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火盗双脉
虽说不知道能不能追上,但火小邪他们丝毫不敢松懈,不住前行。火小邪不知为何,脑海中想着的不是能不能把鼎夺回,而是再见伊润广义一次,与他问个清楚。
众人追了一段,就见分出了一条岔路,岔路一边的墙壁上嵌了一块石碑,上书“十里纵横宫”五个大字。
火小邪腿脚较快,跑在最前面,见了此碑,回头叫道:“怎么这个岔路口能通向十里纵横宫?”
田问指了指另一边,说道:“不用管他!”
水媚儿嘻嘻笑道:“这条秘道只怕是贼王专用的呢!真是讨巧!他们进出取鼎,入宫废宫,根本不用费时费事!怪不得我爹从来不说他以前怎么进地宫的,这是贼王们独有的权力啊!”
潘子叫道:“感情五个地宫都是摆设,故意诱惑我们在地宫里折腾!好狡猾好狡猾!我还一直纳闷,五个贼王是不是每次来地宫,也要象我们一样一个一个走一遍呢,感情是有捷径啊!”
众人撇开岔路,不走“十里纵横宫”方向,继续往前疾行。一路上果然又看到“青蔓桡虚宫”、“锁龙铸世宫”、“火照日升宫”、“黑水荡魂宫”四块石碑,四条岔路。所有人都已经明白,这条秘道必然是通向五行地宫之外的!
水媚儿问道:“田问!你现在能判断出这条秘道通向哪里的吗?”
田问哼道:“九荒深井!”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说道:“这不是通向入口的吗?”
地面之上,一面高崖的下方,许多系黄丝带的大汉正在一个缓坡前忙碌着。他们四处设伏,在低洼之处挖坑埋刀,摆勾设夹,显然是要把这里布成一个猎兽的机关阵地。
苦灯和尚换了一身常服,用头套包了面目,正站在一块大石上督阵,不断低声指点着哪里还要布防。苦灯身旁,则站着三眉会的会长郑有为,替苦灯和尚发布号令。
有一个人影,身手矫健的从一侧跃出,飞快的向苦灯和郑有为赶来。
苦灯和郑有为一看,都是脸上一喜。
这人奔上前来,警惕的观望一番,这才揭开脸上的黑布,拜道:“爹,师叔!孩儿回来了!”
原来来人正是郑则道!
郑有为低声问道:“则道,九荒深井那边有什么动静了?”
郑则道看了苦灯和尚一眼,恭敬的说道:“师叔说的很对,九荒深井那边绝对不是我们能久留的地方!我走之前气氛特别古怪,只怕是各路贼王都隐在暗处,等候圣王鼎被取出的时刻,我甚至有种感觉,连这三个月不见踪影的火王严烈,也在九荒深井附近!”
郑有为倒吸一口凉气,说道:“什么!五大贼王齐聚?”
郑则道说道:“爹,这只是我的感觉,不能说一定如此。”
郑有为眉头一皱,对苦灯和尚说道:“师弟啊,我们不在九荒深井那边等着,而是退后一里,万一贼王们动手把鼎抢走,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我有点糊涂!”
苦灯和尚念道:“善哉善哉!郑施主不要心急,我有十成的把握,圣王鼎会从这条路走。”
郑有为有些心急道:“师弟啊,都这时候了,你还叫我什么施主施主的!我现在心里着急的很,你怎么还这样不温不火的。”
苦灯和尚念了声阿弥陀佛,并不做答。
郑则道见状,反倒轻轻一笑,拉住郑有为说道:“爹爹不要急!按师叔说的肯定没错!爹爹你想,那五大贼王是贼,又不是匪,这些贼道世家,一向孤傲清高,把贼盗的名声看的极重,使得他们绝对不会动手去抢,而是会锁定目标后去偷。而且无论是谁把鼎拿出地面,刚上来的时候一定是警惕性最高,战斗力相应也强,没必要在他们一出来的时候动手。爹爹,你忘了你小时候教我的一句话,要杀一个人,最好的机会绝不是他刚一露面时杀个出其不备,而是在他刚刚有所松懈的时候。”
郑有为想了想,点头道:“我也同意在一里外动手,但我对五大贼王的脾气实在摸不清,万一五大贼王非要立即抢走鼎,我们就难办了!”
