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初显神功

  上回说到鬼奴问:“这是太乙门的武功?”

  黑豹点点头:“不错,这正是太乙门的武功,就是你练的内功,也是太乙门的内功,可你千万别对任何人说是太乙门的。”

  鬼奴茫问:“这为什么?”

  黑豹说:“太乙门是江湖上罕见的门派,太乙门的各种武学,更是武林中的绝学,你要是说了出去,武林人士便会蜂拥而来,好的,会拜你为师,求你教他们武功;心存邪恶的,便会千方百计想办法将你劫走,遁你将太乙门的武功秘芨交出来,然后杀了你灭口。”

  鬼奴一下傻了眼:“这么可怕?”

  “太乙门的武功,每一种都极为上乘,武林中谁人不想学会?尤其是黑道上的人物,更想将它得到手,只要学会了其中一二门武功,便可称霸江湖,睨视天下群雄了。几十年前,江湖上人就是为了争夺太乙门的武功,曾经掀起了两次武林中的大仇杀,不知死去了多少人,人世间又添上了多少孤儿穿妇。你要是说了出去,不但害了你,更会害了别人。别的人我不说,要是让邵家三恶学了去,你想想结果会怎样?”

  鬼奴见说得这么可怕,慌忙说:“主人!你放心,就是打死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晤!你明白就好了!现在你用心记着,我要传你要诀了。”

  于是黑豹将分花拂柳掌法的要诀一一念了出来,问:“你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

  “记得不?”

  “主人!这么长的口诀,我怎么记得住?”

  “好!那我念一句,你跟我念一句。”

  “是!”

  不知是分花拂柳掌的要诀十分拗口,还是鬼奴不明白其意思,念了几遍,都背不出来。直到夕阳西垂,晚霞满天,鬼奴才勉强记住了。黑豹说:“鬼奴,现在我要传它的心法了,你更要用心记住,”

  “是的,主人,”鬼奴应着,一双眼睛老是打量着窗外景物,似乎心不在焉。

  黑豹皱着眉问:“鬼奴,你在看什么?怎不听我说的?”

  “主人!天快要黑啦!”

  “那又怎么样了?”

  “主人,我要赶鸡入笼,提兔子回来,还要弄晚饭的。主人,我今夜里再学好不好?”

  黑豹反而怔了一下,要是在武当山,他看到弟子这么心不在焉的,恐怕早一脚将他们踢出了门外,命令他们回壁静思三天三夜,才再传他们武功。可是现在,他不能这么的对鬼奴,不但鬼奴是位女子,不能这么粗暴,而且鬼奴说的也是实情。当初自己为她弄来的这些鸡鸡兔兔,本来是想让她高兴,现在反而害了她,令她不能专心一意学武,一到时间,就不能集中精神了。黑豹微微叹了一声:“好!你去吧!”

  鬼奴听出了主人的不高兴,不安他说:“主人!晚饭后,我一定听你讲的,会用心学。”

  “鬼奴,我没有责备你,去吧!”

  “是!”鬼奴似飞鸟般的,扑出大院去了。

  黑豹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又暗暗地摇摇头,要是其他学武之人,一听说学的是太乙门的绝技,恐怕连父母妻子儿女,也会抛之脑后,废寝忘餐潜心去学了,哪会去想到打理鸡鸡兔兔?但鬼奴到底是个有过家庭的妇人,为人勤快,善于料理家务,叫她放下一切不理,恐怕不可能,这一点,黑豹是体谅到的,所以不忍去责备她不专心。但由此也看出,鬼奴有这么多的杂念,难以成大器,顶多成为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要成为一等一的上乘高手,恐怕不可能。

  黑豹同时也看出,鬼奴一心一意的伺候自己、关怀自己,对武林根本没有什么称雄称霸的野心,因而对武功绝学更不会有贪念,这又更令黑豹放心。要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在自己身边,那无异与虎狼为伴,与蛇蝎为伍,不知什么时候,会反咬自己一口,令自己致命,黑豹是武当派的长老,曾一度任过掌门人一职,特别注意自己弟子和手下门徒的行为和心思,尤其注意那些表面殷勤,百般恭顺自己而城府深不可测的手下,往往这些人才是最可怕的。

  晚饭后,鬼奴将一切家务打理得妥妥当当后,便来到内院对黑豹说:“主人!我没其他的事要干啦!”

  黑豹听了又气又好笑:没有其他的事才来学武?这怎像是一个全心学武的人?便说:“唔!那我传你分花拂柳掌的心法了,你要记住。”

  “主人,我会用心记的。”

  黑豹一一将心法念了出来,当鬼奴完全记住后便说:“好,现在我们到外面,我传你分花拂柳掌法。”

  于是他们来到外面,黑豹先将分花拂柳掌的掌法示范给鬼奴看,然后又一招一式地令鬼奴跟自己做。黑豹教鬼奴的武功,可以说是耐心极了,一连教了三遍。便叫鬼奴自己将招式从头到尾使出来,几乎花了整整两个时辰,鬼奴才算学上了手。这时已是深夜,黑豹说:“好!你去睡吧,明天一早,先别干其他的事,练完内功之后,先来这里,将分花拂铆掌法重新给我练一遍,不能有半点错漏,要不,别怪我将那些鸡鸡免兔全宰杀干净。”

  鬼奴愕住了:“这关鸡鸡兔兔什么了?”

  “你想保全它们的性命,就得专心练这套掌法,不能心有旁骛。”

  “主人,我记住了!”

  第二天一早,鬼奴来到练武的地方,见黑豹早已在松下坐着等候自己,她又一怔:“主人!你昨夜里没去睡么?”

  “少废话,我等着看你的分花拂柳掌。”

  鬼奴见主人神态那么严肃,不敢疏忽大意了,凝神静气,将分花拂柳掌一招一式抖展出来,黑豹看得暗暗点头,心想:以她这样的资质,能将这套上乘掌法毫无遗漏地使出来,也算难为她了。鬼奴抖展完了,不安地问:“主人!我没有错吧?”

  “错没错你自己不知道?”

  “好像没有什么错的。”

  “不是好像,是完全没有错。”

  鬼奴心中大喜:“主人!那我学会了?”

  “晤!学是学会,但欠火候。你今后一定要抓紧时间,将这套掌法练娴熟,三天之后,我再来极查你的掌法进展,不然,我还是将你的鸡鸡兔兔全宰杀了!”

