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重九之约
离开终南掌门死亡已经三天了。
这两天中,万小宝白天跑得没有人影,晚上却反而蒙头大睡,对放哨之事,理也不理,不知在玩什么把戏。
罗成却是每夜巡视,白天则双眉紧锁,心事重重。
这种情形看在骆秋枫眼里,见罗成神容憔悴,心痛不已。她几次想把万小宝所见的记号告诉罗成,但话到口边,还是忍下去,可是说与不说,始终在心里交织着。
第三天夜里,骆秋枫再也忍不住了,她冲出卧室,却见万小宝衣着利落,却打着赤脚,招招手。骆秋枫一哼,道:“怎么?今夜要出动啦!”“嘘!”万小宝竖指嘴边一吹,轻轻道:“大哥在堂屋里,别惊动他。”见他那种神秘的表情,骆秋枫一怔,走近道:“有什么事?”万小宝低声道:“大姐,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独特的传讯方法?”“记得又怎么样?”“没忘记就好,今夜你不能睡觉。”“莫非你知道凶手又要做案了?”万小宝笑了一笑道:“我有第六感,平静了二天,凶手今夜说不定会再动手。”骆秋枫道:“不睡觉又怎么样?”万小宝道:“把大哥看住,别让他出去,等我消息。”骆秋枫皱眉道:“假如他非要出去,我怎能拦得住他?”
万小宝道:“你非想办法把他拦住不可,否则我与他失去了连络,这么大的地方,临时找他可把人急死。”“好吧!还有什么吩咐没有。”“大姐,夜间门不要开,你就站在门口,听到小弟兄讯号,你就快叫大哥出去,外面放暗哨的小弟兄自会指点该去何处。”万小宝说完一溜烟溜出房外,消失于黑暗之中。
骆秋枫出了厢房,却见罗成也自房中走出来。她走到堂屋门口,打开门户,望了望外面天色道:“今夜好暗,连星星都没有。”罗成也走到门口道:“你别出去,看好门户。”骆秋枫转身道:“大哥,你要巡夜了?”“嗯。”“你这二天脸色不好,不能休息一夜吗?”罗成摇摇头,叹道:“我何尝不想休息,但万一再生什么变故,咱们怎么再向那些来宾交代!”骆秋枫道:“反正外面有牛大叔、邱大叔,大哥不去,他们也不会偷懒的。”罗成道:“地方太大,人手太少,我不去怎么行,枫妹,你快让开!”骆秋枫扭了扭身子,撒娇道:“大哥,今夜我决不让你出门!”罗成皱眉斥道:“不要胡闹!”骆秋枫逼得毫无办法,只得道:“我不是胡闹,我有要紧事情告诉你!”罗成一怔道:“什么事?”骆秋枫道:“大哥先退后坐好,我才能说。”罗成无可奈何,只能退后,坐落椅中,道:“好吧,你把门关上,慢慢说吧!”骆秋枫斜依门口,笑道:“不必关门,我就站在这里。”
罗成又是一怔,他感到骆秋枫神情有异,必定有什么事在隐瞒自己,但是她心中藏着什么事呢?
天下第一帮的宾舍中,大部份已熄去了灯火,只有少数仍旧亮着。更深人静,天色一片漆黑,蓦地,四进院中一条黑影冲天而起。那条人影刚踏上屋脊,又是一条人影横空而落,停于先前那条人影面前,沉声道:“原来是尉迟掌门,怎地还没休息?”“啊!是邱大侠,心里烦,睡不着,故起来看看有没有动静。”“敝帮每日巡视,有什么动静,自会处理,请尉迟掌门放心,不过尉迟掌门著睡不着,老朽不妨陪你片刻。”“好极了。”二条人影立刻自屋脊上泻落,华山掌门尉迟文的房中灯火复亮。
夜又恢复了静谧。
半个时辰过去了,尉迟文房中灯火复灭,一条人影复腾上屋脊,疾如飘风,往东偏院宾舍掠去,一闪而没。
这时,沉寂的晚空中传来一声声猫叫声。
罗成神色沉重地在屋中踱着方步,他听完骆秋枫说出了万小宝的发现后,心头震动不已。
骆秋枫却一直侧靠在门边,她正静静地注视外面动静。但她心中也微微不安,万一今夜没有动静,明天万小宝知道自己露了口风怎么办?
蓦地,一声猫叫声自院外传来。
猫叫不足为奇,帮中就养了不少描,专门抓山鼠,但是骆秋枫听了这声猫叫,却精神一振,疾道:“有动静了,大哥快去!”罗成霍地一震,身形如电而起,掠过门口,喝道:“你不要出来!”飘出院外,转角处倏响起一声童音。“大哥向前!”罗成掠至五进院,转角阴暗处又响起引指声:“往四进院!”疾掠到四进院,又有童声道:“大哥,往东偏院。”
东偏院是帮中招待不属各门派的白道高手宿卧之处。此刻最后一排最末一间的纸窗上仍映出摇曳的灯火,灯火中映出二个半身人影,隔着茶儿对面而坐,敢情在棋坪上手谈。
不错,在宾客登记上,这房间是两淮大侠“漫天花雨”常曼青的客室。
“漫天花雨”常曼青不过四十余岁,一身功力已搏得两淮大侠美誉。尤其他的暗器手法更是出神入化,但他有个僻嗜,对黑白二子,爱之若命,坐落棋坪,能够鏖战三日三夜不眠不食而不变色。故而武林中都知道他是个“棋迷”。
今夜,他硬拉着住在邻室的“神鞭青萍”石膑手谈一番。
“神鞭青萍”石膑也善弈棋,此刻却有点神思不属,以往他与“漫天花雨”常曼青是势匀力敌,但是今夜他却连战皆墨。
现在是第三盘,“漫天花雨”又中盘胜。“神鞭青萍”石膑一推棋坪就欲站起来,却被常曼青一把按住,笑道:“别忙,再来一盘!”石膑笑拒道:“夜已深,明天再与常兄决一雌雄。”常曼青道:“不行,明天有明天的事。”石膑为难道:“常兄,我的确还有事!”常曼青笑道:“更深人静,我兴趣正浓,石兄何必煞风景。”“明天一定奉陪到底。”
常曼青脸色一沉道:“石兄,你我知交,若你一定要煞风景,咱们今后一刀二断!”
石膑知道常曼青的脾气,嗜棋入迷,若坚在他兴头上罢手,说不定真的挥袖绝交,只得勉为其难道:“好罢,不过我要事先声明,这是最后一盘。”
常曼青这才高兴起来,笑道:“行行,就这一盘,我一定放你回房睡觉。”
于是二人清除棋坪,下了定石。石膑急于结束,存心敷衍,也不思考,落子如飞。
由于石膑布局松弛,常曼青轻而易举已在棋坪上隐隐连起一条大龙。
石膑明知已呈败局,想也不想又落一子。
“漫天花雨”常曼青望了望窗外,又望了望石膑,手拈一粒白子,久久不落。
“神鞭青萍”石膑脸色微赤,有点尴尬,他以为常曼青已发现他心病,感到难以为情。见他拈子久久不下,不由心想:“他莫非故意在拖时间?”忍不住开口问道:“常兄怎不落子?”
“漫天花雨”常曼青摇摇头道:“好妙的棋,这一六七手谈落何处?难,难!”
大龙将成,胜契在握,坪上黑子散散落落,早已溃不成军,他居然还叫妙棋,故作难以下手,这不是存心讽刺吗?