郑则道安慰道:“爹爹,我们要是现在就与五大贼王直接对抗,可能连万一的机会都没有了。爹爹,你想啊,如果五大贼王把圣王鼎放到这里,那我们的机会就来了;而五大贼王如果非要动手抢鼎,我们就算在场,有可能以一搏二、以一搏三或四或五或六吗?”
郑有为沉吟一番,露出笑意,说道:“则道,师弟!还是你们高明!现在我完完全全的承认,盗贼的确比杀手、刺客厉害!你们选择贼道才是正道!呵呵呵!”
苦灯和尚低念了一声佛号,对郑则道说道:“则道,此战凶险,你最好不要参与,我建议你还是退到建昌城等候消息。”
郑则道一愣,连忙一鞠身问道:“师叔,我怎能这个时候退出?坐享其成?难道师叔你信不过我的功夫吗?”
苦灯和尚说道:“则道,你的功夫早已远胜于我,我们这群人里,你无疑是第一,想必你也明白。但我隐隐的担心,这次的对手如果是忍者,厉害程度会超出我们的想象以外。从表面上来看,鸦片战争以后,特别是日本的明治维新,西洋文化渐盛,使得日本传统忍术逐渐没落,所见到的忍者多是些玩弄小伎俩,故弄玄虚的武夫,不值一哂!但这次的忍者若是日本天皇直接派遣来的,那就非常难说了。日本忍者最初不过是一些日本贵族雇佣的小偷,跳梁小丑一般,他们所学的忍术,本就是中国五行盗术的畸化之孽花,尽管画虎不成反似犬,但千百年忍术把五行盗术杂七杂八的揉合起来,倒有了一套不容小视的理论。顶尖的忍术和忍者,也有避世之法,寻常人不得以见到,就如同五大贼王、五行世家一样,虽说许多顶尖忍术的传说,都是倭人自吹自擂,经不起推敲,但仍有一成可信!就只是这一成,就不得不慎之又慎!则道,多你一人诚然是好,我们实力大增,可你越是超群,越容易成为主要攻击的对象,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爹数十年培养你的心血,就全部完了!”
郑则道听完,一拜在地,说道:“苦灯师叔,我知道你的担心!你也是告诫我不要持才傲物,太过自信以至于心生骄傲。师叔、爹爹,你们请放心,则道绝不会轻敌,绝不卖弄本事!请让我留在这里,助一臂之力吧!我自幼苦修十余年,就是为了今天啊,怎能让我此时作壁上观啊!”
郑则道说的情真意切,郑有为已有些难忍,连忙将自己的爱子扶起,说道:“则道我儿,那你留下,可一定要小心啦!你爹我信的过你。”
苦灯和尚念了声佛号,暗叹道:“是福不是获,是祸躲不过,罢了罢了!郑则道啊,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聪明过人,谦卑有礼,行事周全,不惧辛劳,种种圣人的优点,你无一不有!可你就是野心太大,万事求全,轻易不肯舍弃一物,从不放过一丝机会,这也不是缺点,你要是做官,没几人比得上你,可你却唯独喜欢上盗术,想走捷径而窃国为候,不肯无为。你既能行君子之礼,又能与小人同乐,只可惜你生不逢时啊!则道啊,你若留下,绝不会害了我们,也没有杀身之祸,而是我预感到你会不自觉的把灾祸引向别处,冤死无数好人!唉!这些说出来如同镜花水月,说也无用!天意若是如此,便就如此吧!”
苦灯和尚沉声说道:“好吧,则道你就留下吧!万事谨慎!”
火小邪他们转过一个弯道,就听到前方机关隆隆做响,伴随着日语的吆喝声。
火小邪心头一喜,喝道:“追上了!”
田问加快脚步,与火小邪齐头并进,再转过一道弯,就见许多个黑衣忍者正飞速的钻入一道石门中,笔直的向上方爬去!好似那石门内,是一口井的中部。
火小邪等人追了近一个时辰,追的人困马乏,好不容易才见到日本人的身影,顿时抖搂起精神,纷纷向石门处赶来。
火小邪从石门处探头一看,好家伙,果然是一口深井的中央部位。这口深井约有一人宽窄,用条石铺成,参差不齐,也使得井壁上形成天然的攀爬阶梯。向上看,井口甚高,有光亮依稀透出,使得隐隐约约看到的井口只有碗口大小。向下看,深不见底,好像不是完全笔直,而是弯弯曲曲的。总而言之,这就是一口极深的怪井。这么个幽深的怪井,中间有一个秘道,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想的到的。
火小邪刚看了两眼,就听见头顶上唰唰裂风之声,似有锐器射下。火小邪等人均一缩头,只听叮当叮当乱响,从上方砸下大把的飞镖,有的击中条石,火星四溅,弹入秘道内;有的直落下去,半天才听到撞击之声;还有的飞镖古怪,不是直的飞,而是拉出弧线,卷入秘道里伤人。好在火小邪他们都是身轻眼快,无人受伤。
火小邪骂了声:“什么飞镖还带转弯的!”
