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七节 入侵

谣言已被证实,只不过被夸大其辞。三人言虎是司空见惯的。巴塔哥尼亚的乌合之众,共计七百人昨天在北岸登陆,但他们绝对不能被称为军队。

巴塔哥尼亚这个名称在日常用语中可解释为游牧民族。但从纯种族角度出发,他们与游牧民族存在着很大的差异。游牧民族生活在南美潘帕斯草原上。而他们却住在极地附近,也就是说靠近阿根廷共和国的温暖地区。大部分游牧民族专心致志地务农为生,并建立了很多村落,而且还有几座大小不等的城市。但再往南极深入,性质发生了变化,这里人根本不过深居简出的生活,他们的模样阴森可怖。他们以打猎为生,这些土人通常是举世无双的射手,他们还在实行奴隶制度。他们无休无止地进行战争,掠夺以保证奴隶的来源。在他们那里,部落的争斗终年不息,只要遇到在这个处女地冒险的外国人,他们决不会心慈手软放过他们,这是些野蛮人。

由于缺乏日常有效的管理,由于这些年相互毗邻接壤的国家长期争斗,使这个地区处于完全无政府状态。因此造成了这些野蛮人的抢劫行为。毫无疑问,智利和阿根廷共和国最终会达成一致,结束这种局面,但不应该隐瞒这工作是长期和在费力的这么广阔的地区,人口稀少,没有交通工具,自鸿蒙开辟以来,享有无穷无尽的独立。

霍斯特岛的侵略者属于这类印第安人,就写人们在故事的开头已看到,巴塔哥尼亚人对左邻右舍的地区洗劫掠夺已习以为常,他们经常跨过麦哲伦海峡,对麦哲伦这个大岛,尤其是火地岛进行大肆洗劫。然而,到目前为止,他们还从未到这么远的地方冒险。

为了到达霍斯特岛,他们不得不,或者穿过整个火地岛,然后渡过贝阿格尔运河,或者从美洲沿海地带起,随着半岛蜿蜒曲折的运河而下。不管怎样,他们要完成这样的迁移,只能付出极高的代价,遇到无数困难,既有陆地上行军途中补给的问题,又有海上行船,轻便独木舟在马的食粮下被压沉的问题。

勒柯吉跑在二十五个同伴的最前头。在想什么原因使巴塔哥尼亚人决定采取这种与其习惯不相符的贸然行动。无疑,利贝丽亚的建成可以在某些地方解释这种异常现象,他们该以为在周边地区,新城已名扬四海,富甲天下,闻名遐迩。他们越发胡思乱想。这再自然不过。他们垂涎欲滴。

是的,事情只能这样解释才合理。然而,不管怎样,这些侵略者尽管胆大包天,他们将会出于意料,大吃一惊,不管他们怎样以凶悍彪健闻名于世,但他们很难想象,将很可能碰到这么多的白人与之对抗,并投入这样的冒险。他们确实好像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但勒柯吉实在猜不透。

他不知道将在岛的哪个地方遇见敌人,也许这些人已上路了,也许他们还没有离开登陆的地方,根据报信人所提供的情况,要是这样他们得走一百二十到一百二十五公里,在霍斯特岛无法快速行军,从路面状况来看,确实还有待完善,行程需要至少两天。十二月十日一天清早出发,勒柯吉在十一日晚上到达了。

在离利贝丽亚不远处,道路横向穿过阿尔蒂半岛后,便转向西北方,首先在二十公里长的路段上,沿太平洋海浪拍击的西岸而下,然后朝北方向折回,在第二次逆向沿变幻莫测,反复无常的山谷,穿越这个岛,在更远的二十五公里处,它收紧贴着特基尼加海峡而过,这是大西洋的出口,巴斯德半岛的北部将逢松比海峡分开,过了这个地方,道路弯弯曲曲,开始自丛山峻岭的山口取道。这些山脉从西边过来,一直延伸到巴斯德丰岛的最东头,然后在将这个半岛与霍斯特岛的整体相连的地峡处,又一次向西折回,最后,将逢松比海峡甩到后面。向东拐弯,在离利贝丽亚九十五公里,跨越杜马斯狭窄的地峡,沿濒临见阿格尔运河北岸而下。