“神鞭青萍”始则一怔,旋即脸色更红,讷讷道:“常兄,你……”
常曼青截口道:“石兄,你认为我这一子是无关大局,随便落于何处都可以,是吗?”
顿一顿,不待石膑接口,又说道:“其实你错了,你看——”
说着落手倏把自己的白子大龙一阵乱拨。
石膑开始还不懂他弄什么花样,目注棋坪,见棋坪上大龙已变成一个窗字。
接着又十指飞快拨动,窗字抹乱,又变成一个外字。
从拨字排字的速度上,也可看出这位两淮大侠在暗器上的造诣,不但深,而且巧,十指像在玩魔术,轻轻拨动棋子,不但无声无息,连排四个字,只不过是霎眼时光。
“神鞭青萍”看得心头砰然一震,因为他已看完棋坪上连续排出的四个字,正是——
“窗外有人!”
如此深夜,窗外怎会有人?若是熟人,为什么不打招呼进来?若是不识,又为什么在窗外偷窥?
“神鞭青萍”满心疑惑,转首向纸窗望去。觉得除了呼呼风声外,静悄悄的哪有什么动静。
他虽知练暗器的人,听觉比较灵敏些,但仍怀疑地收回视线,望着常曼青,意思是说:“窗外哪有人?”
“漫天花雨”常曼青微微一笑,道:“石兄还看不出吗?……”
莫非那活儿来了!“神鞭青萍”心跳倏然加速,正想起身去开窗,常曼青已抓起棋坪上棋子,接着道:“……你看着,我来试试!”
话落指动,只见三道黑白二色棋子已向纸窗外飞去。
纸窗上下共有三格,三道棋子分打三格,每道棋子,接连七子串成一线,一粒跟着一粒,井然有序,而且上下二道是黑子,中间一道是白子,黑白二色分明,毫不紊乱,穿过纸窗,仅穿三孔,这种暗器手法,令人叹为观止。当真盛名之下无虚士。
可是更令人意外的是,棋子射出窗外,既未闻落地之声,也没有别的动静,这三七二十一粒棋盘,犹如石沉大海,不知所终。
“漫天花雨”常曼青神色也不禁愕住,方自从椅中站起,那一扇纸窗倏随风无声而启,烛火下,窗外赫然静静屹立着一条人影。
二人大惊之下,定神一看,不由齐齐失笑道:“原来是邱大侠,真把我唬住了。”
窗外站的人正是“摩云神鞭”邱振飞。只见他飘然越窗而入,含笑道:“巡更至此,见二位手谈,不便打扰,正想离开,巧睹常大侠暗器绝技,难免见猎心喜!”
“漫天花雨”常曼青脸色一红,道:“不知尊驾,鲁莽出手,贻笑方家!”
“摩云神鞭”脸色一沉,道:“错非是我,别人怕不早已毙于你‘七星追月’手法之下!”
“漫天花雨”忙一揖道:“但请恕无心之罪!”
“摩云神鞭”嘿嘿笑道:“何需请罪,常大侠若想杀人,邱某正可代劳!”
双手一挥,黑白二色棋子纷射,齐都打在“神鞭青萍”胸前。
“神鞭青萍”一声惨叫,连人带椅仰天翻倒。
“漫天花雨”常曼青大惊失色,抖声道:“你……你莫非疯了?”
“摩云神鞭”冷笑道:“我没有疯,倒是你疯了,深夜不睡,还在下棋。”
伸手一掌,向对面胸前印去。
“漫天花雨”常曼青慌忙闪避,但他功力虽高,又怎能与“摩云神鞭”相比拟?
罗成脚不沾地,奔入东偏院,只见万小宝已自阴暗中窜出来,一言不发,牵着衣袖就奔向最后一进院落。
一个小把戏倏自墙角中站出来,轻声道:“人刚进去!”
万小宝疾问道:“什么地方?”
小把戏道:“最后一间。”
万小宝道:“钟大叔发现了吗?”
小把戏露齿笑道:“钟大叔只注意屋顶上,人家自下面进去,他怎会知道。”
万小宝道:“没惊动他更好……”
罗成忍不住间道:“你们看到的究竟是谁?”
万小宝道:“现在不便说,大哥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话声刚落,倏划空传来叫声。万小宝急急道:“大哥快去抓凶手!”
罗成身形早已电射而出。掠到“漫天花雨”常曼青屋前,只见窗户敞开着,摒息靠近窗户,向里一望,心神顿时大震!
只见屋中地上躺着二个人,一条人影已出后窗,一闪而没。
虽仅匆匆一瞥凶手背影,却依稀觉得好像是“摩云神鞭”邱振飞。“怎会是他?”罗成在惊、疑、怒恨交织下,如怒龙升空,翻上了屋脊,与“摩云神鞭”正好对上面!“摩云神鞭”停身,含笑道:“公子亦来了?”
罗成见他坦然无惧的神态,毫无变化的脸色,顿时犹豫起来,沉声道:“邱老丈,房中是怎么一回事?”
“摩云神鞭”一叹道:“真想不到,竟发生这种事?”
罗成方自皱眉,屋檐下又是一人影冲霄而起,落于“摩云神鞭”身后,语声如冷道:“的确想不到,你竟化装成我,深夜杀人!”
“摩云神鞭”猛一回首,不由失声道:“你怎没有死?”
罗成见又冒出一个“摩云神鞭”邱振飞,二人无论容貌衣着,完全一样,心中又是一震!顿感一片迷惑,亦分不出谁是真,谁是假。
只见后出现的“摩云神鞭”冷冷道:“我当然没有死,连伤三命,今天总算抓到你,还不取下人皮面具,出示你真面目!罗公子,小心别让他溜了。”
“哈哈哈……”先前的“摩云神鞭”一阵狂笑,道:“好,好,你说你是真的,老夫今夜就让你一步!”
话落飞掠而起。罗成正感到事态离奇,一见他要溜,双掌疾挥而出,大喝道:“阁下不能走!”
掌起狂风,那知想走的“摩云神鞭”双掌虚虚一挡,竟借着罗成劈出的劲力,飘出七丈,大笑道:“罗成,只怕你拦不住我!”
临空身形再起,瞬眼没入一片夜色之中。
这时“铁面飞卫”钟灵山也闻声赶来,连连问道:“什么事?什么事?”站着未动的“摩云神鞭”已连连跌足道:“让他溜了,唉!还是让他溜了。”
罗成如坠九里雾中,接口问道:“阁下究竟是谁?”
“摩云神鞭”伸手在脸上一抹,回复原来面目,竟是刚才身中棋子倒地,横躺屋中的“神鞭青萍”石膑。
罗成又是一呆,脱口道:“石大侠没死?”
石膑面露苦笑,脱下外面衣衫,只见胸前捆着一张钢片,上面满是黑白棋子,像是故意嵌上去的。
他拱手道:“咱们还是快下去察看常兄伤势,有话慢慢再谈。”
三人翩然飘落,进入房中,万小宝已在屋中,黯然道:“这位大叔气息已断,没有救了。”
罗成一叹道:“小宝,既然你已知道凶手,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万小宝道:“邱大叔是大哥的患难知交,我虽怀疑他不是真的,但一时又找不出破绽,抓不到证据。所以不敢向大哥说,何况我又怕大哥知道后向他质问,使他有了警觉,未料到还是被他溜了。”
罗成又问道:“石大侠这张面具又从何处来的?”
石膑道:“就是这位小宝弟给我的!”
罗成一怔道:“小宝,你怎会有这种特制面具?”