火小邪扭头一看,两枚五个刀齿的圆形飞镖正钉在一侧的墙上,从未见过。
火小邪想上前拔下来看看,林婉一把拉住他,劝道:“这飞镖有毒,不要碰!”
这些飞镖如此凶恶,众人都思量着怎么办才好,是迎着飞镖上,还是在此观望一番,现在分明是华山一条路,各有利弊,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而那道打开的秘道石门却不干了,隆隆隆隆做响,近一丈厚的石门开始慢慢的关上。这下可好,石门要是关上了,鬼知道还能不能打开,眼下别无选择,唯有进入井中再说了!
火小邪第一、田问随后,接着是水媚儿、潘子、林婉、乔大、乔二,众人都赶在秘道石门合拢之前,纷纷跳入井中,借着井壁上凸起的石条,各自掩护。
而忍者只是刚才放了一阵飞镖,火小邪他们跳入井中后,却不见任何动静,很是奇怪。
火小邪竖耳聆听,这样窄小的深井中,稍有声响都逃不过火小邪的耳朵。火小邪听到许多忍者向上攀爬的声音,已经远走越远,但会不会有人还等在高处伏击,则听不出来。
伊润广义确实是精通战略,刚才一通飞镖射过去,无疑对火小邪他们造成无形的压力,等火小邪进入深井,反而不再攻击,因为越不攻击,越能拖延火小邪他们追赶的时间!哪怕不用一兵一卒,也能困住火小邪他们。这种计谋,即是空城计!专门用来对付司马懿这类聪明人的。
忍者占据地利,易守难攻,如果这样僵持下去,只怕爬出井口的时候,拿着鼎的伊润广义等人早就跑出十里了!
贼道之能,盗术当然是基础,但更重要的还是谋略,故而一个绿林高手,纵有无敌的身手,也不见得能当个大盗。
火小邪他们七人,无不是年轻一辈贼人中的翘楚,他们静静贴俯在井壁上片刻,一直不见忍者飞镖来攻,都明白过来,他们处于空城计中司马懿的境地!而破空城计其实简单,当年司马懿只需派四五百死士,冲杀进城内,目标是直擒诸葛亮,立即可判城内状况。
不等田问、水媚儿、林婉出计,火小邪已经做出决定。
火小邪喝道:“管不了许多了!乔大,拿你的铁板出来,跟着我替我掩护!潘子,你跟在我后面,有任何动静就开枪!乔二,你紧跟着潘师父,为他掩护!田问、林婉、水媚儿,你们跟我来!若我遇到不测,你们还能救我!随我上!”
火小邪一声令下,潘子、乔大、乔二当然听从,四人即刻组成队形,乔大单手持二块铁板,护住头部,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井的一半空间,完全是一个肉盾。
火小邪跟在乔大腰间,位置非常讨巧,一能借乔大身躯掩护;二能腾出手,帮着乔大击杀上下左右的忍者;三能及时听到飞镖破空的声音,提示乔大防御。
潘子、乔二跟在火小邪脚踝处,同样上下左右可攻可防,互为掩护。
这种队形,火小邪并没有细细安排,事先也没有预演过,全凭个人的贼性判断,殊不知在后面的田问、水媚儿、林婉眼中,几乎挑不出火小邪他们的队形有何毛病。
换言之,凡是盗贼,一生之中均有组队行动的时刻,少则二三人,多则十余人,如何前进后退、防御掩护、进攻行窃,都有讲究,盗家人俗称“五平六稳,三快四慢,不贴不靠,左眼右耳,腰悬脚挂,二人九寸。”如果只是二人,算是最容易,要想达到四人的团队配合默契,确实要久练磨合才行。火小邪、潘子、乔大、乔二四人,其实是第一次共同走队形,却能够让田问、水媚儿、林婉三个五行世家的高手挑不出毛病,实在太难得了!