勒柯吉要走的正是这样的路线,在路上他带来的人马又增加了几人,那些有马的移民加入到其中,至于其他的人,勒柯吉在路过时就给他们下达了命令:动员他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尽最大可以招募战士,那些有枪的人,隐蔽在深海里,只要那些侵略者一出现,就朝他们开枪,还指示最好瞄准马射击,因为一个从马背上掉到地上的巴塔哥尼亚人是没有什么可怕的。然后立刻朝山上更高的地方撤退。至于那些赤手空拳的移民,则在路上挖沟掏洞,在一公里的路段。田地弄得乱七八糟,全破坏掉,然后把东西全带走,让敌人什么也得不到。农庄开亦将所有的用具和食品全部带走,这样,侵略者的给养将雪上加霜。然后所有那引起能开火的人像那些只有锤子镰刀的人一样,全部躲到李威利的围墙里,围墙坚实牢固,有人数众多的部队守卫,固若金汤。

完全按照预计的路线,勒柯吉十二月十一日晚上大约六点钟到达杜马斯半岛的地峡,人们还完全看不到巴塔哥尼亚人的踪迹,从这个地方起,人们靠近登陆的地点,所以必须万分谨慎,此时正是白天长,夜晚短的季节,到了很晚,天才黑下来,才能借以掩护自己,又由于是逆向前进,所以花了近五个小时才到达,已接近子夜,大地被黑暗所笼罩。但可以清楚地看到巴塔哥尼亚营地的火光,无疑,他们还在登陆点原地未动。

勒柯吉的小部队共有三十二支枪,包托勒柯吉本人的,不过在他们的身后,有几百双手正在破坏道路,设置路障,使侵略者难以顺利前进。

对敌人的营地察看清楚以后,勒柯吉及其伙伴开始后撤,在杜马斯半岛的地峡前三五公里处停了下来,把马带到地峡全面隐藏起来。骑兵变成了步兵,战士们都埋伏在道路南边陡峭的山坡上,等候着进犯的敌人。

勒柯吉明白:敌众我寡,采取硬碰硬的战术是不明智的,只有用游击战术,方能战胜敌人。如前所述,保卫埋伏在陡峭的山坡上,敌人进攻时,可以随心所欲向敌人开火,使敌人防不胜防,即使阻挡不住敌人的进攻,敌人因清除路障也要花费很长的时间,这给安全有序地撤退创造了有利的条件。还要提到一点,即不必担心巴塔哥尼亚人会放弃自己的坐骑来追赶向他们开枪的人。因为巴塔哥尼亚人有一种根深蒂固的骑马作战的习惯,他们更不愿在这荒无人烟每块岩石后面都可能有一个伏兵的土地上冒生命的危险。

十二月十二日,巴塔哥尼亚人的先遣部队露面时已是早上九点多钟。他们远离自己的家乡,在这块陌生的土地上,一边是茫茫大海,一边是崇山峻岭,十分悲慌,他们肩并肩,一个挨着一个,慢慢地试着前进,这给那些埋伏在山坡上的射手们提供了良好射击的机会,所以在二十五公里的路程,巴塔哥尼亚人足足走了三个多小时。

从右边传来三声枪响,他们惊恐不安的队伍安排后退,使后面的人马一下子乱了套,但三声枪向后,再没有射击,他们又恢复镇定,重新整队。这三声枪响,留下了这样一道风景线:一个人蜷曲着身子,躺在马路上痛苦地搐着,还有两匹马,也横躺在地上,一个肚子被射穿了一个洞,另一个打断了腿。

再往前走五百米,巴塔哥尼亚人碰到了用树干、树枝堆起的路障,当他们正准备拆除时,又有几声枪向,打中了一匹马,这匹马又失去了战斗力。

伏击者无数次的射击获得成功,但巴塔哥尼这支队伍的头排终于到达了杜马斯半岛的地峡处。此处夹在峭壁之间,地形狭窄,像一个咽喉,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又遇到了一个比先前堆得更高、更大的路障;还有一个人工挖的又大又深的沟,切断了道路,当巴塔哥尼亚人接近这些障碍物时,在左侧又遭到了一次射击。此时,也有一百多人竭尽全力地将路修通。

但很快,火力更加猛烈,整个马路上都是枪林弹雨,巴塔哥尼亚人的头一批人有的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呜呼哀哉了!这使得那些后来者怯而止步,这些游牧民族犹豫不决,他们不敢越雷池一步。

巴塔哥尼亚人从头到尾都暴露在霍斯特岛枪手的眼皮底下,他们占据着马路的六百米,人群一阵阵骚动,大部分游移不定,一些骑士从这头跑到那头,好像在传达领袖的命令。他们还多次尝试拆除路障,不是人死,不是马伤,这肥沃的土地有的是地方接纳他们。

