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悟通神功丧敌胆

  三天后的正午。

  静坐中的罗成一跃而起,三天中他不饮不食,此刻脸上非但毫无饥容,而且神光盈然,精神奕奕,像又变了一个人。

  香芸首先娇声道:“看你三天来那付死相,真会把人急死!”

  罗成微微一笑,道:“此地有吃有喝,还有什么可急的。”

  摩云神鞭却过来一揖道:“观少侠容光,功力又似乎精进了一层。”

  罗成谦然道:“在下这几天只是参悟一些武学中的原理,稍有收获而已。”

  “托塔天王”牛钊道:“少侠三天不吃东西饿不饿?”

  这一说,罗成顿感饥肠辘辘,不禁问道:“还有东西可吃吗?”

  摩云神鞭道:“东西正好吃完,不过还为你留下一只鹿腿。”

  说着递上一竹筒清水,一条鹿腿。罗成立刻狼吞虎咽起来,另五位老人此刻也同时上前问候。

  吃喝完毕,罗成问道:“这两天外面有动静吗。”

  香芸道:“昨天洞外有宫中传警烟花升起,她们似乎并没有撤走。”

  罗成颔首道:“我们也该走了,否则不困死也会饿死,出洞后,我一人在前开道,你们在后跟随,距离最好远一点,如遇到天星宫高手,由我一人对付,你们只需隐藏潜伏,切勿出手相助。”

  说完,拨开垂藤,闪身出了那座山洞,向东走去。

  香芸与牛钊带着六名难友落后三百丈左右遥遥尾随。

  一路上,罗成走得非常谨慎,左顾右看,心情仍是忐忑不安。

  三天来虽感到在调运气息方面产生了很大的变化,到达了生生不息的境地,可是临阵对敌时,能否挡得住天星宫的高手?他毫无自信!

  边走边想,方走出一里,陡见前面黄影一闪,一名黄衣女子已拦在道中。

  只见她冷笑道:“终被我抓到了一个,报出编号,乖乖束手跟我回宫!”

  见对方衣色,必是内宫高手,罗成停了停神,道:“区区罗成,不知姑娘在宫中执掌那一堂?”

  “原来你就是罪魁祸首,本堂就是福寿堂堂主,小子,你总算让我等着了,其余的同伴呢?”

  罗成道:“同伴难友都已分散!”

  福寿堂主冷笑道:“小子,你认为本堂是易骗的吗?三日之中,本宫已截获二批逃犯,据说你与本宫香芸贱婢带着六名逃犯同行,对吗?”

  罗成沉声问道:“被你们截获的二批逃犯都怎么处置了?”

  “嘿嘿,全部尸横荒山,假如你不自量力,想以卵击石,也会命亡荒山,死无全尸!”

  罗成心中仇火高涨,但他的外表却愈冷静,微微一笑道:“区区也知道相搏之下,我的输面多于赢面,何况你还可以烟火传普召来援兵……”

  福寿堂主不屑地道:“本堂抓你一人,自信游刃有余,何必放什么旗花烟火……”

  罗成要的就是这句话,接口道:“若你真的不放烟火,我倒可以与你赌上一赌!”

  “怎么赌法?”

  “你若胜了我,我帮姑娘去找其余的逃亡同伴,若我赢了你,就割下你项上人头。”

  “一言为定。”福寿堂主神色根本未把罗成放在心上。

  罗成眼神更加澄清了。缓缓道:“请先亮剑出招!”

  眼见罗成狱峙渊停之势,福寿堂主心中疑念倏起,倒不敢过份大意,嗖地亮出肩头长剑平举指着罗成眉心道:“也请亮剑!”

  “区区身上无剑,愿以空手接你三招!”

  福寿堂堂主尖笑一声道:“何用三招,本堂认为一招就够了!”

  言落身动,剑势直刺而至。寒光一闪,急如电掣。

  罗成身影飘然闪开。随着他闪身,福寿堂堂主一声轻叱,剑如灵蛇,尾随疾追,挥出一片寒幕,丝丝剑啸,宛如天罗地网,把罗成罩在一片剑幕之中。

  满天银芒,四周都是强劲的剑气,罗成既无退路,又难以空手硬挡,这刹那,他只见银芒之中,却有一点黄色透出。

  他陡然一声沉喝,身影不退反进,右掌一挥,向那点黄影猛击而出。

  这一掌凝足了毕身功力,只听得嘭地一声,剑光倏敛,人影倒飞。那福寿堂堂主长剑跌落地上,身躯摔出三丈开外,口中鲜血直喷。

  罗成却如木鸡一般,呆在当地,全身汗落如雨,目光却痴痴地望着天空。

  他想起刚才对方那一招剑法,当真诡奇无比,剑幕中几乎毫无空隙。莫非透出那一点黄衣之色,自己当机立断,果敢反击,几乎命伤剑下。

  他忘情地想着刚才一搏中的变化情形,直到耳边听到招呼声,才回转神来,侧首一看,是香芸与“托塔天王”带着“摩云神鞭”等人急奔走近。

  只见香芸问道:“你受伤了吗?”关注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罗成微笑摇头。摩云神鞭已叹道:“好剑法,好招式,少侠三日静参,竟有这等进境,今后江湖上还有谁能匹敌!”

  罗成道:“在下一时侥幸,老丈不见我身上已冷汗淋漓。”

  说着已向福寿堂主走去。

  只见她仰卧地上,目光涣散,却尚在喘息,显然并没有死。

  罗成蹲下细看,她那略为高耸的前胸已塌下一块,显然刚才自己情急反击,十成掌力正击在她胸脯上。

  福寿堂主倏凝眼神,喘息道:“罗成……你要告诉我……”下面的话,因喘息过重,难以为继。

  仇火已泄,罗成反倒有点不忍起来,柔和地道:“堂主请慢慢说,有何遗言,若力所能及,区区必定代办!”

  福寿堂主断断续续,低沉地问道:“……告诉我……你如何破去我……那……那招剑法的……”

  罗成忘情地叹道:“堂主刚才那招剑法,确是凌厉无比,只是侥幸被在下瞧出破绽!”

  福寿堂堂主喃喃道:“破绽……破绽……此招怎会有破绽?纵有破绽,那急如电光的一刹那,又如何能发觉……莫非你……你已学会了天星宫主的天地心法?”罗成颔首道:“正是。”

  福寿堂主倏厉声道:“你怎会天星武学?难道是宫主传授你……”罗成道:“你太激动了……”“哈哈哈哈……我这招‘缚龙一斩’费了将近二十年的钻研……天下唯有宫主知其缺点……竟……败在……我死不瞑目……”这位福寿堂主断断续续说到这里,身躯一挺,气绝而逝。

  罗成默默地站起来,香芸已道:“莫非那晚出去你遇见了云大娘?”

  “不错。”

  “难道你回来后三日不食,静静禅悟,云大娘已把天星秘学传授了给你?”

  罗成点点头。

  香芸笑道:“怪不得刚才那一招,你信手一挥就致敌死,却几乎把我们急死,几乎都想冲出来帮你忙!”

  罗成道:“这位福寿堂主在宫中的地位武功如何?”

