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犯了最严重的叛国罪

接着,他把盘子和残肴剩菜推到一旁,开始测验我有关颉昂佩的种种事件,强迫我从所有可能的角度重新思考每一件个别事件。当他结束问话时,我像重新经历了整个事件,遭背叛的愤怒又历历在目。

惟真可看得一清二楚。他靠回椅子上好拿起另一块木头,将它送进火中燃烧,熊熊火花自烟囱升起。“你有些疑问。”他观察着,“你现在可以问了。”他把双手收回膝上等待着。

我试着控制自己的情绪。“王子殿下,你的弟弟,”我谨慎地开口,“犯了最严重的叛国罪。他安排刺杀你夫人的哥哥卢睿史王子,还企图置你于死地,目的是为了要篡夺你的王位和妻子。还有段小插曲,就是他两度试着杀害我,还有博瑞屈。”我停下来稳住呼吸,强迫自己的心情和语调恢复平静。

“你我都相信这些是事实,但我们很难证明。”惟真温和地说道。

“那就是为什么他如此有恃无恐!”我口出恶言,别过头去直到控制住愤怒的情绪。我给这浓浓的怒气吓着了,因我一直压抑着不让自己感受到它,直到此刻。几个月之前,当我用尽所有心思苟且偷生时,我不去想这件事情以保持心境澄明,接下来的几个月就浪费在从帝尊拙劣的毒计中复原。我甚至没有告诉博瑞屈这一切,因为惟真表明了不让任何人知道过多详情。如今,我站在王子面前,浑身因强烈的愤怒而颤抖着。我的面容因猛烈扭曲而突然抽搐,这让我大感尴尬,随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帝尊因此有恃无恐。”我用比较平静的口吻说道,而我的情绪爆发既没有让惟真改变意见,也没有让他用不同的方式表达。他严肃地坐在桌子的另一头,将疤痕累累的双手平静地放在面前,用那对深色的双眼同时注视着我。我低头看着桌面,用指尖勾出桌角漩涡形雕刻装饰的轮廓。“他不欣赏你和你维护王国法律的方式。他把这视为一个弱点,好让他玩弄正义。他可能再度尝试杀害你,而我也确定他一定不会放过我。”

“那么我们就要小心,我们俩,不是吗?”惟真温和地说道。扬起双眼看着他的脸。“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吗?”我紧紧追问,同时将自己的愤慨强咽下去。

“斐兹骏骑,我是王子,也是你的王储。你对我宣誓就如同对我父亲宣誓一样。还有,说得更精确些,你也对我的弟弟宣誓。”惟真忽然起身沿着房间走动。“正义。这是我们渴望终生的事情,也应该竭尽所能追寻。不,我们却以法律为满足,对这件事情来说更是如此,权位愈高的人也愈倾向这么做。正义会让你成为王位继承人,斐兹,因为骏骑是我的兄长,但根据法律你是非婚生子,所以永远无法继承王位。有些人可能会说我从侄子手中夺走王位。

所以我应该对舍弟想篡夺王位的企图感到震惊吗?”

我从未听过惟真如此说话,声调平稳却也百感交集。我保持沉默。“你认为我应该惩罚他。我可以办到,而且不需要证明他是否有任何为非作歹的行为,就能让他没好日子过。我可以像派遣密使般把他送到冷湾,故意派些差事给他做,然后把他留在那儿,极度不适地远离宫廷。我可以直接放逐他,也可以把他留在宫廷里,分派他一堆不甚愉快的职责,让他没空兴味盎然地计划阴谋。他会明白自己遭受惩罚,就连不怎么聪明的贵族也会了解。那些同情他的人的确会站在他那一边,而内陆大公国也将在他母亲的地盘上密谋某种紧急状况,好让他在那儿出现。然后,他就能替自己扩大支持,进而煽动他梦寐以求的内乱,建立只效忠他的内陆王国。即使他无法达到那样的结果,他也能引发动乱破坏六大公国的团结和谐,而我却需要这样的团结和谐来保卫我们的王国。”

他停止发言,接着抬头扫视整个房间,我也随着他的眼神凝视。墙上挂满了他的地图,有毕恩斯、修克斯,还有瑞本。在对面的墙上则是公鹿、法洛和提尔司,都是由惟真精准的手所绘制,每一条河都用蓝色墨水标示,而每个城镇的名称也逐一注明。这就是他的六大公国,而帝尊永远不会像他这般了若指掌。他骑着马走过这些路,也曾协助划定过疆界。他效法骏骑对待邻国的方式,曾经挥舞宝剑捍卫国土,但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放下武器进行和谈。我有什么资格告诉他要如何统治家园?

“你会怎么做?”我平静地问道。

“把他留下来。他是我弟弟,也是我父亲的儿子,”他替自己倒了更多酒,“我父亲最疼爱的幺儿。我向父王提议,如果让帝尊多关照国家大事,他会更快乐,而黠谋国王也同意这么做。我想我会忙着保卫国土不受红船侵害,那么帝尊就得负责增加税收以加强国防,也会处理其他可能发生的内部危机。当然,会有一群贵族协助他,而他也得处理他们之间的争吵与不和。”

“帝尊为此感到高兴吗?”

惟真露出一丝笑容。“他不能说自己不快乐。他并不是要维持干练青年的假象,而是等待证明自己的机会。”他举起酒杯转头凝视燃烧木柴的火焰。房里只有火焰将木柴烧尽的劈啪声。“你明天来见我的时候……”他开口了。

“我一定要在明天办自己的事情。”我告诉他。

他放下酒杯回头看着我。“你一定要这样吗?”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怪异。抬起头和他的眼神相遇,却无话可说,只得在他面前站稳。“王子殿下。”我拘谨地开口,“请求你准许我明天告假,因为我有……有私事得处理。”

他让我站了一会儿,然后说:“喔,坐下来吧,斐兹,别这样。我猜我真是心胸狭窄,想到帝尊就让我陷入这样的情绪状态。你明天当然可以告假,小子。如果有人问起,就说你帮我办事。我能问问到底是怎样的急事?”

我注视着在炉火中跳跃着的火焰。“我有位朋友住在泥泞湾,我必须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