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这时,南宫亮刚运功完毕,逼出吸入体内的些微毒气,而出了一身臭汗。星眸一张,不见了三个“银衣死神”不由一怔!
当他一听母亲讶然失声:“是你!”两个字,不觉目光一带,蓦地血脉喷涨,语声尖颤,叱道:“好恶贼,你竟有这份胆子,拿命来!”一抄地上的长剑,语落身起,剑光凝雪,刷地一声,腾云刺去。颤动而凌厉的招式,加上颤动而凌厉的叱声,简直夺人心神。显然南宫亮心中,把刚才的忿怒、仇恨,一股脑儿的发泄出来。“摩云佛手”尚奕松一见南宫亮招式,脸色微微一变.身形横飘三丈,刷地一声,避过这一招,口中疾喝道:“贤侄,三年余不见,你恁地如此对付你盟叔起来?”南宫亮星眸发赤,惨笑一声,凄厉地道:“你是谁的盟叔?准又是贤侄?出卖南宫一家的恶贼,纳命来!”剑势一转,招变“无影三式”中的“月影覆地”,一片银光,似实若虚,向“摩去佛手”罩去。这绝世剑术,奇特招式,使“摩云佛手”心中一懔!但他一身功力也非等闲,“摩云十八手”名垂江湖三十年,眼见来势,一声大喝:“你还不与我住手!”双臂一振,双掌平挥,已连环劈出三掌。这三掌虽接连拍出,但配着他的疾若飘风身法,掌力起自不同角度方向,正是“摩云十八手”中的精着“摩云三展”。南宫亮三招不中,心中更怒,剑式一变,一抡一颤,影凝千条,正是一招“太虚千景”。口中厉喝道:“只要你逃过三招,小爷就停手!”尚奕松连出三手,退了五步,才化解了南宫亮一招来势,已看出眼前剑式,是“无影神叟”的“无影三式”,哪有能力再接,身形急忙飘退一丈,急急道:“你杀了我尚奕松不打紧,但恐怕你父亲的命,却即将难保了!”这话正中南宫亮痛处,追出之势不由一顿,嘶声道:“你匹夫尚敢说出这种话!以为小爷今天不敢斩你?”他全身轻微地颤动着,情绪激动已极,但脚下却一步一步地向尚奕松逼去。清晨的空气虽然清新,但是场中每个人的呼吸,却是那么沉重。尚奕松脸上迅速爬过一丝骇然之色,长叹一声道:“我千辛万苦,盗了‘影子血令’的‘免死金牌’,解救你们一危,难道得到的代价,竟是如此这般?”南宫亮心头一怔!他刚才运功之际,外界动静,毫不知道,此刻闻言,不由心中迷雾丛生,脚下微微一顿。就在这时,只听得母亲扬声喝道:“亮儿,回来!”南宫亮缓缓退两步,侧目凄惨道:“娘,仇人现在目前,我们难道放过他?”“绿裳仙子”崔宓摇摇头道:“报仇并不急在一时,话说清楚再动手不迟。”尚奕松长叹一声道:“大嫂,这误会太深了!”崔宓这时表情冷漠,缓缓踱到南宫亮身边,淡淡道:“在事情没有弄清楚前,请别再叫我大嫂。”说到这里,语气一顿,秀眸闪光,冷冷道:“你能取到‘影子血令’的免死金牌,驱走那三个‘银衣死神’,谅已附庸‘影子血令’,加入了‘铁血盟’了?”尚奕松又一叹道:“不错。”罗刹婆婆龙头拐一顿,身形已与崔宓并肩而立,冷冷道:“那你这次又何必救我们?用意何在?”“我是本结盟之义,偷偷而来,假传血令,老人家何必猜疑!”南宫亮厉叱道:“你昔日外表忠厚,嘿嘿,如今阴谋已露,还要花言巧语。”尚奕松清癯的脸上,一阵蠕动,喟然道:“贤侄,你一再诬攀,可有什么证据?”南宫亮冷笑道:“当然有,我问你,班睢是否被你及悟众僧所杀?”