万小宝道:“我从‘鬼医’那里顺手牵羊拿来的,后来事情一忙就忘了。”
罗成皱眉道:“那你何时才对‘邱振飞’产生怀疑?”
万小宝道:“那家伙一来,我就想起了怀中面具,当初只是奇怪‘鬼医’为什么要制作邱大叔的面具,后来我问石大叔这种面具是怎么做的,石大叔当时吃了一惊,告诉我,要制作这种酷肖毕真的面具,必须在原主脸上打上石膏,塑成模型才能成功,我就猜想邱大叔一定死了,否则他怎么让“鬼医”在他脸上打石膏,但是眼前的邱大叔分明活着,这又怎么解释呢?”
顿了顿,接下去道:“后来凶案连起,事出离奇,我对假邱老儿越想越可疑,才找石大叔帮忙。”
石膑接着道:“小兄弟是看我身裁长短与那凶贼相像,找我暗中商量,预定今夜要我戴上面具去找找那贼子试探一下,却不知被常大侠拖住下棋,更想不到他居然来此行凶,要不是小兄弟一再提醒这安全问题,胸前挂了这块钢片,我这条命今夜也与常大侠一样同赴黄泉了。”
“铁面飞卫”道:“邱老丈想必已不在人世,忍辱受苦二十余年,好不容易出天星宫,重睹天日,想不到竞丧生金环门中,其一生命连何其悲惨!”
“神鞭青萍”忍不住问道:“依公子之言,此贼子莫非就是金环门中高手?”
罗成颔首道:“金环门中高手,多数在下已经会过,除了门主,余者难挡我刚才一击。
“神鞭青萍”石膑怔怔道:“想不到名不经传江湖的金环门主竟有如此超绝身手!”
罗成道:“看来咱们又多一个强敌!”
“铁面飞卫”道:“怕什么?重九一过,我钟某就去斗斗他,替邱老儿报仇!”
罗成道:“钟大哥先准备办理常大侠善后,凶手虽遁,好在真相已经大白,天明可向所有来宾公布经过。”
此刻门外已聚满了人,都是住在东偏院宾舍的各路高手,罗成又一一招呼致意,直到天明,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房中。只见骆秋枫伸手递过壹张白笺,道:“是古大叔刚才送来的。”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道:“罗成小儿!略施小计,以泄彭城盗药杀我门下之恨。未清之账,来日再找,尚祈小心注意,山远水长,后会有期,汝六阳魁首,暂寄头上,到时割取,万勿吝惜。”
下面署名的赫然是“金环门主”。
罗成没有说话,也没表情,双掌一合一分,一张信笺已化作飞扬的白粉。
可是骆秋枫却感受得到罗成此刻心中已充满了恨怒。
重九之约,日渐接近。
天下第一帮中所有武林黑白二道高手莫不期待这一天来临。他们对罗成充满了信心,希望经过这惊天动地的一搏后,能使武林恢复往昔的平静。
与此同时,离岳坟约一里之遥的李家废园中,天星宫主也秘密地潜入驻居,静候重九之约。
李家废园范围极广,从一片断墙危楼间可以看出这座巨宅当年的繁华。沧海桑田,变幻无常,如今已变成杂树丛生,艾草没胫,杳无人迹的鬼域。
白天孤鼠横行,入夜鬼火磷磷,二十年来使附近居民皆视为凶地,就是太阳当头,也都避道而行。
废园中唯有后面一排四间厢房,尚称完全。天星宫主一行随从就居于这四间屋中。荒废二十年的李家废园第一次有了人迹。
可是如此幽静的地方,却并不宁静,天星宫主潜居第五天,就发生了事故。是闹鬼吗?不是,是闹人!每隔一夜,就有秘函神秘地出现于门口。可是这些秘函却使天星宫主的情绪受到极大的冲击。
夜深人静。
厢房中,天星宫主犹自未睡,在房中来回慢慢踱步,云大娘坐在靠窗一张木椅,不时观望着天星宫主神色,脸上掩不住一抹轻愁。
刚过初更,房门倏轻轻被敲响。
天星宫主立刻止步轻喝:“进来!”
只见瑶光侍者启门疾步而入,手中拿的又是一封信。双手呈上后,退立一旁。
天星宫主接过,并未立即拆封,开口问道:“抓到人没有?”
瑶光侍者垂首答道:“没有。”
“信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仍是老地方,钉在前院榆树上!”
天星宫主怒道:“都瞎了眼啦!接连二次,还可以说事出意外,这一次八院院主、三位姥姥隐伏了半夜,连人影都未见到,难道这院中真在闹鬼,信会从天上掉下来的?”
瑶光侍者没有说话,她知道此刻辩答,反而挨骂!
天星宫主愈想愈恼,愤言道:“传令下去,伏桩警戒,一律撤回,与其抓不到人现眼,还不如干脆大方些回来休息。”“是。”
瑶光侍者垂手告退,云大娘劝道:“宫主,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先看看这次信上又说些什么?”
天星宫主这才拆了封套,抽出信笺,只见上面写着:“字呈妆前:重九在即,生死之搏,务当慎防罗成预布伏兵暗算。若各凭功力,胜则喜,败也荣,但如死于诡谋,岂非死不瞑目,遗恨千古!在下于天下第一帮中行踪已露,无法再为仙驾效劳,此最后一函,请勿以虚言视之。”
这封信与前二次一样,既无抬头,也无署名。
天星宫主沉着脸,重重一哼!
云大娘道:“宫主,能让我看看吗?”
天星宫主手一摔,信笺如一片浮云飘出,云大娘伸手接住,看完不禁皱眉道:“捏造谎言,挑拨离间。”天星宫主道:“我倒有点相信!”云大娘急急道:“罗公子不是这种人!”天星宫主道:“他纵然不是这种人,但他周围多的是这种人,难保不会替他出坏主意。”
云大娘轻叹道:“此人藏头缩尾,敌友难测,宫主怎能深信?”
天星宫主道:“第一封信上说罗成当着天下武林声称有信心击败我,彩云出去购物,不是听到帮下喽罗向人吹嘘罗成说的狂言么?第二封信上,自称他略尽微劳,在天下第一帮中捣乱,期使罗成在重九之约前分心劳神,彩云报告说天下第一帮中喽罗,在杭州连接购买棺木,显见确有变故,前二函俱已证实,证明今天这封信上说的,也不会假!”
云大娘道:“我总觉得此人心怀叵测,纵然所说皆真,也不是为我们,是为他自己另有所图。”
天星宫主道:“不论他是不是帮我们,总归是于我有利。”
云大娘道:“宫主聪慧过人,一向料事百不失一,如今怎会对此尚未露面的人如此相信?”
天星宫主道:“因为我已知道此人是谁?”
“宫主猜他是谁?”
“不用猜也可以想得到,当今天下能逃过八院三老视线,投下此函,除了罗成与冷家老儿外,唯有一个莫于道。除了莫于道之外,谁还有这份功力!”
“宫主说此人就是那莫贼?”云大娘黛眉不禁一挑,恨恨道:“果是此阴陡之徒,宫主更不能贸然信其所言。”
天星宫主笑道:“愈是大奸之徒,其言越是可靠,莫于道是何等人,他岂有不知本宫是何许人,怎会轻易信人之言,若非确有其事,若非能使我信,他白纸黑字,写此又有何益!我的心理,又岂是二封信所能操纵的。”
云大娘心中暗暗一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口说不受操纵,岂知已受操纵,自信不会落入陷阱,却偏偏自己钻入布好的陷阱。
纵是天圣,但怒蒙灵智,好恶之念一生,主观深植,这正是人类之弱点。云大娘明白这一点,却苦以不知如何分析谅劝。
思之再三,不由一叹道:“宫主,近日来你似乎对罗公子恨念更深了。”
天星宫主一哼,道:“我恨——”猛一拍桌子:“我的确恨他!”