田问、水媚儿、林婉这才放心下来,随着火小邪、潘子四人直上。
火小邪不住催促乔大速上,不用迟疑,乔大本来就是个不怕死的家伙,加上有火小邪支持,手脚加劲,轰隆轰隆撞的石屑乱飞,如同一只大猩猩一样迅猛的向上攀爬。
可眼看着井口逐渐接近,却一点忍者的踪迹都没有发现,一路平安无事,好像所有的忍者都已经出了井口,压根没打算伏击他们。
火小邪暗骂道:“真是王八,竟不设防!如果不是我们四个当亡命徒,还不知道要被你们骗在井里一寸寸的爬多久!”
火小邪他们从井口互为掩护着一跃而出,左右一观望,发现井口外乃是一个不大的山洞,明亮的光线从洞外射入,照的洞内亮堂堂的。这个山洞毫无特色,连井口也是未加布置,几块条石堆成一圈便了,比起五行地宫内的庞大工程,精密建筑,这个进宫出宫的九荒深井以及附属的低矮山洞,粗燥、简陋而且不设防的程度简直让人难以相信。
火小邪飞快的看了一圈,不禁皱眉,嘀咕道:“都说金玉其外,败絮其内,这个五行地宫完全是反过来的,败絮其外,金玉其内。奶奶的,防盗防盗,就是不能按常理去理解。”
田问、水媚儿、林婉随后跳出井口,对眼前的鸡笼狗舍一般粗陋的山洞和井口都有些尴尬。七人聚齐一处,基本确定这个小山洞内无人,便向洞外追去。
殊不知,伊润广义和一大群忍者,在洞外不远处的空地上静立了许久!他们并不是等火小邪他们出来搞伏击,而是在他们对面的山石上,或坐或站着三四十个身穿土黄衣裳的男女,衣裳颜色虽说一样,但有道士、武师、商贾等等的各色服饰,甚至还有几个全身都是树枝乱草石块的怪人。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一身土黄长袍,神态自若,白面无须,背手而立,除了年龄比田问略大几岁外,身高五官与田问颇为相似。此人便是田问的哥哥,土家四门宗主之首,发丘神官田遥!
在发丘神官田遥身后,依次站着的是御岭道宗田观、摸金督尉田令、搬山尊者田迟,其余人等,乃是土家各宗三売(音同脉)的正土行士,依次是印、封、守;前、砗、罔;行、遣、墜;盾、集、围。这样的阵势,可谓土行贼道世家精英尽出!
难道土家要与伊润广义一战?
伊润广义肃立不语,与发丘神官遥遥对视,既不象要战,又不象要跑。而他身后的忍者军团,却摆出一副月牙形的阵势,乃是攻防之态。
两边的队伍就这样默默僵持着,气氛颇为凝滞。
其实伊润广义和忍者们来到洞外,摆开架势,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可就这么一会功夫,在双方看来,却有如半日之久。
啪啪啪,田遥率先动作,鼓掌三下,终于打破了僵局,平静的说道:“伊润大人,恭喜啊!恭喜你将圣王鼎取出。”
伊润广义呵呵冷笑两声,说道:“发丘神官,你们土家摆出这么大的阵势,似乎太劳师动众了吧。”
田遥说道:“圣王鼎出宫,乃是大事,当然土家四宗,要恭候在此,没什么奇怪的。”
伊润广义说道:“发丘神官,你还怕我不守信用吗?”
田遥答道:“当然不会!伊润大人的人品,我是信的过的,要不然土家也不会默许日本人公然挖掘地宫。伊润大人,我们已经知道土家的龙嘴灯已经熄灭,请按照约定,把圣王鼎上龙嘴里的一颗珠子给我,我拿到后立即就走。”
伊润广义说道:“给你可以!但除你以外,其他人需后退三十里,不然的话,你们只能从我们手里把鼎抢走,才能拿到珠子。”
田遥呵呵笑道:“伊润大人,我们早就和你说过,龙嘴里的珠子,是五行世家的守鼎信物,灯灭必须取走,灯亮即会归还入龙嘴里,做为五行世家守鼎、助天子得天下的承诺。这珠子和圣王鼎本身并无太大关系,你留在身边不给我们,有些为难我了啊!”
伊润广义哼道:“数百年来,中华礼崩乐坏,奴才小人遍地开花,忠信守诺之人却已罕见,中华正宗的体统道德,几如粪土!我在地宫中,就被一个叫田问的土家贼人骗过,你说只要珠子,却领着这许多人在此,我哪知道你是否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田遥沉吟一声:“田问,这个土家大逆不道之徒!他早就叛出土家,不是土家的弟子了!”
