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回 人心测莫
回头且说进入太阳宫阵的龙野,这时,太阳宫阵内,周围烈火宛如浪潮澎湃,由四面八
方汹涌卷来,只胜下龙野站立之地,尚无火势,但已炎热逼人,令人难耐。
龙野环顾四周火海,心中涌起一阵悔意,既然妙算子在第一根石笱,已刻字警告说明此
阵厉害,自己又何苦要明知故犯,惹火焚身。
这时炎热无比的气流,烤得他咳喘为绝,大汗淋漓,幸而他吞食过虾枫蛙,独赋异禀,
在这等凶险之时,仍极镇定特异常人。
他极快地思索脱身方法,冷静地察看着形势,灵光一闪掠过心头立即下了个冒险的决
定,当下不再迟疑,撤下蜈蚣剑,在火光映照中,蜈蚣剑更是栩栩欲活。
他倏然大喝一声,声震四野,剑气如虹,疾向火焰中的石笱劈去。
一声巨响过处,火星飞溅,那根刻字石笱,立被宝剑光华冲个正着,纷纷散裂。
龙野毫不犹疑,就势横扫,石笱应声倒地,果然不出所料,在石笱后面基部,有一个巨
洞,这时洞中斜放一面庞大的石境,那万道霞光,就是由此镜反映天空中的阳光发射出来
的。
龙野随即运行全身真力,贯注剑尖,隐隐发出嗡嗡剑呜,但见一团光华明古镜劈落,一
声刺耳的脆声过后,那面古镜登时碎成粉,齐龙野仗剑横扫,镜屑四溅。
说也奇怪,自那面古镜毁后,四周熊熊烈火也逐渐消减,动中清风徐来,炎热炎人的情
形,立刻消除殆尽,胸际不禁为这一爽。
龙野暗叫侥幸,忽见那托住古镜的架上,写着许多小字,他情不自禁地看去:“此关为
太阳宫阵之首,谓之曙光诛神,是籍古镜凝集反射天空之日光而成,此镜是黄帝时螺祖所用
有巧夺造化之妙,其反射之光热,较之阳光百倍,故逢的必燃,金石必深……”以下则是说
明机关发动原理。
龙野懒得再看下去,却暗自忖道:“他何必将底牌揭穿?啊!是了,想那妙算子虽设置
太阳宫阵,但不愿世人说他使用邪法,因此有意点明真明,表示宇宙万物,俱取之不尽,用
之不竭,而重点是造人类的智力去探求,始有所得。”
这时龙野对于太阳宫阵的厉害已深深佩服,人也学得谨慎了不少,不敢再冒险进,一伏
身脚不沾地的飞出羊肠小道,退回原地。
突然山下传来几声鹰呜,天山谷密林间盘旋激荡,显得异常凄凉,龙野微微变色,说时
迟,那时快,刷刷连声三条人影并肩排成一线,掠空而来,落在龙野前面。
龙野单凭那几凄厉的鹰声,不用抬头去看,就知道这三个正是卡雄、洛普、西巴三个魔
王。
洛普一眼瞥见龙野,嘿嘿讪笑,道:“人生何外不相逢,小子你也想凑这场热闹么?
哼!还有另一个小子呢?”
龙野那肯示弱,傲然道:“四海之内,朗朗乾坤,龙某那里不可以去?既然又在此相
遇,总算咱们有缘,你们是车轮战的?还是一齐上?”
口中虽在说着话,心里却暗暗诧异,剑鹰帮到现在在才赶来,想来他们恐怕并未劫得佛
光玉像,即是如此,北神龙天翔当然尚在祁山,自己由千里之外兼程起来,可没白费。
西巴铜铃似的眼睛直瞪着龙野,双掌蓄势待发,只要卡雄干咳一声,他必定第一个抢
出,攻向龙野。
但卡雄只冷冷一笑,眼光移向右劈默默迈步走去,并未对龙野挑战的话,听入耳内。
西巴大失其望,但觉满肚子怒气无处发泄,气哼哼地跟着走去。
龙野一见三人,脑际随即掠出断肠古寺那一幕往事,以及天心禅师受伤死亡的悲剧,登
时不知那儿来的一股愁火难以抑止,大踏步走过去,猛然一喝,抖腕振剑,剑嗡然作响,在
龙野的手中颤抖不停。
卡雄暗自惊异,这小子独自发威作啥,是否活得不耐烦了?只听龙野一声虎吼,四野风
生,那把蜈蚣剑泛出漫夭红光,隐隐中现出一轮红日,向警告游人止步的石笱冲去。
一声巨响过后,火星四射,碎石分飞,敢情龙野这招正是“奇元八十剑”第二式“西山
炎阳”,是以威势奇猛,一剑毁掉五尺多高的石笱。
卡雄双掌一挥,满天分飞的碎石,俱被扫落,但他却惊骇之极,这人年轻只不过十八九
岁,就是天生神力,自幼勤练武功,亦难有这等移山倒海的内劲。
洛普和西巴更现出讶然惊异之色,他俩曾在断肠古寺中,和龙野拼斗一战,那时难发觉
对方内力深厚,身负绝学,但仍未放在眼中,可是适才这手剑式之猛,显然表示出这小子的
武功,又比前增进不少,如果现在不下手除去,再过一段时间,让他功力精进之后,无疑地
将成为敛鹰帮一大劲敌。
卡雄足智多谋,洛普等满脸惶恐之色,他早知其心意,当下杀机顿起,冷冷道:“阁下
如此示威,用为何在?”
