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江湖新秀

  秋千千疾掠而前,掠出一片飞散的晶芒冷电,便将那四名偷袭者接住了。

  双方斗得难分难解。

  秋千千的剑法也是不俗,光芒一簇簇,一莲莲,-溜溜,或者是群聚,或者是单射,做着准确而凌厉的攻拒。

  四个大汉,就是没有人能够越雷池一步。

  众人不由对这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刮目相看。

  若是他们知道这是“怒剑”秋梦怒的女儿,便不会如此吃惊了。

  更多的人围着柯冬青,在伺机而进。

  两名大汉突然贴地滚进,一条九节钢鞭,一对虎头钩,猛往柯冬青的下盘招呼过去。

  同时,又有四条人影腾起半空,鹰隼般由上扑柯冬青仍是没有移步。

  似乎他的脚上已扎下了根一般。

  右臂疾划,一条青森森虹带掠空划出。

  这条虹带是由无数的剑身晃动所形成的,仿佛已沟通了生与死。

  六声惨叫几乎是不分先后响起的。

  六个血淋淋的影子便分别向六个不同的方位飞摔出去。仆身倒地之后,他们已无力站起。

  他们全已重伤,伤得恰到好处——即无法形成战斗力了,又不至于重伤而亡。

  无疑,柯冬青手下留情了。更快的一条身影纵掠而起,身形掠过之处,已有寒芒一抹,追星般的快。

  柯冬青这才移动了身躯-但也只是略侧让半步而己。然后,他的剑便“嗡”地一声颤荡,千百光练流曳交织成网。

  那条掠空而过的身形便在空中猛地一滞,便抛洒着热血,疾然坠落。

  他的胸前、腹部,已交错着七条血肉模糊的剑勺,又有五人长剑闪动,矫健地飞跃而上。

  柯冬青掠身猝翻。

  在他的翻掠过程中,短剑已幻化着夺目的光芒,如冷电般透射进其中三人下腹!

  而他已同时在这一瞬间踢出十三脚!

  有二人便被硬生生踢折了右臂,剑便再把持不住了,“当”的一声落了地。

  击退了这么多人的进攻,柯冬青竟未杀一个人。

  一方面,他并不想与宋共羽结下怨仇,另一方面,他也可以利用伤者牵制对方。宋共羽见自己的人重伤却未死,一定会派出人去照应,这对势单力薄的柯冬青来说,是极为有利的。

  斜刺里,一柄大砍刀凶猛又毫无征兆地劈下。

  柯冬青冷“哼”一声,回旋如风,短剑已带起一抹血光。

  又有一面银旗如旋风般向柯冬青卷来。

  柯冬青的身形便被这铺天盖地的旗影所吞没了。

  然后,便听得银光中传来数声“叮当”之声,一条人影便从中冲天而起。

  银旗如一只白色蝙蝠般飞了出去。

  而持旗者则双手捂着自己的胸,踉跄而退。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潺潺”而出。

  他退了几步,想要稳住身势,最终却仍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了,然后缓缓向后倒去。