“不错,祸魁罪首,难道杀错了?”“可惜你动机不纯正——”尚奕松摇摇头道:“那是我借口借刀杀人……”南宫亮一阵狂笑道:“可惜班睢死前告诉我,真正内奸却是你尚奕松!”尚奕松一阵惊疑道:“他不是死了?……”“当然,你以为他当场毙命,可惜他是诈死,你以为灭口之后,不虞泄露一切,但料不到他还忍住一口气,等我回家吧!”说到这里,星眸寒光暴射,冷冷道:“你还有什么话说?”尚奕松倏然仰天一阵狂笑,笑声中似乎含着万分凄厉。悠长的笑声一落,喟然道:“这出卖道义贼子的话,我不知你怎会相信?”说到这里,仰天长叹道:“大哥在练功之际,被班睢点了要穴,废了一身功力,受‘影子血令’要挟,天天逼问那四篇‘灵天残篇’下落,我尚奕松身入虎穴,明为屈服,暗中却天天用尽心机,维护大哥生命,想不到一片苦心,却被你们一再误会……”一听到父亲功力全废,南宫亮心头猛震,泪水夺眶而出,崔宓脸色骤变苍白,急急道:“你既说维护大哥,为什么不救他出来?”尚奕松长叹道:“龙潭虎穴,高手如云,如能帮助大哥脱身,我何必现在跑到这里来!”南宫亮心中一紧道:“那你今日之来,难道有什么紧急变化?”“不错,旬日之内,再不交出‘灵天残篇’,大哥恐再难保一命!”“为什么?”“影子血令已定最后期限。”罗刹婆婆冷冷道:“所以你来了。”“我尚奕松此来,固然为了此事,却是大哥再三考虑后吩咐的。”崔宓愕然道:“夫君说什么?”“大哥虽已残废,却仍珍视自己一命,为的是觉悟昔年受愚,想亲自向大嫂致歉,因此决定交出‘灵天残篇’,换回残生!”崔宓秀眸泪落如线,强忍悲痛,道:“难道他会谅解,唉!我崔宓这番苦还没有白吃!”“但是,大嫂,他要我向你取那四张秘笈!”崔宓一怔道:“什么?那四篇秘笈不在他身旁?”“嗯!”“但是,我也不知道在何处啊……”“大哥说你知道!”话越来越离奇,听得罗刹婆婆愕然注视,南宫亮心头狐疑百出。崔宓如坠入五里雾中,摇摇头道:“我出门半截,回家就发生事故,未进家门一步,这点谅你也清楚,怎说我知道?”尚奕松一拍脑袋道:“哦!我急昏了,忘了一句话。”“什么话?”“大哥说:东西在‘老地方’秘藏着,并说你大嫂听了这句话,就知道藏匿地点了。”崔宓心头恍悟,沉思起来。这时,罗刹婆婆已插言道:“这事暂且慢谈,你既然隐伏‘铁血盟’中,可知道‘影子血令’是谁?”尚奕松摇摇头,叹道:“不知道,其实普天之下,连‘铁血盟’中人物,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出身来历,更不知道他是谁?”“老身再问你,刚才那三个银衣人,是不是苗疆‘百毒尊者’的弟子?”“不错。”“这么说,‘影子血令’与‘百毒尊者’已有勾结了?”“老人家一语中的。”“唔!那你告诉老身,南宫冉被监禁在什么地方?”尚奕松迟疑半响,道:“这点,在下不愿透露。”崔宓倏然冷冷道:“你有点心虚,是不?”“不,我尚奕松一说出来,大嫂一定会去,这岂不等于叫大嫂去送死!”罗刹婆婆微微一哼,道:“世界上,难道唯有你是聪明人?”尚奕松脸色微赤,目光一转,叹道:“既然要我说,我只能说了,大哥被禁之地,就在北邙山风火峡中。”崔宓这时脸色冷漠已极,淡淡道:“这么说,贱妾多谢你了,但对‘灵天残篇’之事,相隔三年有余,是否尚在老地方,仍须等我回去看过才知道,半月之后,请你再等回信吧!”