龙野傲然抚剑朗笑道:“妙算子孩防老前辈留下字迹,是要侠义之士,免其误人阵中丧
掉性命,你等由化外而为害到中原,人神共愤,有何资格一睹老前辈所留的警告字迹,所以
我宁愿把它毁掉,也不让你们看。”
卡雄脸色一沉,蓄势缓步而进,洛普和西巴亦步亦趣,突然他微微咳一下,挣然剑呜向
声,三道森森剑气犹如狠蛇乍现,原来他们三人同进撒出肋下似剑如刀,略呈弧表的东海奇
剑。
龙野心中一凛,蜈蚣剑斜举过耳,剑尖向向左前,脚踩天缕幻步,亮出“奇元八十剑”
起手式,目光如电,静视对方动静。
卡雄等已起嫉才之念,把以多为胜,以大压小等这些武林常规,早已置诸脑后,企图一
举而将龙野毁掉,以除后患。
再一声冷哼,卡雄止步肃立,洛普与西巴随即移向两侧,恰好形成三角包围之势,龙野
纵使身插双翅,亦难飞出剑鹰帮这种“古鼎剑阵”。
卡雄大声干咳,左侧的西巴,早就不耐,当下朗应一声,这足功力,惊天震地一喝,东
海奇剑发星驰电射般迅疾而至,剑气漫天,劲风如削,两丈外犹是寒气森森,沙飞石走。
龙野眼见西巴剑势凌厉,劲风如幕,以知这三个东海夷人的剑法,比拳法不知要高上几
倍,当即脚下走个方位,避开对方剑锋,同时朗声吐气。蜈蚣剑乍然削出“奇门八十剑”之
第在三式“剑冲泰斗”。
剑风所至,如春雷乍发,轰然一声巨响,剑气如虹直冲云霄,卡雄第三人虽听闻他们残
废老主人说过天缕剑法,盖古凌今,称绝一时,但直到现在才深信不疑,单凭龙野这一剑,
已可列主剑术名家之中。
卡雄凝目如电,用东海土语一喝,三人合手宛如一体,剑锋倒转,平平刺出,来势却缓
慢异常,持剑之手泰山,但剑尖却无风自动,跳颤不绝,发出刺耳奖锐声,使闻之者,心烦
意乱不能专一。
敢情这招正是东海逐井派最厉害的剑法“磁剑式”,三年前天下剑太家“南魔”陆步深
就是被洛普用剑招击败,可见了这招真有巧夺造化之功。
龙野但觉自己剑尖所向,如触雷电,虎口一麻,蜈蚣剑急剧动,跃跃欲脱,吸力倍增,
心中猛然一惊,连忙怒叱一声,舌绽春雷,真力骤然撤回,满空红光倏地消灭,化作一道惨
淡红影,往地上一划,然后身形微微飘了开去。
这时卡雄三人反倒大为凛骇,怔天当场,原来那招“磁剑式”乃是蕴含磁电真力于剑
上,不管对方内力有多深厚。
只要一接实,这招便虎口麻木,兵器被吸夺过来。但龙野好像已深请这一式妙用的要
决,以剑划地,假地灵之气,化去电磁吸力,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这一招,怎不叫他们凛骇不
已。
倏地龙野气吞河岳,脚踩轻灵,进击“西方炎阳”,剑劲雷呜,嗡嗡之声绵绵不绝。
卡雄面色阴沉,目露凶光,龙野剑术越是精纯,他们杀机也霸占浓厚,卡雄掉剑回击,
白光暴涨“当”地一响,斜斜点在龙野剑锋之上。
这一剑巧录异常,估料故人势非被自己真力雄厚的震得身可,只等他身形不隐之时,再
发一剑,便足足可以制敌死命。
龙野功力逊于对方,果然吃不住劲,震得踉踉跄跄后退,卡雄大喜,喝声“着”,一剑
照龙野前胸刺去。
但龙野却镇静如常,剑走轻灵,直指敌人胸腹之间,听任卡雄疾攻而来的一剑,疾刺心
窝。
卡雄心中怦然大动,暗哼一声,不愿与敌玉石俱焚,微退一步,左掌五指如钧,急袭龙
野前额“上星”“神庭”每大穴,认穴之准,出手之快,不愧为当代魔王。
