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十七章 婚姻的杀手
01
夜里的空气弥漫着金银花的香气,我的精神一振。不知哪来的勇气,我决定去洛伊的诊所一趟,直闯他暂居的地方。
我什么也不能想,思思念念的都是他柔情似水而温暖的怀抱,我现在就要!好想好想要!我要他陪在我身边,默念着我的婚姻箴言,我衷心盼望。
洛伊还没回来,想必是去拜访客户了,我擅自进入了空无一人的房间,决定等他回来。但,过了好几个小时,还是不见他回来,我实在太困,没有更衣,倒下就昏睡了过去。
差一点就犯下大错的我,虽然逃了出来,但意识仍不甚清醒,甚至还闪过一个好笑的念头——我太久没见洛伊了,很怕他回到诊所的时候,错把他当成半夜闯空门的小偷而一枪毙了他!不过,我没经他同意就不顾一切地硬闯进来,不正像是个小偷吗?
总之,我凭着一股直觉和冲动地来了,要偷回我老公的心!
02
醒来的时候,我一方面期待不已,又有些许不安。黎明的曙光射进房间内,满室透着怅然若失的灰暗色调,一如现下的我。
我身旁仍是空荡荡的,洛伊去哪里了?我心里涌上了千万个疑问、惴测,整颗心悬在半空中,摇摆不定。
爬下床,我开始在房间里搜寻可疑的线索。先粗鲁地戳了下老旧答录机的留言键,录音的带子已经旧到不行,播放时夹杂着杂讯的沙沙声,留言的声音也有点变调,但这声音听得出来,绝对是个女的,听起来是在约见面的时间。
我疯狂地想了一百个我老公可能和其他女人碰面的理由。是他妈妈复活了?还是他和怪医杜立德一样——有和动物对话的超能力?或是洛伊有变装癖,和他的女装裁缝师约了订做衣服的时间?
不管什么理由都好,总比他可能有外过来得好一万倍!尤其在常理推断下,他外遇的嫌疑对象只有“某个人”的时候。
我超想打电话报警,叫警察在她赤裸的身子上洒遍搜集指纹专用的粉末,因为我满脑子里都是我老公的手摸遍她全身的画面。焦虑感在我胸口一再缠绕着,紧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像是陷入了可怕的流沙之中,极度紧张不安,汗水不断由双唇渗了出来。
男人是习惯的动物,除非外面有了女人,否则他们不会轻易离开安逸舒适的家。
恐惧的感觉重重地压在心口。他一定是爱上她了!因为狐狸精的一句狐言媚语,他就这样丢下了我们的婚姻,飞也似地奔向了她!
这一切快得让我措手不及,快得我还来不及捕捉他离去的背影,他就这么逃进了迷幻的丛林。我怎么会花那么久的时间才认清这个事实?我明明是个再精明不过的人,不是吗?
踉跄地走出洛伊的兽医诊所,我敢说,笼子里小动物们正嘲笑着我的愚昧与狼狈。小白兔也会奸笑吗?我发誓我看到了一只笑容邪恶的小白兔。
坎顿镇的房子仿若狄更司笔下的灰色调,狭小的街道、房子的影子像是墓碑似的压在我的车顶上。坐在车里的我,在碧安卡的公寓外面等着,恐慌的压迫沉闷得教人难受,摇下车窗,我亟需吸口氧气。
现在是早上八点,洛伊的诊所八点半开门,如果他人真的在这里,应该很快就会出现了。几乎可以确定的是,等会儿将有惊心动魄的事情发生。
碧安卡家的黄色大门缓缓打开,他们就在那儿,两个人一起出现,站在门前的阶梯上。我举着珍妮的加菲猫布偶,从加菲猫双脚的小缝盯着他们,亲眼目睹他亲了她!
哦天!我紧抓着方向盘撑着,一阵绝望的痛楚袭来。我的肌肤感到被偷窥似的阵阵发麻而不自在,但其实我才是偷窥别人的人。我继续死命地睁大眼,眼睛又酸又涩,就是要看紧他们。
洛伊看来是那么地强壮帅气,没错,全世界都爱美男子,但若那个人该死的就是你老公,一切就另当别论!