伊润广义哼道:“他们马上就会上来,我倒想看看你们见面后,又怎么做戏。”
田遥说道:“伊润大人,土家早就厌烦了大清的末代皇帝溥仪,只是碍于世家规矩,土行灯不灭,就不能舍了他和大清。现在土行灯灭了,土家幸甚!而且土家与日本颇多接触,倒认为你们比中国人更象中国人,而且有实力争霸天下,日本天皇也是个可以荣登中华帝位的良君,所以一直对你们颇多客气,不愿与你们冲突。这番苦心,伊润大人应当理解!”
伊润广义说道:“承蒙土家厚爱,不胜感激,但将圣王鼎万无一失的取走,我等不敢有一点闪失。我还是那句话,发丘神官你一个人留下,其他人后撤三十里,我绝对将珠子双手奉上,绝不食言!”
田遥沉吟道:“只能这样么……难办啊……”
伊润广义正等着田遥的答复,就听脚步声从洞中急奔而出,正是火小邪、田问他们一行七人追出洞外。
火小邪他们一看伊润广义和土家人列阵两旁,似乎在一直等着他们出来,这种情景,倒让火小邪他们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都站定了身子,缓缓走到一侧,伺机而动。
田遥一眼便认出田问,眉头一皱,斥骂道:“大胆田问!你叛出土家,私结党羽,不尊家规,擅入盗鼎,毁了十里纵横宫不说,还妄取圣王鼎让土行灯寂灭!你已犯了土家六大罪,还有胆追上来?你要是还有一点清醒,立即滚过来束手就擒!”
田问脑袋歪了两歪,看着田遥,骂道:“你是汉奸!”
田遥面色如土,喝道:“田问,你真是胆大包天了!土家四宗,速将田问这个逆徒擒下!”
田问迈上一步,两把怪刀已经持在手中,哼道:“谁敢来!”
田问强横起来,火小邪、潘子、乔大、乔二四人当然不在话下,反正与土家没有什么交情,田问有难,当然要帮。
只是水媚儿、林婉有些犹豫,不肯上前。
田问若不叛出土家,地位与他亲哥哥田遥一般无二,都是土王的继任人选,在土家素有威名。田遥的发令,气势不足,明显有些手下留情的意思,所以田遥身旁的御岭道宗田观、摸金督尉田令、搬山尊者田迟,以及一干正土行士见田问耍起蛮来,倒犹犹豫豫的,没有立即一拥而上。
田问扫视了众人一眼,横刀立马,盯着伊润广义说道:“倭寇!还鼎来!”
伊润广义呵呵笑道:“田问,我就是不还呢?土家人都不帮你,你还是想办法自保吧!”
田问紧咬牙关,又瞪视田遥等人,骂道:“汉奸!亡国奴!”
田遥气的按奈不住,腾的一下从大石上跳下,三步两步来到田问跟前,怒道:“田问,你太放肆了!日本人拿走了鼎,又何称亡国?大清灭明三百年,削发易服,屠汉人,兴文字狱,禁焚万卷书,改明史丑化中华,修典法奴化民众,你何尝不是满奸加亡国奴?你照样不是穿长袍马褂?你照样从未觉得满清不是中国!我问你,满族人和日本人有何不同?虽然都是外夷,但日本人更象唐宋时代的汉人,同文同种,甚至在中华文明的保存和发展上,比现在的中国人强的太多!你所尊敬的孙中山先生,若没有日本人的扶持,可有推翻满清的功绩?我宁肯让日本人入主中原!另外,你要搞清楚,我们是五行世家,只认鼎不认人,就算是俄国人、德国人、英国人来了,只要能把鼎拿去,守到五行灯齐亮,五行世家照样守护!田问你能如何?你想以你一人之力,与五大世家相抗吗?”
田问轻蔑一笑,说道:“哥,你错了!”
田遥怒道:“我何错之有?你以为你是我弟弟,我就舍不得抓你,惩治你?”
田问淡淡道:“尽管来!”
田遥哼道:“好!那我就顺从了你的心意!”田遥退后几步,高声喝道:“各宗听令,立擒田问!不得有误!违者家法处置!”