这时,洛普也神速异常地疾攻而至,长剑划起一道耀目剑光,直取龙野,那边的西巴已
远足真力,剑势疾如利箭离弦,直射而至。
龙野三面受敌,惕然一惊,不敢冒然进招,看准空隙连连闪避,突听卡雄喝声:“着”
三剑合劈,齐齐化为一道剑虹,直撞过去,剑气吹,周围的草木,都如遇狂风,假伏摇撼,
声势之威猛,无与伦比。
龙野突然豪气激妻,想暗对方何等威名,普天之下,敢各他们三人动手的,可说是寥寥
无几,自己现在居然以一敌三,单凭这一点,已足震掠武林,若能铲除他们三人,要将今天
下武林中人钦佩得五体投地,一想及此,豪气如云,仰天长啸一声,剑登时发如风.彩虹贯
日,迎势而出。
卡雄暗自冷笑,笑的是龙野,也太自狂傲,目前凭他的功力,三人中任何一位,已足胜
过他,何况三剑合一的功势?四剑堪堪接实,龙野但觉对方剑劲真有山摇岳撼之势,不由一
惊,急速地地转内力真气,在体内循环一周,蜈蚣剑平空划了一个圆圈。
卡雄、洛普、西巴等三人的东海奇剑,一触及这个圆圈,顿觉如遇真空,所发出的劲道
虽依然直进无阻,但却软弱无力,纵使一剑刺着敌人身体,必然像蛟虫螯着牛角,毫无作
用,他们三人皆不由迷惑不已,骇然惊住。
敢情龙野这招古今罕见的剑法,正是天缕剑法之中的守式,不但能将一身封护得严密无
比,还能以太极图的衍生变化,把对方如山岳般沉重的力量,由一个大太极参入两个小太
极,再透进四个微太极,由此一直纂生变化,敌人的力量便如同过空云烟,渐渐分散消失,
这招有个名堂,叫做“虚怀若谷为”,的确有妙夺神鬼的功能,可弥补出招者功力之不足。
剑鹰帮座下三大堂主,任何一个俱是罕见高手,这时连手使用“古鼎剑阵”,不但配合
得天衣无缝,十分神妙,攻守之际,井井有条,威力大增,同时因顾忌天缕剑法的玄妙,故
此只在一出招,俱皆使出混身真气,迅如星驰电射,直令龙野无回手的机会。
龙野这几天来,虽则每日运转十二周“乾坤二线功”,把虾枫蛙灵丹之气引行经脉,融
会于内力之中,但还未能全部融合,据为已用,动手之初,只凭一股英勇之气,动功御敌,
并借助天缕剑法,妙绝人寰,看来武功似和剑鹰帮三个堂主在伯仲之间,以一敌三毫不逊
色,但经过十余招搏击之后,渐感内力不继,运气迟滞,和卡雄三人一比,逐渐相形见缄,
头接不暇,全赁四式“奇元八大剑”之玄奥勉强支撑下不败之局。
卡雄是何等人物?龙野内力已近强弩之未,焉能骗得过他,只见他向洛普、西巴招呼一
声,剑劲陡境,真力有如波浪翻涌,绵绵不绝,威猛中又夹着诡异奇幻的身法。
龙野越战越觉不利,渐无还手之力,被敌方逼得绕场直退,这时他的剑招已大见逊色,
只因他内力孱呈不断之象,龙野正因内力不能随意运化至纯灵境地,故此好几次险此不开故
剑开势。
剑光电舞星飞中,洛普拿准时机,剑如雷霆万钧,从红光中直递进去……龙野脸色微
变,举剑又划出一招“虚怀若谷”,卡雄冷笑一声,不让他的剑绕完一圈,东海奇剑斜斜架
着龙野的蜈蚣剑,这一着果然大见成效,龙野的剑既然不能划弧成圈,便去去生出太极衍生
变化的妙用。
如此一来,龙野登时险象环生,突见白光一闪,洛普一剑兜胸射人,闪之不及,身形侧
处,剑尖已刺入肩肿之内。
左方的酉巴更是偏激,记恨之心逾于常人,他在断肠古寺被龙野和黄勇合掌击败的那一
幕,没齿难忘,孱思报复,此刻见对方中剑负伤,露出破绽,趁势一剑狠狠刺出。