  香芸道:“宫中分内外二宫,外宫辖五堂。内宫分六院三堂,福寿堂为宫中元老颐养天年之所,论地位仅在宫主之下,与云大娘并肩而立,论武功则列于十一,次于云大娘半筹。”

  罗成道:“福寿堂主,武功仅列于十一,那其上有些什么人?”

  “四大执事,四大侍者,这八人武功仅次于宫主。”

  罗成默然于心,感到沉重无比。他知道前途必定还有拦截,只希望不碰上那八人。

  于是他抬起地上那柄长剑,解下尸体上的剑鞘,系于肩上,道:“尸体还是请姑娘与牛兄埋葬吧,时刻不早,我先走一步,为各位开道。”

  香芸与“托塔天王”牛钊忙折枝掘墓挖石,霎那之间抹去地上血迹,堆好坟墓,罗成已是走得只剩下一点模糊的影子。

  这次,一路上毫无惊兆,走出约二十里,罗成正自觉得幸运。左边林中倏响起一声娇叱!

  “站住!”

  一道金光投落面前,竟是个金衣女子。鹅蛋脸,长发披肩,年约二十七八,一双大眼,妩媚横生。

  罗成退步站定,心中惊疑!盖他会见过天星宫主穿着金衣,这女子竟也是一袭金袍,在宫中又是什么地位?

  心中想着,已拱手道:“请问姑娘名号职位!”

  金衣女子一笑道:“宫主身畔侍者被光。你想必就是祸魁罗成了。”

  罗成心头一震。颔首道:“正是在下,希望侍者高抬贵手。”

  激光侍者俏目一转,百媚横生,娇笑道:“可以商量,你其他同伴呢?”

  罗成目光接触到对方眼神,再见其笑容,倏感到头晕目眩,心曳神摇,惊兆倏生,连忙垂下眼帘,目注地下,道:“其他同伴分道而行,此刻想必已经下山了。”

  璇光侍者格格一笑,道:“罗成,你为什么不敢看我,莫非你说谎!”

  罗成一哼,道:“姑娘容貌,美得令人不敢逼视,区区晦星未退,焉能再起好色之心!”

  “哈哈,说得好,你能一眼就识破本侍者的慑心迷魂大法,总算还有点定力,不过若不束手跟我回去,还是难免一死!”

  罗成沉声道:“区区何惜一死,只愿死得英雄,活得正直。”

  璇光侍者冷笑道:“听你口气,敢情想拼上一拼?”

  罗成道:“正想如此!”抬手抽出长剑。

  璇光侍者目光一闪,脸色倏变,厉声道:“你手中拿的可是福寿堂堂主的长剑。”“不错。”“福寿堂主难道已死于你手中?”“正是。”“我不信……”璇光侍者嘴上讲不信,心中却惊疑莫名,她身形微退,手中伸入怀中掏出了烟花旗火,一拉引线,向空抛去。

  丝丝轻响,烟花起火声方自入耳,罗成心中大惊,暗叫一声不好,抬头长身,向前急纵,剑势一挥,把那截刚自窜上半空的火花,挥成二段,落地爆开,洒出一地火星。

  他剑截烟花,腿上倏觉一阵奇痛,提起的真元再也凝聚不住,身影在半空中陡然下坠,落地踉跄,勉强站稳脚跟,低头一看,左腿一条尺长口子,深几见骨,鲜血正自泉涌而出。

  显然是自己只顾空中烟花,暴露了下部空门,被对方长剑所伤。

  罗成急忙自点了二处经脉止血,却见璇光侍者手握长剑,冷笑道:“你已受伤,无力再搏,服是不服?”

  罗成试提了提左足,发觉已难动弹,受伤之下,流血过多,元气大伤,更不敢再抬目注视,怕触及对方眼神,不由暗暗一叹,单足柱地,缓缓道:“我虽受伤,还有余力一搏,侍者若是巾帼须眉,何妨再赐我一剑!”

  璇光侍者这次却不再施放传警烟火,因为她觉得对方伤势不轻,自己足以制对方于死命,不必再惊动旁人。只见她轻笑一声,道:“看来你不到黄河心不死,也好,让我成全于你!”仗剑欺身而上。罗成木然直立,剑尖支地,目光下垂,一动不动。他似乎忘了强敌已近在咫尺,伺机出击,仿佛天地间除了他自己,已没有别人。四周分外宁静,这份宁静,使得肃杀之气,更加浓重。

  璇光侍者一步步地放近,但当她见罗成始终像化石一般,毫无动静后,又迟疑不前。

  几次三番停身复停身中,她横胸长剑倏然平举,倏而上扬,旋又斜指,连变了好几个方式。

  终于她欺近了三尺以内,以这距离,伸手可及,但她仍不敢轻易出招。

  须知以她的修为功力,既名列天星宫十大高手之内,对罗成这种姿势,不会毫无所觉。

  不过她并未感受到威胁,以伤势观察,她判断罗成纵然蓄势欲逞一击,在伤势牵制下,威力也不会太大,所以使她迟疑的是罗成这种姿势几乎全身皆露出空门。

  空门太多,反使她把握不定,难以下手。

  二人对峙足有盏茶时刻,璇光侍者终于忍耐不住,一声娇叱,剑光如扇,疾推而出。

  罗成听风辨音,仍然闻风不动,这刹那,他已心与神合,神与天合,目光虽凝视着下方,对方的一举一动却完全在听党控制之中。

  璇光侍者起手一招本是虚招,见罗成仍然不动,娇美的脸上浮起浓重的杀机,扇形剑光,倏束如棱,向罗成右胁疾刺而入。

  罗成左腿受创,全身重量,全放在右足,是以对左边部位,进退不便,转动不灵,正是弱点所在。

  这一剑正是攻其所弱,可惜的是罗成早已料到这一点,也正以此弱点,留待对方下手。在剑锋触肤刹那,上身倏向后侧去,左手后支撑地,双足仍钉在原地不动,就如普通的铁板桥功夫。右手剑势却由下向上疾挑而起。

  双方的剑势都如闪电一般,一闪即没,只见璇光侍者惨号一声,身形前冲,扑过罗成直挺的身躯,呼地摔在地上,连滚二滚,才极为痛苦地挣扎起立。

  罗成却一跃而起,转身凝注着。只见对方一袭金袍已从中一分为二,鲜血像瀑布一样透出内衫,隐隐可见胸前白骨,和腹部肚肠。

  那百媚横生的俏目变成了惊怒与痛苦的表情,口中喃喃道:“我……我不信!我不相信你能识破我这一招……我不相信……你能料知我……致你的部位!你那招剑法是……何名称?”

  她接连三句不信,接着一个疑问,生像刚才那招并非是罗成施展似地。

  罗成却苦笑一声坦然道:“我只是故示己弱,置之死地而后生罢了!”

  “好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璇光侍者大叫一声后,仆倒地上,瞑目而逝。

  香芸等人已急急自后面奔上来,见状惊呼道:“你受伤了?”

  罗成吐出一口气,神志一松,真元立散,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地上,神色一片苍白。

  这种情形可急煞了众人,香芸撕下衣襟,掏出身上刀伤药为罗成迅速包扎大腿上的伤口。

  “托塔天王”牛钊则盘坐罗成背后,运起本身功力,双掌在罗成身上作全身按摩。

  “摩云神鞭”带着五个同伴难友去搬运尸体,挖土作墓。

  费了半个时辰,罗成神色才恢复一丝红润,以剑支地站起来,道:“多谢二位帮忙疗伤!”

