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江健三郎
分类:外国小说
日期:2020年09月17日
状态:完本
我现在正准备在世田谷市民大学讲演的讲演稿。主办单位指定的讲演内容是这样的:希望我把三年前在小樽召开的全北海道残疾儿童福利大会上讲的话继续讲下去。上次大会的讲演记录,业已以“为了和不可能‘亲切’相待的人斗争下去”为题出版发行了。于是我就把该文章重新读了一遍,考虑如何接着往下讲。正如“残疾儿和我”这一恰如其分的副标题所示,我在有残疾儿的父母们面前,讲了自己和生下来就头部缺损的儿子共同生活的经验。而且,我谈的问题重点在于,眼前似乎即将面临破坏整个世界的核威胁时代之下,同残疾儿共同生活的经验。
大江健三郎
读者可曾想象过接到这样来信时的辛酸味?信上说,你的某一尽管时有龃龉,但长期来常挂心间交谊甚笃的好友,不意在某个远如火星上的共和国的哪个陌生处所,原因不明,轻生自尽了。在弱小的兽类世界,想来也有像遇到较强兽类,将其坚实头颅,如同软蜜饯似地一下咬碎一类的残酷体验,但在人类世界,以我目前的想法,即此便是辛酸不过的体验了。我所以如此说,原因是前不久收到一封由巴黎转来的短信,说我的少年友人斋木犀吉,在北非某一独立不久的国家的小城贝贾亚的旅馆浴室淋浴器龙头上投缳自缢了。发信人是意大利国籍中年妇女M·M。一年前她和犀吉从羽田机场同乘德国飞机出发时我曾去送别。信上说,她当天因事外出,会见通讯社方面的英国人。时过晌午,与旅馆电话联系,犀吉并无异状。
四十余年来,这位“愁容童子”如同孤独的骑士一般,从位于地理和文化意义上的边缘地带的森林出发,手执用拉伯雷、莎士比亚、但丁、鲁迅、萨特、渡边一夫、布莱克、 巴赫金、山口昌男等作家、诗人和学者的文学思想与人文理想锻造而成的长矛,发出“包孕着巨大希望的恐怖的叫喊”,对沿途一座座大风车:战后令人感到徒劳、无奈和窒息的墙壁;以天皇制为顶端的封建体制以及无所不在的封建意识;通过自己的残疾儿,原子弹轰炸下的广岛、长崎的死伤者,尤其是南京大屠杀和奥斯威辛集中营的遇难者,从而意识到的人类巨大的人道主义灾难;笼罩着世界每一个角落的核武器阴影;人们在追求消费文明的过程中不断被异化的灵魂;试图修改和平宪法第九条以为日美军事同盟铺平道路,在日本复活超国家主义乃至军国主义的右翼政治势力;美国的单边主义和先发制人攻击的野蛮政策为世界和平与人类文明进程带来的巨大威胁……
这部小说是大江健三郎迄今为止为孩子们创作的惟一一部幻想小说。在这部作品里,智力障碍的哥哥与健康的妹妹和弟弟这三人组借助时间旅行器,目睹了日本这个国家一百五十年以来的社会变化以及历史进程的各种场面,故事也随之而铺展开来。作者以时空交叉的叙事结构表现了日本自明治维新以后二百年来的历史,以及人类在这一历史进程中灵魂与肉体、物质和精神的状态,既而提出“新人”的思想,指出人类生存的本质是以“和解”取得和平。在小说里,我们读到了想象和现实悖论般的契合。他告诉我们,幻想之所以必要,是因为“发自内心的真诚期盼 是有力量的”。他希望孩子们都能成为自主而有合作精神的真正的新人。他告诉我们貌似“无意义”的当下其实具有深厚的历史感——一如书末引用的瓦莱里所言:“虽说我们生活在现在,细究起来,也是生活在融于现在的未来之中。即便是过去,对于生活于现在并正在迈向未来的我们也是有意义的,无论是回忆也好,后悔也罢……”
《大江健三郎口述自传》向我们亲切地展示了他驰聘世界文坛的基本路线,让我们分享了他成功的喜悦和徘徊时的迷惘。这不仅仅是一个作家的创作历程,也是一个人的心路历程。诺贝尔文学奖大师大江健三郎先生是一位非常富有魅力的叙述者。《大江健三郎口述自传》以对话形式回顾了他自己生活过来的这七十年,回顾从二十二岁开始写小说以来将近五十年的文学生涯。他也是想借助这个机会让专事小说写作的自己尝试着畅所欲言。书中最后提出106个疑问,先生的回答更让我们透彻的了解这位大师级的作家。
在并不遥远的过去,那种破坏性的盲信,曾践踏入了国内和周边国家人民的理智;面晚,而是拥有这种历史的国家的一位国民。作为生活不动声色现在这种时代的人,作为被这样的历史打上痛苦烙印的回忆者,我无法和川端一同喊出“美丽的日本的我”。我只能用“暧昧的日本的我”来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