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原来这如意赌坊,是张垣最大最具规模的一家赌场。

豪华宽敞的大厅,精致高雅的套间儿,设备齐全,应有尽有。

只要你想赌。

随便是押宝,牌九、骰于,麻将,门梭子,打花会,押单双……,都会有人陪你上桌的气势万千,灯火辉煌的如意赌坊,一年到头,几乎都挤满了南来北往,各式各样的赌客,银票筹码,金银珠宝,就像流水一般的,在这些赌客手上流过来,徜过去,流连忘返,通霄达旦。

如意赌坊的赌客,不是富商就是巨贾,还有就是腰腥万贯来此公干的京官儿。

赌注都很大。

一夜之间,能使人倾家荡产,也能使人顿成互富。

也有一些张垣名妓,来此豪赌,赢了她们装进自己的荷包,输了自有那些孝子览孙的恩客付帐。

最多,再让他们睡一宵,趴一趴,反正也少不了什麽。

如意赌坊之所以生意兴隆,是有他的原因……

第一,如意赌坊地理环境很好,背山面水,风景宜人,间中取静,来往方便。

第二,如意赌坊左边儿有一家杏花春饭庄子,名厨主灶,煎,炸,溜,霉,傍,烤,炒,南北口味,一应俱全,风味绝隹,远近驰名,肚于饿了,过去喝上几杯,饱餐之後,赌起来当然更有劲儿。

第三,如意赌坊右边儿,有一家逍遥池澡堂子,通霄营业,不但可以洗澡,按摩,擦背,褪腿,修脚,还可以理头发,刮脸,快洗衣物,

赌累了,可以过去泡个热水澡,睡上一觉,爬起来再去赌,自然是精神百倍,又方便,又舒服。

如果你想风流一下儿,澡堂子里有的是豪华套房儿,燕瘦环肥,自然有人替你安排,让你通体舒泰,尽兴之後再赌。

这杏花春饭馆子和逍遥池澡堂子,都是如意赌坊的连锁店。

後面有门相通,只要你去如意赌坊,立刻就有人奉上贵宾券两张,洗澡,吃饭,完全免费。

当然,如果你想趴女人,那可就要得自己掏腰包了。

最重要的一点,也是如意赌坊生意兴隆的最大的原因!!就是他敢保证没有人在场子里玩假。

他不但敢保证自己的人不玩假儿,也敢保证赌客不敢玩假。

还有,不管你赢多少,都会给你兑换成银票或金子,让你全部带走,绝不耍赖。

而且派专人护送到你所指定的地方,绝对负责你的安全,如果中途被伦被抢,发生意外,如意赌坊会毫不含糊的负起赔偿责任。

人都有一种贪小便宜的天性,如意赌坊免费供应赌客吃喝,洗澡,正是抓住人性弱点,

投其所好,说穿了,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不过,他这种独特的经营方式,倒是别树一帜,天下少见,难怪会日进斗金,生意兴隆。

口口口口口口

陆小飘对於如意赌坊,总算从小胖儿口中,有了初步了解。

他眼睛一转,暗暗忖道:「这如意赌坊的经营方法,虽然是匠心独具,另树一帜,但只用点心思,倒并不是什麽难事儿……

至於兑换银票黄金,全部让赌客带走,这本来就是一般正规赌场应该做的,至於派人护送,负责安全,只要护送的人武功高强,也没什麽好稀奇的……

再说张垣治安情形良好,应该不会有意外发生:

负责自己人不玩假的,这个极其容易,倒是如意赂坊敢负责赌客也不玩儿假的,这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如果你本身的赌技不超过对方,绝难看出对方做假,何况赌场里赌的花样繁多,应有尽有。

看来这如意赌坊不但是藏龙卧虎,他的东家更是一个赌国奇人……

我陆小飘倒要会一会这位身坏绝技的奇人异士!

不对!

万一此人一直躲在幕後,不肯现身见我又当如何?

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他是何方神圣?陆小飘越想越高兴,越想越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胖儿,小草驴儿,铁蛋儿,红娃儿见陆小飘时儿双眉紧锁,时而垂首沉思,现在又神精病似的哈哈大笑起来,忍不住齐声说道:「小飘——你不要紧吧?」

就听——

「啪」的一声脆响。

陆小飘猛的一拍大腿,瞪著小胖儿说道:「小胖儿!咱们就到如意赌坊』去赌它一赌,一定把面子给你找回来,哼!他『如意赌坊』的人就算是脑袋上长了角,我陆小飘也要给他留下来。」

豪气干云,威风凛凛。

照道理.有人替他去砸扬子,找面子,讨公道,他应该高兴才对!