田遥严令已下,这回四门宗主和正土行士们再不敢有误,就要向田问围过来。
“田问!你这个不孝子!你是要同室操戈吗?”一声苍老的女子声音从土家众人身后传来。
所有人立即站住,不敢来擒田问,只见一个半老徐娘,慢慢走上前来。
田遥抢上一步,叫道:“娘!您来了!”
田问也愣住了,心中一软,将手慢慢垂下。
这半老徐娘直勾勾的盯着田问,一路走来,径直走到田问面前,喝道:“跪下!”
田问不由得身子一颤,噗通一下跪了下来。
这妇人颤声骂道:“都怪我和你爹从小太宠爱你,才让你变的如此顽冥不化!你知道你叛出土家,写的一封与土家的决裂信,让你爹土王伤心到什么程度吗?你爹旧疾复发,已经不久于人世了,只想着死前能见你一面!你哥哥一直让着你,你一点都看不出来吗?你还要逼着你哥哥与你一战!你是想把娘也气死吗?”
田问一跪不起,说道:“我……”
妇人喝道:“不要说了!我田羽娘既然生了你,你犯下的过错,也由我来亲自处置!田问,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娘,就立即罢手吧!”
田问跪起身子,两行清泪畅流,念了声娘啊,双手一松,两把怪刀当啷落地。
田遥等人见状,瞬间上前,将田问按住。
火小邪不甘心田问有此下场,跳上一步叫道:“你们要怎么处置田问?他犯的过错,我愿意帮他领受一份,你们放开他!”
田羽娘轻笑一声,颇为不屑的说道:“小子,你好大的口气!土家的事,还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吗?”
火小邪还是要为田问辩解,只听田问闷声喝道:“别管我!”打断了火小邪的话语。水媚儿、林婉两人齐齐上前,把火小邪拉住,示意火小邪不要再说。
火小邪见好端端的一个田问,眨眼丧失了斗志,心如刀割一般。火小邪想不明白,田问为什么会心如死灰,他如果要逃走,一定是可以做到的。是因为田问知道逃不掉,还是因为他承认自己彻底的失败了……
田遥等人将田问捆住,由搬山尊者拖着就走,田问任由搬山尊者拖着,毫无反抗的意志。
田羽娘冷冷道:“将田问打入九生石,让他在石头里反省一生,直到命终!”
搬山尊者得令,将田问扛在肩上,眨眼走了个没影。
田遥还呆呆的看着,直到看不见田问的身影,才转回头看着田羽娘,说道:“娘,是不是惩罚的太重了点,这个地宫迟早迟晚要毁掉的,毁在田问手中,不是挺好吗,大家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田羽娘低骂道:“住嘴!”
田遥赶忙闭嘴,连声都不敢哼出来。
田羽娘抛下田遥,向伊润广义走来,说道:“伊润广义,你还记得我吧!”
伊润广义笑道:“田羽娘!当然记得,没想到你亲自来了。”
田羽娘说道:“伊润广义,既然是我来了,你可以信的过我吧,把龙嘴里的珠子给我!我可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
伊润广义哈哈笑道:“二十多年不见了,你还是老样子!唉,真是难得一见,难得一见啊!可惜你没时间和我叙叙旧!”说着,伊润广义手一挥,一枚珠子向田羽娘飞来。
田羽娘一把接过,微微看了眼,说道:“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来!后会有期!”
说着,田羽娘一转身,向火小邪他们走来。
火小邪知道这个老妇人不简单,心中忐忑不安,她要过来说什么?
田羽娘走到火小邪等人面前,说道:“火小邪、潘子、水妖儿、林婉、乔大、乔二,你们没事就走吧!田问已经不在了,你们没有必要再和伊润广义纠缠,白白丢了性命,很划不来!”
火小邪还没有觉得什么,就见身旁的水媚儿全身一颤,神态唰的一变,但马上恢复原样。火小邪一琢磨,马上想起田羽娘刚才叫水媚儿为水妖儿。火小邪心头一惊,向水媚儿打量过来。
水媚儿一副妩媚的表情,嘻嘻一笑,说道:“田阿姨,我是水媚儿,不是水妖儿。”
田羽娘哦了一声,说道:“水妖儿,你装成水媚儿做什么?我可是发丘神官的师父,我绝对不可能看错的。无所谓了,水家人嘛,谁是谁也差别不大。你们几个,走吧走吧!世道险恶,不要久留!” 田羽娘根本不管火小邪等人有什么表情,说完话径直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乱石间,不见了踪影。
田羽娘这番话真如五雷轰顶一般,震的火小邪全身直摇晃,怎么身边的这个水媚儿,就是水妖儿乔装的?可是,水妖儿从来不装成水媚儿的样子,一路行来,也没有发觉到任何不对的地方!火小邪心头如同千万把刷子乱刷一样,看着水媚儿说不出话。
不仅是火小邪,潘子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水媚儿。
水媚儿娇笑一声,说道:“嘿嘿嘿!你们两个,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啊?刚才那老大妈,老眼昏花看错了啊!我要是水妖儿,你们会认不出?”