  一声暴喝,又有一条银枪向尚在空中的冬青扎去。

  枪前身后,人枪拉成了一条直线,如同眩目的长虹。

  柯冬青本已开始下坠的身子突然反旋,双臂挥舞,便如螺旋般卷起,剑刃似流矢纵横,朵朵银花,密集无匹地照映于空中。

  那人的身手果然了得,移步挫腰之间,长枪盘旋如车轮,点出逼人的寒芒,进射如电。

  寒刃将空气搅得碎作一团。

  柯冬青的身子在将要及地的那一瞬间,贴地斜飞,离地仅仅三寸之距。

  伸缩之间,刃芒弹掠舒卷,指顾之间,宛如可罩天地。

  那人立刻凝形如松,长枪疾然下扎,直奔柯冬青的胸口。

  柯冬青的身子立刻以惊人之速,顺着他的枪身上滚。

  滚动之间,他的短剑已猝然而出,飞曳如流星。

  “哧”地一声,那人的胸口已被划出一尺来长的伤口。

  血肉翻涌。

  惨叫声末及响出,柯冬青已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踢中他的下腹。

  一阵钻心的剧痛,使他的五官几乎挪了位置。

  惨叫声便被挤在喉底,吐之不出。

  他的人已飞了出去,直至三丈之外,方在一棵树上一撞,落了下来。

  一柄铁锥已在悄无声息地向柯冬青的后脑刺来。

  柯冬青的感觉极为灵敏,当他从空中的一微振之间,已感觉到来自身后的危险,于是上身便在瞬息之间微倾。

  一抹寒芒如电,暴刺反撩。

  角度拿捏得极好。

  进攻的线路已被柯冬青一剑封死。

  进攻者立即猛侧急斜,手中之锥,抖如闪掣的流星。

  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袭击者已闷哼半声,以奇异的线路飞跌出去。

  与此同时,柯冬青又听到两声闷哼——是秋千千伤了对手。

  宋共羽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又是一柄铁斧划空劈来。

  利斧如雷火劈豺,似流星纵横,朵朵银花,便密急无匹地绽映于柯冬青的周围。柯冬青出手快疾逾电,伸缩之间,刃芒弹挟舒卷。

  剑刃如水银流泄般从漫天斧刃之光芒中渗入,在对方的身体上留下了五处剑伤。

  肌翻肉绽,已可见骨。

  但柯冬青却被另一把兵器所伤,这是一柄两尺长短,粗若拇指,顶端罩有倒钩的穿心刺!

  柯冬青的后背被拉出了一条伤口,皮肉翻卷,模样触目惊心!

  柯冬青一咬牙,身形倏闪,右手剑刃暴翻,那人已闷叫一声,向后仰倒,略为抽搐之后,即已寂然不动。

  柯冬青己无法做到收发自如了,所以才会致对手之命。

  对方站着的还有二十多人,而且宋共羽还在一旁虎视眈眈。

  光是车轮战,这二十多人全各攻一回,也够柯冬青受的了。

  又见四个人齐齐向柯冬青冲来!

  现在柯冬青心中已萌发杀机。既然对手根本就不愿问青红皂白,无论柯冬青如何解释,都是欲除之而后快,那么还不如先拼个鱼死网破。

  只有先把命保住,才能和对方讲道理,否则一切都是空白。

  主意一定,柯冬青的剑法杀气顿炽。

  数招之后,四个个便己躺下两个,而站着的两个中,又有一个已被踢断了一根肋骨。

  而柯冬青的脚部亦已被扎了一个透穿。

  又是右腿。

  他的右腿本就受过伤,是被吴清白伤的。

  热乎乎的鲜血从那个血窟窿中“潺潺”而出。

  柯冬青已渐渐地感受到右腿有一种麻痒的感觉,摘感在慢慢地减轻。

  这绝不是什么好现象,显然是因为失血造成的。

  但他的脸色很平静,平静得就像再来一百个敌人,他还可以一个个地杀过去。

  而事实上,他知道自己如此一个接一个的搏杀过去,等到宋共羽出手的时候,自己便几乎没有赢的可能了。

  一则,他将被损耗了大量的精力,二则宋共羽一直冷眼旁观,一定已将柯冬青的剑法看得清楚明了,而柯冬青对宋共羽的武功却是一无所知。

  那将是一场绝对不公平的搏杀!

  但同时,也一定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搏杀!

  死亡,当然是可怕的,但柯冬青现在担心的并不仅仅是自己的死亡。他知道今日自己一死,便永无为自己洗脱罪名的机会了。

  阮大先生的话,信的人总是很多的。

  何况,柯冬青一死,“欢乐小楼”中的六百多名壮士,还有秋千千、游雪,一定都将一同受到牵累。

  这才是柯冬青最担心的。

  秋千千已手刃了三人,却又有四个人将她围住,她的情形比柯冬青更糟!

  柯冬青不由心急如焚。

  在对方还没有发动攻击时,他突然叫道:“…慢!我有话说!”宋共羽一挥手,攻势便停。

  宋共羽看着他,冷冷地道:“说吧,我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了。”柯冬青道:“放了这位姑娘,我便任你处置!”秋千千大叫起来:“不!大柯!你怎么可以与他们这样的假仁假义的人谈条件?你认为他们会遵守诺言吗?”宋共羽冷笑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你?难道你们二人除了以命偿命之外,还有别的路子可以走吗?”“有!”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

  众人大惊!齐齐向这个响起声音之处望去。

  是游雪!