嘿!怪事儿,只见小胖儿,猛一缩脖子,余悸犹存的说道:「要去你去,我——我不去!」

陆小飘不禁猛的一征,接著说道:「什麽?你不去!」

小胖儿理直气壮的说道:「是阿!我总不能不要命吧?再说我呢万一送了命,不是连孙子都给耽误了吗?我还没娶媳妇呢!」

红娃儿忍不住噗嗤一笑,白了他一眼道:「吓!你小子想的还挺长远的,儿子还不知道在那儿呢?倒想起孙子来了,马不知脸长!」

小胖儿一撇嘴儿,也不甘示弱的白了她一眼,咬文嚼字儿的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近……近忧,我当然想得长远一点儿了!儿子孙于不谈,我可还要多吃点儿鹅鸭鱼肉什麽的……」」

铁蛋儿又好气又好笑的抢著说道:「你他妈的就忘不了吃!上辈准是饿死鬼……」

陆小飘一摆手,制止他们再胡闸下去,啾著小胖儿正容说道:「你真不想去?」

小胖儿哭丧著脸说道:「想!可是我不敢去,让那些王八旦揍怕了!」

陆小飘眼睛一转,接著说道:「你伯挨揍是吧?好!从明天起,天不亮就到我这儿来,让我好好儿教你几手儿,你不但不会再挨揍,你还可以找那几个王八旦算算帐,加倍的打回来!」

小胖儿脸上疑云一片,瞪著一双老鼠眼,半天没敢吭气儿。

红娃儿狠狠瞪了他一眼,不屑的说道:「孬种!小飘!我去!」

小草驴儿和铁蛋儿早已跃跃欲试,相互看了一眼,迫不及待的说道:「小飘,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哥儿俩也算一份儿!」

一阵沉寂。

小胖儿见没人理他,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硬著头皮说道:「咦?你们别都不理我啊?好啦!小飘,你怎麽说,我就怎麽做,这总行吧?不过!!你总得露一手儿让我们瞧瞧,也免得大夥儿心惊肉跳犯嘀咕!喂!你们说对不对,」

小草矿儿,铁蛋儿,红娃儿都没理他,小胖儿没趣儿的低著头猛吃大喝起来。

片刻——大夥儿已酒足饭饱。

跑堂儿的冲著陆小飘又点头又哈腰儿的笑著说道:「陆公子,您还要点什麽?」

陆小飘淡淡一笑,缓缓说道:「够了,麻烦你给我来一只薰鸡,酱肘子,卤牛肉免什麽的,给我打包带走,顺便儿把帐结一下儿。」

跑堂儿的恭声说道:「是是是,我这就给您去准备,马上就好,帐您就不用结了——」

小胖儿接著说道:「小飘,今儿个我请。」

陆小飘一边儿掏钱,一边儿说道「不行不行,这怎麽可以?说好我请的……」

小胖儿其著说道:「打麻将赢了我们那麽多钱,你都没要请吃饭也是应该的,咱们是好兄弟,又何必分得那麽清楚呢?要付你付好了,看他会不会收?」

再说,车、牙、店、脚、船,这几种行业中人,都有一种察颜观色,揣测人心理的特殊本领,跑堂儿的一见小胖儿搭腔儿,早就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片刻——

跑堂儿的已把陆小飘要的薰鸡,酱肘子什麽的送了来,外带一壶热茶,跟一个油纸包儿递到陆小飘面前,笑著说道:「这是蜜汁云腿,是我们掌柜的敬给陆公子尝新的,还有几张荷叶饼,都给您包在一块儿了。」

跑堂儿的说完,忙著替大夥儿倒起茶来。

陆小飘收也不好,不收也不是,正在为难之际,红娃儿轻轻拉了他一把,把一块银子塞到他手上,接著在他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跑堂儿的倒完了茶,正准备离去时,陆小飘张口把他叫住,笑著说道:「小二哥,麻烦你替我向掌柜的谢谢,这个是我一点儿小意思,给你拿去买酒喝。」

跑堂儿的千谢万谢的离去。

大夥儿喝了杯热茶,这才起身往外走去,掌柜的也忙著过来向大家打招呼,小胖儿嘴里含著口热茶,比手划脚的,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麽。