云大娘道:“认真说来,罗公子与我们并无多大仇恨!”
天星宫主道:“谁说没有仇恨,苦力堂中弟子死伤殆尽,我怎能不恨。”
云大娘愕然道:“罗公子冒死之险救了商云,宫主不是亲口答应他恩怨互抵了吗?”
天星宫主道:“不错,我这样对待他,这么宽容,他却不知好歹,硬要逞强,拦下少林寺过节,与我作对,似乎我不死他就活不下去,叫我怎能不恨!”
说到这里,尖声长叫道:“我好恨,恨不得割他千剑万刀——纵然割上千剑万刀,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令人悚然的尖厉语声便得云大娘心头暗暗一震,她注视着天星宫主,良久才道:“宫主,恕商云有句话要问!”“问什么?”“商云要先求宫主恕罪才敢说。”“你说吧,我不会怪你。”云大娘抑低语声道:“宫主是否已爱上了罗公子?”天星宫主娇容一变,默然良久。
云大娘叹道:“商云是过来人,若非宫主爱之深,何来如此深恨,好在重九未届,变化尚在未定之大,若宫主相信商云,这件事包在商云身上。”
话声方落,窗外倏有人答话道:“这根红绳,纵是神仙也拉不拢,罗成若有半分情意,岂能决意置宫主于死地!”
云大娘心神大变,转身一推窗户,人已越窗而出,天星宫主后发先至,早已飘落院中,邻室的一干侍从也纷纷启门涌出。
但是院中却静悄悄地,那有半个人影?
天星宫主朗声道:“阁下好身手,既已来了,何不现身相见。”
七丈远处一棵高大的榆树上倏响起答话声:“宫主天人,相见不如不见,重九之约瞬眼既届,在下要奉劝宫主,千万害不得单相思,免得到时一念之仁,反伤自身,免得后悔莫及。”
天星宫主脸红耳赤,还好是在深夜,她羞怒交加,厉叱道:“匹夫,你敢出口伤人,本宫不信逼你不出!”
榆树上话声又起:“不要动,你们若要逼我,我可要溜了。”
一些天星宫高手本想动,听了这番话,齐都不敢动了,她们知道,以对方这份身手,想要溜,绝对抓不住,一动反而不如一静,听听他再说些什么?
只听得那人接下去道:“自古以来,良药苦口,忠言难听,在下是一片好意,奈何宫主误为恶言,岂不令人伤心。”天星宫主一哼,道:“既是好意,为何要藏首缩尾!”
那人哈哈一笑道:“宫主如此坚持,在下苦再隐身,倒是落人口舌了。”话落人影已自繁枝密叶中冲天而起,飘然停于树梢上。
月色下但见一身黑衣,胸前一圈金线,闪闪发光,脸上罩着黑色头罩,充满了神秘气氛。
天星宫主道:“何不取下蒙面黑布。”
蒙面人道:“金环门外出行事向不出示面目,门规所订,身为门主,不能不为表率,请多包涵。”
天星宫主不禁一怔,云大娘已朗声问道:“三次投函,莫非就是你所为?”
金环门主道:“略效微劳,何值挂怀!”
云大娘道:“天星宫与你无亲无故,你为何如此热心?”
金环门主哈哈笑道:“贵宫与我无亲无故,罗成却与本门有仇有恨,彭城盗药,伤我门中十八局手,若不置其于死地,岂非被门下笑我无能!”
云大娘听得浑身颤抖,却见金环门主抱拳道:“立场已明,今后如有效劳之处,但请吩咐,时间不早,恕先告辞。”
身形飞逝,转眼消失不见。
九九重阳终于来临。
初更刚到,西子湖畔,岳王坟前,一条人影如飞而至。只见他一身淡色劲装,丝巾包额,英气逼人,正是罗成。
天上淡月如钩,略有微光。他打量了一下月照方位,选择了背湖面庙的位置屹立。
人刚站定,远远一群人影已出现视线之中。瞬眼走近,只见一顶黄金小轿,簇拥着一群老少女子,正是天星宫群雌。
黄金小轿在岳王庙前停住,轿帘一掀,天星宫主身穿金色短袄裤,雍容地在八大元老,八大院主,以及云大娘,二侍者的拥护下,向罗成迎来。
相距三丈止步,罗成已拱手一礼道:“宫主真乃信人!”
天星宫主也欠了欠身,道:“生死之约,天下瞩目,本宫岂敢迟到片刻!”
罗成道:“宫主若无其他意见,就请准备动手一搏!”
“且慢!”天星宫主冷冷道:“我还有话问。”
罗成道:“请说。”
天星宫主目闪精芒,道:“只有你一人来此?”
罗成道:“正是。”
天星宫主道:“在天下第一帮中各派高人怎么不来?”
罗成道:“在下昔日既说过与宫主各凭功力一决生死,外人何必参与!”
天星宫主冷笑道:“他们肯吗?”
罗成道:“各派高手虽感失望,但已被在下劝阻。”
天星宫主一哼,倏转首目光一扫道:“八位院主听令。”八大院主上前齐齐行礼道:“宫主吩咐!”“速向四周搜查,看有无可疑人迹!”“请示范围!”“一里之内,若无人迹,再回来覆命。”“遵命。”八大院主立刻仗剑散开。
罗成脸色不禁一变道:“宫主这是什么意思?”天星宫主冷冷道:“你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若我不加小心,再陷入阴谋暗算,今夜岂不死定了。”罗成怒道:“宫主以为我是这种人吗?”天星宫主道:“小人好防,君子难测,我不能不小心些。”罗成想了一想,平下怒火,微微一笑道:“我罗成生平为人,不论对友对敌,俱可心昭日月!”天星宫主道:“可惜你身边的狐群狗党太多,本宫能信过你却信不过其他人。”罗成道:“宫主既如此说,在下就静候片刻!”
双方顿时沉默下来,云大娘倏上前道:“罗公子,宫主对你早已捐弃仇恨,今日之战,能否罢手。”罗成一揖道:“势成骑虎,大娘恕我。”云大娘叹息道:“公子,令堂呢?”罗成回答道:“家母已去少林!”云大娘道:“令堂难道赞成你这么做吗?”罗成讷讷道:“家母虽未赞成,但也未阻拦!”云大娘道:“她去少林何事?”罗成想了一想,道:“家母未说,我也未问。”云大娘道:“你不能延后约期,等令堂回来吗?”
罗成艰难地摇摇头道:“天下武林目光,皆集罗成一身,我罗成不敢失信天下人!”
云大娘又叹道:“你有把握能胜吗?”“没有。”“若你死了怎么办?”“我若身死,自然再管不了阳世事。”“但是你有想到你母亲吗?罗氏单传,今后香烟又有谁来嗣承?”罗成心头一震,这些话都是他从未想到过的事,他从未想得这么远,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云大娘叹道:“你没想过这些是吗?那你该先好好想想才对,本宫可以返回天星宫,宫主若死,下一代宫主在八大元老查考下立刻可以诞生,但是你如何对你母亲交代呢?又如何对你先人交代呢?”罗成沉声道:“生死之搏在即,大娘切勿乱我心神。”云大娘道:“罗公子,我是一片好意,不要以为我是故意使你心神紊乱。”“罗成知道。”“知道就好,你要知道,我不愿见你死,我自然也不愿见宫主有所损伤,只希望彼此都好好活着,仇恨可以想办法解决,人死了却无法挽回,你该了解我此刻心情。”罗成一叹道:“大娘这句话说得太晚了。”云大娘道:“尚未动手,还算不晚。”“可是天下武林俱寄望我罗成,若今日回去毫无交代,旁人又会有什么看法?我罗成岂不虽生犹死!”