  牛钊作色道:“这算什么话,你少侠为咱们舍生忘死,我们侍候你又算得了什么!”

  香芸却催道:“好了,好了,快走吧,再要碰上宫中人可麻烦了。”

  “摩云神鞭”这时已筑好坟墓过来道:“但少侠此刻左腿重伤,移动艰难,怎么能再走?”

  “不妨,由我来背少侠!”“托塔天王”牛钊不等罗成有所表示,背起他就撒起大步,向前奔跑。

  他一身蛮力,根本不在乎背上多一个人。

  于是二拨价做一起,认准方向,默然疾奔。转眼夕阳已经含山,他们一口气奔出二十余里。

  一天又过去了。一路上再未遇任何阻碍。

  第二天的中午,一行九人像一批深山野人,衣不蔽体地到达了白云山区边缘山麓下的凤凰村。

  一日一夜的急行,而且未饮滴水,个个饥肠辘辘,精疲力尽。但罗成仍觉得距离天星宫太近,忙以身上金块,向村民购买了一些衣服食物,再到溪边洗了一个澡,吃饱肚子,仅仅就搁了半个时辰,立刻又动身起程。

  傍晚时刻,终于看到了宽阔的驿道,到了顺德镇,这时大家才松过一口气。觉得终于离开了险境绝地,挣脱了天星宫魔掌,真正得到了自由。

  尤其罗成,遥望白云山,回忆逝去的三月时光,犹如一场噩梦。

  这一夜,九人包下了镇上一家平安客栈,渡过了平安的一夜。

  第二天,“摩云神鞭”偕同五位功力未复的老人,向香芸请教了化解“断经截血”手法的要诀,纷纷告辞。临行,个个感激涕泣,依依不舍。

  尤其“摩云神鞭”,老泪纵横,抖声道:“少侠,老朽此去是运功养气自解禁制,但并不是离开你,一旦功力恢复,立刻前来投效,老朽残生已为你所有,只希望到时你不要拒绝。”这番话恳切诚挚,使罗成也掉下了泪水。患难间相处出来的友谊终究令人难忘。

  于是“摩云神鞭”与五位老人雇着马车走了。当罗成望着“托塔天王”牛钊时,这个粗壮的大汉立刻吼道:“罗少侠,你别赶我,你就是赶我亦赶不走,牛某昔日干的虽是绿林道买卖,但今后就是你的仆役,你的长随,你到什么地方,我也到什么地方,水里火里,决不皱下眉头,你叫我东,我不敢往西,只是想赶我可办不到!”

  一片赤诚,说得罗成默默无言,只拍拍牛钊的肩膀,代表了他心中的默契。

  香芸这时撒娇似的,凑上了口,道:“现在该轮到我了,成哥,我怎么办。”罗成微笑道:“你自然暂时与我同行,我还有许多事想请教!”香芸俏目一瞪,道:“你说是暂时?”罗成苦笑道:“只要姑娘愿意,又何必计较这二个字。”香芸这才回嗔生笑,一哼道:“希望你别忘记对云大娘的诺言!”牛钊哈哈大笑道:“看来姑娘将是罗少侠的唯一克星了……”罗成双目一瞪,吓得牛钊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香芸却抿嘴一笑,道:“成哥,我们就在这里等你养伤,等伤好了再走吧!”罗成摇摇头道:“不,离家三月,我已归心如箭,今天我们立刻起程,到了江南,想必我的伤也好了。牛兄请去雇车辆吧!”牛钊一瞪眼,改口道:“少主,大家自现在起改了称呼,假如你再叫我牛兄,别怪我骂你祖上八代!”罗成被他说得一呆,牛钊却已大步离开。

  时已初春,春风乍暖,枯枝茁芽,大地一片新绿,到处呈现一片勃勃生机。

  南海驿道上,一辆马车,不疾不徐而行。

  车辕上并坐着车把式与黑塔似的“托塔天王”牛钊,在竹帘下垂的车篷中,罗成半倚半卧,香芸靠在另一边。这已是行程的第五天。

  罗成在香芸的细心照料下,腿伤虽然日渐痊愈,苍白的脸色也日渐红润,可是浮于脸上的忧郁之色,却愈来愈浓重。

  香芸忍不住道:“成哥,你究竟有什么心事,何不说出来听听!”

  罗成轻叹一声,道:“据云大娘说,家园已毁,家母失踪,我不知道事情经过怎么样?究竟怎么会发生的?”

  香芸安慰道:“现在急也无用,到了地头,向当地询问一下,不就了然了!”

  罗成摇摇头,道:“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为什么早不失火,晚不失火,却在我离家三月后失火,再说,家母卧病二年,再遭此惊变,不知是否还活在世上!”

  香芸沉思道:“其中的确有问题,问题在为什么一场大火中,单单失踪了你母亲?”

  罗成道:“我想来想去,疑点似乎皆在三环先生莫于道身上,龙堡主为我自刎,遗言居然会生变!鲁叔叔的尸身又会自墓中钻出来……但是艾于道却又救我三次危难,使我得以脱困,细想起来,他又似乎并无可疑之处,真是思如乱丝,欲理还乱!”

  香芸道:“疑点既在姓莫的身上,到了江南,先找他不就解决了。”

  罗成道:“我也有此打算,只怕事隔愈久,真相愈晦,所以我归心如箭,但事与愿违,我们行程却将愈来愈慢了!”

  牛钊在车辕大笑道:“少主,我是怕你腿上伤势,受不了颠簸之苦,要快还不容易,车把式,你加上一鞭!”

  罗成忙道:“牛钊,你错会我的意思了!”

  香芸奇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罗成叹道:“一路行来,我们雇车歇店,购衣进膳,还制了二柄剑,替牛钊打了把降魔杵,身上的金子想必也花得差不多了,盘缠一尽,我岂不又要走路,难道还会比坐车快吗?”

  “托塔天王”牛钊在车辕上哈哈大笑,道:我以为少主在急什么,这点小事何必放在心上,有我牛钊跟着,怎会让你少主走路挨饿!”

  罗成问道:“这附近你有熟人?”

  牛钊道:“我二十五年未出江湖,哪还有熟人!”

  罗成语声一沉,道:“牛钊,你听清楚,要跟我就别再动歪脑筋,若你故态复萌,走黑道上的老路,到时可怪不得我划地绝交!”

  “哈,少主,你请放心,我决不会去偷去抢,其实凭我这块招牌,到处少不了吃喝,临走人家少不了乖乖送上路费,我才不屑做那种下五门官小勾当哩!香芸嗤地一笑道:“听你口气倒不小,那我问你,既不能偷,又不能抢,难道你要摆档子卖拳头?”“嘿,若跑江湖卖艺,行程岂不更慢了。”香芸毫不放松道:“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办法?”“我可以借。”

  香芸一怔,旋即会心向罗成一笑,道:“这下你该放心了,牛钊原是绿林道上霸王,跟他绿林道上老朋友借点路费,倒也不伤脾胃,也碍不了你罗家清誉!”