时间就这样过去,终于在接近黄昏时分障碍被推倒,以后就只有如雨的子弹拦住他们的去路了。巴塔哥尼亚人于是采取了好像是自杀的决定,他们把马聚集在一起,飞快地奔跑,其中有三个人和十三匹马掉进了坑里,永远留在那里,但是这个游牧民族过去了。

在离此五公里远他认为比较安全的地方停下来,准备过夜。霍斯特人却没有休息一分钟,他们继续明智地有计划地撤退,并准备明天的战斗。霍斯特人白天的战斗收获颇丰,侵略者损失了三十匹马和五人失去战斗力,而他们自己只有一个受了点轻伤。巴塔哥尼亚人最倒霉的是那些步行者或已失去了马的人。霍斯特人对付他们只是举手之劳。

紧接着下一天,还是采取同样的办法,巴塔哥尼亚人都已精疲力竭,勒柯吉利用这个机会,冲到巴塔哥尼亚人的前面,把已壮大到六十个人和近六十条枪的队伍,分到一百多米的地方,藏在深沟和岩石的后面,朝巴塔哥尼亚人开枪,而对巴塔哥尼亚人的回去却不屑一顾。只要巴塔哥尼亚人一开始动,子弹就从他们头上呼啸而过,或被击倒,他们就向后退,然后又一次反扑,但总是失败而归,在两个小时内,这种轮番进攻反复出现,巴塔哥尼亚人勇敢无比,但缺乏头脑,总是在发现损失很大的时候,又想起昨天非常成功的战术,命令人马相互靠拢,首尾相连,使这个游牧民族成为一个整体,全体出发,纵马狂奔,马蹄打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大地在摇晃。很快,霍斯特人的子弹倾泻过去,一批仓促上阵的人便一命呜呼。

这是幅令人叹为观止的景象,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止住这些一瞬间便撒手人世的骑兵向前冲,如果一个人摔倒马下,后面的骑兵便毫不怜悯地踏着他的身体而过,马也一样,倘若一匹马受伤或死亡倒在地上,另一匹马会跳过这个障碍,继续不停地狂奔。

霍斯特人无暇欣赏这些壮举,对他们而言这是生死的大事,他们所想到只是:装弹、瞄准、射击,然后又装弹、瞄准、射击。就这样没有一分钟的间歇,手中的枪发烫,在疯狂的战斗中,忘记了谨慎,他们离开隐蔽的地方,将整个身子暴露敌人面前,如果巴塔哥尼亚人能够反击的话,那将是漂亮的反击。

但巴塔哥尼亚人不能像惯常那样使用他们的武器。他们认为只有穿过这个危险地带才是唯一的出路,所以他们拼命地冒着枪林弹雨的危险,只是狂奔,力图尽快穿过这一地区,而不于反击。

确实,穿过这个地区,很快枪声平息,他们开始大步流星在地路上前进,过了山口的最高点后,开始下坡,道路弯弯曲曲,周围非常宁静。时不时在左边或右边也响起几声枪响,巴塔哥尼亚人就朝估计的方向乱射一气,便继续赶路。

前车之鉴,巴塔哥尼亚人不再在与敌人相距太近的地方停下来,直到凌晨一点钟,他们仍在快速地下山,只是到了平地以后才停了下来宿营。

这次对他们来说是艰难的一天,他们穿越了六十五公里,在他们的右边看到太平洋的海浪击打着多沙的海岸,左边是一大片平草。他们才无所顾忌,第二天,他们早上地到达目的地。

今后,对勒柯吉来说,也不再可能去到侵略者的面前去攻击他们,除自然的地理不允许执行到目前为止获得极大成功的战略以外,最大的问题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按勒柯吉的命令,他们不再紧追不舍做无用的功。人们在赤裸裸的大地上,在熠熠闪亮的星星下睡了几个小时。他们又连续三天白天黑夜战斗,忍受劳顿之苦,也必须休息喘口气。

勒柯吉对自己战术的结果非常满意,在这最后一天里,敌人至少损失五十匹马和十五个战士,当巴塔哥尼亚兵临利贝丽亚城时要减少一百来个骑兵,并因此严重动摇其他人的军心。与他们的希望相反,他们这支军队是不会毫费力的就可以进入利贝丽亚城的。