云大娘还要苦劝,天星宫主已喝道:“云娘,这种人比木头人都不如,你何必与他多废话,回来!”云大娘黯然一叹,默默退回天星宫主身后。
这时三面人影连闪,飞掠而至,只见八位院主不分先后齐齐返回,向天星宫主一礼,齐声道:“一里之内,毫无可疑人迹。”
天星宫主贝齿咬朱唇,沉思片刻,道:“既已搜遍无人,尔等速回废园等候。”
妲姥失声道:“宫主要我们走。”“嗯!”“这怎么行,留宫主一人在此,我们万万不能放心。”“姥姥,对方单枪匹马赴约,本宫岂能留尔等在此,落人口舌!”妲姥道:“宫主,我们不动手,只在旁边观战不行吗?”天星宫主斩钉截铁道:“不行,尔等在此,虽然不出手,但对方心理上一样会感到威胁,高手相搏,不能差一丝一毫,这情形你不是不知道。是以本宫不想占这点小便宜,兔得弱了天星宫威名。”
罗成忍不住道:“在下并无此种感觉,宫主不必赶她们走!”天星宫主移目冷冷道:“用不到你插口!”“宫主……”妲姥还想说话,却被天里宫主瞪眼打断话声道:“姥姥,你莫非要违我谕命吗?”妲姥惶然垂首道:“老身不敢!”天星宫主也语气婉和道:“尔等不回废园也行,但决不能接近一里之内。”妲姥道:“老身遵命,宫主珍重。”天星宫主螓首仰夭,道:“此刻已是二更,天明未见我离此,尔等就可以来收我尸体,另立下一代宫主。”“是。”
罗成静静地听着,心中倏然感到无比的苍凉,云大娘的话不禁又在脑中盘旋起来。“难道我一定要与她拼吗?”他暗暗自问,同时想起母亲,来时坚决的心理慢慢动摇起来。
天星宫主所有的侍从已走得无影无踪,天星宫主这时冷冷道:“你准备好了吗?”语声惊醒了罗成迷惘的心神,他顿时摒弃杂念,震声道:“宫主请!”“请!”一切声音都沉寂下来,只剩下凄厉的风声和低声呻吟的秋虫,大地似已毫无生气。
罗成的目光愈来愈亮,宛如二盏明灯。
天上的月钩渐渐斜移,淡淡的光芒,正照着面水而立的天星宫主,使她手指的指套,金光闪烁,犹如妖魔精灵在霎眼睛。
半个时辰过去了,二人如石像一般,动亦不动。
蓦地——响起了一丝声息。声息却起自湖中。但是这声息极为轻微。罗成听到了,却并未在意,盖西湖中多鱼,鱼跃水波之声,本不为奇。何况刚才声息稍起即逝,与鱼跃水声并无二样。天星宫主也听到,心中却自一紧。因为她面对湖水,一目了然,发觉湖边有了动静。湖边的确有了动静。有个黑黑圆圆的东西伸出湖面。赫然是一颗人头,一颗活人的头。这人全身水靠,头上包着油布,来时水面毫无波纹,轻轻冒出水面,居然不露一点声音,若非有精纯的水底工夫,何能臻此。接着又是一颗人头靠湖边冒了出来。一个,二个,三个,四个,竟有八个之多。天星宫主黛眉倏升起一股凛人的杀气。好啊!搜了半天,原来埋伏是在湖中,难怪岸上看不见人,罗成啊罗成,我并未存下杀你之心,你却虚伪奸诈,用这种卑劣手段……由于先入为主的观念,使她感到罗成实在无可饶恕。
罗成这时也发觉了。
人在水底,可以毫无声息,此刻露出水面,必须呼吸,八个人的呼吸声,近在咫尺,怎瞒得他听觉。
他不由一怔,弄不清楚这些水中来的人是友是敌?用意何在?但他却不敢回头看。
天星宫主星眸中精光大盛,这表示她的内力已调提至巅峰,正在查看自己全身破绽之处。若是一回头,对方必然闪电出击,这一出击必是致命煞手,自己万万无法闪避抵挡,是以心中虽疑心大起,却不敢略为分心。甚至连目光都不敢动一动。
不回头就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谁,在做什么?想以听党代替视觉,除了微弱的呼吸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他不禁暗忖道:“难道这些人是来看热闹的。”
这八个湖底升上来的水鬼,的确似像来看热闹的。他们自露首水面后确实一动未动,只瞪着八对眼睛,静静地望着。
一个是武林中人见人畏,声名赫赫的天星宫主,一个是声名方日正当中的绝世英侠,这场生死之搏的确太吸引人!
“这些人就在他身后,他却闻而不见,分明已有默契,看来金环门主的警告确非虚言……”
天星宫主心中更加肯定了,但她仍感到怀疑!
“既是埋伏,已经现身,这些人为什么仍在水中不动呢?莫非别有阴谋诡计?”
由于水中八人,分别在罗成二旁排列湖底,每人间隔三尺,正面太宽,超出视界之外,故而她心有所疑,时间一久,忍不住眼珠左右一溜。
这一分心,立使罗成有可越之机!他面对强敌,身前情况不明,身后处险境,心中正自焦急。岂有再错过这刹那之间的一分先机。就在天星宫主目光一溜之间,身形电射而出,双掌排风,向天星宫主上下二路幻影攻去。
他这一动,天星宫主也动了,湖边来历神秘的八名水鬼也跟着动了。
罗成掌力刚沾天星宫主衣衫,天星宫主身形已如陀螺一般,旋转升空而起,双臂斜张,十柄指剑幻出层层金光,犹如一柄金色雨伞。
这正是绝妙的兼攻俱守妙招。
她却未料到就在这时,湖边机簧连响,八支锐利的短箭如扇形向她上半身射至。
顾下无法顾上,天星宫主骇然失色,情况本在她意料之中、但她未料到湖边那些水鬼,会在这种时机下,以诸葛弩配合罗成攻势袭击。
危机一发,已不容她多想,她双臂一振,内力猛吐,掌起狂风,向袭身利箭扫去。
先机已失,身起空中,四面不靠,本已不利,故她双手十指剑俱是向下,防的是罗成自下向上追击。
然而此刻振臂扫箭,下面空门立刻大露——
罗成攻势展开,若一击不中,就等于为下一记煞手铺路。天星宫主身形旋升而起,他人影已如附骨之蛆,也跟着上升,双掌十指,已蓄足真力欲发。
在这欲发未发刹那,耳闻机簧之声,忽见十柄利箭自头顶夹着风吹,射向天星宫主。
这刹那他心头惊怒交加。以为是各派同道借来此地,要暗助自己一臂之力!他怎能想到,那些水鬼根本不是住在天下第一帮中的武林同道。
该死,胜机已握,你们却偏偏在这时候插手,我罗成此刻纵然一击得逞,使天星宫主丧生,但问心何安?