龙野大骇,垫步急退,然而西巴之剑,已闪电般迎着腹卜刺来,龙野这时不但已疲力
竭,而且肩受伤,身法不如往常灵便,勉强往右一扭,却已迟了一步,一剑由大腿穿过,鲜
血直冒,一阵攻心奇痛,羞点儿晕绝过去。
龙野强忍创痛,仰天一声悲啸,星目闪出怒光,翻腕一招扫出,西巴大大一骇,风力般
转了开去。
卡雄狰狞地纵声狂笑道:“小子回你姥姥家去吧!”左掌一扬,呼的一掌,直对龙野劈
下。
这一掌可是全力而发,掌势出手,劲风呼啸,威势如巨浪排空,疾猛绝伦,龙野心头一
震,运足体内残劲。平胸一掌推出。
两股潜力一撞,龙野闷哼一声,顿觉内腑气血震动,但他乃异常倔强之人,不愿对人示
弱。强自远气,压制住内腑翻动的气血,努力稳住脚步不让身形后退。
卡雄冷哼一声,足尖微弹,借势就要扑过去,同时左掌疾拍而出,他武功本就比龙野高
强,这招又是蓄势存心志在必得,掌势不但快速无匹,而且猛烈之极,龙野在重伤之余已劲
疲力竭,此时不但不就势避开,反而悲声大吼,心一横把蜈蚣剑死掷出,凌厉无比地笔直撞
向卡雄。
这柄蜈蚣剑因是精钢练成,份量不轻,又是怒极之下舍命掷出,风声呼呼,非同小可。
卡雄大为凛骇,这时因来势太疾,距离又近,来不及闪避,连忙横剑硬封,砰的一声震的手
都发麻不堪,东海奇剑竟脱掌凌空飞出,直向峰下坠落,卡雄又羞又怒,双掌一圈,连环攻
击而出。
龙野蜈蚣剑一出手,不敢稍为迟滞,双掌平推,竟又硬接上去,但他已是负伤之人,那
是卡雄的敌手,全身被那强猛暗劲震出丈余外,张口吐出几口鲜血,面色蜡黄,身躯再也把
持不住,晕绝过去。
卡雄至此才长长吁了口气,向洛普西巴道:“好厉害,尚幸现在能将这小子除掉,否则
再过几年,你我皆不是他的对手。”
洛普颔首道:“这是他自找死路,不怪我们手下毒辣,闲话少说,还是赶紧把他废掉,
免得夜长梦多,再出意外。”
西巴举步上前,低着一瞥,发觉龙野未死,不加思索,长剑高举就要劈下。”
在这生死一发之际,卡雄突然抢步上前,喝道:“且慢。”同时振臂一推,西巴身形一
侧,眼睛餐得比铜铃还大,卡雄这种突兀举动,令他感到十分迷惑,连洛普也一时猜不出他
的用意,凝眸一看卡雄,却见他竖眉瞪眼,直瞧着龙野。
洛普悄声问道:“卡堂主可发觉有甚么不对?”
洛普沉吟一下问道:“你瞧这小子的面极像谁?”
洛普摸不着头脑,问道:“谁?”
卡雄沉声道:“我们的最大劲敌北神龙天翔。”
此语一出,洛普恍然大悟,西巴也微带惊诧地想:“不错,要不是卡堂主提醒,我们还
在梦中里不过我看他和十五年前,被帮主捉回岛的那位龙射英长得更为相像,维妙维肖。”
卡雄心思慎密,道;“设娱乐的想像不差,这小子必定是北神的孙子,也即是龙射英的
儿子。”
洛普摆头道:“这却不能如此武断,天下偶有面貌相似的人,并非奇事,这小子一来武
学门派和北神完全不同,绝非终南门下,更非北神所传授,再者帮主在十五年前获龙射英,
后来假借龙射英闯之名荡中原,并未听过龙射英有孳种留下,由以上二点可知道这小子并不
一定和北神有关。”
卡雄微颔首道:“格堂主分析恰当,令人钦佩,不过蓦然,忽传来叮叮叮数声高昂的琴
声,倏又戛然而止,就是那么数声,已使卡雄等三个心头怔忡不安起来。
卡雄面色大变,哺哺道:“琴声!琴声!难道他还在人间?不过就是尚在人世又为何来
到中原?”