红娃儿眉头一皱,轻轻提了他一把,小声在他耳边说道:「小胖儿!什麽样子吗?还不快把方吐掉!」

小胖儿一仰脖子,咕项呛的漱漱口,接著一张嘴,「呸」的一声,使劲儿往街心吐去。

蓦地——

刀声响亮。

就见——

人影一晃。

接著——

银虹暴开。

惊呼声中,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已架在小胖儿的脖梗于上。

小胖儿已被猛得面无人色,浑身颤抖,两腿发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哀求道:「你是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我不是有心的,请大侠高抬贵手,就,就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小草驴儿弋铁蛋儿,红娃儿,掌柜的,跑堂儿的也被惊怔一旁。

街上挤满了围观的人群,在知味村进餐的客人也涌了过来,可是没有一个人出面援手,也没有一个帮小胖儿求情认句公道话。

那个拿刀的汉子,一脸横肉,须发朝立,口如血盆,目似铜铃,身高似塔,猛的一看,就尽庙里的怒金刚。

只见他一边儿擦拭被小胖儿喷了一脸的茶水,一边儿冷冷笑著说道:「妈啦个八子!你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

小胖儿已是面如死灰,要不是刀还架在脖子上,他早就跪了下去了,放声痛哭道:「我——我不是有意的,就请大侠饶了我吧!我小胖儿永远会记得您的大恩大德……」

那个大汉纵声狂笑,手中钢刀一紧,小胖儿已杀猪似的叫了起来,围观人群,敢怒而不敢言。

就听那个大汉冷冷叱道「小子!你好好儿记得,明年此时,就是你的周年忌日!」

「放开他!」

那个大汉徽微一怔,就听陆小飘接著说道:「我叫你放开他!」

那个大汉四下略一打量,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谁在说话。

原来陆小飘正背身坐在临街的一副座头上,那个大汉找不到人,凶性大发,泼口大骂道:「王八羔子!有种你给老子站出来……」

蓦地——

人影一闪。

就听——

「啪」的一声脆响。

一看——

响起一阵惊呼。

就见——

那个套学刀不下,目蹬口呆,一动不动,怔立当场,就似木雕泥塑的一样。

同时——

那个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小胖儿,早已失去所在。

这一切只不过是刹那间的事儿,谁也弄不清是怎麽搞的,就是那个大汉自己也不清楚。

此刻——

四周空气就像突然凝结了似的,没有一点声言,令人有著窒息的感觉。

那个大汉左顿浮肿,留下五条鲜明的指印「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嘴巴里已缺了好几显牙齿。

这突然的变化,震慑住所有在场之人。

一阵沉寂。

那个大汉一抹嘴角鲜血,双目凶光闪烁,缓向人群扫去。

在场之人,也随著那个大汉的眼神慢慢移动著。

片刻——

那个大汉凶光开射的眼睛,突然停住。

在场之人顺著那个大汉的眼光望去,不禁同时一怔,接著齐声惊叫道:「咦?这个胖小子怎麽会在那儿呢?……」

就见小胖儿端端正正坐在临街的一副座头上,一个年龄和他相仿的小男生,因背身而坐,看不清楚他的面目。」

他和小胖儿有说有笑,似乎根本没把那个大汉放在眼里。

小草驴儿和铁蛋儿一见,不禁欣若狂,撤腿就想跑过去。

红娃儿双臂一伸,及时将他一一人拦住,低声说道:「不要去打搅小飘,这正是生死存亡的紧要开头,你们去了,不但帮不上忙,反而让他们分心。」

那个大汉一瞬不瞬的瞪著陆小飘的背影,脸上疑云一片,似乎不敢相信刚才动手救人揍他的,就是眼前背身而坐的这个小男孩,良久,始冷冷叱道:「小子!刚才动手的是你吗?」

陆小飘淡淡一笑,缓缓说道:「不错!」

那个大汉微微一征,接著说道:「他是你什麽人?」

陆小飘笑著说道:「什麽都不是!」

那个大汉怒声叱道:「那你……」

陆小飘哈哈笑道「因为——你该打!」

那个大汉看似粗暴,其实却极工心计,陆小飘刚才那一手儿,太过惊人,陆小飘越是谈笑风生土髦不在乎,他越是害怕,不敢造次。

陆小飘似乎已猜中他的心思,和小胖儿继续闲扯起来,不再理会他。」

那个大汉泉目睽睽之下,竟被一个小孩子平白无故的损了一大耳括子,已是窝囊这项,

现在又被这小子一再冷嘲热讽,嬉笑戏弄,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怒声阳道:「小子!你可知道我是什麽人?」