  罗成苦笑道:“你不必再调侃我,我只是想稍改牛钊习性,免得他故态复萌,陷溺渐深罢了。你我相处多日,我倒忘了问你点事!”“莫非又想掏我的底子?”罗成忙道:“请勿误会,我只想请问,你与云大娘究竟是什么关系?”“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自小就跟着她,由她抚养长大,视我如亲生一般。自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她!”香芸说着,触动伤感,不禁眼眶渐红,泪水隐现。

  罗成忙转话头,道:“今后有什么打算吗?”“云大娘说我生父尚在人世,故要我出来觅找。”“哦!令尊是谁?”

  “听说名叫‘赛诸葛’尚子义,云大娘还为我画了一幅像!”

  香芸说着自贴身抽出一幅白绢,罗成接过细看,绢上画的是半身人像,五宫端正,颚下微须,倒是一派清秀脱俗。他看完交还给香芸道:“令尊今年大约多少年纪?”

  “约模已过五十了,云大娘说画的是二十多年前的样子,岁月催人,现在容貌多少会有些改变,不过她要我注意家父右目重瞳,最易辨识。”罗成道:“有此特征,就好办了。”

  谈话之间,暮色已深,车也到了市集,牛钊指挥车把式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包下了后进上房,叫了酒菜,进膳完毕,牛钊又为罗成请了当地一名医家,替罗成换药包扎,他却趁这空档,溜出了客栈。

  他不是为别的,为的是袋中金尽,路上又吹了牛,拍了胸脯。但到哪里去借呢?一路上不住搔头,大伤脑筋!

  若在二十五年前,这的确是小事,凭托塔天王四个字,只要往绿林道上窖子窝里一闯,谁敢不买账!

  可是今天,老兄弟音讯不闻,人生地不熟,就没口说那么简单了。

  久思无计之下,他抓住了迎面而来的一位老者,抱拳道:“老丈,请问一件事!”

  那老人楞了一楞,道:“壮士有何相询!”

  牛钊道:“这是什么地名,看样子倒蛮热闹的!”

  老人笑道:“敝地龙潭县首府,是北上中原的要道口,壮士大概是初次过敝县吧!”

  牛钊道:“正是,再请问此地有没有强盗?”

  老人一怔,失笑道:“老朽世居此地,五百里之内,久未闻有盗匪,壮士可是镖客,保着财货,打听前途安靖?”

  “正是,正是。”牛钊敷应着,心中暗暗奇怪,这么大的码头,会没有绿林道上线开扒,倒是稀奇的现象。

  却见老人得意地道:“老朽猜得果然不错,大镖头尽管放心大胆而行。敝县昔年虽不平静,但自万顺镖局设立,那位局主‘金镖追魂’万大爷到此后,附近盗匪敛迹,来往行旅,再没有发生任何事故!”

  牛钊灵机一动,心想找不到强盗,何不拔镖局!忙问道:“请问老丈,那万顺镖局大不大?”

  老人得意地道:“怎么不大,闽粤七十二县,都有他们的分号,十二金钱镖旗,所往无阻,算得上是份大买卖。”

  “多谢指教!”

  牛钊暗喜,一揖别过,大步过了三条街,果见台阶宽耸,一座石库大门,悬着“万顺镖局”泥金大匾,门两旁石狮盘踞,顶上燃着写着字号的灯笼,气象巍峨,势派不小。

  “嘿!老头儿的话果然不错,这么大的镖局,大概不至吝惜些许盘费吧!”

  牛钊心中打着如意算盘,上了台阶,一脚就踏进万顺镖局的门槛,店堂里一名像趟子手般的伙计己迎上来,目光打量着,抱拳道:“朋友有何指教?”牛钊大刺刺地道:“特来拜见万局主!”“请赐大号,以便通报。”“我姓牛名创。”那伙计目光一闪,又问道:“牛爷认识敝局主吗!”“不识。”“那牛爷有何事要见敝局主?”牛钊被问得有点火了,牛眼一瞪,吼道:“那来这么多-嗦,我要见的是贵局主,有事难道先要告诉你?”

  伙计见牛钊站着像庙里的门神,身壮胳膊粗,被他这一吼,倒有二分害怕,忙道:“牛爷别见怪,敝局主事忙,若小的回话不清楚,就会挨骂,你请坐,这就去为你通报!”

  说完转身向里就跑。

  牛钊大马金刀地往椅上一坐,觉得这万顺镖局的架势倒是不小,手下已这么难说话,不知万局主又是怎么一个!正自揣测,那名伙计已从里面出来,后面跟着一名穿着英雄短氅的中年人。

  这中年人目光闪闪,透着精细,牛钊是直肠子,忙起立抱拳道:“阁下可是万局主?”

  中年人抱拳假笑道:“在下是局中镖头双钩高顺,敝局主正在待客,朋友有什么事与区区说也是一样!”

  牛钊一呆,可有点恼了,想当年身为南七北六十三省绿林道总瓢把子,与各大门派掌门人并起并坐,任何镖局局主只有站着的份儿,小小的镖头更不用想挨近边,想不到今天反了过来,说了半天话,只见到个起码镖头,连局主的面都见不到!

  恼尽管恼,回想自己此来是借钱的,多少得忍点气,只要借到钱,见不见那个姓黄的,有什么二样!

  这一想,他抑下了恼火,道:“既然高镖头能作主,牛某就厚颜开口了。”

  双钩高顺跑久了江湖,早已成了油子,闻言心头已明白二分,笑道:“请说,清说!”

  “牛某耳闻贵局仁义四海,路过宝地,身少盘费,故想商借些个,日后定当奉还。”

  “好说,好说,江湖朋友,谁没困难,奉还不必,盏盏之数,敝局应该效劳!”双钩高顺笑容益发虚伪了,回头向身旁伙计道:“按照常例,给牛爷送上。”

  “是。”那名伙计不屑的转身走向柜台,向账房勾勾手指,大声道:“老规矩!”

  柜里的账房递出一个红封套,伙计拿着走到牛钊面前,双手一送。

  依礼数来说,确是周到,但那付神色语气,却使得牛镖黑脸发赤,有点受不了。

  当他接到那只红封套时,上手一拍,轻飘飘地,最多不过五两,心中不禁更恼了。

  他把红封套往桌上一丢,愤然道:“高镖头,你当老子是什么人?”

  高顺假笑道:“朋友啊!”

  “嘿!朋友,妈的,当年老子施舍要饭的,出手也不止这一点,难道你认定老子不会还你?”

  双钩高顺国在江湖上从未听过“牛钊”这名字,开言脸色一沉,不屑地问道:“牛朋友,你要多少?”

  “至少一百两。”

  “哈,真会狮子大开口,都要像你,万顺镖局连瓦片都剩不下了!”

  “我说过我会还……”

  “嘿,借钱的时候,谁都说会还,借上了就没见谁来还过,朋友,我高顺见得太多了,你这套算是失灵啦!”

  “妈的,借不借固由你,但你们的口气样子太难看了。”

  高顺眼一瞪道:“朋友,你少找岔子,要拿就是这五两,嫌少,嘿哩……”

  牛钊又气又羞,吼道:“嫌少怎么样,怎不说下去?”

  高顺见牛钊那种窘相,更加得意地冷笑道:“要嫌少敝局也可以加,但你朋友得先估量自己那块招牌!”