尚奕松微微皱眉道:“这样岂不越过了限期?”“尚叔叔智机深沉,三年已过,再拖延一些时日,谅无多大问题,只有请多多操心了。”尚奕松沉默片刻,颔首道:“只能让我碰碰运气了,如此在下告辞!”语声一落,身形一闪,已向林中窜去,只听得一阵拨枝踏叶之声,瞬息消逝不闻。南宫亮星眸含煞,怔对母亲道:“娘,尚奕松这番话,你以为能相信吗?”崔宓微微一叹道:“我刚才尚把他列入三大嫌疑之末,经他这么一说,也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善是恶?”罗刹婆婆脸上皱纹重叠,摇摇头道:“老身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南宫亮接口道:“什么地方不对?”罗刹婆婆沉思半响,倏然一声长笑道:“好毒的计谋,这匹夫之言,万万不能相信!”崔宓愕然侧目道:“婆婆难道发现什么矛盾之处?”“不错,他既能偷得‘影子血令’的免死金牌,难道不能救‘夕阳神剑’出险?在三年中,难道没有一点机会?再说南宫冉忍住三年不愿交出秘笈,谅已存必死之心,怎会在最后改变心意?”“这么说,在‘老地方’之言是假?”“那可能是真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被他骗出来的罢了。”南宫亮插口道:“以这般说,他不必救我们啊!”“嘿嘿,硬的不行来软的,这是欲取姑予之计啊!”罗刹婆婆语声到此,眼中的精芒陡盛,龙头拐一斜,身形向密林电掣而起,口中喝道:“林中朋友,偷听得够了吧!还不与老身滚出来!”崔宓与南宫亮闻声同时一震!只见罗刹婆婆拐杖一挥,连断两棵大树,轰然声中,果见一条人影,冲天而起,疾向荒野落去。南宫亮凝神一视,不由啊地出声,原来竟是尚奕松。只见他长笑道:“既识穿区区阴谋,希望你们届时能交出四篇秘笈,免得后悔,风陵渡头不去也罢!”余音袅袅,人已渺如黑影。南宫亮再也按耐不住,一声长啸,腾身欲追,罗刹婆婆凌空折转,龙头拐一横,沉声道:“少侠忘了老身昔日之言?”南宫亮双目泪水潸然而下,泻落地上,道:“前辈,以此来看,家父命在旦夕了!”罗刹婆婆长叹一声道:“不至于如此,只要一天不交出‘灵天残篇’,你父亲就能保住一天生命,‘影子血令’要杀他易如反掌,他不会等到现在,能够等到现在,显然尚不肯放弃要挟!”说到这里,侧首对崔宓道:“不过你倒应该返家一次,看看那四篇秘笈尚在否?”崔宓脸色凄楚,在旭阳照射下,呈现一片苍白,显然内心悲痛已极,闻言沉思片刻,摇摇头道:“我想还是照原来步骤走吧!”南宫亮一怔道:“不世秘学,关系重大,娘为什么不回去取出收藏?”“‘老地方’三字,只有你父亲及我知道意义,三年了,要是它已失落,回去是徒劳往返,如仍在,我们又何必急在一时!”南宫亮心头恍然,大为钦佩,心想:“看母亲虽悲痛逾恒,仍不失智机,这份头脑,实在难得。”于是点点头道:“那我们走吧!”此刻,晨曦渐清,旭阳初升,撒下一片血红光芒。三人拖着沉重的步伐,急急向城中走去。他们目的之地是风陵渡。为了恐怕错过“独脚阎王”与“影子血令”的约会之期,三人拚命日夜兼程而赶。于是一场惊险的风云,终于在这黄河渡头展开……