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死战 第三节

中原顺知道机会终于来了。

松本沉重地看着涸沼凉介和武田安造。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他的眼神表明了,具有担任使者条件的只有涸沼和武田。松本可能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要派涸沼和武田,才提出了派人的方案,他的意图是不言而喻的。

在众人看来,要派使者的话,涸沼凉介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他身强力壮,且果敢机敏,而且还是警察官。接下来应该数武田安造了。虽说武田是老人,但他作为猎人熟悉山林,特别是对这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如果岁数年轻几岁的的话,他应该属第一位具有使者资格的人。

松本重治的眼睛里就包含着这种意思。

对松本重治提出的意见,除岛崎外,其它人都没插嘴。松本在危急时候枪杀了内藤幸一,这个行为使大家明白了他具有领导的能力。再说,从眼下的事态来看,鹿泽庄需要一位领导者。

谁都不愿开口说话。

除涸沼凉介和武田安造外,所有的人都在心里赞成松本重治的方案,这也许是获救的唯一方法,无论如何都应派人去试一试。动物学家岛崎安雄的意见,沉重地压在众人的心头。他说的狼群的数量,使大家明白了派人出山等于百分之百的送死;在明白了送死的前提下,再同意派人这是于情理难容的,所以大家都保持着沉默。

沉默持续着。暴风雨的呼啸中,波蒂不时呻吟似地叫几声。

“涸沼君——”松本重治受不了焦躁的折磨,他喊了一声。

“什么事?”

“把这个人,就是中原顺的手铐取了。”

“为什么?”涸沼声音很低,但显得很镇定。

“这不是太有些非人地对待吗?你把他放了又能怎么样,能跑到哪儿去呢?首先,房子快要塌了,狼群随时都会冲进来,看你到现在还是执迷不悟,实在叫人看不下去。听着,我作为检察官命令你,给他把手铐取了!”松本怒气腾腾地命令着。

中原注意着涸沼怎么对付。他明白松本的心事,是对涸沼不站出来担任使者特别恼火。鹿泽庄的危机追在眉睫,要派使者的事刻不容缓,松本焦虑的就在这里。

另外,松本的算盘也打在中原头上。中原的体魄和涸沼不相上下,同样机警,熟悉登山,要是取下他的手铐,松本就会逼他下山报信。

“我在担任押送的任务。”涸沼凉介的回答很短,中原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

“你——”松本气得一下子翻了脸,“你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置于圈子之外,到底要干什么?我们身处绝境,需要一致对付,知道吗?你要是继续这样,我们就来表决,打破你的自以为是!”松本说完,瞪着充血的眼睛看着大伙。

“大家赞成不赞成给中原恢复自由?”

“我赞成!”井上薰毫不犹豫地表示赞同。

松本一个一个地问下去,中江真澄、阿铁、岛崎夫妇……结果是全体赞成,都认为已经没有必要给中原继续戴手铐。

“看到了吧,给他取下来!或者你打算与众人为敌。”松本尖声叫着紧逼不舍。

“明白了。”涸沼终于点了头。

中原顺的手铐取下了。他站起来离开了大厅,进了厕所,从厕所那扇小玻璃窗向外看去,外面漆黑一片,雨珠犹如数千枚利箭射到玻璃窗上。

——真要派人吗?他觉得派人下山的提议不值一谈,就算不被狼群咬死,也会在这漆黑的山里迷路冻死。

房屋的咯吱声持续着,象是在大海的怒涛中挣扎的即将沉没的遇难船那叩人心弦的咯吱声。

中原端起厕所里的油灯,摸到了厨房。他想物色一件合手的武器。案板上搁着菜刀,但那玩艺作不了武器。他看中了裸露着的自来水铁管。水是用竹筒从山上接来的,房间里面才有铁水管。

中原用力拆着水管。由于没有水压,水管的连接是随随便便。他把拆下的水龙头扔到一边,而形成直角的那个拐弯处很费劲。

正在使劲拆的时候,脚步声走近了。

“您在干什么呀?”是井上薰。

“我要准备一件武器。”