陆小飘一声朗笑,接著说道:「知道!天王七!人你王八!对吧!」

围观人群一听,不禁面面相对,纷纷替陆小飘捏了一把冷汗。

那个大汉肺都被他气炸了,再也忍耐不住,一声断喝,手中钢刀业已缓缓举起。

陆小飘脑袋瓜子後面好尽生眼睛似的,轻轻一笑,朗声说道:「只要你敢动刀,我就要你留下一点儿记号!」

那个大汉霉微一怔,一声狂笑,断声喝道:「小子!你是找死!」

蓦地——

刀光一闪。

快拟闪电。

只见——

陆小飘仍然背身端坐如故,一动没动。

说时暹,那时快。

那个大汉手中钢刀,业已照着陆小飘的脑袋瓜子,直劈而下。

围观人群立刻响起一阵惊呼声,不的而同的背过身去,似是不忍目膳陆小飘惨死之状。

红娃儿,小草驴儿,铁蛋儿,更是泪水涟涟,悲痛欲绝。

坐在陆小飘对面的小胖儿,一见那个大汉举刀扑了过来,吓得又喊爹,又叫娘的一头钻到桌子下面,再也没有出来过。

就见——

疾劈而下的钢刀将要触到陆小飘头发的刹那间,他的身子快如电光石火般的徽徽向左一侧。

钢刀已擦著陆小飘右臂,掠衣而过!

好险!

陆小飘却平静如故,淡淡一笑,接著说道:「一刀!」

围观人群一听,又急忙回过身,见陆小飘仍安然无羔的端坐在那儿,立刻响起一阵欢呼

红娃儿,小草驴儿,铁蛋儿,更是欣喜若狂,喜极而泣。

小胖儿探头儿瞄了一眼,很快又缩了回去。

那个大汉手中钢刀一举,断喝声中,风驰电掣,再度向陆小让当头砍下。

陆小飘轻轻一笑,身子快拟闪电,向右微微一例,那个大汉手中的钢刀,业已再度走空,

「两刀!」

说话声中,人影一闪,陆小飘已回过身来。

直到现在。

那个大汉和围观人群,才看清楚陆小飘的真面目。

他本来生得就挺讨人喜欢,再加上他那始终娃在脸上的徽笑,越发让人有想亲近他的念头。

他虽然衣衫并不华丽,但却乾乾净净,平平整整,朴实中透著潇洒,安详中显露出聪慧灵秀之气。

但他那灵活意黠的眼神,却直似两柄锐利的刀锋,能够洞穿人的五脏六腑,在他面前,一切均将无所遁形。

只要和他那冷电般的眼神稍一接触,你就会从心底泛起一股挥之不去的寒意。

那个大汉和他那利如刀锋的眼神一触,不禁心神一凛,身不由己的退丁一步

陆小飘淡淡一笑,接著说道:「我的朋友吐了你一脸茶水,你已经砍了我两刀,咱们之间就算扯平了,阁下可以滚了!」

蓦地——

刀光一闪。

耀眼生花。

只见——

那个大汉踏中官,欺身直进,高举钢刀,振腕欲劈。

「站住!」

那个大汉被陆小飘突然一声断喝,惊得微微一怔,脚下一缓,身子也跟著停住久双目一瞪,暴声叱道:「怕了?好!你跪下来磕三个响头,我……」

陆小飘一声朗笑,平静的说道:「事不过三,我警告你,尔手中钢刀下落时,也就是你刀毁血溅时,我已言尽於此,你动手吧!」

那个大汉双目凶光暴开,纵声大笑,怒声叱道:「我操你亲娘祖奶奶!老子就不信邢,看刀!」

快拟电奔。

含怒出招;

声势惊人。

只见——

陆小飘端坐如故,一动没动,朗笑声中,左手疾伸,快如风驰电掣,食中二指,已将那当头劈下的钢刀,牢牢夹住。

围观人群,「轰」的暴起一阵如雷喝采声。

红娃儿,小草驴儿,铁蛋儿,更是高兴得手舞足蹈,连连叫好,齐声喊道:「小飘!再狠狠给他一嘴巴子。」

小胖儿也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一挺胸,神气活现的一指那个大汉,泼口大骂道:「我操你个妹子!王八蛋,你——你怎麽不神气了?小飘!绝不能轻饶他,你快把这个瘟神制住,我要好好亲手修理他,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那个大汉双手紧握刀柄,用力猛挣,但却直似蜻蜓抵石柱一般,弄得脸红脖子粗。

陆小飘脸上笑意更浓,但却笑得让人头皮发麻。

那个大汉见状,不禁心头狂震,自知技不如人,绝难讨得了好,忙将双手一松,准备趁机开溜。

陆小飘精灵古怪,头脑一等一的好用,还会猜不透他的心意?