“所以这次又是在做实验罗?”我气得下了车,隔着街冲着他们大喊。等我意识到我在做什么的时候,话早已脱口而出。
我像个荡妇似地狠狠吸了口气。哼!荡妇就是在说她!
“所以这样也不代表什么罗?”我的心像被挖了个大洞,好空虚。“洛伊,我要你马上给我上车,和我回家。”
洛伊动也不动,而碧安卡呢?她凑近他耳边窃窃私语,想也知道又在向他洗脑了。
她身上一袭粉红色丝质睡衣,搭配同款蕾丝短裤,秀发蓬松而迷人地拢着。她高调地眨着眼,重点是要炫耀她的假睫毛,不过我看那比较像从家里的长颈鹿布偶上拔下来的。
她看起来就和一般上班族妈妈起床后的样子没啥两样!没啥两样!
“洛伊,”我叫唤着,但洛伊只是站着不动,直勾勾地盯着。“我说我要你马上回答我,就是老娘和你耗一辈子,看你讲不讲!”乍听之下好像很威猛,其实我心里真是有说不出的悲哀。
“不妨告诉你,我们已经住在一起了。”碧安卡答道,脸上不客气地露出一抹险恶的笑容。
晴天霹雳!这恶耗来得太突然,就像夏天宿醉时猛地打开窗帘,刺眼的阳光让人更加难受。
“去哪里?回火星去吧!洛伊,她在骗你,你还看不出她是怎样的人吗?”这条街、这整个世界似乎开始动摇、倾斜,缓慢地朝着未知的深渊滑落。“你完全不在乎你破坏了一个家庭吗?”
“我在乎洛伊,在乎他的一切一切。”碧安卡以腻死人不偿命的嗓音柔声说道,“我可以满足他,这是你永远都办不到的。”
“哟?你是练了几年的瑜珈,才能像这样亲到自己的屁眼?好了不起哟!”我有种气到血液逆流的感觉。
“我启发了他的创意,激发出他前所未有的潜能。而你呢?除了闷死他之外,什么都不会!”
我很想丢几句王尔德的惊世语录或莎士比亚钜作的经典佳句来回敬她,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千言万语,化成了不争气的眼泪。
“洛伊!”他再不好好抓住我,我就要引爆了,就像一个轰开的地雷。“难道我们不能单独谈谈吗?”情况已经失控,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看得出这征兆,当你老公放任狐狸精跟你作对时,代表你的婚姻已经亮红灯了!太明显了!
“少给我来这套,”我指着碧安卡,“我受不了!”
“很抱歉!洛伊想去哪,我就去哪。这就是他在婚姻里得不到的爱、牺牲与奉献。”碧安卡讲得可真是头头是道。
我的心已破碎不堪,而洛伊就是始作俑者。
“你听好,”我说,“看得出来,你现在正面临中年危机,但难道你就不能和其他同年龄的男人一样,只要担心会不会得雄性秃就好了吗?”
洛伊抚着他新蓄的胡子,这副革命领导人的造型已经维持好几个礼拜了,而他要反叛的人正是我。或者,他发现我先前对他的不满了?
“我知道拉你去参加婚姻课程,是我的不对。”我继续说,“但是,我是要你表达心中的爱意,并不是叫你去爱外面的女人!”
碧安卡摇了摇头,“说白一点,你就是在性方面没办法满足他。”
“很好。洛伊,我有一种性爱小秘方,是要给你用的,保证可以让你老婆我在做爱的时候持续保持润滑,这样你那该死的情妇就可以出局了!”
“情妇?凯珊卓,不瞒你说,我和洛伊还是心灵相通的伴侣呢!我们的情感、心灵都相互契台。当然啦!还有很多地方是彼此需要多去发掘、了解的。”她紧握着他的手,爱娇地看了他一眼,“还有,他就要主演我制作的一部影片,片名叫《身体密码》。”
“哦?是吗?那他的戏份有多吃重?应该很少吧!”以我正处于的焦虑打击状态来说,这样的反击还算不坏。
我的肠胃传来一阵恶心的收缩感。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对我们?一股狂暴的杀人冲动占满了我的思绪。去死!去死!但我车里唯一的武器,就只有杰米的大水枪而已。
此时,我脑中浮现一个好笑的画面——坎顿镇里那些没大脑的名门上流,边啜饮着香槟,边看笑话似地摇着头,看着我拿着水枪追杀我老公和他的情妇,一路狂追上演全武行,我手上还不忘连续发射水弹。
“洛伊,那孩子们怎么办?”我几乎是在求他了,“就算你没想到我,至少也该为他们想想吧!”