洛普闻言大惊,问道:“卡堂主,你是说在东海失踪五十余年,风刀琴剑铃的琴声怪
影?”
卡雄尚未回答,琴声再度响起,琴音苍凉凄楚,令人神魂飞荡,情怀悲怆。
重伤晕绝的龙野,在琴殒声中,突然感觉脸上一阵寒冷,打了个寒战清醒过来。
这时琴声渐弱,余间绕谷,西巴眼见龙野竟然清醒过来,怒火又起,一剑劈落下去。
龙野此时虽然清醒过来,但重伤之后,不能运集真气,陡觉背上寒气袭来,躲既不脆闭
上眼睛等死。
突然琴音叮地一响,余音枭枭不绝,西巴感觉心头猛然一跳,只觉那琴声有着无与伦比
的魁力,自己不知如何,手臂一软,劲力全消,那柄剑再了刺不下去。
卡雄和洛普也出其不意受那琴声扰乱,渐觉心神飘落,似欲跟随天风中的琴声,冉冉飞
逝,但他们是一代枭雄,定力高强,陡然一惊,知道不惊,赶快一扯西巴的衣袖,用土语
道:“快走,这是风刀琴剑铃中的人物,尽快回去报告帮主知道。”西巴一即,不敢多留,
急急飞纵退去,刹那间三人身影俱杳。
龙野本来就闭目待毙,一听琴声更是晕晕迷迷,神驰魂飘,浑然忘我,外界一切,宛如
无睹,连西巴要杀他的事情,也仿佛忘却。
琴声叮响数声后,奏出一曲,节奏纂密密如天上忽然降下一场骤雨,又如大珠小珠落玉
盘,既脆又密,悦耳之极。
龙野为乐声所沉醉,不知身在何处,身上伤痛也暂时忘畜,胸中一片澄明祥泰,一切怨
恨悲苦,俱从美妙无比的琴音中化掉。
最奇怪的是他居然在无意中缓缓调运真气,由丹田发出,流遍全身奇经八脉,经十二重
楼,重归气海,他真道琴声猛然断绝时,才忽然发觉自己完成了一件什么事,不由得又惊又
喜。
要知道龙野这次被卡雄内力震伤了内腑,伤势极重,恐怕不是短时间能够养息复元,此
时无意听到琴声,便立刻能够完全使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恢复,这种奇迹,如何教他不惊喜交
集?”
“何方高人弹琴治我内伤?”他想,伸手摸摸左肩的剑伤,和低头瞧瞧鲜血兀自直冒的
大腿,倏发奇想道:“琴声自治愈他内伤后,便从此中断,一切重又归于寂静。”
龙野又等了半晌,忖道:“可能弹琴的高人已经离开了!”不经意地抬头一望,突然光
光熊熊,光华四射,龙野大吃一惊,只知道自己又误入太阳宫阵,赶紧贴地滚退,忽忙抬头
望去,原来只是夕阳在天,春霞瑰丽,大地如染上了一层金黄的颜色。
他长吁口气,暗叫一声惭愧,堂堂一个六尺男子汉,胆子如此之小,老是大惊小怪的,
思念中,他游目四顾,但见山空人寂,洛普等三人已不见踪迹。
龙野思索良久,他不由感到奇怪,弹琴之人武功实在高不可请,边卡雄等那么厉害的魔
王,也被他琴声吓走,由于好奇好的驱使,他真想见见那弹琴的何等人物。
他沉思一会,想到琴声是来自地下,很像是从太阳宫放置古镜的洞中发出。
龙野看看自己身躯,血迹点点,创伤甚是严重,创口有寸余之深,他是天生一股倔傲之
气,强忍着伤痛走至巨洞边,但见洞里黑呼呼,冷森森森的,不知到底有多深?他轻轻叹息
一声,觉得自己现正委实没有那份功力下洞,他忍痛.地一拖着双腿,缓步向一丝翠竹走
去,咬紧雅根忍痛运气,猛然一掌斜斜拍落,一根手臂粗的翠竹应手而断,切口平滑如镜,
龙野不禁为之一惊,想不到自己身负重伤,功力甚比往常更见精纯,想必归功于琴声之惊人
魔力了。
由于这一奇异发现,更是龙野急于想见一见弹琴之人,拖竹到洞口,将翠竹缓缓伸进洞
里,那根数丈长的翠竹,恰好顶住洞壁。
