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反击的时候会到的

对我来说,相信她为了别人无牵无挂地离开我,和如今知道她认为我欺骗她的痛苦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从苍凉的记忆中走出来,发觉不听使唤的双脚已把我带到她的蜡烛店门口。现在,这是一家茶和药草店,而我纳闷着莫莉的蜂窝后来怎样了。我感到一阵极度的痛苦,只因我体会到莫莉流离失所的怅然,一定比我的忧愁还痛苦十倍,不,还痛苦百倍。我这么容易就接受莫莉因为丧父,赔上生存和前途的事实。这么容易就接受了她在公鹿堡当女仆的事实。一位仆人。我咬着牙继续前进。

我在城中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尽管心情悲凉,我仍注意到这儿在过去六个月里的巨大转变,甚至在这寒冷的冬天里,依然人声鼎沸。建造船只聚集了来工作的人群,而人愈多就表示生意愈多。我在一个小酒馆前停下来,这儿曾是莫莉、德克、凯瑞和我共饮白兰地的地方,最廉价的黑莓白兰地是我们常点的酒。我独自坐着静静地喝着啤酒,可也从身旁的聒噪知道了不少事情。公鹿堡不但因造船而繁荣,惟真也正召集水手航行战舰,而来自沿海大公国的众多男女都热烈地响应。有人为了发泄怨恨而来,为那些在冶炼镇牺牲的人们复仇。其他人为了冒险、战利品而来,更有人是因为在荒芜的村庄里,毫无前途可言而来到此地。有些人来自捕鱼或生意人的家庭,航行过也懂得航海技术,而其他人曾是荒芜村庄里的牧羊人和农夫。这都无关紧要。所有人都来到公鹿堡城,亟欲让红船淌血。

现在,许多人住在以前的仓库里。公鹿堡的兵器师傅浩得,训练大家如何使用武器,精选出她认为适合在惟真的战舰上工作的人,其他人就充当步兵。还有更多人挤在城镇、客栈、小酒馆和小吃摊上。我也听到了些抱怨,有些战舰的征员是移民来的外岛人,也被侵袭我们海岸的红船害得同样流离失所。他们也声称亟欲报复,但六大公国里没什么人信任他们,而有些店家也拒绝做他们的生意,为忙碌的酒吧招来险恶的暗流。人们窃窃私语,说几天前在码头有一位外岛人遭殴打,但没有人通知镇里的巡守员。大家的猜测变得愈来愈负面,说那群外岛人是间谍,而把他们烧死会是个明智的预防措施。我因无法再消化这些而离开小酒馆,难道我走到哪里都无法避开怀疑和阴谋,就连一个小时的清静都没有?

我独自走过冬意萧瑟的街道。一股猛烈的风吹起,毫不留情地徘徊在弯曲的街道,就快下雪了。同样地,一阵愤怒的寒冷在我的体内剧烈绞扭着,从愤怒、愤恨、无助又回到愤怒,形成一股无法承受的压力。他们无权如此对我,我不是生来就成为他们的工具。我有权自由自在地过日子,成为我应该成为的人。难道他们觉得可以强迫我照他们的意愿行事,随心所欲地利用我,而我永远不会还击?不,时候会到的。我反击的时候会到的。

有位头戴兜帽的男子急急忙忙地朝我走来,当他仰头一瞥时,我们的眼神相遇。他脸色发白,急忙转过身去,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嗯,他是该这么做。我的愤怒形成了无法承受的盛怒,风吹着我的头发想让我觉得更冷,但我大步地走得更快,而怨恨的力量也变得沸腾起来,如同鲜血的气味般引诱着我跟随。

我转过一个角落,发现自己走到市场了。可怜的商人因为强风的威胁,纷纷用毛毯和草席打包货品,摊贩则收拾起百叶窗。我快步穿越他们,人们也纷纷让开一条路让我快速掠过,我可一点也不在乎他们是如何瞪着我。

我来到卖动物的摊子前,仿佛和自己面对面。枯瘦的它有着凄凉黑暗的双眼,骇人地盯着我瞧,怨恨的浪潮在它发出的声响中翻搅波动着,而我们的心跳韵律一致。我感觉上唇抽动,就像咆哮般露出我那可怜的人类牙齿。我舒展我的五官,强压下饱经蹂躏的情绪,但笼子里脏灰色毛的小狼仍瞪着我,张开黑色的双唇露出所有的牙齿。我恨你们,恨你们所有的人。

来,靠过来。我要杀了你,在把你们肢解后撕裂你们的喉咙,嚼食你们的内脏。我恨你们。

“你需要什么吗?”

“血,”我平静地说,“我要你的血。”

“什么?”

我将视线由小狼转移到那个人身上。以埃尔之名,他实在臭的可怕,浑身散发出浓烈的臭味。我闻到汗湿、发臭的食物和他身上排泄物的怪味。他身上裹着的破烂兽皮也发出阵阵恶臭。他有着像貂一般的小眼睛和冷酷肮脏的双手,腰带上挂着镶上黄铜的橡木手杖。我强忍着不把他那该死的手杖抢过来,然后把他的脑袋打烂让脑浆溅出来。他那穿着厚靴子的双脚不断踢着,走着走着就太靠近我了,而我拉紧斗篷克制自己别把他给杀了。

“狼。”我尽力说出来,用呛到似的喉音说着。“我需要这匹狼。”

“你确定吗,小子?它很坏的。”他用脚拨弄着笼子,而它跳了过去,牙齿咬着木条,鼻子又受伤了,但它不在乎。如果我能吃他一小块肉,我就会撕下他的皮肉,或者紧抓不放。

不。回去,滚出我的脑袋。我摇摇头甩掉这想法,而这商人一定觉得我很奇怪。“我知道我需要什么。”我冷漠地回答,抗拒这匹狼的种种情绪。

“你要吗?”这人瞪着我,衡量着我的价值,以他认为我负担得起的金额出价。我过小的衣服令他不悦,而我对他来说也年轻了些,但我推测他已经抓了这狼一段时间了,想要趁它还是幼狼的时候卖掉它。现在,既然狼儿得不到它所需要的更多食物,这人可能会听任我出价然后卖掉它。正合我意,因我没多少钱。“你要它做什么?”他随口问道。

“斗兽用。”我漫不经心地说道,“它看起来骨瘦如柴,不过可能还有点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