷笑,眉毛挑起。“什么?”

“那个女孩,拿着素描本那个,还有那个——”米莉安模仿巴掌打下来的动作,“啪。”

“噢,是啊。她说我画的叶子看起来像狗的屁股。”

“是吗?”

“大概是这样说的。但是,这不是我粗鲁的原因。世上有很多东西都看起来像狗的屁股。这并不意味着你应该去到处宣扬。”

米莉安耸耸肩,“我不知道。这就是我对待生活的方式。”

“你嘴巴的味道真恶心。”

“这也明显就是你对待生活的方式。是的,我知道我有口气。我刚喝了龙舌兰酒。”

“在那个简易厕所的外面?”

“真逗。那样你就会闻到漂白剂的味道了。”

“这不是一个美发沙龙,你知道吧。”

“我的上帝,”米莉安说道,“你这个‘See-You-Next-Tuesday’的小家伙。”

“我不明白。”

“拼出来。”

这个女孩照做了。“哦。我懂了。淫妇。”女孩翻了个白眼,“管他呢。”

“不要对我翻白眼,小姑娘。并且你不应该说出那个词。”

“遵命,妈妈。”

“我不是你的妈妈。”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白痴。你有没有觉得,有那么一个时刻,我真的相信你是我妈妈?”她把她的舌头抵住一边脸颊,形成一个隆起,上下打量着米莉安,“其实你的年纪足够当我妈妈了。”

“我没有,你个小浑蛋杂种。我才二十多岁。”

她耸耸肩,“我妈妈也是。”

“你多大?十三?”

“十二。”她看到米莉安望着她,“是啊,我妈妈在十五岁的时候就生了我。并且我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我会数数,这意味着她现在二十七岁。是吧?二十多岁。”

“二十岁末期,”米莉安纠正道,“尽管如此,这也不是说她就是一个人老珠黄的家庭主妇。尊重你的长辈。或者别的什么。”

“我会的,但她走了。”

“走了。像,噗,蒸发消失了?还是像死了那种走了?哪种?”

“一年前把我独自一人扔到她的一间公寓里,然后走了。也许去看这个世界了,或者注射海洛因。因为她真的很喜欢海洛因。”

“所以,她有点差劲。”

“有点。”

“我的母亲截然相反。”米莉安说。她试图在脑海中勾勒她妈妈的脸。却发现太难了。那张脸在特征的云海中飘浮游荡——各种鼻子、各种眼睛、各种脸部轮廓和各种皮肤调色板。有些部位在再次飘走之前漂移入位,结果遭到拒绝,“循规蹈矩。把我‘保护’得挺好的。那个女人也许本可以用一点海洛因,放松一下自己。”

“我妈妈本可以用更多的循规蹈矩来管教我。”

“我们可以交换妈妈。”

“成交。”

女孩伸出一只手。

米莉安凝视着这只手,仿佛这只手被许多小蜘蛛般的斑点覆盖。

办公室的大门打开了——米莉安注意到那儿写着“校领导”,不是“校长”。一个小男人梳着黑色大背头,有一双樱桃核般的深色眼睛,和一个好像刚冲出海军外套领子的脑袋。

“劳伦·马丁小姐。”校长说,他的声音拖得很长,像一扇摇摇欲坠的古旧老门一般咯吱作响,“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我们等会儿就接待您。首先,我必须见一下这位……小姐。”

他看着米莉安,一脸期冀。

“布莱克。”她说。她想过要说谎,但管他呢,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布莱克小姐,如果你愿意‘照顾’……”他往门后面退了几步。

那个女孩——劳伦——抬头看着她,手还伸在外面。

“我们要做交易吗?”她问米莉安,“换妈妈?”

米莉安知道她不应该去触碰那只手。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当她开始喜欢这个女孩的时候,她却快要进到女孩生命的终结片段。无论事态如何发展,是在十八岁那年酒后驾车还是在八十一岁时在沐浴时头部开裂而滑倒?

但她竟然有这样一种欲望,那么熟悉的欲望,她指尖的麻木刺痛,她的手汗印记,她把手递过去,却又如同飞机降落抵达停机坪之前在跑道上空盘旋般犹豫了,然后——

她握住了女孩的手,去看这个女孩将如何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