  “三天?”

  “你是怕三天短了?”

  “不不!主人,这三天你不在这里么?又要去岩洞望吗?”

  “不错,吃过饭,我又要去宕洞练功了,你给准备三天的干粮和用水。”

  “主人,你不能多住几天吗?”

  “武功练成,你还怕我不多住?”

  鬼奴了解主人的性格,说一是一,不能改变。她只好怏怏地去准备了饭。饭后,黑豹带上干粮和用水,便进岩洞了。临去时,又再三叮嘱鬼奴将分花拂柳掌法练到纯熟的境地,能够接得自己的十招,才算成功。

  鬼奴一怔问:“我接不了呢?”

  “那你别让我重伤了你。”

  鬼奴一听,才知道主人不是说着玩的了,一下严肃起来:“主人,我会用心练的。”

  “你明白就好了!”

  这一次,黑豹进岩洞,是练太乙门一套绝妙的轻功,名为“轻风千里”功。这轻功练到绝佳的境地,几乎平地御风而行,其轻如烟,其快如电,杳如黄鹤,瞬息千里之外,真正达到了来无迹,去无影的地步。练这门轻功,没有一身奇厚的真气或如何去运用这一身真气的本领,根本不能去学。

  由于黑豹练成无形气剑,学“轻风千里”轻功,也只用了一天的功夫,便掌握具方法和要领了,今后就是熟练运用的事了。他站起身,打算走到岩洞的大洞中,抖展这一轻功。他朝那悬在奇岩下的半天洞口看了半日,心想:要是我练成了这“轻风千里”的轻功,能不能从这一洞口似飞鸟般的出入呢?要是能,那真是惊世骇俗了!他不由走到岩洞口朝下望了一眼,过真是下临千切,云似轻纱,在脚下飘浮移动,下面的幽谷,林中山径如发丝,自己所居住的草庐,宛如小孩的玩具。他隐隐瞧见鬼奴似蚂蚁般,在练分花拂柳掌法。黑豹又打量一下洞口下的峭壁,一处石壁上,一珠小小的古松,在石隙中顽强地生长着,暗想,凭自己目前的功力,掌握了这门轻功的方法和要领,跌下落在这珠松树上不是什么难事,再从这株松树跃下幽谷丛林,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要跃上来,恐怕就不可能了,除非自己的“轻风千里”轻功,练到了绝顶的佳境,人似轻风,疾若电闪,或许可以跃了上来。黑豹想了一下,便下到大洞中,抖展自已初学上手的轻功了。他一连练了两天两夜,感到自己像一团轻云似的,在大洞的空间飘来荡去,在岩洞顶上垂下来的大大小小钟乳石之间,可以不着地面地任意往来。这下增强了他的信心,要从那半空中的岩洞口跃下幽谷。再从幽谷中的树梢上,跃回洞口。他下定了决心,第四天的一早,来到半天上的洞口,凝神运气,身形往下轻纵,落在那一株松树上。松树竟然枝不功,叶不摇,似片残叶飘落在树桠上一样。黑豹暗暗高兴,太乙门的轻功练成了。他略为停了停,看准了幽谷中一株高大的古树,纵身跃了下去,居然毫无损伤地飘落在这棵古树上,从树上跃到地面,更是不费吹灰之力。但他没有跃回地面,只在树上倚着树干休息了一下,运气行走了周身一遍,便暗运真气,双脚一蹬树枝,身形似鹤般的冲天而起,又跃回了峭壁的那一株古松上,跟着便跃回了岩洞口。这一成功,令他精神振奋,豪气千丈,今后还有什么高耸入云端的高塔、楼阁,能阻挡自己的往来?太乙门的轻功,真是达到了令人不可思议的境地。

  黑豹又来回两次纵下跃下,自己真的像飞鸟一样,可以在这个半空中的岩洞口自由出入了,而且从这岩洞口出入,对自己今后练太乙门其他武功更为方便,不必去走那一条曲曲弯弯的黑暗通道了。当黑豹从古木跃到地面时,只见鬼奴带着猎犬豹儿.满脸惊异地奔来了。她骇然地问黑豹:“主人,刚才飞上飞落的就是你吗?”

  黑豹特别的高兴,笑问:“你以为是准?”

  “嗨!我以为是什么会飞的怪物哩!”

  “不错,我现在成了一个会飞的怪物了!”

  “主人,你这是什么神功的?”

  “这是太乙门的‘轻风千里’轻功,你看好不好?”

  “主人!那你现在不成了神仙吗?”

  黑豹欢笑着问:“鬼奴,你的分花拂柳掌法练得怎样了?能不能接得我的十招?”

  “主人,你武功那么高不可测,别说十招,一招我也接不了!”

  “你没练分花拂柳掌?”

  “练了!我日夜都练。”

  “只要你没有偷懒,就能接得了我的十招。你知不知道,这一套掌法,是以柔克刚的掌法,不论对手多凶猛的劲力,都可以化解,令他知难而退。”

  鬼奴惊讶了:“这套掌法那么神奇?”

  “要不,怎么算是太乙门的一门绝技?我所以将这套掌法传给了你,就是让你今后碰上了劲敌时,可以用这套掌法来招架,保护自己。”

  说着,他们回到了草庐。黑豹说:“鬼奴,你先将这套掌法从头到尾演一遍给我看看,偷没偷懒,我一看就知道。”

  “是!主人。”

  鬼奴便在空地上,将分花拂柳掌法一招一式的抖出来。果然鬼奴没有偷懒,也没负黑豹的期望,分花拂柳掌法使得如行云流水,中间没有什么迟疑和停顿,可以说是一气呵成,全无错漏。黑豹看得满意地点点头:“你总算是下了一番苦功。”

  “主人!我害怕你将鸡鸡兔兔宰杀掉,敢不用心苦练吗?”