第二天早上,人们去把马找回来,快中午的时候,找到马的人又变成了骑兵,这些射击的人数量减少到三十二人,并开始下山。

没有什么能挡住他们的快速前进,他们从许多迹象看出,巴塔哥尼亚人继续向前行军,不可能一下子撞到他们队伍的尾巴,因此不必再小谨慎。

大约在三点钟,人们到达了游牧民族曾宿营的地方,到处留下他们的脚印,绝不会错、那些人一大早就上路,极有可能,他们现在已经利贝丽城下了。

二个钟头后勒柯吉和骑兵开始沿李威利城堡前进,发现了路上有大群的步行人,数量显然超过了一百,这是在前面的遭遇战中被打下马的巴塔哥尼亚人。

忽然,从城堡里射出了无数的子弹,十来个巴塔哥尼亚人扑倒在地,其余活着的人,有的毫无意义的进行还击,有的拔腿就跑,但他们发现有三十二个骑兵拦住了去路,来复枪开始向他们射击。

随着枪声响起,又有两百多手拿大刀、锄头、镰刀的人从城堡中冲出出来,切断通往利贝丽亚的去路,右边是无法逾越的岩石,前面是令人生畏人众多农民,左边有着从城堡发射出来的无数子弹,最后边是勒柯吉和他的骑兵,回面八方都是走投无路。巴塔哥尼亚人失去了勇气,把武器扔到地上。勒柯吉和他的骑兵没有流血就俘虏了这些巴塔哥尼亚人,把他们的手脚捆了起来,关进一个大仓库里,门口安排了士兵看守着这些俘虏。

这是一个令人惊异的行动,侵略者损失了一百多士兵极其武器装备,更重要的是增加了霍斯特人的力量,他们现在已以拥有了二百五十支枪了,要与拥有大约六百支枪的敌人斗可以说悬殊不算太长了。

在李威利城堡的驻军可以把巴塔哥尼亚人的行踪告诉勒柯吉,这些驻军只是些好战分子,而不是职业军人。

一百多巴塔哥尼亚的俘虏,一溜蹲在李威利城墙下,吓得一动不动,等待人们决定他们的命运,当这些巴塔哥尼亚人人是胜利者的时候,就把那些失败者当做奴隶。现在他们自已被打败了,便认为也会得到同样的命运。当他们看勒柯吉进来时,没有一个人敢于傲慢无礼。

“你们中有人懂得西班牙语吗?”勒柯吉高声问道。

“我懂!”其中一个俘虏抬头说。“你的名字?”

“阿泽里那塔。”

“你到这个国家来干什么?”

印第安人呆呆地回答:“打仗。”

“为什么和我们打仗?”勒柯吉又问。“我们不是你们的敌人。”

巴塔哥尼亚人无言以对。

勒柯吉又说,“你们的兄弟还从未到过这里,为什么你们这次要离开国家去得这么远?”

“领袖下了命令。”印第安人老实地说,“士兵只有服从。”

“不过,”勒柯吉坚持地问:“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南边的大城市。”俘虏回答。“那里有金银财宝,印第安人很穷。”

“不过,财宝还须要动手拿才行,”勒柯吉反唇相讥。“这个城市的居民,怕会自卫。”

巴塔哥尼亚人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证据就是你和你的兄弟现在作了俘虏。”勒柯吉针锋相对地补充。

“巴塔哥尼亚的战士多。印第安人收返回自己的国家,把你的兄弟拖在马尾巴上。”

“你做梦,孩子!”勒柯吉耸耸肩说。

“你们之中别想有一个人进入利贝丽亚。”

这个巴塔哥尼亚人笑了一下,一股不相信的神情。

“你不信我说的?”勒柯吉问。

“那个白人已答应,”印第安人自信地反驳说。“他把那座大城市送给巴塔哥尼亚人。”

“那个白人?……”勒柯吉惊讶地又说了一遍,“那么,你们中间有个白人?”

但所有的问题再也没有结果,印第安人显然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不可能再知道更详细的情况了。

勒柯吉忧心忡忡地退了出来,这个白人,种族的败类和野蛮人沆瀣一气来反对其他的白人,他是谁,不管怎样,这可是个新动向,得抓紧,尽管阿尔特勒布尔按照所接收的命令,肯定会采取紧急措施,但加强利贝丽亚的军队力量不是没有意义的。

晚上八点,勒柯吉率领的军队现在共计一百五十六人,其中有一百零二人是用巴塔哥尼亚人的武器装备起来的,马留在李威利的城堡里,他们现在全成了步兵。为了进入利贝丽亚,越过敌人的防线,勒柯吉显然不是采取强攻,而是智取。

步行三个小时,到达可以看到城市的地方,天完全黑了下来,一种篝火勾勒出巴塔哥尼亚人营地的轮廓,营地围成一个大大的半圆形,右边靠沼泽地,左边依傍着河流,要溜过去是不可能的。

勒柯吉让他的人原地休息,自己却走到更远的地方,考虑应该采取何种适当的措施。一束光在西北部闪亮,这是新镇的房子里反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