  牛钊狂笑道:“凭我‘托塔天王’这块招牌难道够不上一百两银子?”

  “托塔天王?”高顺摇摇头不屑地笑道:“没听说过,就是江湖上有这一号人物,看你个子虽能充得过,作风与名号就不大像,依我看,你干脆改‘托钵大王’还恰当些,讹吃讹喝,向人伸手才名符其实。”

  这番话说得店中伙计哄堂大笑,个个笑得弯腰打跌,高顺的得意更甭讲了。却气得牛钊七窍冒烟,怒不可遏。

  二十五年来重履江湖,第一次露面,居然会碰得灰头士脸,丢这么大的人,牛钊昔日的火爆脾气与习性又复萌了。

  “妈的,都给老子停口!”他双目发赤,一声大吼,震得梁上瓦片簌簌作响。

  笑声顿时歇了下来,但店堂里的那些伙计都摆出蠢蠢欲斗的架势,恶狠狠地注视着。

  牛钊目光狠狠凝视着高顺,道:“钱借不借是另外一回事,你的话大损人!”

  见他那付凶恶的神态,心中微微一寒,但气势已摆出去,要收却难,高顺一哼,道:“我倒不觉得,朋友若不愿听,就请吧!”

  牛钊伸手戟指厉声道:“土蛋的,凭你这两层嘴皮,老子就要好好教训你,要你知道,老子的招牌不是这么好损的!”

  说话中,伸手就向高顺前胸抓去。

  高顺闪身而退,冷笑道:“嘿!脸上挂不住,就要动手啦?大家上,把这条粗汉赶出去!”

  堂中五六名伙计顿时抄起兵器架上的单刀铁棍,蜂拥而上,厉喝着就向“托塔天王”牛钊身上扎去。

  倒霉遇小鬼,牛钊怒火更炽,二只巨灵掌一抄,就抓着二条铁棍往后一带,接着拿起一只大师椅向二柄单刀磕去。无论功力身手,那批伙计怎是“托塔天王”牛钊的对手!

  只听得啊呀惊叫与一阵叮当哗啦啦乱响,二名伙计连人带棍摔出门外,滚落大街,三柄单刀齐齐飞上墙壁,三名伙计被撞得连跌带爬,滚向墙角。太师椅却已摔成碎片。

  一个照面,打得落花流水,鸡飞狗跳,使得双钩高顺神色一呆,旋即怒声道:“朋友倒还有二手,来人呀!取我兵器来!”

  一名伙计跌跌爬爬向里跑,瞬息取出一对虎头钩,交给了“双钩”高顺,有的见情势不对,已急急往里通报。

  “托塔天王”牛钊冷笑道:“凭你个这批鸟蛋,居然还开镖局,真令人笑掉了牙,姓高的,越老子杀性未起,你乖乖跪下向老子磕三个头,老子就饶了您这遭。”

  高顺心中虽有些发毛,但面子不能不要,一摆虎头钩道:“少耍嘴皮子,大爷先给你尝尝厉害!”

  跨上一步,双钩交叉,疾挥而出。

  这种招式,牛钊那会放在眼里,他也懒得拿背上那柄新打造的三十斤生铁降魔杵,身躯一闪,掌出如风,右手疾扣高顺左腕,左手已抓住高顺肩头,厉声道:“土蛋子,跟我撒手!”

  此刻的高顺可真听话,双手一松,双钩呕嘟落地,全身发抖,脸如土色,抖声道:“朋友要怎么样?”

  原来他右肩被牛钊抓住,早已半身发麻,痛澈心脾,刚才盛气凌人的样子,已消逝得无影无踪。

  “托塔天王”牛钊五指一紧,厉笑道:“我今天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右手抓住他衣襟,像稻草似的,把高顺举了起来。

  这时,里面已冲出一位五络长髯的方脸老者,大喝道:“朋友住手!”

  “托塔天王”牛钊铜铃眼侧视,道:“你是谁?”

  长髯老者气度沉稳,拱手道:“老朽姓万,请朋友暂且放手,若有得罪之处,由老朽向你赔礼!”

  牛钊哈哈大笑道:“放人容易,乖乖送上五百两银子,老子就放他一命!”

  柜里的账房叫起来道:“东主,他刚才只要借一百两,现在倏改口加上四百,简直是存心勒索!”

  牛钊哼道:“不错,牛某一向是因人讨价,姓万的假如早点出来,这姓高的士蛋子不会损人,我是言出法随,有借有还,现在你局主架子太大,嘿嘿,老子当然水涨船高,要加上四百两银子,半分也不能少!”

  万局主脸色铁青,看看双钩高顺还在半空中手舞脚离地在拼命挣扎,只得沉住气,转首对账房道:“快取伍百两纹银,给牛朋友送上。”

  老账房怔了一怔,只得取出银子,放在盘子里,颤抖抖地送到牛钊面前。

  手一松,高顺叭挞摔在地上,牛钊冷冷道:“下次狗眼睁大点看人!”

  双手抓过盘中纹银,往腰里一揣,转身欲去。

  万局主蓦地一声大喝:“站住!”

  牛钊陡然转身,瞪眼道:“局主难道不服气?”

  万局主冷笑道:“不错,万顺镖局的银子并不是好拿的,朋友得留下一手,让老夫拍拍份量。”牛钊大笑一声道:“这好办!”目光一闪,倏大步跨出门槛,俯身单臂扶起门外的石狮子,像搬砖头似的,往店堂中间轻轻一放。万局主脸色顿时一变。

  门外那二座石狮,每只少说也有五百斤,眼见对方像拿块砖头似的,这等神力哪曾见过。

  牛钊目注万局主裂牙又笑道:“搬石狮像是江湖武师耍石担,局主或会说我有蛮力,现在我再露一手,倘若局主能照方抓药,五百两银子不但奉还,老子还要向你磕三个响头。”

  说完巨灵掌就向狮子项上拍下。

  哗啦啦一声响,斗大的狮头变成了一片碎石,散落地上,可是狮身齐颈而下,却丝毫无损。

  要知道这石狮是青石雕刻的,岩石中以青石最为坚硬,牛钊这一掌不但显出了天生神力,也表现出沉厚纯青的内功修养。

  万局主的神色又是一变,他这时才发觉自己看走了眼,对方的份量太重了。但这口气却怎么也咽不下去,当下冷冷道:“好功力,恕万某有眼无珠,还没请教牛见大号!”

  “嘿!老子就是昔年绿林总瓢把子‘托塔天王’,今后江湖上随时候教!”

  牛钊说完,转身大步出了万顺镖局,扬长离去。

  双钩高顺此刻闪身向一名伙计使了一个眼色。那名伙计急忙奔出镖局,尾钉着牛钊而去。

  万局主都是脸色大变,口中喃喃道:“绿林总瓢把子‘托塔天王’牛钊?……奇怪……奇怪,此人在江湖上失踪了二十几年,今天怎会在此现身?”

  正自惊疑不定,店门口倏进来了一位英风飒爽的中年人,原来是万顺镖局的总镖头“铁枪银钩”邵峋。

  这位总镖头一见店中乱糟糟地连石狮子也进了门,而且还少了狮头,不由愕然道:“局主,发生了什么事故?”

  万局主长叹一声道:“邵总镖头,今天咱们是栽到家了!”