  “好!我出手了,你用心接招。”

  黑豹以指代剑,抖出的是武当派的太极两仪剑法招式,以一成功力挥出,虽然是一成功力,便已是劲道力强,锐不可挡了。黑豹不敢用两成以上的功力,担心鬼奴接不了,伤在自己的指劲之下。

  鬼奴慌忙以分花拂柳掌法的一招“春风化雨”招一架,把黑豹这一指的劲力化得干干净净。在这方面,分花拂柳掌真有一股不可思议的柔力,能化解对方的力道。

  黑豹说:“好!再接第二招!”剑招从旁刺出。鬼奴不敢大意,凝神应招,以“轻风拂柳”的招式化解了攻势。接过了黑豹的两招,鬼奴渐渐有信心了,以后黑豹连出几招,劲力增加了半成,鬼奴都能一一化解。就是黑豹也奇异起来:原来分花拂柳掌法竟有这等匪夷所思的能力,能化解对手强大的攻势,看来太乙门的其他武功招式,其深不可测,可想而知。

  分花拂柳掌是真正的仁慈之掌,它志在克敌,今对手知难而退,不敢再交锋下去。它既不能伤人,更不能取人性命,太乙门伤人取人性命的是其他不测的武功,而不是分花拂柳掌。即使传到江湖上去,也不会为害。所以,慕容家和丐帮帮主,也会这一门掌法。

  黑豹最后抖出三招剑法,用劲已暗增加到二成半,鬼奴感到有些吃力,仍勉强的化解了这三招。十招已过,黑豹不再出手,说:“好!你已接满了我十招,分花拂柳掌法,你算是练成功了!”

  鬼奴显然气喘了,因为黑豹那二成半的功力,几乎逼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害怕主人将鸡鸡兔兔全宰杀了,为了保护这些小动物的生命,她咬紧牙关接招,顽强地熬了过来,当她听到主人赞赏自己,并停了手时,才喘过一口气来。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已接满了主人的十招,茫然地问:“主人!是真的吗?我已接满了十招吗?”

  “不错!你已接满了十招,凭你现在的武功,可以独自一个人在江湖上走动了!”

  “主人!你是故意在让我的吧?”

  “不错!我没有出什么内力,但剑招上,我是一点也没有让你。你的确练成了,今后可以在江湖上应付一流的上乘高手了。”

  “主人,我才不想在江湖上走动呢。”

  “那你学武来干什么?”

  “保护自已,保护这幽谷,不准强人来侵犯。”

  “这也很好。不过,你今后还得跟我到江湖上走走,干些行侠仗义的事情。”

  “主人出去,我自然也跟着出去的。主人要是一个人在外面跑,我也不放心。”

  “你不放心我什么?”

  “因为主人一心只知练武,太不注意自己的身子了,吃不讲究,住也随随便便,长久下去,会坏了身体的。”

  黑豹不由深情地看了她一跟,感慨他说:“鬼奴,我多谢你了!现在我们去弄饭吃,你的鸡鸡免免,也该去打理了!”

  鬼奴十分高兴主人不再责备自已去打理鸡鸡兔兔了,说:“是!主人,你休息一下,我现在就去放它们出来和去弄饭吃。”

  这样,他们名为主仆,实为父女,在幽谷中平静地又过了半年。在这半年中,黑豹将太乙真经下篇的所有绝技,全部都学上了手。正是一个人有一身奇厚的真气,要学任何上乘的武功,都不是一件难事,快则几日,慢则一个月,准学会了。至于如何运用,那是以后的事。

  其实太乙门的十六种绝技,只要学会、精通其中的一二种,足可以纵横天下了,用不了学这么多,所以黑豹虽然学会了十六种绝技,但他精通的是太乙门的轻功、无形气剑和流云飞神功这三种绝技,就是他不学这些绝技,单凭他一身奇厚与众不同的太乙真气,举手投足,皆成凌厉逼人的招式,一般的武林高手,谁也招架不了,单是袖劲的挥出,便可将人击飞。但有了这几门绝枝,就更能显示太乙真气的神奇的威力。

  在这半年中,黑豹又再传给了鬼奴另外两门太乙真经中的绝枝,就是摘梅手法和树摇影动的步法,以报答鬼奴对自己的忠心和照顾。

  摘梅手法,是一门白手夺刃的上乘武功,以奇妙的手法将对手的兵器夺了过来,成为己用。树摇影动步法,就是武林中什么迷踪步、迎风柳步等不可思议的那一类步法,能闪避强大对手的任何招式。而树摇影动步法更精湛上乘多了,抖展起来,如轻歌曼舞的美妙,不但可闪避任何招式,还能配合其他武功进行反击和进攻。它与梵净山庄的灵猴百变身法有同功异曲之妙,但姿态又比灵猴百变身法好看多了;又不像迎风柳步一味处于捱打被动的边步。学会了这一门步法,更可将摘梅手、分花拂柳掌这两门武功推上了一层楼。

  太乙真经中的两门上乘武功。只要有一定深厚的真气便可学到,它尤其适合女子去使用。黑豹看准了鬼奴两年来苦练太乙真经的内功,有一条不错的真气,才将两门绝技传给了她。这两门绝技不像无形气剑、轻风千里和流云飞袖等武功,非得有一身奇厚、浑雄的真气。才能够练。要是强练,一下真气不接,筋爆脉裂,终身残废,甚至猝死。

  黑豹练成了太乙真经上下两篇的各种绝技之后,也将所有的内容深印在自己的脑中,除了其中一段话还不大明白外,其他的都理解、真经中下篇的这段话是:“身立一线天,在狂风暴雨中屹立,并能展示身手自如者,世上就没任何力量能击倒你了!”

  黑豹对这段话思考了良久,似乎明白又不大明白,暗想:难道要到风浪掀天的大海中去练?那一线天又作何解释?前辈既然留下了这段话,必有用意,那自已今后找机会去大海中走走。

  黑豹感到没有必要再将太乙真经取出来翻阅了,同时出想到自己年近古稀,学到了这上身绝技,要是找不到一个理想可传授的人,一旦自己撒手西山,这一门武林中的盖世奇学,那不湮没了?不辜负了这位岩洞前辈的所望?他想了一下,觉得自己不如也像这位前辈一样,将这一部奇书,留与后世的有缘人。于是黑豹将太乙真经的上篇,仍然存敢石壁中石床下的石匣子里,并在石室中的一面石壁上,暗运真气,手指写下“敬奉灵位,自有奇缘”这八字,宛如刀割斧凿一样,深达寸许。