他轻轻一笑,淡淡说道:「你还想走?太晚了!走可以,不过阁下得留下点儿东西,做个记念!」

那个大汉一声冷哼,双脚猛一点地,人影一闪,快如电光石火般,倒飞向街心,脚落实地,一颗悬著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那个大汉刚一转身,就尽碰到了鬼似的,双目圆队,倒吸了一口冷气,浑身轻顿,身不由己向後退去。

就见——

陆小飘横刀胸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噗嗤一笑,顽皮的冲那个大汉做了个鬼脸儿,笑著说道:「相见总是有缘,阁下留下点儿纪念品再走不迟,请注意你的右耳!」

那个大汉一声惊叫,右手疾伸,下意识的捂盖在自己的右耳朵上。

陆小飘淡淡一笑,路步前欢,似绥责快,刀光一闪,刀背已轻轻敲在那个大汉右胳臂肘儿上。

就听「啪啦」一声轻响,那个大汉的整条右臂,立刻垂了下来。

刀光再闪。

钢刀向上一翻一削,刀锋平贴著那个大汉的右脸,轻轻一划一带,血光闪处,那个大汉的右耳朵已经和他的右脸分了家。

「啪」的一声,坠落在地。

说来话长,其实,这只不过刹那间的事儿。

血在不停的流著,从脸上流到身上。

那个大汉已被惊得目瞪口呆,怔立当场。

围观人群,更是连大气儿也不敢出。

那个大汉一直在纳闷儿,陆小飘出刀的样子怪异无比,不疾不徐,但时间部位却拿捏得恰到好处。自己眼睛明明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想躲,也知道该怎麽躲,可就是躲不开,避不掉。

只觉脸上一凉,耳朵已经和脸分了家。

一阵沉寂。

就见——

陆小飘左手食中指一扣,轻轻一笑,快拟闪电,直向刀身弹去。

但听——

一声脆响。

那柄无坚不摧的钢刀,业已一断为二,坠於地上。

此时——

那个大汉和围观人群才回过神来,就听陆小飘淡淡一笑,接著说道:「滚!」

说话声中,只见陆小飘左臂轻扬,翻腕出掌,快如闪电,一拍一印,就听那个大汉一声闷哼,已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盏茶时间。

那个被摔晕了的大汉,始渐渐苏醒过来,挣扎良久,始缓缓站了起来,狠毒的瞥了陆小飘一眼,冷冷说道:「刽耳断刀之恨,我太原金刀门单飞雄日後定有一报,但不知阁下如何一称呼?」

围观人群之中,立刻起了一阵骚动。

一些稍具江湖经验的人,不禁心神狂震,面面相蚬,无不替陆小飘捏了一把泠汗。

太原金刀门不但高手如云,门主太原金刀常胜君,武功更深不可测,手中金刀,所向无敌,为人狂傲,不问皂白,不分是非,但凭一己之喜恶。

太原金刀常胜君极为护短,打了小的,等於惹了老的,怎不让人替陆小飘担心?

陆小飘一声朗笑,缓缓说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陆小飘是也。我既然敢动你,就不怕你报仇。

否则——我早就把你杀了!单飞雄,你我再见之日,也就是尔魂归地府之时!单飞雄你要好好儿记住,今生今世,最好别再让我撞到!」

单飞雄一声冷笑,掉头就走。

陆小飘双眉一轩,笑著说道:「单飞雄,别忘了把你吃饭的家伙带走!」

说话声中,右臂一扬,手中半截断刀,闪电飞出。

但见——

一道白虹。

掠空划过。

单相雄一听断刀破空之声,暗一声不好,忙将身子一倭,一个箭步,人已斜里窜出。

他快,那断刀来势比他更快!

刀光过处。

血花飞溅。

单飞雄左边耳朵,也跟著分了家!