  她的身后,有七八十个“欢乐小楼”的人。

  宋共羽的脸色变了变,道:“原来‘欢乐小楼’早已设好了圈套,就等着我往里头钻!”

  “错!”游雪道:“我们并没有要留下你的意思,宋大侠要什么时候走,便可以什么时候走。”她顿了顿,语气一变,道:“不过,如果宋大侠要刁难我们的楼主,‘欢乐小楼’虽然已是人手稀少,但还不至于到了可以任由别人凌辱的份上。”宋共羽怒道:“莫非为自己的儿子报仇,也会有错。”

  游雪冷冷地道:“宋大侠,你以为判定杀你儿子的人是我们楼主的证据足不足?”宋共羽重重地“哼”了一声,却未说话。

  游雪道:“如果宋大侠是个明白人,现在便可以先走一步了。”宋人羽眉头一跳,道:

  “威胁我吗?”游雪道:“不敢,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而已。”七十多个“欢乐小楼”的人一动不动地形成半弧状在四周散着,已对宋共羽的人呈半包围之势!

  没有将他们完全围起来,只不过是因为游雪并不想与宋共羽发生更大的冲突。

  柯冬青对他的属下道:“不可对宋大侠无理!”然后,他转身对宋共羽道:“我相信有一天,你会发现你错了的。我根本不可能有伤害令郎的动机。”宋共羽大声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是容不得别人的风头盖过你罢了。”柯冬青淡淡一笑,道:“现在并不是一个争论长短的好时间,而且我也觉得一切都没有什么好争论的,是战是走,你自己选择吧。”战,输的一定是宋共羽。

  走,却又不甘心。他心中道:“放走了杀我儿子的凶手,我以后还如何在江湖中立足?

  又有什么资格为人父?”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灰,瞬息之间,闪念无数。

  阮大先生是一个聪明的人,己看出了宋共羽的为难尴尬。当下便道:“宋大侠,以老夫之见,这件事颇为复杂,所以最好能在作周密调查之后再作结论。何况宋大侠与段大侠交情颇厚,能不伤和气的,便尽量不伤和气。”其实,宋共羽与“欢乐小楼”已是反目成仇了。

  阮大先生如此说,只不过是为了替宋共羽找了一个合适的台阶。

  只要今日走脱,宋共羽完全可以找寻机会,再向柯冬青“报仇”,至于到时是否已做了谨密调查,只有鬼才知道。

  宋共羽的拳头几乎握出血来。

  在他看来,柯冬青便是一个杀害他儿子的十恶不赦之人,现在却要眼睁睁地让柯冬青走脱,他实在不甘心。

  阮大先生缓缓地道:“宋大侠三思!”宋共羽本是握得紧紧的拳头终于慢慢地松开了。

  他霍然转身,狠狠地:“走!”飞掠而去。

  就一个字,但这个字中已包含了他彻骨的恨与遗憾,如果说出来的话可以用手触摸的话,摸到这个字时,一定是冰凉的。

  宋共羽的属下便背起他们的同伴,追随着末共羽而去。

  阮大先生却走得不紧不慢。

  柯冬青看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

  良久,他才转过身来,对游雪道:“游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游雪道:“当有人告诉我,你与秋姑娘一同乘一辆马车出去时,我察觉出可能会出什么事,于是带了些弟兄,一路追踪而来了,没想到还真的没猜错。”柯冬于叹了一口气,道:“今天,与墨面宋家的梁子,恐怕就这么结下了。”游雪淡淡地道:“如果事情仅仅如此,那倒没有什么可怕的。”

  柯冬青惊讶地道:“难道还有可能发生比这个更不妙的事情吗?”游雪道:“有!那就是‘武林四公子’身后的人全都与‘欢乐小楼’反目成仇!”柯冬青愣住了。

  他先是在心里道:“这怎么可能?”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还有什么不可能呢?“是的,宋共羽能如此做,那其他的人也一样有可能会如此做。

  当然,这一切都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拨弄着。

  也许,这双手,便是来自“白衣山庄”。秋千千很是内疚与不安,她觉得柯冬青之所以会中了别人的圈套,从而被末共羽认定为仇人,全是因为自己的失误。

  可她当日的的确确是看到被扛到土丘后埋下的是几个黑衣人的尸体。

  江湖,在她的眼中,是越来越诡异多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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