  跟着将下篇藏在洞中之洞的秘密岩洞石龛上的石匣中,一切恢复原样,好像没人动过一样,黑豹办完了这事后,正想走出这秘密的岩洞,将石门关上。蓦然,他感到有一股细细轻微的凉风,从这岩洞的深处吹来。他一怔:这一股轻微的凉风从哪里吹来的?莫非这秘密岩洞还有一个出口?但再想想又似乎不大可能。要是另有一个出口,前辈就不必花那么多的精力,设计出这一道石门了。除非这一个岩洞口,也像那悬石下的半天洞口一样,上不能上,下不能下,无人能攀登上来。但不管怎样,自己也要去看看才好。正所谓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洞口什么人都可以进来,又碰巧他又发现了石龛中石匣里的奇书,尽管他取不到上篇,没法可练成上篇中的上乘武功,但如摘梅手、树摇影动这类的武功,还是可以练成的。如果书落到了真正侠义人士的手中,那还好,万一落到了坏人的手中,那对江湖可危害大了!就是落到了不会武功人的手中,一旦传了出去,那又是一场江湖浩劫,不知有多少人为争夺这部奇书而无辜的死去,那里是自己的过失了。

  黑豹想到这里,提了火把,便一步步朝深处走去。自从黑豹发现了这个秘密的洞中之洞,取走了太乙真经的下篇,关上石门,就从来没有再来过,也就从来没有好好查看和巡视过。这一次他为了将下篇放到原处,石洞没有关上,大概由于空气的对流,就感到有一股轻微的凉风了。

  黑豹走了没有多远,便发觉再没什么通道可走,四周都是一些不平的石壁。但这一丝丝的凉风,却是从一处石隙缝中吹进来。他举起火把,仔细地打量着隙缝,凭他老练精明的目光,一下看出了这是一处出路口,只是给一块重达千斤的巨石堵塞了,这一下更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将火把插在一处人孔中!要搬开这块巨石,看看这出路口通到什么地方去。

  要是黑豹没有练成太乙神功,这么一块重达千斤的巨石,他只能望而叹止,不敢去搬动它。这时,他己不将这块巨石放在眼下了,略运真气,双手一搬,巨石应手而搬开,跟着是迎面一股强风扑来,扑灭了火把,岩洞顿时黑暗起来。

  黑是黑暗了,但黑豹却在黑暗中看见了一缕光线,身后是漆黑一片,前面却依稀可见事物,这是岩洞通道上的又一转弯处。黑豹刚走到转弯处,顿时眼前明亮起来。这里又是一个岩洞,不远,就是岩洞口了。光,就是从洞口透射进来的。

  这个岩洞不大,却十分的干爽,洞口也十分的狭小,仅可容一个人出入。洞口却是杂草灌木丛生,显然这一个岩洞,也从来没有什么人来过。

  黑豹拨开乱草走出洞口。洞口面朝北方,这时正是秋高气爽,晴空万里,连绵群峰,一望无边无际。黑豹打量了洞口四周一下,这个岩洞口,生长在峭壁恳岩之上,离峰顶没有多高,东边无路可通,而西面傍着山岩,似有路可行,所谓有路,只不过人踩着山石乱草可以走而已。

  黑豹要看清这岩洞口周围的环境,看可通到哪里去。他走过了四五丈远的山路之后,便是一处山角的转弯,一转过弯,便见双峰对峙,羊肠似的山径,从双峰对峙中穿过。

  黑豹心想:穿过双峰,峰的那边又是什么地方?于是黑豹信步走到双峰对峙中,这里又形成了峰上的一个小小幽谷,由于峡谷南北对向,风从峡谷穿过,显得比别的山头上的风来得特别强劲有力,也正是人们所说的穿峡风,风力大时人根本无法通过这山峡。现在只是阵阵秋风,已吹得黑豹身穿的一件黑袍乱舞了,风力似乎推着他行走似的。

  黑豹抬头一望,天在双峰中形成了一条线。他一下心动了,暗想:远处的一线天,莫不是前辈在下篇那一段话中所说的一线天?这一线天中,现在风力不大,已是这么的强劲了,要是在狂风暴雨中,人能穿过么?不给风力吹了起来?一个人能够在狂风暴雨中这里屹立不动,己是甚为艰难的了,能在风雨中施展拳脚,挥洒自如,那么,世上就没有任何力量能击倒他了!原来前辈的遗言,是要叫我在这山峡中锻练自已,看经不经得起狂风的考验。看来,我还不能下山到江湖上走动,应在这里磨练自己,不负前辈所望。

  黑豹穿过峰上的山峡,放眼往南一看,感到可以取路下峰,峰下的东低,便是自己和鬼奴所住的幽谷口的那一片森林了,黑豹想了一下,转身回到岩洞,不但关上了秘密洞中之洞的那一扇石门,同时也将那块巨石搬回原来的地方,再从岩洞转到这蜂顶上的山峡,由山峡取路下峰,转入森林中,从幽谷口回到了自己所住的草庐。鬼奴见他从幽谷口回来,不由又惊奇了,问:“主人,你不是进岩洞处理一些事么?怎么从谷口回来的?你几时出谷去了?我怎么没看见的?”黑豹笑了笑:“鬼奴,我在岩洞里又发现一个出入洞口了。”

  “真的?”鬼奴睁大了一双眼。

  “我就是从那个新岩洞口出来的,不然我怎会从幽谷口回来?”

  鬼奴惊喜了:“那个洞口在什么地方?要不要跳上跳落的?”

  “在山峰后的北面,不用跳上跳下,但山路十分险峻,还要经过一处风口关。”

  “风口关?”

  黑豹将峰上双峰对峙的情景一说,鬼奴也好奇了,说:“主人,我现在去看看好不好?”

  “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明天去看吧!”

  “明天!主人,明天我们不是要下山到江湖上走走么?而且我们的行囊,也早已打点妥当了!”

  黑豹带歉意的说:“恐怕我们暂时不去江湖上走走了!”

  “不去了?”

  “是!”

  “主人.那我们几时去?”

  “恐怕要明年开春时才去。”

  “主人,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因为我还有一门武功没有练。鬼奴,要不,你一个人下山去走一趟吧!”

  “主人不去,我才不去哩!再说,我去了,主人一个人留下,谁来伺候?”

  “你放心,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多年来,我还不是一个人过来?”

  “主人得有人伺候才好,不然,怎能专心练功的?主人不去,我是怎么也不会去的,我只是可惜……”

  “你可惜什么?”

  “可惜我将那小窝鸡全宰杀了,要不,留下它们来下鸡蛋多好!”

  “那些兔子呢?你也宰了?”

  “我没有,我让它们在这幽谷里自己生活去,早已不管它们啦!”

  “鬼奴,这样吧,我们明天下山到附近的一些市镇走走,住它三、四天,然后买几笼鸡回来放养,不就行了?”