火小邪、潘子疑神疑鬼,让水媚儿一番话唬住,觉得有理。可是火小邪、潘子、水媚儿、林婉四人的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默然不语。
田羽娘一走,土家的几十号人也都哗啦哗啦走了个干净,仅剩下田遥还留着不走。
伊润广义叫道:“发丘神官,你还等在这里干什么?”
田遥说道:“还有些礼数上的事要做。”
伊润广义问道:“什么礼数?”
田遥说道:“当然是还要向其他贼王们问声好,我才能走。”
田遥话音刚落,就见从一侧林中慢慢走出一男一女,好像在看风景一样,根本不把伊润广义他们当回事。
田遥看有人来了,跳下石头,站在路边冲此人一拜,说道:“土家发丘神官田遥向水王问好!”
这男人赶忙回礼,说道:“啊,客气了!怎么你母亲田羽娘走了?唉,她这脾气,还以为能和她聊上几句,只好下次了!”
这男子不过是个教书先生打扮,梳着个分头,戴着一副眼镜,也看不出有多少气质,普普通通一个人罢了。但他身边的白衣女子,却千娇百媚,眉目含情,身材婀娜,与他很不相称。
这个男子不再管田遥,加快走了几步,笔直向火小邪他们看过来,远远的冲水媚儿唤道:“水妖儿,你已经玩够了!给我回来!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骂你了!”
这男子身旁的白衣女子也娇声叫道:“水妖儿,你就别再装成我了!我装成你的样子,一点意思都没有,早就让爹爹发现了!”
站在火小邪身旁的那个水媚儿,脸上有红似白,突然面色一冷,厉声道:“别说了!我恨你,我很你们!”
水媚儿突然变成这样,火小邪、潘子一眼便认了出来,这种口吻和气质,不是水妖儿是谁?那么来到这里的一男一女,男的是水王流川无疑,那妖媚的白衣女子,才真正是水媚儿!
火小邪啊的一声,盯着身边一直装成水媚儿的水妖儿,满腹的话语却说不出来。
水妖儿看着火小邪,继续厉声道:“火小邪,我是水妖儿,你满意了吧!”
火小邪被噎的吞吞吐吐问道:“不,不是,我怎么会满意了?我我……”
“你不要说了!你不是喜欢林婉这样的吗?恭喜你!祝你们玩的开心!”水妖儿冷冷说道,退后两步,拨腿就跑。
火小邪根本来不及想,跳起来便要追!可刚跑一步,眼前一花,一个人已经挡在他面前,正是水王流川!
水王流川再不是那副教书先生的平常气质,满脸肃杀,喝道:“你还敢追!”
火小邪上前一拔,想从水王流川身边跑过,骂道:“让开!”
水王流川根本不让,一把捏住火小邪的肩头,生生将火小邪拽住,喝道:“火小邪!你想害死水妖儿吗?她与你无缘!”
火小邪本想着哪怕得罪了水王流川,死在他手中,也不能这样无情无义的让水妖儿独自离去,所以火小邪已准备动刀和水王流川一战。可水王流川这么一说,就如冷水浇头,一下子就把火小邪刺的体无完肤!不仅自己的女人都认错,还当着水妖儿的面袒露过对林婉的感情,有何脸面再去追赶?追上了又能说什么?
火小邪啊的一声,身子已经软了,腾腾退后两步,跌坐在地,抱头不语。潘子上前想安慰两句,但肚子里的话滚了有滚,翻了又翻,却说不出一个字,只能守在火小邪身旁。
水王流川见状,垂手肃立,命水媚儿道:“水媚儿,去追上水妖儿,你再敢串通水妖儿骗我,定要你俩生不如死!”