断刀伤人之後,余威仍然不减,就听「卜」的一声巨响,已齐柄没入街头一根参天古树之内。

单飞推已被吓得肝胆俱裂,魂飞天外,不敢再多罗嗦,拔腿狂奔,刹那之间,已去得无影无际。

陆小飘面带微笑,双手一拱,向围观人群作了个罗圈揖,他一面道谢,一边儿连说再见。

这才在红娃儿,铁蛋儿,小胖儿,小草驴儿的簇拥之下离去。

围观人群,渐渐散去。

一个银髯皓首,白眉垂目,仙风道骨,柑貌清奇的古稀老者,望著渐远去的陆小飘,喃喃自语道:「此子根骨奇隹,智慧过人,定力如山,收放自如,实乃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身手。浑金璞玉,未经雕琢,难成大器!否则,此于必能领袖江湖,称承武林,唉!只……只可惜我……」

这古稀老者伫立街头,不停摇头叹息。

口口口口口口

孤灯如豆。

室内一片寂静。

冷月高悬。

四周分外凄凉。

蓦地——

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就见一道人影,快如损星飞坠,晃眼已飘落在这小屋一则。

陆小飘满怀喜悦,正欲推门入内,就听室内已响起一阵低低的叹息声,陆小飘忙收脚步,暗暗忖道:「这麽多年,我从来没听黑三儿叹过气,难道……」

陆小飘越想越觉得奇怪,深头向内一看,桌上摆著饭菜,还没动过,大概是黑三儿一直在等他吃饭。

只见黑三儿左手握剑,突然振腕出招儿,饥光流转,一旋一翻。

接著他又停了下来,右手轻抚剑脊,一声长叹,颓然坐了下去,双目失神,连连摇头,似是痛苦已极。

秃鹰黑三儿自从右手腕骨被天南一剑叶无双捏碎了之後,陆小飘就从没见他再动过剑,他的举止有些反常。

难道是不祥之兆?

陆小飘一念至此,忙推门入内。

秃鹰黑三儿神色慌张的推剑还匣,不安的望著陆小飘,想笑,可是怎麽都笑不出来,故作平静的说道:「饿了吧?来!!我们吃饭……」

「我吃过了。」

秃鹰黑三儿颇为失望的瞥了他一眼,没再吭声。

陆小飘把酒菜放在桌上,紧握著他的双手,就在他身边儿坐了下,接著说道:「饭虽然吃过了,可是我还留著肚子跟你喝酒,诺,薰鸡,酱肘子,莲花白,都是你喜欢的,来,咱们好好儿醉他一醉。」

秃鹰黑三儿神情显得有些激动,嘴张了半天,想说什麽,但什麽也没认出来。

陆小飘斟了两杯酒,挟了一块酱肘子硬塞到他嘴里,片刻,举杯一照,笑著说道:「来,咱们乾!」

一人一仰脖子,同时乾尽杯中酒。

陆小飘一边斟酒,一边对他说道:「说老实话,我很不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秃庞黑三儿把眼珠子一瞪,冷冷说道:「他妈的!怎嘛?为了让你喜欢!我还得重回娘胎回回炉是吧?」

陆小飘又举杯和他乾了一杯,正容说道:「黑三儿,你跟我说过,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没什麽大不了的事儿!现在我也告诉你!除死无大灾,要死就死得英雄点,要活就要活得痛快,别死阳烟气的像个娘儿!」

秃鹰黑三儿徽微一征,接著纵声长笑起来,脸上阴雾,一扫而空,仰首乾尽杯中酒,大笑道:「好小子!现学现卖,把我说你的,全都还给我了,哈哈哈,好个死要死得英雄,活要活得痛快!来,乾杯!」

秃鹰黑三儿是越喝越高兴,陆小飘是越喝越痛快。

不知不觉,两斤莲花白已喝得点滴不剩,在送秃鹰黑三儿回房时,陆小飘只留了一些零碎银子,把一卷银票全都塞给了他。」

秃鹰黑三儿看看手上的银票,再抬头看陆小飘,神色凝重的说道:「那儿来的?」

陆小飘淡淡一笑,缓缓说道:「别问那儿来的,也用不著这样儿紧张,你安心拿去用,该吃吃点儿,该喝喝点儿,你应该了解我的为人,既不会偷,也不会抢,更不会为非作歹…

秃鹰黑三见松了口气,点头说道:「嗯,这一点儿我信得过你,早点儿去睡吧!别把功夫搁不。」

陆小飘点点头,回到自己房里去。

口口口口口口

平常——

陆小飘的头碰到枕头,他立刻就会安然入睡。

今夜——

陆小飘似乎有些反常,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但却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既然无法入睡,他乾脆披衣坐起轻轻推开窗户,一阵寒风,扑面而至,陆小飘不禁打了个冷顿,精神为之一振,睡意全消。

陆小飘默默望著天边寒星,正在出神之际,突然一声剑鸣,接著「啪」的一声轻响,娃在墙上的长剑,好好儿自己掉了下来。

若不是他躲得快,险些砸在他头上!