  “主人,你不练功吗?”

  “我练的这门功,要在大风大雨的天气中才能练,其他的日子不能练。”

  鬼奴奇异了:“主人,这是什么功的?”

  “击风破浪功。”

  其实这门功,是黑豹随口而说,太乙真经中根本没有这一门功。但鬼奴却相信了:“这门功很厉害吗?”

  “厉害!厉害!练成了,可经受得任何狂风怒浪的袭击,同时击出的招式,声威极壮,不是一般高手可以接招的。”

  鬼奴惊喜了:“主人,那你练吧!我一个人到附近镇子买一笼鸡回来就行了。”

  “不!我还是和你一同下山走走。一来散散心;二来顺便打听江湖上最近出了什么大事。”

  黑豹为了使鬼奴高兴,让她下山玩得痛快。第二天一早,便伴着鬼奴下山了。鬼奴将猎犬豹儿留下来看守幽谷,同时用一丛荆棘,封了幽谷的入口。她本来还想带一把利剑防身,黑豹说:“鬼奴,不必带剑下山了,以免引人注意。”

  “主人,那我们碰上歹徒,匪盗怎么办?”

  “鬼奴,以你现在的武功,单是摘梅手、分花拂柳掌,就是遇上一流高手,你也可以打发掉,又何必带兵器下山?”

  “那好吧!不带就不带。”

  鬼奴欢欢喜喜随着自己的主人下山,在无人的山野上,黑豹要看看鬼奴的轻功,便说:“鬼奴,你施展轻功吧,我要看看你的轻功有多快。”

  “好吧!主人,我们要去哪一处市集的?”

  “你去过广州府城没有?”

  鬼奴愕然:“主人要去广州府么?”

  “唔!听说广州府是岭南的第一大府城,人烟稠密,市面繁华,商店五光十色,什么东西都有卖,我们去开开眼界也好。”

  “主人,这里离府城差不多有一千里路程,那我们要走几天的?主人,我们就在附近一些市镇上走走好不好?”

  以黑豹这时的轻风千里轻功,去广州,不需要半日,便可达到了,但是鬼奴的轻功,却没有这么快了,的确要走两三天才能到广州,这次出来,黑豹本来就是想使鬼奴高兴,既然鬼奴不愿去了,那就不去算了。便说:“那我们就去曲江县的南华寺走走吧,那是岭南的一座名寺,听说来的主持人,是位有道行的高僧,法号慧空大师,我们去拜访他一下也好。”

  “主人和他是朋友?”

  黑豹摇摇头:“我与他素未谋面,只闻其名而已。”

  鬼奴过去虽然是位江湖上卖艺为生的妇女,但对神佛之类,却颇为相信。过去,她每经过一座庙寺,差不多都去烧香拜神的,现在她大难不死,又得了这么一位如师父的主人,看来大概是神的保佑,一听说去南华寺,便高兴了,暗想:自己能有今日,去拜拜神才是。所以说:“主人!那我们去南华寺吧。”

  于是主仆两人,便施展轻功,翻山越岭,往东南方向而去,直到黄昏,他们才在曲江县城出现,这对鬼奴来说,已是最快的了!要是在过去,她恐怕要走两三天才能到达。可是对黑豹来说,这却是最慢的。

  黑豹现在身怀盖世神功,他不恃艺凌人傲物,但也不害怕以往的仇家再来追杀。也不在乎中原武林中人怎么看待自己。他不想与任何侠义人士为敌,但也不去主动接近他们。他所考虑的,是怎么追寻伏杀岩洞中那位无名前辈全家人的真凶元恶,紧记他的遗言,上报国家除奸侫,下为百姓铲凶恶。除此之外,就是在江湖上觅寻一位人品好、心地仁厚、有根基的青年,作为自己的衣钵传人,使太乙门这一门武学,不致在神州消失。

  他现在陪鬼奴出来走走,主要是让鬼奴散散心,令她高兴高兴。他感到鬼奴为了自己,一个人在那荒凉无人烟的高山大岭中生活了两年多,尤其是进了幽谷后,更没有出过幽谷,现在该是报答和补偿她的时候了。他对鬼奴像慈父一样,除了练功,什么都可以迁就她。何况岭南一地,中原武林人士比较少来,没有什么人能认出自己。当然,认出了也无所谓,不像过去,要避开他们。

  再说,现在自己的模佯,与以往的青风道长大不一样了。由于自己在岩洞中苦练太乙神功,少食、不见阳光,面目比以前白净清瘦多了,更由于神功练成,反仆归真,在外表上看去,只是一般精神奕奕的瘦老头而已,不大像是练过武的人,更没有了以往青风道长那种锋芒外露的神态。就是武当派的人,谁也认不出自己来,何况他人?

  是夜,他们便在曲江县城客栈住下来。在入城前,黑豹便叮嘱鬼奴,在人们面前,不可主人前、主人后的称呼。最好叫自己为“爹”才好。

  鬼奴说:“主人,这怎么行的?”

  “不行也要行。你在幽谷里,叫我什么都可以,在江湖上,就不能这么叫了,不然,我不进城了!”

  “好啦,我在人面前,不叫主人就是了!”

  “鬼奴,你是不是不愿认我为爹的!

  “主人!我怎么不愿意呵!”

  “那就好了!我们到城里时,要住最好的客栈,上最好的酒楼,吃最好的东西。”

  “主人!那要花很多的钱吗?”

  “嗨!你还怕花钱的?钱财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鬼奴,你苦了半辈子,现在要像王侯富豪人家一样的享受一下,只要不浪费就行了。”

  “主人!其实应该享受一下的是你。”

  “不错!我也要享受一下了!”

  于是,他们在曲江县城选了一间最好的客栈,要了客栈里一座单独的庭院住下。这样的庭院,只有大商大贾或富豪人家才住得起。

  店小二初时见进来的是一个不显眼的瘦老头子和一位蒙面妇女,一开口就要用单门独户的庭院,几乎不敢相信,打量了他们一下,迟疑他说:“老爷,夫人,这佯的庭院,有专人伺候,价钱是……”

  黑豹将锭十两重的金元宝往柜台一放,问:“这够不够?”