“中原,你打算和狼斗吗?”井上薰站到他旁边。

“我想免不了吧,嗯?”中原知道少不了一场殊死的搏斗。鹿泽庄倒塌前,可以暂时避一避,等房子一塌,就必须出去和狼群拼个你死我活。咬死了只能怪自己命运不济,但中原不愿轻易地认输,就是死也要拼它个十来头狼——他有这个自信。

“天无绝人之路。”——中原这么想着。他对自己那严格锻练过的身体充满信心,不相信就那么轻易在狼嘴里丧命;到时候先从边上出去,如果不行就爬到树上去,瞅个机会再跳下来打。狼群会在鹿泽庄倒塌时攻击。包括两具尸体在内,这里虽有男女二十人,其中有战斗力的只是少数几个;大多数人会在狼群攻上来的一刹那就被咬倒。当狼撕咬尸体的时候,可以找空子跑出去,就是说牺牲的人越多,机会越大。

弯管取下来了,成了一根很合适的铁捧,中原顺抓在手里挥舞了几下。

“中原,你打算下山当使者吗?”井上薰紧挨着中原,抬起她那美丽的大眼睛看着他。

“我没这么想过。”中原不具备牺牲精神,他觉得人就要各自生存,生也好,死也好,是各人自己的事。他自己长这么大,可以说没依靠任何人,今后他也不打算依靠任何人。

中原看着阿薰的眼睛,在油灯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眼睛里水汪汪的。中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井上薰是在恳求自己的保护。报纸上曾报道了中原擅长搏斗,多次攀登过南阿尔卑斯山,她可能就是要借助我的这些功夫。在眼下的情况看,要想活下去,没有男人的保护是不可能的,如果狼群攻来,女人将首先被撕裂丧命。

中原在阿薰的眼里看到了她绝望的恳求。

中原现在还不想搂抱女人。他明白多带一个人就等于背上一个包袱,也就是意味着死。这是不能随便胡来的。

又响起一阵脚步声,是井上五郎跑来了。

“你怎么跑到这里了了?你在干什么?”井上尖声叫着。

“干什么?什么都没干。”

“那好,你跟我走。”井上抓住阿薰的胳膊拉着。

“我不!”阿薰甩开了他的手,“我不能跟你过了,你就别管我的事了。”

“你,你,跟着个银行强盗……”并上不敢往下说了,他看到阿薰依偎在中原身上。

她白净的脸上露着明显的轻蔑。五郎不由想起自己把妻子让给斋藤的丑态,一种屈辱使他周身血液沸腾。他想对阿薰大叫,那难道是我的错吗?斋藤带着三个丑恶的伙伴,既带着手枪,又有匕首,他们已经奸污了女大学生,露出狰狞的面目,连刑警都不敢对他们多言多语,我能怎么着,要反抗的话不是白白送死吗?

依偎在中原怀里的阿薰,胸前的衣服似开似掩,她那白嫩的胸脯在井上五郎眼里是那么刺目。他明白了,这女人是要把自己的身体给中原。

并上慌了,他不顾一切地大叫:“你跟这个银行强盗到底有什么好的,他可是个杀人犯哪,快跟我走!”

“不,我愿意做他的女人!你要生气的话,就和他斗一场,把我夺回去好了。”阿薰针锋相对。

“你!”井上哭丧着脸看着中原,“我求你了,把妻子还给我。”

“我说你还是给我出去。”中原冷淡地顶了回去。他突然想抱井住上薰,并不是因为五郎骂了他银行强盗,而是他想到五郎当时把妻子让给了斋藤时的表情,觉得有种烦躁不安的情绪,看来这五郎天生是个可怜虫,对他这种人不值得怜悯。

“告诉你,这个女人我要了,或者我们凭武力来决定好了。”

“……”井上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

“我是你的女人!”蓦地一声,阿薰尖叫着,搂紧中原,“我的身体全部属于你!你不要抛弃我!”

井上五郎忍不住了,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阿薰陶醉在快感之中,不知道五郎已经出去了,但她不怕五郎看到,心里已经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