  柜里面的老账房早已急匆匆地走近,把刚才的经过情形,一五一十源源道来。

  “铁枪银钩”邵峋始则一惊,继则笑道:“局主,你被人唬住了,那大汉纵然有点功夫,却绝不会是昔日的绿林霸王‘托塔天王’牛钊!”

  万局主道:“我也在捉摸不定,唉!若真是‘托塔天王’,万顺镖局能保住已是邀天之幸,刚才那档事只有忍了。”

  “铁枪银钩”邵峋道:“就是这句话,若真是昔年的绿林霸王,依刚才情形,万顺镖局怕不早被他拆散了,再说,依他当年心狠手辣的个性,既然开了口,怎会只要区区五百两银子?何况听说他失踪二十数年,早已生死不明,又怎会出现在这偏南地区!”“不错。”万局主情不自禁地点点头。“所以我说那粗汉绝非‘托塔天王’,只是仗着一生神力,冒充唬人而已,以此引伸,他纵然有点蛮力,其他方面也不会高明到那里去!”

  吃足苦头的双钩高顺听完这些分析,立刻兴起报复之念,忙道:“总镖头分析得不错,局主,万顺镖局响当当的招牌,绝不能砸在一个来历不明的粗汉手里。否则传了出去,咱们再见江湖上朋友,脸往哪里放!”

  万局主被说动了心,眉头一挑,说:“高顺,你快去请郭庄主,咱们好歹要把那王八蛋抓住,问他个青红皂白!”

  高顺得意地一笑,道:“局主别急,我已派人钉住了那龟孙,等回报了再好好商量。嘿嘿,反正他绝跑不掉!”

  牛钊带了五百两银子,兴冲冲地回到客栈,走进包下的客房,罗成已问道:“你刚才那里去了?”

  “嘻嘻,我去借钱了。”牛钊说着取出那伍百两银子,放在桌上道:“这点够咱们用一阵子,用完了,我再想办法。”

  罗成轻叹道:“也难为了你,早点安息,明晨大清早还要赶路呢!”

  第二大大清早,牛钊换雇了一辆更宽敞的马车,像往日一样,坐上车辕,轻快地驰出龙潭县。

  那知方出城镇里余,只见前面道上一排站着七八个人,有老有少,个个手执兵器,一动不动。

  车把式慌忙勒住缰绳,惊疑莫名。“托塔天王”牛钊凝神看清这些人的来历,竟是万顺镖局那批人,不禁暗暗叫苦。

  他并非怕这批万顺镖局的镖头与邀来助拳的高手,而是怕给罗成知道。

  只见“铁枪银钩”已扬声道:“朋友,你昨天拿了银子,今天就想溜!嘿嘿,好朋友都等着,你乖乖下来吧!”

  势成骑虎,牛钊心头一横,撤下三十六斤降魔杵,长身跨下马车,厉笑道:“老子昨天是对你们客气,想不到你们阴魂不散,找到老子头上来了,索兴让老子成全你们上!”

  降魔杵一竖,举步欺去。

  “铁枪银钩”冷笑道:“来吧!听说你冒充‘托塔天王’牛钊,我‘铁枪银钩’邵峋正想看看你杵上工夫,究竟是真是假!”

  右手银钩平举,左手短枪横胸,已摆开门户迎敌。

  牛钊大笑道:“好好,你既不信老子就是‘托塔天王’,就吃我一杵试试!”铁杵猛向对方劈下。蓦地,身后响起一声娇喝!“牛钊住手!”牛钊慌忙收杵,退后三步转身一看,原来是香芸,已经下车走来。他不禁神色尴尬,讷讷道:“芸姑娘,这里由我打发就够了,你何必下车!”

  香芸微微一笑,道:“成哥要我下车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铁枪银钩”冷冷道:“这家伙冒充昔年绿林道瓢把子,把咱们万顺镖局砸得落花流水,强索走五百两纹银,今天咱们要把他留下,看看他是真的‘托塔天王’,还是假的‘托塔天王’!”

  香芸初履江湖,只知道胳膊向里弯,自己人应该帮自己人,哪管得了许多,当下冷冷一笑,道:“原来是这点小事,居然来了一大批人动刀动枪的,岂不有点小题大做!”“金镖追魂”万良厉声道:“姑娘是局外人,最好不要插手架梁!”香芸微笑,道:“牛钊是我的人,我当然要管。你是谁?”

  “铁枪银钩”接口道:“这位就是敝局东主,在下为局中总镖头邵峋,姑娘既是主子,该知道是非,放句话过来!”

  香芸道:“是非暂且慢谈,你刚才不是说要抓他回去辨辨真假吗?”“不错。”“请问假的如何?”“铁枪银钩”邵峋冷笑道:“邵峋要吊他三天三晚,教他今后少在江湖上冒充别人名号唬人!”香芸抿嘴笑道:“若是真的呢?”“铁枪银钩”一哼,道:“我看真不了,堂堂绿林总瓢把子,岂会当人奴仆……”牛钊闻言厉吼一声道:“你找死!”身形蓦地向前猛扑,却被香芸伸手一拦,道:“你急什么,要打把话说完再打不行吗?”

  牛钊忿然退身,脸色已泛杀机。

  香芸却好整以暇地目注邵峋道:“你别太肯定,万一是真的你又怎么办?”“铁枪银钩”冷冷道:“若是真的,道上朋友有通财之谊,咱们没二句话,袖手就走。”香芸格格一笑,转首对牛钊娇声道:“他们不相信你是真货,你就上去给一杵,可是这一柠不准伤人!”

  “铁枪银钩”冷笑道:“只怕举把式未必能伤得了人!”

  牛钊上前三步大喝道:“不怕就放马过来!”“正要领教!”“铁枪银钩”话声一落,身形弹起,铁枪挥得风雨不透,银钩洒出一片寒星向牛钊罩去。

  牛钊声狂笑,方欲挥杵,陡听见一声大喝:“邵总镖头快退,牛钊住手!”

  “铁枪银钩”闻声倒掠,牛钊也撤招后退,目光瞬处,出声的原来是罗成。

  一见车旁屹立着一个如玉树临风,气宇不凡的少年,“铁枪银钩”邵绚心头一震,脱口叫道:“是罗公子!”

  罗成微微一笑,道:“邵总镖头,数年未见,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

  “铁枪银钩”倏向“金镖追魂”一揖道:“局主,都是自己人,此地误会容属下独自处理如何!”

  黄局主等人神色怔愕,那声罗公子使他们早已猜出了罗成身份,但他们却装迷糊,闻言颔首道:“那就多劳总镖头了!”

  这位万顺镖局东主抱了抱拳,向四周同伴使了一个眼色,立刻离开,向县城奔去。

  “铁枪银钩”邵峋这才掠身落在罗成身前,施礼道:“昔日江湖失镖,多承公子相助,数年来邵峋无刻不在怀念……”

  罗成忙还礼道:“过去的事,提它作甚,刚才的事,我已听清楚,确是牛钊不对!”

  说到这里,沉着脸对牛钊道:“还不把银子取来,奉还邵总镖头赔罪!”

  邵峋忙摇摇手道:“不必,不必,盏盏之数,就算在下礼送的一点程仪,不过,罗公子,这位真的是昔年绿林霸王牛老大?”