  这么一锭金元宝,几乎值一百两银子了,就是富豪人家出手也没有这么阔绰大方。这一下,不单店小二、店掌柜傻了眼,而且也惊动了客栈四座的人,纷纷将目光朝他们投射而来,悄悄议论:这是哪里来的富贵人家?还是京师来的显赫人物?就是连鬼奴,也一时间怔住了,想不到自己主人一出手这么的大方,将一锭金元宝,当成了一块烂铜似的使用。鬼奴是一个穷惯了的妇女,就是连一根纱都舍不得浪费。

  店小二一时也呆若木鸡。店掌柜连忙喝着他:“你呆着干什么?还不小心伺候老爷、夫人进去?”

  店小二才醒过来,慌忙哈腰拱背他说:“请老爷、夫人随小人来。”这个店小二,害怕得罪了这位从天而降的财神爷,殷勤地招呼黑豹和鬼奴入内。穿过一道圆门,来到了一座四周有花木草地的单独幽静、稚洁的中房,中房有大厅、有偏厅,有四间寝室,里面的设备,一应齐全。跟着,还有一位丫头装束的少女,前来向他们请安。店小二对黑豹说:“老爷,她叫亚娣,是专门负责打扫这里和伺候老爷、夫人的人,老爷、夫人有什么要吩咐的,叫她去办就行了!”

  “唔!你去给我们准备最好的饭菜,等我们洗完澡后端进来。”

  店小二又慌忙应声欲走。黑豹叫住了他。从袖中摸出两块碎银,约有一两重左右,一块赏给了店小二。一块打赏给了亚娣,说:“这是给你们的,若伺候我们满意,今后另有打赏。”

  店小二和亚娣更是大喜过望,可以说,他们从来没有遇上过这么慷慨大方的客人,一出手就是打赏一两银子,这相当于亚娣两个月的工钱了。亚娣眉开眼笑地说:“多谢老爷赏赐,奴婢现在去给老爷、夫人准备两桶热水来!”说着,她和店小二一块出去了。

  鬼奴可从来没有住过这么豪华的房间,花钱像花水似的,她真有点心痛了:“主人,我们随便住两间客房不就行了?干吗要住这么好的房间呵?”

  “唔!你怎么又叫我主人了?记住,不可乱叫,我们难得下山一次,既然下来,就应该住好一点,吃好一点。”

  “主……爹!我是担心我们带的银两,像这么花的,两三天就不够用了!”

  黑豹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小钱袋,递给了鬼奴,说:“你打开来看看,袋中的银两够不够用的?”

  鬼奴打开钱袋一看,惊愕了。袋中尽是闪闪发亮的金叶子和金豆豆,价值成千两白银。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主人,竟会带了这么多的银两下山的。而她,只不过带了几十两碎银,而且还是她一生中带的最多的银两了,不由问:“带这么多的银两干什么?”

  “鬼奴,我本来打算和你到广州府痛痛快快玩几天,所以才带了这么多。现在看来韶州府也不错,韶州是粤北的一个大府,也算是一个热闹的州府,还有不少的名胜和古寺,我们就放心地玩几天才回山吧,别怕花钱。鬼奴,我今后还打算将我们所住的幽谷,打扮得像神仙住的地方一样,比现在所住的这间客栈,好上百倍,让你快快活活地生活着。”

  鬼奴笑了:“这个我不奢望,只要主人快活,我就比什么都幸福。其实,我能有这么一天,也是最大的幸福了!”

  没有多久,亚娣将两大桶热水抬了进来,请他们洗澡。鬼奴说:“你放下好了,其他的事,我自己来。”

  “不!我给老爷、夫人挽到各自的房间。”说着,亚娣勤快地将两桶热水,挽到东西两侧最大的房间中去。又说:“老爷、夫人,你们换下来的衣服,交给我洗好了。”

  鬼奴说:“不用,我们自己会洗。”

  黑豹说:“女儿!你走了一天路,累了!交给她洗好了,你抓紧时间休息下。”黑豹又对亚娣说:“那麻烦你了!”

  亚梯笑着:“老爷,你真好,这是我应该做的,不麻烦。”亚娣这时才明白,他们是一对父女,同时奇怪,他们那么富有,干吗出门不带一些家人、丫环的?

  他们洗完澡,略为休息一下,一顿热腾腾丰富极品的晚餐端上来了。汤是鲍鱼鱼翅鸡汤,也是所谓的“佛跳墙”,一碟香喷喷的炸子鸡,一碟清蒸鲈龟,支竹炖鹿筋和一碟刚上市的时菜。四菜一汤,都是这家客栈的上等名菜。

  鬼奴除了鸡和那碟时莱外,其他的可以说没有吃过。亚娣在傍伺候着他们父女俩人用饭。鬼奴向她打听南华寺在哪里,离这里有多远。

  亚娣说:“夫人!南华寺在南面的马坝镇附近,离这里有三十多里的路程。夫人要去南华寺进香么?”

  “不错!我是去南华寺烧香还神的。”

  “夫人,要不要雇请一辆马车去?”

  鬼奴正想说不用,黑豹说:“好!你叫店小二,明天一早,给我们雇一辆上好马车来。”

  “好!我现在就去禀报掌柜的。”亚娣便出去了。

  鬼奴说:“主人,这三十多里的路,我们转眼就走到了,干吗要坐马车去的?”

  “嗯!你刚才叫我什么?”

  鬼奴望了望身后,笑道:“现在这里又没有人的。”

  “不行!没有人也不准这么叫,要叫,你回幽谷去叫。”

  “好了!我以后不这么叫了!”

  黑豹问:“坐马车去不好吗?”

  “不是不好!不过又要花钱了!”

  黑豹笑了笑:“你知不知我为什么要坐马车的?”

  “你走累了?”

  “不!因为我从出世到现在,从来没有坐过马车,想坐坐马车看是什么滋味。”

  鬼奴笑起来:“原来这样,那我们坐吧。”

  “你坐过马车了?”

  “我也没有坐过。”

  “我还以为你坐过了,所以不想坐。”

  “嗨!我以前是跑江湖卖艺为生,哪有银两坐马车?能找够一天吃的用的就好了!”

  “那么说,你现在是苦尽甘来了!”

  说着,亚锑高兴地奔了回来,说:“老爷、夫人,掌柜说,一定给你们准备一辆上好的马车,随时听候老爷和夫人的吩咐。”

  “好!多谢你了!”第二天一早,他们梳洗完毕,用过早点,便准备出门了。鬼奴问:“爹!我们要不要先买好一些香烛金银?”