龙野大喜过望,立即攀竹而下,那竹上尽是毛茸茸的小枝,甚是碍手碍脚,他虽然武功
甚佳,但因肩腿负伤,略为触及小枝,痛如刀割,是以下落甚慢。
脚尖一落实地,用衣袖拭一下脸上的汗水,微一打量四周,黑洞中但见四周鬼影幛幛,
虫呜卿卿,组成了一种令人心悸的怪声。
龙野连忙运行真气除杂念,灵台随即澄明如镜,四周景物也略可看出,自己立足之地乃
是洞外一条一面紧靠石壁,另一面悬空的石梁,梁下悬崖,深不可测,他虽不如常人般一见
如此奇险而头晕目眩,也吓出一身冷汗,刚才尚幸命大否则跳落时稍有偏差,必然落入深
渊。
定了定神,凝眸一望,忽见远外灯光一隐一现,当下极细心地沿着石梁朝那倏现倏隐的
灯光走去。
龙野强忍着混身的伤痛,吃力地拖着双腿,走起路来东歪西幌,摇摇欲堕。
这时对崖正有一个姿容绝美,宛如天仙的姑娘,一个人在崖上负手徘徊,蓦见这惊险景
况,屏息凝神,情不自禁地为为这个年青人提心吊胆,捏一把冷汗。
龙野内伤虽重,声治愈,但外伤流血过多,情志恍忽,故此好几次险落崖下,总算他功
力超人,在千钧一发之际,仍能稳定心神,撑持应付。
对崖的丽人开始不安地耽心起来,暗忖:“他被什么所伤?为何要在重伤之余履此险
境?如果他跌下去,我怎样办?”
她这种浓厚不安之感愈来愈重,不知是什么力量,而令她如此?平时她高兴起来,以杀
人流血取乐,可是今夜目睹龙野此景,她战战兢兢,忐忑一安。
龙野耳目失灵,对崖的一切,他竟然毫无所觉,只勉力踉踉跄跄的向前走。
他不知经过了多少时间,行了多运,灯光仍然倏隐倏现地,显得是那么遥远,他身体再
也难以支持,双手抚着肩与腿的伤口,猛然身形一歪,右脚一落空,眼看就要落向崖下。
忽然远处悠悠扬扬又响起了一阵琴声,隐隐带着激励之意,使人生出旺盛的追求欲和雄
心,龙野此时心间猛可一颤,剑眉斜轩,一对俊目精光四射,恢复平昔神威凛凛之慨,不可
遏的暗自喝道:“龙野!你能够就这样死吗?”
只见他右脚一顿,立即俨如泰山,稳立在石梁上。
这时对崖倚石坐着男女俩从,男的面目狰狞可怖,宛如活骷髅一般,十只手指俱长着惨
白工尖尖的指甲,约达半尺。正不断无弹古琴,额上汗水如珠,显然十分吃力,另一个就是
原先个那姿容绝世的姑娘,只见她痴目怔望着龙野,眼光流露出无限躁急之色,道:“师
叔,您老人家加点功力啊!虽然您将人家外伤治好,可是却把他刚强暴躁的性格诱发出来
了。”
弹琴的老者咄咄称怪,道:“九阳性音虽能使对方性情暴躁,但这曲长恨歌,已重复了
三次,按理他应该驯绵如羊才是,但是他却愈来愈躁了,究竟是何道理?”
美丽姑娘又道:“长恨歌既不见效,何不更换“梨花细雨”试试?”
丑老者颔首道:“姑且一试。”他目光凝重,神情庄严,伸手抚琴叮叮数声,更令人神
魂飞扬,情怀恶枪。
龙野渐觉心神飘荡,性不我属,但他体内一颗极坚硬的东西觉在这时突然暴裂,喷出两
股热流由丹田逐渐上升,刹那间流遍全身;使他忍受不住体内的焚烧,一身热能,亟待发
发,当下伸伸臂膀,提气起混身的内劲,猛吼一声,双掌向石壁劈去。
一声轰天巨响,那坚硬的石壁,竟被他劈下一大片,再振臂一扫,满天罩下的石屑和碎
块,全部飞扬开去。
龙野大感畅快,仰天大叫一声,宛如猛虎归山,声势倍增。
对崖的丑老者面色微变,道:“完了!完了……”他没有再说下去,伸手一抱铁琴,颓
丧地就要离开。
美丽姑娘大急,一把拉住要求道:“师叔,难道你那么无情,就这样撒手不管?”