  罗成微笑道:“不错。他正是昔年威震江湖的‘托塔天王’!”

  邵峋忙向牛钊长揖道:“刚才唐突,请多包涵,早知是你牛老大,兄弟大胆也不敢冒犯虎威,自讨没趣!”

  牛钊本是一付窘相,开言立刻开朗,哈哈一笑,还礼道:“不打不成相识,还请邵总镖头在少主面前多说几句好话,免我挨骂!”

  罗成被说得笑了起来,说道:“邵总镖头,刚才我正欲向贵局主赂罪,你怎么不代引见,反而把他们支走!”

  邵峋脸色沉重地道:“若公子知道最近江湖情势,就知道邵某急急支走万局主的原因了!”罗成一怔,问道:“目前江湖情势如何?”邵峋道:“公子左足似乎受了伤?”

  罗成颔首道:“在下九死一生才逃出天星宫,左腿受点轻伤,目前行动尚有不便!”

  “既然如此,就在车上谈吧!”

  “请!”

  二人与香芸上了车,邵峋道:“在下这次应万顺镖局之聘任,主要也为打听公子消息,自闻公子闯入天星宫,心中一直不安,幸公吉人又天相,安然脱困,可是自公子失踪三月后,可知道江湖情势已经大变!”罗成问道:“变得如何?”

  “飞雁庄与龙家堡联手同盟,组织了一个正义帮,网罗近百高手,传邀武林,数述你公子不是,要江湖上黑白二道协同缉拿公子,替龙堡主与鲁庄主抵命。最令人欺心的是武林中八大门派居然也被正义帮说服,相互勾搭。所以我刚才急急支走万局主,怕他们认出公子,走泄了公子行踪。”罗成忧郁地一叹,默默沉思。有什么话好说呢!他觉得未交代出真相以前,什么话都是多余的。

  只见邵峋接下去,道:“最令在下怀疑的是飞雁庄与龙家堡组织的正义帮,帮主与副帮主却非这一庄一堡中人!”罗成一怔道:“是谁?”“副帮主就是‘七剑神君’……”罗成心头一震!“……那帮主更神秘了,武林中竟没有谁见过,谁也不知他是谁,我为此事打听许久,就是打听不出一点端倪!”

  罗成道:“以龙家堡与飞雁庄的名望实不足与八大门派分庭抗礼,何况龙堡主与飞雁庄主已死,以龙三游与江南双雁的地位更不在八大门派眼中,而八派竟降尊纤贵,想必见重的就是这位帮主,如此看来,这位正义帮主必大有来历!”

  邵峋颔首道:“公子真是一针见血,还有一件事,南海少林下院方丈据说因阻止公子进天星宫而失踪,所有下院高僧弟子也在注意你公子行踪,欲在公子身上追查方丈下落!”

  罗成叹息道:“文殊大师已经死了!总镖头若有便,请将此消息转告南海少林,就说大师已死在天星宫中。”

  邵峋神色一震,默然片刻道:“看来公子以后劫难重重,前途请多保重,在下想立刻回局看看局中那些人是否已发觉公子身份,也好预为阻止泄漏风声,就此告辞了。”罗成感激地道:“盛情隆谊,容后再报。”马车辚辚而动,继续前奔。

  香芸忍不住愤然道:“成哥,咱们干脆找正义帮干干脆脆彻底解决!”罗成摇头道:“交待不出真相,找上正义帮又有何用,只有徒增纷扰,多造杀劫!今后我们行止要小心一点,尤其牛钊,路上不准再惹事端,引人注意!”

  牛钊在车辕上哈哈一笑,道:“少主不用怕,在天星宫中我没咒念,如今出了天星宫,谁要找上门来,我牛钊就要他先尝尝我的‘震山三杵’!所以你老尽管养伤,任何风吹草动,都由我担了!”

  阴霾的天气使春意朦胧的九宫山下,蒙上一层阴沉而肃杀的气氛。

  九宫山麓的山道是通向东南的必经之道,但今天却不见商旅行迹,只见一批批的黑衣大汉,来往奔驰着。

  他们搬动着木擂山石,把一条山道完全阻塞,为首指挥行动的是两个穿着黑衫的中年人。

  一个青面高瘦,神容阴鸷已极。另一个枯瘦黄须,一双碧绿三角目,神光慑人!

  这二人正是绿林道上凶名昭著的闽南三十六寨总舵主“辣手青面魔”秦厉与坐第二把交椅的三十六寨总监察“碧目魔君”年永泰。

  蓦地一阵蹄声传来,只见一名黑衣大汉飞骑而至,急急跳落马背,向“辣手青面魔”垂手恭禀道:“报告舵主,点子快到了!”“碧目魔君”年永泰立刻注目道:“还有多远?”“约模三里左右。”“碧目魔君”年永泰倏大喝道:“弟兄们,按预定计划潜伏待敌!”那些大汉轰然应诺,顿时分散隐落道路二旁。

  “辣手青面魔”阴笑一声道:“正义帮的飞鸽传来,所记时间果然不差,年二弟,稍待相见,若非万不得已,决不能动武,只要把点子圈住,正义帮答应我们的好处就垂手而得。从此咱们独揽闽省水陆二道买卖,再无侧顾之忧了。”

  “碧目魔君”点点头向报讯的大汉道:“你看清楚了么!”黑衣大汉垂手道:“回二当家,马车上那个黑塔似的粗汉是块明显招牌,小的绝不会看错。”“很好,通知三十六分寨全体戒备。”“是!”黑衣大汉飞身上马离开。“辣手青面魔”道:“我们也可以迎上去了。”于是二人缓步而行,向回走去

  “碧目魔君”边走边道:“大哥,昔年绿林总瓢把子‘托塔天王’牛钊失踪二十余年,如今居然再现江湖,而且竟与罗成合在一起,你说可信不可信?”

  “辣手青面魔”嘿嘿一笑道:“牛钊昔年横行天下,出手做案哪有留过余地,岂会只向万顺镖局讨五百两银子而不伤一人!不过据说那个粗汉无论个子兵器与昔年的‘托塔天王’一般无二,实令人将信将疑!”“碧目魔君”道:“可是我怎么也不信!”

  “辣手青面魔”阴笑道:“无论他是真是假,对我们来说,有利而无弊。嘿嘿,若没有姓牛的,咱们与姓罗的水火不同源,真还无法伪装藉口留他下来哩!”“碧目魔君”桀桀笑道:“大哥这想法确是不错。”

  二人谈说间已走出里余,但见远处一辆双辔马车迎面驰来,远远望去,车辕上正有一个像巨无霸似的大汉。“碧目魔君”与“辣手青面魔”双双站于道旁招手呼停。

  车辕坐的自然是“托塔天王”牛钊,见状立命车把式勒缰停车,喝问道:“你们二人有啥事?

  “辣手青面魔”装出恭敬的神态,抱拳道:“耳闻总瓢把子重现江湖,在下与二弟年永泰特来迎驾。”

  “托塔天王”牛钊怔道:“消息真快,你们怎么知道的?”

  “碧目魔君”桀桀笑道:“总瓢把子现身南海,夜闯万顺镖局,早已传遍江湖,在下与大哥虽然出道较晚,但久已仰慕总瓢把子威名,是以天天迎候,盼能一睹风采,说出去咱们二个亦增不少光采!”