  “不用!南华寺是岭南的名寺,只要你捐一些香油钱,寺里什么都会给你准备好,用不着买去。”

  当黑豹出店门登上那辆豪华的马车的刹那间,一下看到不远处有两名汉子,以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打量自己和鬼奴。黑豹是一个深阅人世的人,江湖经验十分丰富,哪有看不出来?心想:这是以往的仇家前来寻仇?还是见财起心的小贼?看来是见财起心的歹徒居多。因为昨晚投店住宿时,一个金元宝掷在柜台,惊动四座。要是其中有一二个歹跳强梁之辈,又怎不动心?这样也好,就让鬼奴显显身手,施展一下她所学上手的太乙门的武功。所以黑豹也不出声,装着全然不知,登上马车,叫车夫启程。

  马车出城,横渡侦江,便沿着大道,朝马坝镇方向飞奔而去。马车刚奔走出十多里,便到了一处荒郊野岭,果然从路旁树丛草中窜出两条持刀的汉子来,喝令马车停下。马车夫一怔,勒紧了马疆绳,惊问:“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汉子喝着:“赶车的,没你的事,给老子滚到一边去,叫车里的人出来!”

  鬼奴在马车里惊奇地问黑豹:“怎么这里有人拦道的?”

  黑豹笑笑说:“不是官兵盘问,就是匪徒抢劫了!”

  “好!我出去看看是什么人。”

  鬼奴戴了一顶露髻的四周垂着黑纱的斗笠,遮盖了自己大半个面孔,使人看不清她的真正面容,单从她说话的声音听来,以为她是一位美妇人哩!她从马车上走下来,打量了那两个拦道的汉子一眼,显然,他们不是什么官兵,大概是拦路抢劫的贼人。问:“你们是什么人?干吗拦道的?”

  一个贼人嘿嘿笑了笑:“小娘子,老子绰号拦路虎。”

  另一个贼人说:“老子叫三刀了。小娘子,你叫那老头儿滚下车受死吧!你吗,只要跟着我们哥儿俩,不但没事,有你乐的。”

  赶车的车夫大概有两下功夫,同时也为了保护自己的雇主,忍不住喝道:“你们好大胆,光天化日,敢在官道上抢劫?难道不畏王法么?”

  拦路虎吊起了一双眼睛:“看来,你是想老子先打发你上路了?”

  车夫冷笑一声:“我劝你们赶快离开这里,不然,我可要将你们拿到官府去,别怪我赶车的事前没告诉你们!”

  “看来你是一定要当嫁娘了!”拦路虎说着,猛然一刀朝他凶恶地劈来。

  车夫闪开了他这一刀,对鬼奴说:“夫人,你快上车避避,我来打发他们。”说着,同时一鞭挥出,“啪”的一声,几乎击中了拦路虎。这一鞭的挥出,颇有劲道,鞭法也不错,不但令鬼奴,连车内的黑豹也有点惊讶了:想不到一个赶马车的车夫,也有如此的鞭法,同时还能见义勇为,颇为难得了。要是一般的车夫,早巳吓得站到一边去,能保住自己的一条命已算大幸了,哪里还敢出声的?有的恐怕早已远远跑开了。

  三刀了一见这车夫竟敢出手反击,也挺刀而上,两人齐战这车夫。鬼奴本想出手,黑豹用密音入耳之功对她说:“鬼奴,别忙出手,这车夫现在没危险,先看清楚再出手不迟。”

  车夫手中的一条马鞭,抖出来颇有威力,而且鞭头极准。几乎指哪里,便打到哪里,左右逢源,得心应手,一人独战两人,仍绰绰有余。黑豹看出来了,这车夫抖出的鞭法,是崆峒派一门的鞭法,鞭法是上乘,可惜车夫火候不够。对付这两个拦路抢劫的小贼,以这么上乘的鞭法,要是他火候够的话,两三招之内,就可以将这两个小贼拍飞击伤了,用不了现在仍在交锋。

  拦路虎见自己和三刀了仍赢不了车夫,而且还处处被动,发了狠说:“三刀了,你缠住这臭赶车的,老了先去杀了车上的老头和小娘子,抢得了金银,我们再合手杀了他。”

  三刀了说:“好!你快去!就是杀不了这赶车的,我们得了金银也可以走了。”

  于是拦路虎跃出了打斗的圈子,朝马车扑来。车夫心一急,弃了三刀了,马鞭直击拦路虎。拦路虎没提防车夫来这么一手,“啪”的一声,马鞭击中他提刀的右手,连刀也击飞了。可也在同时,三刀了锋利的刀口直向车夫身后猛劈一刀,车夫不被劈死起码也要劈成重伤。在这危急时刻,鬼奴出手了。她一招太乙门的树摇影动步法,快如闪电赶到,又是一招摘梅手法,将三刀了手中的利刀夺了过来,跟着刀当剑用,一招太极两仪剑法,便将三刀了砍翻倒地。别说三刀了根本没有防备鬼奴出手,就算他有防备,也躲不了鬼奴,他绰号三刀了,可鬼奴只一刀,便将他了结了。

  当三刀了倒下时,车夫才来得及回首一看。他十分惊诧,不知鬼奴几时来到了自己的身后,而且还劈翻三刀了。其实,他的一条命,是鬼奴救了的,但他全不知道,只是惊愕鬼奴明明是在马年旁,怎么一下在自己身后出现,而且还杀了三刀了?

  拦路虎右手为鞭击受了伤,又见自己的伙伴三刀了死于非命,大惊失色,慌忙窜入树林里逃跑了。可是,他怎快得过鬼奴的轻功?鬼奴的轻功,以黑豹看来,只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一样,但在一般武林中人的眼睛里,却是极为超群的了。

  当鬼奴出现在拦路虎面前时,他一时傻了眼,简直不敢相信,以为自己花了眼,不是真的。他擦擦眼再看,的的确确是那位小娘子,不觉惊震起来:“是你?”

  鬼奴说:“你刚才不是要杀我们吗?怎么不杀了?怎么又跑了?”

  拦路虎不相信鬼奴是一个人,一个人怎能转眼出现在自己面前?惊问:“你、你、你是人还是鬼?”

  “不错!我是鬼奴。”

  “你真的是鬼?”

  “你的同伴三刀了已去了鬼门关,你还不随他去吗?”

  拦路虎吓得魂飞魄散,跪下叩头说:“求鬼奶奶饶命,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为恶了!”