此念一起,他十指真力立收,身形急泻,准备停手后先叱退那批帮倒忙的同道,再重新一战。
要知道他对人虽然随和、谦恭有礼,但内心刚直,觉得生死事小,失信事大,天星宫主刚才摒退随从,力求公平,自己虽胜机已握,又岂能乘危出手,胜亦蒙耻。
哪知天星宫主误会已深,又怎能知道他心中想法。
她振臂扫落八支利箭,一见罗成并未追击,暗暗道:“你是该死!”
娇躯临空疾翻,弃剑用掌,内力再吐,一掌向罗成当胸劈去。
罗成脚刚沾地,猝不及防,胸头一窒,张口喷出一股血箭。
他怎么也未料到天星宫主在自己收招不发,完全善意之下,竟会迅若雷霆下此毒手。内伤加上怒火,一声狂吼,全身真力如山洪暴发,随着双掌十指,飞弹而出。
这是亡命反击,也是失去理智的一击。
天星宫主也未料到罗成在重伤之下,还有强大的反击力量,娇躯方闪一半,腰际与丹田三处重穴,顿被强劲的指风扫中。一声闷哼,摔倒地上。
只见罗成口中鲜血泉涌,摇摇幌幌地逼近,英俊的容貌已变得凄厉可怖,厉声道:“你好狠。”吃力地举起手臂,力击而下!
天星宫主此刻真气已散,毫无还手之力,她右手正伸入腰囊,想取冶伤圣药沉香龙涎膏,眼见将死在罗成掌下——
这刹那,一条黑影如幽灵般横飘而至,扬手一掌向摇摇幌幌的罗成挥去。
嘭的一声,罗成身影倒飞一丈,仰天摔倒。那人影挥退罗成,弯腰抄起天星宫主,脚下一垫,方向倒地的罗成欺去,忽见远外一条人影飞掠而来,急忙身形一转,掠进岳王庙中,一闪而没。同时之间,湖边八名水鬼也没入湖中不见。后来的黑影掠至当场,目光一扫,失声叫道:“成儿!”疾扑到罗成身旁,竟是远去少林的罗夫人。
罗成晕迷中耳闻呼声,觉得被人抱住,勉强睁开无神的双目,看了一看,噙着鲜血的嘴一张,叫道:“娘!孩儿虽受了伤,但天星宫主也好不到那里去!我总算没有败。”
“成儿!”罗夫人噙泪失声道:“少林掌门已答应我与天星宫和平解决冤仇,不再坚持使用武力……”
罗成悲惨地笑道:“娘,你……已来晚了一步……可恨我本已掌握胜机,却被天下……第一帮中……那些武林同道……帮了倒忙……娘,你要问问他们……为什么不听我……”
话未说完,头一歪,再度晕了过去。
“成儿……”罗夫人一声悲呼,迅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撬开罗成牙关,整罐药倒了进去。这正是救云大娘剩余下的八宝续命散。刚灌好药,一群人影蜂拥而至,正是天星宫高手。云大娘先失声道:“琼妹,公子受伤了?”罗夫人微露悲切的笑容道:“伤势沉重,已剩一息,不过已服下八宝续命散,谅不碍事。”云大娘跌足长叹道:“我一再苦劝,奈何力不从心,果然造成悲局……”妲姥已接口惊叫道:“咦!宫主呢?”众人四下扫视,哪有天星宫主影子。
罗夫人道:“我来时已不知宫主人影,听成儿说,她已经受伤,却不知她去了何处!”云大娘挥手疾喝道:“快搜!”一干天星宫高手立刻四散搜寻。云大娘刚要走,罗夫人叫住道:“云姐,找到宫主后,请来天下第一帮!”云大娘问道:“什么事?”罗夫人道:“少林已肯摒弃仇恨,和平解决,你我何不趁此机会促成协议,制止杀劫。”云大娘欣然道:“好,无论是否找到宫主,我与她们必到天下第一帮聚首。你先走,我还要找宫主,不送了。”说完,飞掠离开。罗夫人也身形疾起,向天下第一帮奔去。
岳王坟前恢复了宁静,湖水依旧涟漪圈圈,余波荡漾。蓦地,岳王庙中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上疾射下一条黑影,竟是刚才救走天星宫主的黑衣蒙面人。胸前金圈生光,赫然就是“金环门主”。他胁下依然挟着晕迷的天星宫主,疾掠到湖边。
这时湖中一条棱形快艇疾驰而来,奇怪的是船上没有拨奖的人,好像船有灵性,自己在动。金环门主抱着天星宫主飞身上船,水中倏露出一个人头。正是刚才在湖边暗算天星宫主的水鬼之一。金环门主疾喝道:“快起程!”人头立刻沉落湖中,棱形小艇疾驰如飞,转眼没入湖面深处。
罗夫人抱着罗成回到天下第一帮。那些企首等候消息的各门各派,黑白二道高手见状齐都震惊失色。
牛钊首先失声痛号,竟跪下来迎接罗夫人,悲呼道:“公子——”“牛大侠快请起。”罗夫人闪身避礼:“成儿还没有死!”一听罗成没死,牛钊猛然跳起来,道:“夫人!”话又给罗夫人打断!“成儿虽然伤重,已服灵药,尚无大碍,你就抱他回房安顿。”“是。”牛钊谨慎地接过晕迷的罗成拔足就向后寨飞奔。有些人跟在牛钊后面想走,却被罗夫人叫住:“各位请留下来,妾身还有许多话要奉告。”
想走的人不走了,于是众人一起进入大厅,分主宾落坐,长白掌门屈仲信首先问道:“罗公子身受重伤,这一战莫非天星宫主胜了?”这正是众人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罗夫人道:“奉告各位,天星宫主也已受伤,不知去向,这一战可说是两败俱伤!”“啊!”大厅中所有人齐齐起了一声轻噫。华山掌门尉迟文道:“这惊天动地之搏,天下瞩目,夫人能否一述经过?”“对,对,请夫人说说,咱们虽未能目睹,听听也是好的。”有人接口跟着要求。所有人齐都神色振奋。静静等着罗夫人叙述。在他们心中,认为罗夫人的叙述,必定精彩绝伦,听了必定过瘾。哪知罗夫人神色冰冷,缓缓道:“事过境迁,搏斗经过已不重要,贱妾倒是有二件重要大事向各位奉告。”
一盆冷水,浇得厅中群雄神色齐愕,华山掌门道:“罗夫人请说。”罗夫人目光一扫道:“第一件请问各位,刚才有人离开,潜伏去岳王坟前吗?”“没有啊!”“咱们都被罗公子劝阻,没去啊!”回答声此起彼落。一旁的“铁面飞卫”怔怔道:“夫人,此问何意?”罗夫人道:“据成儿称,与天星宫主动手之间,倏有人出手帮忙,可惜帮的是倒忙,若非如此,成儿也不会受伤!”“铁面飞卫”道:“这就奇了,我可以保证,所有人都没有离开过。”罗夫人一怔,微露笑容道:“既然没有,我也不必再提,好在事过境迁,无关重要。贱妾现在要奉告第二件事——”
顿了顿,接着道:“少林掌门为免杀劫蔓衍,已愿与天星宫和平谈判,解决仇恨,好在天星宫再出江湖,除了少林一派外,还未与其余门派结仇,故请各位能共襄此举,为武林共缔祥和。”此言一出,群雄神色,更加震愕不已,有的甚至感到失望。长白掌门屈仲信道:“夫人是从何处听来的?”罗夫人道:“贱妾亲耳所闻,天痴大师亲口答应。”屈仲信一呆,道:“原来夫人去过少林,但这并非单方面的事,天星宫主肯答应协议让步吗?”罗夫人道:“贱妾一律承担,故而今后尚希望各位善视天星宫中人,彼此和平相处,武林才有祥和之气。”话声方落,一名帮徒疾奔而入道:“天星宫娘儿们在外求见罗夫人!”“快请!”罗夫人站起来,目光一扫道:“天星宫中人已至,各位对贱妾刚才所言,不愿附从者,或不愿见天星宫人者,就请暂退。”群雄面面相观,仅存观望态度,云大娘等一行人已急急而入。
罗夫人首先问道:“恕我未迎接各位姐妹姥姥,找到宫主了吗?”