丑老者一怔,道:“你几时变得这样慈悲为怀了?嘿……”
美丽姑娘娇声一笑,却又脸罩严霜,嗔声道:“你真不愿把他治原本性?”
丑老者一瞥及她的眼光,杀机掌露,不禁心头一凛,忖道:“假如欠真的拭袖而去的
话,以她毒辣偏激的性情,可能在大大屠杀世人了。”
美丽姑娘娇笑道:“说老实话,他仍然这般暴躁,他想我会怎样?”
“只有血腥和频死前的惨状,能够使你刺激的暂时……”丑老者虽然心中这样想,日里
可不能说,正色道:“暴躁而富有正义感之人,远胜残酷狠毒阴险者百倍。”
美丽姑娘摇道道:“我不喜欢和一个脾气如火的人相处在一起。”
丑老者闻言似乎大感意外,道:“什么?你爱上了他?”美丽姑娘地汉宛如一泓秋水的
美眸,流露出无限的情亲,令人不禁为之怦然心动微带羞涩地道:“我不晓得什么是爱?但
总觉得如能和他在一起游山玩水一玩很好玩。”
丑老者仔细一打量龙野,只见他神威凛凛,俊朗照人,心中不由暗忖道:“男的丰神绝
世,女的娇编无匹,正是天生一对,世间罕有!”
丑老者不由肃容道:“紫儿,你虽和我相处十几年,但对于琴韵只不过识其皮毛而已。
要知我的琴音不但能在不知不沉中杀人,还能够以七弦配音法治人治势,然而自我出道将近
百年来,却没有遇到今天这种奇事。”
紫儿惊讶的道:“奇事?”
丑老者又道:“在你去夺取佛光玉像去,我聊地到外面走走,偶到遇到这个年青人和三
位东海魔头恶斗,战势极是恶劣,但他虽败而气不馁,当时我被他那种气魄所感动,不禁生
起爱才之心,立即回到这里弹琴惊退那三个魔头,并治疗他的内伤,奇事就在这时出现。”
“以他所受的重伤,虽然我可三度弹琴,勉强恢复,但到底能否完全加复他昔日功力,
尚在未知之数,那知我只一度弹琴,他便立刻完全恢复,这种奇迹,令我大吃一惊,不敢再
弹丸阳性音治他外伤,回洞细细思索良久,总无法知其所以然。”
“到刚才你叫我来时,先用九阳性音治他外伤,再谈长恨歌来柔化他被九性音诱发的暴
性,但未收效,重又加上“梨花细雨”,均不但不能柔化他,反而更激发他的狂性,事情的
变化你也亲自见到,于是我大为迷惑,凝视他行动,后来他两掌碎山壁时,发现他的武功劲
伤前增进极多,此刻我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体内蕴藏一颗罕世灵丹,这颗灵丹本是毒质,却
被他用一种独门内功法将毒逼住而吸其灵效,我因早先不知,妄用琴声替他疗伤,他体内那
颗灵丹抵挡不住琴音的震动而暴裂成热流,猛然增加他的功力,可是灵丹融化过快,毒性未
能全部逼住,故此渗入血液撩拔他变成为狂人……”
丑老者一语未完,紫儿惊叫一声,道:“那他是否会永远成为一个狂人?”
丑老者欢道:“虽不至于变成那种人,但烈性难驯。”
紫儿跋足道:“师叔,你还能挽救吗?”
五老者沉了一阵,道:“除非他体内的毒性完全净除。”在他们谈话这际,龙野宛如一
只狂狮,怒吼连连,身形奇快无比,接连狂劈二十多掌,把个平直削壁,劈成一个大洞。
紫儿再也忍受不住,道;“师叔,您老人家赶快救救他!”
丑老者摇头道:“他这时若不疯狂出力,体内热毒必侵入内腑五脏,全身高热,血管暴
裂,六个时辰必死无疑。
话音甫落,陡然大惊,身形宛如巨鹰扑食,疾速掠出七八丈远,轻轻降落在石梁上。
紫儿先是一怔,随而大急,娇叱一声,莲足轻弹,一缕白烟似也跟随过去。
原来龙野劈至五十多掌之际,突觉丹田一股奇毒直冒,全身热痒难忍,英俊爽朗的脸
上,陡然变成了酱紫色,全身奇热,顿感天族地转,幸他灵台还有一点灵性,双手紧紧抓着
岩壁,才不至于摔落深壑。
丑老者伸手将他扶住,只见龙野满头大汗,疲备不堪,身子软绵绵地靠在丑老者的怀
里,喊道:“我快要热死了……丑老者想到自己无意间铸成大错,设若这孩子死了不是“我
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不禁有点慌了手脚,别瞧他面比骷髅,其实乃情感丰富又慈
祥之人,目睹其状,心中大为吃惊,道:“他到底吞食甚么丹药?竟有这等厉害!”