陆小飘拿起长剑,下意识的用袄袖轻轻擦拭著剑鞘,这是他父亲生前所用的兵刃,自秃鹰黑三儿交给他以後,他从来没有用过,也没有抽出来看过一眼,生怕睹物思情,勾起他和秃鹰黑三儿之间的仇恨。

陆小飘怔怔望著手上长剑出神,他想不通,挂得牢牢的长剑,怎麽会突然自动掉了下来?

深夜剑呜,又代表著什麽?

思忖良久。

陆小飘突然眼睛一转,心神一凛,喃喃自语道:「难道——难道这是亡父在天之灵向我示警?」

他越想越对,自己从不失眠,今夜困倦已极,但却辗转无法入睡,而且心绪极为不宁,这决不是巧合。

还有,秃鹰黑三儿的举止也有些反常,莫非……?

再者——

突然出现在知味村的那些身搀兵刃的江湖武林中人,他们来张垣的目的何在?难道是冲著我陆小飘和秃鹰黑三儿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儿,他们应该是冲著秃鹰黑三儿来的,因为我陆小飘并没有仇人,难道是单飞雄?

管他是谁,我还是小心为妙!

一念至此,陆小飘忙把衣服穿好,手按长剑,凝神坐在窗口,静待敌除。

月渐中天。

万籁无声。

仍然一无动静,陆小飘已有睡意。

蓦地——

传来一阵夜行人衣袂飘风之声。

陆小飘精神为之一振,顺著那衣袂飘风之声,采头向外望去。

但见——

十来条人影,快拟闪电一几个起落,已飘落在门外一节之地。

不错,就是在知味村用餐的那些江湖武林中人。

陆小飘不但没有怕的感觉,反而异常兴奋,因为他虽然胸罗极广,身兼各家之长,但却始终没有机会施展。

昨晚在知味村出手惩治金刀门单飞雄之後,对於自己的武功,更具信心,不禁见猎心喜,跃跃欲试。

「谁?」

陆小飘感觉到一只巨大的手掌,突然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低呼声中,身子向前一欺,快拟闪电,已将那巨大手掌摆脱。

回头一看,原来是秃鹰黑三儿,狠狠瞪了他一眼,余悸犹存的低著声说道:「你——你你吓死我了!」

秃鹰黑三儿瞥了他手上的长剑一眼,点了点头,赞许的笑道:「小子,行,你的反应可真快,不过——你该知道,这些人都是冲著我来的!」

陆小飘一边监视看来人的行动,一连缓缓说道:「不过——你也该知道,如今我们已经是一个屋檐儿下面的人!」

秃鹰各三儿默然,片刻,始接著说道:「你的意思是……?」

陆小飘淡淡一笑道:「我要拿他们当靶子,替我煨煨招儿,你在这替我掠阵……」

秃鹰黑三儿迫不及待的说道:「小兄弟,你又何必一定要淌这浑水呢?……」

陆小飘瞥了秃鹰黑三儿一眼,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决定的事儿,没有人能改变!否则——咱们就各干各的!」

秃鹰黑三儿略一思忖,正容道:「好吧,不过——你一定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陆小飘双眉一轩,接著说道:「什麽条件?……」

秃鹰黑三儿脸色沉重的说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何况来人俱为当代武林一流高手,以你目前的武功,虽不一定能重创来犯张敌,但脱身自保,应该不是什麽难事儿,必要时,我会设法缠住他们,你要尽快脱身离开此地……别忘了,是陆家的独子,不能因为我而断绝了你陆氏一门的香烟,小兄弟,你对老哥哥的倩份,我感激,也会永远记得……如果你不答应?我宁可横剑死在你的面前……」

陆小飘紧紧握著秃鹰黑三儿的双手,点了点头,低低的说道:「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