云大娘忧色重重地摇摇头。妲姥接口问道:“罗公子醒了吗?醒了老身要问问他经过,宫主究竟何处去了?”
天星宫主何处去了呢?快艇飞驰,穿过残断桥洞,进入外西湖,在一片林边停了下来。金环门主抱起天星宫主,飞身上岸,艇二旁水下也同时跃起八名水鬼。金环门主开口道:“今夜你们劳苦功高,本座皆有犒赏。”八名水鬼齐齐一礼,道:“谢门主赐恩。”金环门主道:“但汝等今后对今夜之事切勿泄漏一点风声,若有违令,杀无赦。”“属下知道。”金环门主这才穿林而入。
林中有一处小楼,红墙绿瓦,颇为精致。金环门主方到,小楼门户已启,开门的赫然是“鬼医”王元孔道:“门主回来了!”金环门主嗯了一声,进门就奔入后厅,上了楼梯。楼上是二间精致的雅室,床桌俱全,布置得豪华惊人。绿色的窗帘,流苏锦帐,檀木妆台,这一切令人进来一看就想舒适地躺一下。
金环门主把天星宫主轻轻地放在桌上,船上他已点了她几处穴道,止住了她的伤势恶化,又拍了她睡穴,此刻看来,犹如一朵沉睡的睡莲。
金环门主静静地站着,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天星宫主娇艳动人的脸蛋,此刻她神色虽已苍白,但这份苍白更衬出她冰清玉洁,柔弱堪怜的女性魅力。看着看着,金环门主目光中渐渐浮起了欲火。有花堪折就当折,面对着如此艳人,谁又能不动心?他伸手轻轻地褪下天星宫主衣衫,衣衫一件件剥落,露出羊脂一般的皮肤。高耸坚实的双乳,平滑的小腹,还有那双胯间神秘的幽谷。所有少女的神秘,已完全呈露眼前。金环门主双手在这完美无暇的身躯上抚动时,喉头咯咯轻响,目光中几乎喷出火来。
可是倏然间他轻轻一叹,停止了一切亵渎的动作,接着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霎那,他赤红如血的目光渐渐恢复正常,又把褪下的衣衫为天星宫主一件一件穿好,然后在她腰囊中取出一瓶沉香龙涎膏,托开她下颚,瓶口对着失血樱唇灌了下去。接着盖上锦被,悄悄退出,轻轻下了楼梯。
“鬼医”已迎上来道:“门主,她伤势如何?”金环门主道:“她有秘制灵药,片刻即可痊愈!”“鬼医”神秘地一笑,亲热地道:“门主动了她吗?”金环门主摇摇头。“鬼医”神色一怔,道:“错过这机会,只怕再也找不到机会。”金环门主嘿嘿一笑,道:“这样苟合,有何味道。”“可是——”“等她醒来就晚了么?”“嘻嘻,门主,鲜花该折须当折,莫待花落徒悔恨。”金环门主阴森森笑道:“王大夫,你敢与本座打赌么?”“鬼医”一怔,道:“门主要与属下打什么赌?”金环门主道:“打赌天星宫主自愿嫁给我,我不但要与她同床共眠,而且要使她自投怀抱。”“鬼医”哈哈一笑道:“好,好,我倒要看看门主手段。”
天星宫主悠悠醒转,迷蒙中第一个感觉,她感到自己不是睡在地上。地上决没有这样轻柔,也没有这么温暖。这好像是睡在床上。睁开星眸,立刻发觉自己的感觉没有错,睡的不但是一张床,而且是一张舒适而华丽的床。
但她反而大吃一惊,挺身坐起,这一坐起,她又发觉自己的伤势已经痊愈。目光疾掠,却见床边摆着一只自己腰囊中的翠玉瓶,拿起一看,瓶中的沉香龙涎膏已空,显然已有人侍候自己服下。“这是什么地方?”“救我的人又是谁?”心中正在猜测,楼梯倏登登响起,只见四名青衣小婢,鱼贯而入。
第一个手中捧着一盆清水,带着白色布巾。第二个拿着铜镜木梳之类整妆之物。第三个捧着一叠衣裤,金光闪闪,质料颜色竟与身上穿着的一模一样。第四个却是双手端着一只盘子,存着四色精致的粥菜,加外一碗清粥,一碗红枣藕粉。天星宫主方自一怔,只见四名小婢各自放落手上的物,齐齐一礼。第一名小婢已道:“家主人命婢子等侍候宫主整妆!”第二名小婢道:“宫主身上衣衫已污,请宫主整妆后换上新衣,家主人说如此才能恢复宫主天香国色。”第四名小婢道:“一夜未食,宫主想必肚中已饥,惜山野之中。仓促之间,无法备购佳肴,只能粗肴餍客,望宫主勿嫌!”
天星宫主觉得这四名青衣小婢不但容貌清秀,而且谈吐应对恰当有礼,设想周到,好像受过严格训教,由此可以想像出她们主人是何等人物!
她本绝代天人,伤势已愈,功力无损,神志已定,雍容的气度立刻恢复,口含微笑道:“多劳四位小妹。”立刻下床坐于床畔凳上,前二名青衣小婢立刻忙于为她整妆梳发起来。她本是自小就受人侍候的,此刻丝毫不觉局促,趁机问道:“贵主人是谁?”梳发小婢道:“家主人要奴婢们侍候妥宫主衣食,并要宫主略作调息,不过宫主若急于见家主人,奴婢侍候完,自当代宫主传召!”天星宫主笑道:“传召不敢,承贵主人相救于先,宽待于后,就说商天英求见。”
整好衣装,吃完粥点,四名小婢各自收拾,又齐施一礼才离开,顷刻楼梯声响起,一人从容而入。
这人长眉细目,皮肤白暂,五宫端正,年约四十余岁,天星宫主一怔道:“阁下莫非就是此间主人?”那人点点头。天星宫主又道:“承出手搭救,请赐告姓名,也好报答大恩!”那人道:“听说宫主聪慧过人,何不猜上一猜!”天星宫主星眸一转,道:“莫非阁下就是金环门主?错非是你,何以能适时现身……”“哈哈哈!宫主果然天人,在下的确是金环门主。”天星宫主道:“但是你此刻脸上仍带着皮面具,何不取下剖诚相待?”金环门主又大笑道:“高明,高明,在下决不使宫主失望,一定剖诚相待,但有一件事想先问问宫主?”“请说。”“在下已再三示警,以宫主天人,何以仍会如此粗心大意,岳王坟前遣走了身边侍从,不作一丝预防?”一提起这件事,天星宫主如花娇容顿时笼罩着一层浓浓怨怒与杀气,喃喃道:“我一直以为他坦荡磊落,是个君子,岂知……”金环门主朗声笑道:“宫主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吗!”天星宫主目注窗外,话声如冰道:“阁下也用不到幸灾乐祸,本宫不杀罗成,誓不为人!”金环门主倏然长叹道:“情之微妙,最易变化,最难预言,何况以今日一搏来看,罗成气候已成,声名已隆,今后武林又将是罗家天下,宫主只恐心有余而力不足!”
