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特瑙山》 后记蔡鸿君(5)
李鸥和杨丽应邀翻译《城堡剧院》,这是最难译的一个剧本,很多话是用维也纳方言和格拉兹方言写成的,因此在翻译上非常艰难。这对同行伉俪已经在维也纳生活了20多年,他们利用这一得天独厚的优势,请教了许多奥地利的朋友和搞戏剧的专家,他们还专门去维也纳的“城堡剧院”,观看了《城堡剧院》的演出。在翻译风格上,选择了普通话作为基础,根据每个人的说话方式,采用了一些比较高雅或比较低俗的表达方式。丁娜和徐静华分别生活在德国的慕尼黑和柏林,她们除了相互切磋、请教德国友人之外,还想到直接求教作者本人的办法。丁娜女士在2005年3月29日用德文给我写了一封信,她写道:“因为作者在语言上非常独特,所以我们在翻译中请教的一些德国人这一次对我们帮助甚少。他们要么说,自己不够聪明,无法看懂这样的文字,要么我们得到的是完全不同的解释,往往还是前后矛盾的。”她请我将她和徐静华女士在翻译中的问题转发给耶利内克本人,她还在信的前面注上“SOS!!!” 我将她的信通过罗沃尔特出版社的克隆普霍茨女士(Kristina Krombholz)和布劳恩女士(Ursula Braun)转给了耶利内克女士。4月8日,丁娜收到了耶利内克本人回复的电邮:
“尊敬的译者先生,我收到了您的SOS和那些问题。我感到非常遗憾,真的!我可不愿意处在您的位置。请您稍微有点耐性。我刚刚回到维也纳,(我已经出去很久了),需要一些时间处理最紧急的事情。但是我将尽力而为。问题在于,我经常写的不是‘标准的’(kein “normales” Deutsch)德语,而是一种艺术语言(Kunstsprache)。您一定要在中文里找到一些相对应的东西,(可惜我对中文几乎毫无所知,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种可能),您可以非常自由地、有创意地处理我的文本,或者更确切地说,您必须意译(nachdichten)。再见并致以衷心的问候。您的埃尔弗里德·耶利内克。非常感谢您为此费心!”
但是,就在四天之后,罗沃尔特出版社的布劳恩女士给我来信说:我们已经把译者的问题转给了耶利内克女士,“作者现在给予了答复,她很遗憾,现在无法回答这些问题,因为在她的文本中有许多地方是无法做出合理(rational)解释的。因此,为了把她的书很好地翻译成中文,译者和出版社现在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完成这项工作。”丁娜和徐静华当然感到很失望,但是没过几天,丁娜接到卡特琳·劳施博士(Dr Katrin Rausch)的电邮,她是耶利内克的朋友,住在维也纳,从事德英-英德翻译,懂汉语,曾经被德国学术交流基金会(DAAD)派遣到上海同济大学任教,现在受耶利内克之托,向译者解答翻译中的问题。在她的协助下,两位译者顺利地解决了最后几个疑难。中国科技大学外语系徐筱春副教授和南京大学德语硕士毕业生陈兆女士,也把翻译耶利内克的作品视为一次“神圣的工作”,为了做好准备,迎接“很大的挑战”, 她们认真阅读了许多老一辈翻译家的剧本译作,“想多找找剧本翻译的感觉”,她们俩虽然身在国内,但是周围都有一些德国专家学者,他们自然成了解答疑问的老师。交稿之后,徐筱春女士给我来信:
“这是从事翻译以来最艰难的一次,在‘信、达、雅’的钢丝上如何保持最佳的平衡?怎样才能兼顾作者的风格和读者的阅读习惯?译文风格的选择和把握是最难的,尤其是这样的作品,不敢为求‘达’而少‘信’,感到前所未有的束缚和压力。虽然也知道这是个人爱好的问题,怎么做都不可能是完美的,众口难调……但是依然想做得更好……文学翻译实在很难!耶利内克的作品就更难!!这个剧本中涉及许多史实,却又不把引文明确标出,真的担心不加注解,读者无法读懂,但加注解也许同样会引起争议……已经两个月没有好好享受阳光了……这两个月过的真是非人的生活: 非人的辛苦非人的痛苦非人的充实……还有,非人的快乐非人的满足非人的……都是因为耶利内克, 因为《克拉拉·S》。春天来了,我也渴望着走出克拉拉的寒冬,带着满足和感慨……”
感谢各位译者,你们本着认真敬业的态度完成的高质量的译作,让我在后来的审稿工作中着实省去了很多力气。其实,我本来也应该是本书的译者之一,不会像现在这样有可能会被人看成是一个贪图虚名的编选者。从11月下旬起,我开始动手翻译《娜拉离开丈夫以后》,我当时是有点私心,一是因为这个剧本是耶利内克的代表性剧作,我自认为也是最有可能被搬上中国舞台的剧本,二是这个剧本从语言上来说相对好翻译,每天翻译一点,三个月内可以完成,不会影响我的其他工作。但是,2005年1月中旬,我在和杜新华通电话时,偶然得知《世界文学》杂志将发表这个剧本,译者是我过去的同事焦仲平副编审(焦庸鉴是他的笔名)。犹豫了几天之后,我给焦仲平打了电话,向他约稿。当然,我自己也就放下了翻译这个剧本的工作。非常有趣的是,1月31日,我约请上海外国语大学德语文学博士生齐快鸽女士翻译其他文章,她在得知我正在编选《耶利内克戏剧集》之后,就问我能否将她翻译的并将在《外国文艺》2005年第一期上发表的《娜拉离开丈夫以后》收入这本集子里。《世界文学》和《外国文艺》这两家国内刊登外国文学的权威杂志不约而同地选中《娜拉离开丈夫以后》这个剧本,看来是应了那句老话:英雄所见略同。不过,这两家权威性的外国文学杂志,事先不征得版权所有人的允许,就约请译者翻译并且刊登受版权保护的外国作品,事后也不向版权所有人寄送样书的做法,今后是否也应该改一改呢?
三
2004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公布以后,国内媒体的关注程度大大超过以往,诺贝尔文学奖已不仅仅囿于文学,而成为了万众瞩目的新闻事件。在很短的时间里,国内至少有上百家报纸介绍耶利内克的生平与创作,《北京晚报》、《新京报》、《北京娱乐信报》、《中华读书报》、《中国图书商报》、《环球时报》、《北京青年报》、《晶报》、《文汇报》、《文汇读书周报》、《新民晚报》、《东方早报》、《南方周末》、《南方都市报》、《深圳商报》、《南京晨报》、《扬子晚报》、《江南时报》、《潇湘晨报》等还以整版甚至几版的篇幅专门报道,就连《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这种全国性的大报也数次刊登了介绍耶利内克的长篇文章。《世界文学》、《外国文艺》、《译文》、《上海文学》、《书城》、《人物》、《出版人》、《外滩画报》等媒体也根据各自的取向,推出了诺奖得主耶利内克的专辑或重头文章,大多数都是放在头条的重要位置。众多媒体全方位解读耶利内克,在短短的几周之内,使她成为在中国大陆人气最旺的外国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