  天下世人哪个不喜高帽子,何况这是牛钊重入江湖后第一次见人恭敬卑礼,也勾起了昔年英雄岁月的回忆。当下咧嘴一笑,道:“不必如此多礼,但不知二位在那里开山立柜!”

  “辣手青面魔”忙回答道:“在下秦厉,永掌九宫山三十六寨总舵,二弟年永泰为总舵总监察,为了接待总瓢把子,已在山上备下了水酒一席,希大驾光临,由兄弟敬上三杯!”

  昔年在绿林道上,这是常事,何况以自己地位,这些开山立柜的头儿唯恐巴结不上。“托塔天王”牛钊想到这里,咧嘴笑道:“难得你们还记得我……不过,我还得问问主儿!”

  “辣手青面魔”故作惊讶道:“想不到总瓢把子还有主人,想必贵主人必是位举世罕见的高人,何不请一齐下车,同赴山寨,也让在下兄弟能一亲仙容!”

  这就是秦厉阴险之处,他的目标明明是罗成,但却不提只字,装作不知。只要骗得牛钊下车,不愁罗成不跟下来。牛钊欣然道:“好好,你们等一下!”连日赶路,难得痛痛快快喝一顿,如今有不花钱的酒席送上门来,自怦然心动!他正要转身向车中请示,罗成已在车中道:“牛钊,告诉他们盛意心领,我们要赶路!”“少主,时已过午,咱们正要找地方打尖,何不在此叨他们一餐,吃饱上路,也耽误不了什么!”罗成沉声道:“他们竟知道我们此刻经过,足证万顺镖局已传出了风声,而我们与他们毫无关系,他们却在道上伫立恭候,由来莫名。必有险诈,须防宴无善宴,酒无好酒,若生事故,岂不节外生枝!”

  这番话分析得透透澈澈,牛钊不能不听,遂对道旁“辣手青面魔”抱拳道:“我家主人说盛情心领,因要赶路,下次再行叨扰!”“碧目魔君”忙道:“总瓢把子难道不赐兄弟一点薄面?”牛钊歉然道:“少主之言,咱家不能不听,告辞了。”指挥车把式,抖缓前行。“辣手青面魔”居然不动声色,恭送如仪。

  但当车行渐远,看不见后,他抖手发出了一枚传讯烟火。

  这时,牛钊坐在车辕上满肚子的不舒服,他感到罗成太过小心谨慎了些。

  方过一里,却见前面路上乱木山石,堵住道路,像座山的。丝毫无法通过,车把式己收缰停了下来。罗成已在车中问道:“怎么又停了?”“前面好像山崩,恐怕得等候片刻,我去清一清!”牛钊说着忙跳下车跑到前面,动手清道。

  阻塞的是十多块巨石,几棵密枝巨树,但这些并难不倒神力天生的“托塔天王”。

  见他推开半人高的岩石,犹如小孩丢石子一般地轻松。可是就在他推开第六块巨石时,却未注意到地上有一根白丝俟然弹起。接着树旁左右二大树倏然一动。

  随着道两旁出现两块高大的沉重木牌,牌上嵌满了以木头削成的尖锐木刺,呼地夹着风声,疾速向牛钊挟撞而至。

  这原是山中猎户专门捕杀凶恶猛兽的陷阱。牛钊正又推动巨岩,闻风注目大吃一惊,慌忙退身闪开,就在他惊魂未定之际,两旁山腰草中现出一大批黑色劲装大汉,手中却握着弓匣!

  机簧响处,箭如飞蝗,齐向牛钊与马车射至。

  牛钊做梦也想不到恶计连环,险外有险,降魔杵在肩上未及抽出,惶急之下,退已不及,逼得功运双臂,一声大喝,挥舞挡箭。

  但这些箭都是创自昔年诸葛孔明的“诸葛弩”,箭身短小而劲疾,岂是闪身所能抵挡的,刹那之间,双臂已中了十余箭,就在这危急关头陡然响起二声叱喝,车中射出两道人影,挟着二道寒芒,分向两旁射去。

  山道二旁草丛中的黑衣大汉顿时响起阵阵惨号声。这些喽罗哪是香芸与罗成的对手,在矫如游龙的剑光下,如斩瓜切菜一般,转眼了账了大半,其余眼见势头不对,走为上策,纷纷狂奔而逃。

  香芸与罗成赶走了埋伏,双双飘落牛钊身旁,只见牛钊一双铁臂,已如猬刺一般,怕不有十余支箭,就连大腿上也插了四五支短箭。

  但他仍然面不改色,屹立地上,咬着牙关在拔箭。

  每拔一箭,鲜血如泉喷出,箭还没有拔完,已变成了一个血人。

  香芸慌忙阻止道:“不能再动箭了,上车去,先一处处包扎!这样失血过多,伤了元气!”

  牛钊狂笑道:“这点算不了什么,芸姑娘别放在心上,我还受得往!”

  罗成叹道:“好阴沉的计谋,好毒辣的陷阱,可惜我发觉得晚了一步!那姓秦的把陷阱布置在这里,确大出我意料!”

  牛钊正自满肚怒火,闻言大吼一声,道:“妈的,我先去把他们宰光!”

  罗成一惊,身形弹起,赶前一把抓住牛钊道:“牛兄弟,你还怕我放过他们么!先包扎好再走。”

  牛钊狂叫一声:“气死我了!”

  身躯嘭地倒地不起,人究竟不是铁打的,他空自刚强,恨不得把九宫山三十六寨踏平,却难以挡得住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罗成慌忙扶起牛钊,低头才发觉方自伤口愈合的左腿又崩裂出血,透出衣裤,红了一大片,而且又隐隐作痛。

  那拉车双马已经中箭倒毙,那车把式更是满身猬刺,横尸车旁,车篷上也是一片箭杆,可以想得到刚才那阵“诸葛连环弩”有多密。

  把昏迷的牛钊放进车箱,香芸取出刀伤药,又把四五件衣衫,撕成碎片,动手为牛钊疗伤包扎。等包扎好,方自松口气,倏见罗成左腿裤管一片通红,不禁惊叫道:“你伤口也裂了?”罗成含笑道:“还好!”“快,让我替你换药!”罗成点点头,倚身坐好,长叹道:“我的腿伤未好,牛兄弟又添新创,想来实在可恨可恼!”香芸一哼,道:“恼恨有什么用,等下就去找那批臭混蛋,杀他个寸草不留。”罗成叹道:“但牛兄弟怎么办?”“还不简单,你在此看护着他,由我独自去找他们算账!”“不!”罗成摇摇头道:“还是你守在此地,我去!”香芸柳眉一挑,道:“你是认为我不行?”罗成忙道:“不要误会我的意思,以你功力自然没有问题,但以你江湖经验,我实在担心!”

  香芸道:“我也不放心你去,你腿伤复裂,岂能再人虎口!”

  二人方自争执不下,倏见后面山道上又出现一大群人,这些人都穿着火红劲装,蜂拥而来,像是一堆火云在道上滚动。

  然而在前带领那些红衣大汉的却是二名黑衣人。

  人群渐近,罗成与香芸凝神望去,那为首二人却正是“辣手青面魔”秦厉,与“碧目魔君”年永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