“哦,我们早想好了。我手里有一则杰米发的简讯,他等不及要和我见面了呢!瞧。”碧安卡秀出洛伊的手机,发光的荧幕上显示一则简讯,上面写着:老爸,她好像很酷哦!
“哦!”碧安卡装模作样地说,“真是超可爱的!”
我得等这番刺耳的话从我耳里消逝无踪,才有办法继续说下去。
“洛伊,别傻了!”我焦急地说,“碧安卡讨厌小孩子,她让自己小孩玩的是男生女生都能玩的玩具,而且还是从第三世界手工艺品展买来的便宜货。反正,这是虐待儿童!还有,在你搬进那金玉其外的豆腐塔之前,”我指着她的公寓,“你先考虑清楚,碧安卡是‘假仙’界的第一把交椅,没错,她该死的是会先让你尝到高潮的快感,但这女人从里到外就是个假货,你难道一丁点都没有发觉吗?”
“他今天就要带我去和珍妮见面了呢!”碧安卡在一旁煽风点火。
我很想回嘴,但迸出的却是气恼的泪水。“去哪里?”我的人生,转眼间成了碎一地的破镜。
“是运动会,我们的女儿念同一所学校。”洛伊终于出声了。我走向他,但他却把我当只蚊子似地一手挥开,一只他巴不得一掌拍死的蚊子。“瑟琳蒂佩缇比珍妮小一年级,但我相信她们会处得很好的。”
“但是,洛伊你从来不去运动会的!以前都是我在去。今年是我第一次没有参加妈妈赛跑,但这是因为和科博馆的校外教学撞期。”
“没关系,碧安卡会去。”
“没错,”碧安卡越来越得意忘形了,“我可是很注重身材的呢!”
注意!危险!我心里的警报器大声作响。情况相当不妙!我的脸颊开始抽搐。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也许他是兽医没错,但我本来是有机会拿到“动物管理”学位的。
“很好,你真的要我老公,是吧?很好,等我回去把他喝水的碗和狗骨头拿过来。还有,嘿,碧安卡,说不定这也是个摆脱你的好机会,要是我丢一根棍子出去,你应该也会跑出去追吧!”
碧安卡二话不说地把洛伊拉进她的花园公寓,啪一声把门甩甩上。
失去洛伊的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好惨,而真正让我丧气的,就是我自己!我就是那个一直和他作对、千方百计想再教育他的人,是我让他终于记住生日和结婚周年纪念日的重要性,还有灌输他“我这样看起来会很胖吗”这问题只能有一个标准答案,而这一切就这样被另一个女人,把我心心念念的全新气象给轻易地夺走了!
就好比费心重新整修的房子,好不容易让它更趋完美,结果自己却被赶了出去!就是这样。我被“新屋主”以高竿的性爱手法诈骗了!一个比我年轻、比我瘦、比我结实,身上的内衣也比我优的“新屋主”!
这都该怪我犯了天大的错误,天啊!强拉洛伊去上婚姻谘商课,就像在一辆油罐车旁点火抽烟般危险。
碧安卡很快就要和我的女儿碰面,然后和其他的时尚辣妈一起参加妈妈赛跑了!开车往学校的途中,我开始幻想把她做掉,再装成是割草机造成的意外死亡情景。我仿佛看到自己被关在高度安全管理监狱的牢房里,手上一边织着围巾,嘴里一边辩称自己得了多重人格分裂症。
多重人格?我在开什么玩笑?见鬼了,我连一种人格都没有!好吧!是该来个大改变的时候了。
我下定决心要坚强。起跑的旗子已经挥下,竞赛才正开始,我会风风光光地赢回我老公的,就算要我作弊或出拐子,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