紫儿在这一刹那间,莫名其妙的感到这年轻共对他在着无比的重要,龙野英俊的风采,
使得他在情感上有了平和充实之感。
龙野这时喘气连连,若断若续,她缓伸手触摸一下他的额角,只感到高热炎手,显然他
中的毒已是十分严重。
紫儿感到一阵辛酸,一种莫名的凄凉感觉,袭上心头,两行清泪缓缓的顺腮而下,他初
次从泪中领略了人生的可爱。
忽听龙野呻吟了一声,叫道:“水,水,渴死了。”身躯猛一挣扎,俊目缓缓启开,看
到自己投在陌生人的怀里,猛觉这是一种耻辱,挣扎站起,举普掉头欲离去。
紫儿一见龙野身中奇毒,竟欲欲去,不禁芳心大急,一伸手扣住他的扣住他的脉门,嗔
道:“你性命极是危险,还要到那里去!”
龙野虎目一瞪,怒道:“你和素不相识,我到那里去,你还能管得着么?放下!”右手
一翻,往前一吞一吞,硬生生反将紫儿之手摔脱,跟着又击出一掌。
紫儿武功虽是登峰造极,但因被龙野那句话大大刺伤芳心,末这留神注意,而且龙野这
一招来势太过突然,紫儿万想不到他在右腕脉门要穴被扣之时,仍是力量反击,不禁心头一
脑,冷哼一声,举掌远功就要劈去。
丑老头骇然道:“紫儿停手!”忙纵身插入两人之间,两手平推分拒两人。
一声巨响过处,三人皆稳如盘石,纹风不动,竟是平分春色,其实是丑老者以最上乘内
功的阴柔内劲,吸卸了他两的劲力。
紫儿想到他是病人,心肠一软,又幽幽说道;“我们为治你剑伤,不意琴音震破你体内
丹药而毒气攻心,你如这样一走,叫我们心中如何能安?”
龙野恍然灵悟,道:“哦!原来是你弹琴治好我的重伤,这样说来,龙某真不知该如何
感激才对,不过龙某体内毒发之事,请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如果我死不了,大家总还有相见
之日,那时龙某必然报此大恩。”说着掉转身躯,又歪歪斜斜走去,这时他脑海一片混沌,
浑身热痒难煞。
对天早先要认识弹琴者那件事早已置之度外,忘得干干净净。
紫儿暗想他身中奇毒,这等荒凉的山野,定然不会有人救,这样岂不是自寻死路?顾不
得害羞,正待上前去扶他摇摆不定的身子,忽然被人扣住后肩,她没有回头,已知扣她手腕
之人是谁,急道:“师叔……”
丑老者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上去,大声道:“年青人可否告诉我,你体内那粒丹药
是什么东西?”
“蛤枫蛙!”龙野淡淡回答三字,努力地由原来那根翠竹爬升上去。
紫儿大急,一只柔软滑腻的玉腕,登时变得比泥稣更滑更软,方要脱出丑老者的左腕,
忽觉左腕一松,丑老者竟自行放开右手五指,轻轻欢息一息:“此人生性高傲,不显受人点
滴之恩,此刻性情更比平常暴躁,纵使追去不但没有益处,反而有伤感情。”
紫儿急道:“那怎么办?”
丑老者低者道:“当然要救他,不过急也无用,你赶快回去请你师父,问他蛤枫蛙是何
种毒物,及如何治疗,我跟踪它,暗中加以保护。”
紫儿说声是,忙不及待的施展轻功,比一只利箭还快,眨眼就消失在夜空里。
丑老者侧目凝视她的芳影,心中感慨万分,一个心里变态的姑娘,她浓乐或忧愁时,可
以毫不眨眼地杀死许多人,所有的哀号和呻吟都不能令她恻然心动,反而更增进她的狂拱
感,可是一旦堕在情之中,却变得异常温柔体贴,神魂颠倒,由此可见,古今以来,情之一
字,可说是妙不可言,写出了多少伟大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