“住口!”天星宫主轻喝道:“你敢小视我?”
看到天星宫主那种怨毒盛怒的表情,金环门主的心里更得意了。但口中却长叹一声道:“宫主!我知道这一战对你的自尊心,是一次极大打击,罗成虽用了阴谋,但你不能否认他的功力的确已可与你相搏,就是不施展阴谋,他未必一定会败!”
天星宫主一哼,道:“若非他埋伏的人使我分心,我岂会重伤败落?”
金环门主颔首道:“不错,可惜今后宫主将永远无法胜他!刚才在下检查宫主伤势,只见肾俞之间一片青紫,想必气血已塞,可惜在下不知如何着手……”
天星宫主道:“刚才你检查过我的伤势,谁叫你这么做?”
金环门主道:“若我不检查你伤势,又何以挽回你一条命!”
天星宫主娇容微红,羞得几乎无地自容,金环门主却又接下去道:“事出非常,迫不得已,好在已事过境迁,宫主不必难过,还是先试试连气,看有否阻碍?”
天星宫主默默转身,盘坐床上,垂帘运功起来。约盏茶时辰,她星眸陡睁,道:“你说得不错,我肺气二经被阻,功力无形之中减低二成……”
金环门主道:“能自解吗?”
天星宫主道:“一个月自疗,谅必能冲穴顺气,恢复功力!”
金环门主拱手道:“那该向宫主恭贺了。”
天星宫主咬牙切齿道:“我好恨……”
金环门主道:“恨不如记,宫主若决心报仇,在下保证能把那小子手到擒来,杀以泄恨!”天星宫主冷笑道:“若这么有把握,为什么你不早动手?”
金环门主道:“宫主以为我是在吹牛吗?”
天星宫主道:“至少你言不尽实。”
金环门主哈哈一笑道:“宫主的确法眼,我并非言不尽实,却是不敢言尽其实。”
天星宫主道:“为什么?”
金环门主道:“我着杀了罗成,只怕宫主就想杀我!”
天星宫主道:“哪有这种话?你杀了罗成,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想到杀你?”
金环门主哈哈道:“今天宫主有这种想法,不足为奇,但在以往,情形就不同了,宫主所以恨罗成,只是由爱生恨,在下杀了那小子,宫主说不定由恨转爱,我费尽心力,除一强敌又造成一强敌,所为何来?”
天星宫主脸色飞赤,喝道:“你胡说!”
金环门主又笑道:“就算在下胡说,不过在下有件事可以转告宫主,三天之内,我可以奉上那小子人头,让你知道,我说出的话绝对办到。”
天星宫主一怔道:“凭武功吗?”
金环门主道:“凭心智!”
天星宫主道:“你真能制罗成于死地?”
金环门主道:“言出如风,宫主何不等三天试观究竞!”
天星宫主倏沉声道:“我不准你杀他!”
金环门主道:“宫主莫非仍情丝未断!”
天星宫主瞪目道:“我要亲手宰了他!”
金环门主哈哈笑道:“这么说,宫主是想与本门联手结盟吗?”
天星宫主道:“只要能让我手刃罗成,随阁下要本宫如何!”
金环门主道:“但在下倒希望宫主仔细考虑,天星宫与金环门结盟,是破天荒的一件大事,足以震动天下,如此重大的事,草率答应,万一不妥,届时岂不后悔莫及!”
天星宫主一哼,道:“阁下还要考虑吗?”
金环门主笑道:“在下是唯恐不成!”
天星宫主道:“那本宫亦不必考虑,就此一言为定。”
金环门主拱手道:“为表示同心一德,在下愿奉宫主为盟主。”
天星宫主道:“那倒不必如此客气,只要你确实能于三天之内,活擒罗成,由我亲手动刑!”金环门主哈哈笑道:“在下既说能办,就不会使宫主失望,不过——”
“不过什么?”“天星宫既与金环门结盟,俗议可免,却不能没有保证。”
天星宫主一怔道:“保证什么?”
金环门主道:“彼此保证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不得稍起异心,背叛结盟之义!”
天星宫主皱眉道:“你要什么保证?”
金环门主悠悠道:“一切保证都是假的,若要背叛弃盟,谁都没有办法,但在下所提建议确是真正能保证此心证无伪,只是说出来宫主恐怕会发怒生气。”
天星宫主道:“阁下用不着兜圈子说话,只要有理可行,我决不反对。”
金环门主道:“好,若宫主能委曲下嫁,你我结为夫妻,同心协力,不要说区区一个罗成,就是天下武林,都在你我掌握之中!”
天星宫主娇容一变,尖叱道:“你居然有这种无耻念头,敢在我身上动色心!”
金环门主淡淡道:“宫主若是反对,也不用生气,色为本性,论之无伤大雅,何况下此建议,堂堂正正,怎可说无耻,在下虽年纪虽大,但尚未娶,宫主也未论嫁,若是在下刚才无耻,检查伤势时,就不会让你完壁如初,蓬门未开了”天星宫主顿时娇面飞赤,连耳根都红起来,但人家这番话,句句都在理上,一肚怒火,张口结舌,竟无法反驳。
金环门主又道:“过去的不谈。以眼前来说,宫主肾俞之间血气受阻,功力已减二成,如在下以功力强迫就范,谅宫主也无能为力,但在下并未如此做,可见在下完全出自一片诚意,宫主若不同意,结盟之议不妨作罢,今后各行其事,互不相干!”
天星宫主听这番话隐含有威胁口吻,不得不衡量利害了,于是罗成的影子,重复浮上脑海,怨上加怒,又无法排泄,顿时咬牙横心道:“好,我同意。”
金环门主道:“宫主切勿勉强,婚嫁是终身大事,应该多作考虑!”
天星宫主冷冷道:“我说话一向说一不二,不过我问你,三天之内,你果能活擒罗成,交我处置吗?”
金环门主道:“三天中如抓不住罗成,愿以一命作抵!”
天星宫主冷冷道:“有你这句话,我死也宁愿,现在你可以取下皮面具,让我看看真面目了。否则我嫁了一个丈夫,连丈夫是谁都不知道,说出去岂非变成笑话。”
金环门主嘻嘻笑道:“贤妻吩咐,敢不遵命!”
伸手在脸上一抹,一张人皮面具已在手上,脸型顿变成一个年约五十不到,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一字眉配上一对鹰目,白皙清癯的脸色,够得上端正清秀,美中不足的是一对目光却带上三分阴鸷,显出此人工于心计。
天星宫主目光凝注道:“既露真面目,也该说出真姓名,莫让人笑我嫁了丈夫连丈夫的姓名都不知道。”
金环门主微微一笑道:“不错,不错,待今夜洞房花烛,我自会详细奉告。”
天星宫主一震,道:“今夜洞房花烛?”
金环门主道:“择日不如撞日,何况金环门与天星宫今后二家合作一家,是天大喜讯,门下必会狂喜庆祝,早日完成仪式,我也好办正事为你报仇!”
说完连击二掌,四名青衣婢子立刻鱼贯而入,金环门主吩咐道:“你们为宫主整妆。”
“是!”四名青衣小婢齐齐一福道:“恭喜门主,恭喜门主。”
“哈哈!”金环门主大笑道:“不必多礼,速速准备,今夜有劳贤妻,在下还要吩咐准备一切喜庆应用之物,暂且告退了。”
金环门主说完向天星宫主长长一揖,转身离开小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