  鬼奴因恼恨这两个贼人心肠歹毒,所以才追来杀他。现在见他跪地求饶,妇女始终是妇女,心肠比男人软。她问:“你以后真的改过吗?不再拦路抢劫杀人?”

  “小人可以对天发誓,今后要是再为恶,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唔!我就饶你一次,今后你再为恶,让我知道了,那怕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将你碎尸剥皮。你走吧!”

  “是!多谢鬼奶奶饶命!”拦路虎狼狈地慌忙而逃。

  这时,车夫已追进树林,目睹了鬼奴放了拦路虎的一幕,而且他也看清了鬼奴一闪而逝的身影,心中甚是惊讶:原来这位蒙面夫人竟然是一位武林高手,怪不得她那么有恃无恐,竟敢下车来责问两个匪徒,自己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不自量力要保护他们。等拦路虎走了后,他慌忙上前拜谢:“在下方圆,叩谢女侠出手相助。”

  鬼奴慌忙回礼说:“壮士怎么这般说的?小女子应感谢壮士见义勇为才是。”

  “女侠见笑了,在下这一点微弱功夫,不自量力,几乎不能自保,怎能保护他人?在下刚才细想一下,要不是女侠及时出手相助,在下必然身受重伤。”

  “壮士何必客气?你是为我们挺身而出,单是这一点,足令小女子敬重了!”

  “不管女侠怎么说,女侠相助之恩,不敢不谢。现请女侠上车。”

  “不错,我们应该上车赶路才是。”

  鬼奴回到马车上,黑豹问:“你放那贼走了?”

  “是!他说他今后不敢了,所以我才放了他的。我是不是放错了?”

  “你没有什么错,但恐怕他以后会来寻仇。”

  “什么?他敢来寻仇?”

  “我看这贼人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一险的阴险,不是一个能悔过之人。”

  “那我要不要再去追杀他?”

  “算了,既然放了他走,就让他走好了,以后我们小心一点就是。”

  车夫方圆听了他们的话,一时不明白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他隐隐感到车内的那位老人是一位神秘不可测的人,不是京师的显贵,便是富可敌国的大贾了,不然,怎有一位武功极高的女侠为他保镖?他草草埋葬了三刀了的尸体后,便大声说:“老爷,女侠请坐稳!”跟着“呶”的一卢,马鞭一挥,马车便飞奔起来。

  这一段路上,再也没发生什么意外,马车在上午的巳时左右,便到了南华寺。这一段路上,人也多了,有锦衣宝马的富贵人家,也有奴仆相随的各种垂帘小轿,但更多的是徒手步行的百姓,他们中绝大多数都些善男信女,前来南化寺烧香拜佛,还神许愿,也有一些慕名而来参观的文人雅士。

  南华寺在马坝小镇东南十里外的树林中,是著名的寺庙之一,始建于南北朝时代梁王朝天监三年,距离明朝世宗嘉靖年间,已有千年的历史了,更是岭南一座古寺。

  传说南华寺由六祖惠能禅师南下,开创佛教禅宗南宗而扬名。六祖惠能,是极有影响的一位高僧,更是岭南新兴县人士,从小出家为僧,劝人行善,深得佛经中的真谛。他所写的一首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将怫经中的“空”理解得最为深刻了,此传说成了佛门中的一段佳话,也为世人所知晓。

  来到了南华寺,方圆将马车停在寺前的大路边。黑豹和鬼奴走下车来,方圆问:“老爷,今夜里还回不回城?”

  黑豹说:“回!”

  “那小人就在这里等候老爷、女侠上车。”

  “好!那辛苦你了!”鬼奴将一锭五两重的白银交给了方圆:“你拿去买一碗酒喝。”方圆一怔:“我来往的车钱不用这么多。”

  鬼奴说:“你我都是江湖中人,别客气,请收下。”

  “多谢女侠赏赐!”

  突然间,有一个人嘻嘻哈哈地笑起来:“我们这里怎么有一个女侠了?这真是怪事。”

  黑豹和鬼奴闻声一看,只见一个肥胖得球样的侏儒汉子,在向他身边一位高高瘦瘦的妇人,挤眉弄眼地笑着说话。

  那高瘦妇人扫了鬼奴、黑豹一眼,叱着说:“人家有的是银子,你眼红么?”

  侏儒说:“老婆大人,原来这女侠之名,是用银子买来的,老婆大人,我也用银子给你买一个女侠之名好不好?”

  妇人说:“好呀!那你去给我买吧!”

  侏儒果然跑到了方圆面前,将一锭约十两重的银子托在手上,对方圆说:“喂!你叫我老婆大人一声女大侠,这十两银子就是你的了。”这么一来,顿时引来了一些人围过来看热闹。

  显然,这位侏儒似的矮怪物,有意在黑豹、鬼奴面前生事了,弄得方圆十分的尴尬,生气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嘻嘻,什么意思?我给十两银子给你,请你叫我老婆大人一声女大侠,就是这个意思。”

  方圆正色说:“请你走开,别来胡闹。”

  “我怎么胡闹了?要不,你给我十两银子,我来叫我老婆大人为女大侠。”说时,手掌伸了出来。

  这更是荒唐了,简直是胡闹。你叫你自己老婆为女大侠,还要别人给银子?方圆正想对这荒唐无礼的矮怪物生气发火,可是一锭足足有十两重的白银,落在了矮怪物手掌上,说:“好呀!你称你尊夫人为女大侠吧!”

  世上有这么荒唐的人,居然也有人做这么荒唐的举动,真的给了这矮怪物十两银子。众人一看,给十两白银的,是一个儒眼打扮的算命先生。众人惊讶了,连黑豹和鬼奴也暗暗称奇起来,江湖中的怪事真不少。

  本来鬼奴见这矮怪物无理取闹,为难方圆,正想上前。黑豹用密音入耳之功对她说:“鬼奴,先别出声,这个矮怪物和那位妇女,内力极为深重,恐怕是一流的上乘高手,先看看他们怎样才出面。”所以鬼奴一直忍了下去,不出声。怎么也想不到,平空中出现了一位算命先生,给方圆解了围。

  矮怪物一时愕然了,瞪着眼朝算命先生说:“是你?”

  算命先生笑着说:“叫呀,叫尊夫人为女大侠呀!我已给了你十两银子啦。”

  矮怪物跳起来:“你怎么老跟我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