水媚儿花容失色,答道:“爹爹,孩儿再也不敢了!”说着身子腾起,如银狐一般迅速,向着水妖儿所去的方向追去。
水王流川神色一平,又恢复到了教书先生的平淡气质,转身对林婉呵呵一笑,平平淡淡的说道:“林婉啊,你能把水妖儿中意的男人抢走,确实不愧木家魔女这个称呼。”
这句话从字面上看,明明是暗讽,但水王流川的口气却轻描淡写的如同背书一般,毫无情感,听着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林婉站在一旁,垂目不语,也不愿看水王流川。
水王流川笑道:“我就是奇怪了!田问是发丘神官,以他的本事,水妖儿是瞒不过他的,怎么看上去火小邪刚刚才知道?是不是你们和水妖儿达成共识,她帮田问,你们就替她隐瞒身份?”
火小邪一听此话,立即抬起头来,看向了林婉。
林婉微咬嘴唇,终于慢慢说道:“水王大人,的确如你所说,田问和我早就知道,但一直没说。”
火小邪一下子站起身,又冤又恨的问道:“林婉!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林婉低低的说道:“是水妖儿坚持不让我们说的,她能帮田问盗鼎,所以……”
火小邪哎呀一声,突然心中升起一股子怨气,有些歇斯底里的叫道:“鼎!就是为了那口破烂鼎!所以田问利用我,林婉你也利用我?林婉,你跟着田问,是不是想给田问种下人饵?可你一直奈何不了田问,就转嫁到我身上,所以跟我寸步不离,就是为了有机会采我身上的人饵,保你不死?是不是?是不是?”
林婉眼睛一红,一行泪夺眶而出,颤声道:“是……我是……可是我……”
“你们这些贼!什么真心!全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我只是你们利用的棋子!”火小邪低吼道。
林婉哀声道:“火小邪,水妖儿没有利用你,她是怕我害死你,才不得不隐藏身份,装成别人。”
火小邪听的一愣,悲从心来,声音也哽咽了,紧紧闭着眼睛,狠狠摇头道:“哎呀,哎呀,哎呀,你,你们……”
水王流川呵呵一笑,说道:“林婉,你真是善解人意。”
但水王流川一扭头,却对火小邪冷冷的说道:“火小邪,你要搞清楚!你与水妖儿无缘!可你已经移情别恋,喜欢上了林婉,让水妖儿亲眼见到,所以你就不要害水妖儿了!你若是个男人,就从此与水妖儿恩断义绝!不可再生妄念!”
火小邪有些痴了,喃喃道:“是,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火小邪颠三倒四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大石上,如同变成了泥雕石筑一般。
林婉依旧站在一旁,默默垂泪,扭过身子不再看大家。
水王流川露出一丝笑意,垂手便走。
“水王流川,你可真会训斥人!你不把火小邪逼疯,你不甘心是吗?依我看,恐怕是你故意纵容水妖儿接近火小邪,参与盗鼎。你早就算好了火小邪会被林婉吸引,故而让水妖儿亲眼目睹情郎移情别恋,只是可怜了火小邪!”有人气息悠长而清脆的说道。
水王流川一偏头,笑道:“伊润广义,让你看了场儿女情长的好戏,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这些事与你何干?圣王鼎你已经拿到,还不快走?”
刚才说话的正是伊润广义。
伊润广义一身白色的合服随风起伏,气度庄严,颇有大家风度。伊润广义呵呵一笑,说道:“水王流川,二十多年前你就巴不得有人把圣王鼎偷出来了,只不过你性格怪异,经常自己说服不了自己。你是最期待天下大乱的人,我说的对不对?现在鼎在我这里,欢迎你随时来偷!”
水王流川很是吃惊一般,说道:“哦?伊润广义,你记的真清楚啊!但是我当了快二十年水王以后,反而把有些事看的淡了。”
伊润广义哼道:“你能把事情看淡了?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因为我要恭喜你,你恨了二十多年的那些人,终于假借他人之手,死光光了。”
水王流川手一摊,平静的说道:“一了百了,岂不是很好。伊润广义,我们年轻时多少交情不错,我是什么毛病,你当然清楚,不过今天你对我发作,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水王流川一笑,扭过头看向火小邪他们几个。
伊润广义连声喝道:“不错!你明白就行!”
水王流川并不多看,立即转过头,又笑道:“明白明白,当然明白。我一向喜欢保密!恭喜了!”
水王流川优哉游哉的走向一旁,找了块大石坐下,闭目养神。
伊润广义说道:“流川!你还要等谁?”
水王流川眼睛也不睁,说道:“其他的熟人,难得一见啊!这次不见见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